序章:赴約
這是什麼時候了,讓我想一想,嗯,這是聖耶穌誕生第454年,三月第二個禮拜日,本來這並沒有什麼可以值得紀念的日子,但是對於我來說,這可能是我最後的“審判日”吧。
黃昏,殘陽如血,染紅了這西邊的天空,將整個西羅馬帝國,淹沒在這沖天的血光之中。說來可笑,這天空就像是一面鏡子,映射著陸地上東西兩個帝國,一個安寧中蒸蒸日上,一個混亂中墜入塵埃。
我赴約,孤身一人來到一處城外的小木屋前,此地距離身後的羅馬不到半裏地,跟羅馬那灰色岩石的城牆僅僅隔著一條寬闊的護城河。為的是去拜訪一位曾給我留下一張資訊的人,為了此次造訪,我特意帶了滿滿一大壺葡萄酒。
“到底是個什麼樣的隱士願意選擇這麼孤獨地待在這裏呢?”
我的內心充滿了疑問,但是還是輕輕地敲了敲門。
“吱嘎!”破舊的木門被緩緩打開了。
"奧裏烏斯.弗拉維斯.盧迦閣下。”
令我萬萬沒有的是,呼喚我的竟然不是什麼世外高人,而是一個青年人,他顫顫巍巍地站在我的面前,二十出頭地模樣,縱然衣衫襤褸髮型更像是長時間不去清理地油光邋遢,可是他還是把自己的臉收拾地很乾淨,灰頭土臉的面對來客才是最大的不敬。他非常緊張,只見他的手中拿著著一個木制的凳子站在門口,這凳子有些陳舊了,但是被擦拭的看上去沒有一點灰塵,這可能就是他家裏唯一值錢的東西吧。他抱著凳子,不知所措的站在我的面前。
“你這裏真的很簡陋。”
我微笑著,上下打量著他的屋子“就像我當時逃命時候住的屋子一般,不,比那個屋子還要破舊。”
這個年輕人,嘴角顫抖,都不會微笑了一般,想點頭,可是又怕在哪里出了差錯,不敢點頭,整個人都陷入了矛盾當中,他可能是在內心拼命揣測我說的這句話到底是什麼含義,只不過我確實沒有別的意思。
“怎麼了,勇敢的小傢伙。”我微笑著,望著這個孩子,為了緩解尷尬,我伸手指了指他身後的屋內問他道:“怎麼,你打算就這麼將你的客人拒之門外?”
“哦,天呐,我很抱歉,先生!”恍然大悟的年輕人趕緊讓開一條路,我扶著身上厚重的胸甲,挽著長長的紅色的披風,側身進了這個破舊的小木屋。
裏面的光線一下暗了下來,只有一個油燈,在散發著微弱的光芒。
“就這樣把門開著吧。”
我感覺到這裏面的氣味並不是那麼的友好,隨後將那葡萄酒放在正對著屋門的木桌上。揭開蓋子,一瞬間,濃郁的酒香填滿了這間矮小狹窄的木屋。惹得那個年輕人都不住地深吸了一口氣,貪婪地去吸那彌漫在空氣中的葡萄酒的香味,沒錯,這就是羅馬人的天性,嗜葡萄酒如命。
“怎麼樣,想喝嗎?”
我微笑著,朝著他搖了搖酒壺,故意讓那葡萄酒水撞擊壺壁清脆的伶伶聲。這個青年人吞咽了口口水,微微點了點頭。
我將酒壺遞到他的手中“喝吧,這是埃德薩的葡萄酒,東帝國的珍品。”
年輕人鼻子湊近壺口,嗅了一嗅,並沒有張口哪怕是抿上一下。
“怎麼?不合你的口味?”
“不,不是這樣的,盧迦閣下。”
青年人說著,匆忙地將酒壺放在桌子上,轉身在桌子下一陣嘈雜,不一會兒,桌子上佈滿了空白的羊皮紙,
這個小子忙碌著,還不忘往燈裏添上一點油,讓燈燒得更亮一些。
“請坐吧,盧迦閣下,這件事可比喝酒重要!”
這個年輕人指了指剛剛放在我身邊的那個木凳子,費著力氣,從桌子下捧出一大摞卷好的大塊羊皮紙。
“真的沒想到,你家裏還有這麼多算得上值錢的東西。”
這羊皮紙的數量令我震驚,這個年輕人一定是花了不少的錢。我想我大致知道這個傢伙有什麼意圖了,隨即將那小木板凳抬過來,坐在他的對面。
不知在什麼時候,這個年輕人不知從哪里找來的蘆葦管跟墨水,鋪開一張羊皮紙,沾著墨水,一筆一劃的開始書寫起來。
這個年輕人的舉動讓我有些好奇,我身體微微前傾張望著,看看這個傢伙到底在寫些什麼。
“奧裏烏斯,弗拉維斯,盧迦?你寫我的名字幹什麼?”
“抱歉,盧迦閣下。”這個年輕人停下了手中的活,抬起頭看著我說道:“您知道嗎,您是一個傳奇的人物,你為帝國征戰多年,立下赫赫戰功,可是卻沒有人來記錄你的功績與生平,所以......”
“所以你打算邀請我過來,然後記錄下來我的生平,並且借此大發橫財是嗎?”
戳穿了他的意圖,可是我並沒有多麼的開心,相反,我也沒有多麼氣憤。只是感覺面對著眼前這個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白的年輕人,他緊咬著下嘴唇似乎是一個試圖撒謊卻被戳穿的孩子一時間不知所措,我想現在他的心臟這會兒一定跳到了嗓子眼裏。
“閣下,我只是無意冒犯。”
年輕人很緊張,他為自己辯解,嘴唇顫抖,話都說不利索,我透過火光清楚地看見了他額頭上的絲絲汗跡。抓著那沾著墨水的蘆葦管的手微微顫抖,管裏的墨水滴落在下麵的羊皮紙上。
“把你的紙和筆收起來吧,孩子。”
他此時一定是在後悔自己太急於掏出紙跟筆來記錄吧,我這麼說著,他握著蘆葦管,在內心裏做了充足的鬥爭。他想瞭解我的生平事蹟,但是他捨不得放下他手中的筆,因為這將是他能夠證明自己的一大機會。
“孩子,證明自己,根本不需要這麼著急。”
我說著,伸出手來將他兩指之間的那根蘆葦管抽出緩緩放在手中折斷。
“我想要的不過是個耐心的聆聽者,而不是一個奮筆疾書的抄寫員。”
年輕人的喉結動了一下,目光從我手心裏折斷的蘆葦管移動到自己手中的羊皮紙,深呼吸了一口氣,像是做出了忍痛割愛一般的決定在我的面前依依不捨地將那大堆的羊皮紙又重新捧著放回了桌子下,並朝我點了點頭。
“很好!”
我渾身都放鬆下來,半輩子都在奔波,根本沒有時間去向人訴說我的故事,閉上雙眼,細細回想起自己的過去,最後他說道:“如果你真的願意相信我的故事,那麼就請你一定要完完整整地聽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