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我真不是神仙 作者:刀一耕 (已斷更)

 
survivoryu 2018-9-20 16:16:50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28 622275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2-16 04:05
第二九〇章 決不允許!


    趙子建趕回昀州市的時候,市一中已經全校封閉。

    學校臨時停課,但是所有的老師、學生,卻都被集中起來,暫時不允許離校。

    當地的武警部隊已經入駐,並荷槍實彈執勤,不但封鎖了校園,也把所有學生和老師,都封鎖在了幾棟教學樓上。

    趙子建這次回去,只帶了自己的二弟子霍東文。

    謝玉晴要來,但趙子建讓她留下看家。

    其實他更想帶吳瑾小姐姐一起回來,她不但是昀州市本地人,更是曾在本地公安局內部工作過兩年,帶她一起回來,必有方便之處。但當時吳瑾也不知道在幹嘛,手機一直沒人接的狀態,而耳中聽著衛瀾那帶著顫音的哭聲,趙子建根本就不知道那個殺人的傢伙會在什麼時候再次作惡,自然無法等她。

    出門前就通過電話,確認自己老爸老媽都安然無恙,趙子建叮囑他們最近減少外出,最好窩在家裡,一次都不要出來。

    趙文遠和王慧欣都還不知道市一中的這次無比惡劣的殺人事件,因此有些不解,但趙文遠似乎總是能更快地理解兒子的意思,於是他一口答應了下來,並說馬上就去接王慧欣,拽著她一起回家貓著。

    而掛斷了他們的電話,趙子建又把電話打給蔣普。

    其實打之前他就知道,這個電話必然是多餘的,因為他接到衛瀾電話的時候,秦秉軒就在他身邊,隨後他決定立刻要回昀州市,自然是第一個就向秦秉軒通告了所有的已知情況——不問可知,以秦秉軒的周到,蔣普那邊是必然已經通知到了,且安排周全了的。

    但趙子建還是要打這個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果不其然,蔣普說秦秉軒剛才已經來過了電話,本來安排在趙文遠和王慧欣身邊的保鏢,是一邊兩個,接到電話之後,他已經緊急調派,各自加派了一個班的人過去——都是有武器的。

    掛了電話,趙子建就躺在路虎攬勝的後座上,閉上了眼睛。

    腦子裡有各種前生今世的畫面,來回播放。

    大庭廣眾之下姦殺少女,過分嗎?

    當然很過分!

    尤其還是當著一幫尚未成年的高一學生,他們和她們都是女孩子的同學,而且還是在她們正在上課的教室裡!

    「這個人該千刀萬剮!」

    這恐怕是每一個得知這件事的人的第一反應!

    然而,對於一個過來人而言,趙子建深深地知道,大家的這個第一反應,其實是很珍貴的一種反應。

    因為還有秩序在,因為還有法律在,因為還有安定在,所以現在國內的近乎所有人,都會認為「殺人是犯法的」。

    而因為還有道德在,所以大家會覺得這殺人者「十惡不赦」!

    然而,如果大的災變一旦發生,人間到處都是修羅場,人命一錢不值,殺人、求活,漸漸成為每個人的本能……

    當法律如冰雪般迅速消融,當安定和秩序都不復存在,當道德成為可笑的東西,當活著、活下去成為最大的渴望……

    這個世界將變得可笑而又可悲起來。

    要一直到二三十年之後,秩序被重新建立並穩固下來,道德這個東西,法律這個東西,才會重新回到人類社會。

    可即便如此,即便是災變發生三十年之後,強姦仍然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關鍵看施暴者是誰,而受害人又是誰。

    所以,事實上還是沒有真正平等的法律和秩序的,不是嗎?

    正如高手殺人,是沒有人能拿他如何的一樣。

    兩相對比,「殺人就是犯罪」,「強姦犯十惡不赦」,實在是很珍貴的一種概念,是人類社會發展幾千年漸至牢不可破的最珍貴的東西之一。

    然而,在趙子建記憶中的三十年後,這些將成為一種「高貴的理念」。

    這也是趙子建在重新回到2016年之後,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繼續在學校裡做一個普通的高三學生,並且一副胸無大志的模樣,每天優哉游哉,現在甚至還跑去老老實實的讀大學的根本原因所在。

    因為對於曾經經歷過人間地獄的人而言,這樣的日子,每一天都是莫大的享受——哪怕你在曾經的地獄裡是個地位不低的鬼判官。

    …………

    掛了衛瀾的電話之後不到三個小時,趙子建已經出現在了市一中大門所在的那條街,發現整條街都已經被武警部隊給戒嚴,嚴禁一切出入之後,他指揮著霍東文開著車子,繞到附近的一條小街道上。

    打電話給周國偉,被對方給迅速掛斷了,再打電話給衛瀾,卻發現她已經關機——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之後,趙子建把電話打給了魏廬。

    他雖說是主要負責明湖市的,但怎麼說也是省特別行動委員會的常務委員。

    他的電話倒是很快就接通了。

    趙子建開門見山,「我在昀州,這邊是我家,我不允許這邊亂起來。」

    魏廬似乎是捂著話筒支開了幾個人,趙子建還隱約聽見了椅子響,幾秒鐘之後,魏廬說:「剛開完會,我正跟幾位同事一起討論後續的處理,現在的問題是,昀州那邊的同事在一個小時之前已經找到了那個人,但是接觸之後發現,對方已經形成了一個小團夥,很有幾個高手,昀州的同事嘗試了一下,想硬攻,但還沒等攻擊發動,對方反倒先出手,殺了幾個戰士,奪了幾把槍,逃掉了。」

    說到這裡,他嘆口氣,趙子建能隱約感覺到他似乎也在焦頭爛額之中,然後就聽他又說:「現在昀州那邊正在根據他們的逃走路線,沿途排查監控,但問題是,這幫人能飛簷走壁,只要他們刻意不走正路,我們此前按照傳統方式安裝在道路兩側的攝像頭,根本捕捉不到他們。」

    「不過你放心,剛才已經開過電視會議,昀州那邊的同事拍胸脯保證,二十四小時之內,一定會把罪犯緝拿歸案!」

    趙子建沉思片刻,深吸一口氣,忽然問:「我可以殺人嗎?」

    電話對面的魏廬愣了一下,旋即就斬釘截鐵地道:「如果你願意出手,我負責幫你跟上面溝通!出了事,我來幫你解釋!」

    趙子建說:「那你要負責隨時向我通報最新的追蹤信息。」

    魏廬聞言一口應下,但頓了頓,他又道:「要不然,我把昀州那邊同事的聯繫方式給你?你們之間直接溝通,反倒可能會更快!」

    趙子建想了想,點頭,說:「也行。」

    於是電話掛斷了,但兩分鐘之後,電話就又打進來,魏廬的話音裡帶著些驚愕的感覺,說:「昀州那邊的同事……拒絕你插手。」

    趙子建聞言眉峰一挑,「什麼意思?」

    魏廬有些尷尬,趕緊解釋道:「可能是因為電話是我打過去的關係?對方聽了我的意思,立刻就表示,不需要你插手。」

    趙子建聞言安靜了片刻,然後把聲調放低了,說:「是不是他們有什麼誤會?我無意干涉他們的行動,只是希望在關鍵時候能搭把手,主要是不想讓這個人渣就這麼溜掉,以後要再找他,不但大海撈針,就算能找到,在找到他之前,不知道他又要做多少案子了!你跟他們說,我只負責抓人,允許的話,我可以殺了他,但除此之外,別的事情我都不會幹涉!」

    電話對面的魏廬乾笑了兩聲,說:「我當然說清楚了,而且我很鄭重的提了你的名字,你知道的,齊東省境內最近上任的我們這批人,尤其是到了我們這個層面,沒有人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是……」

    這一次,沒等他說完,趙子建就微微地點了下頭,打斷了他的話,「你的意思我明白了。那行,既然他們覺得自己能辦的下來,這件事我不插手。」

    電話那頭,魏廬似乎隱約地嘆了口氣。

    趙子建掛了電話,一直老老實實坐在駕駛座上的霍東文忽然回頭,說:「師父,鳥他們幹嘛!要不我出去看看吧?就他們那點所謂戒嚴,我肯定進得去,我先去把您的老師救出來。再說了,他們不願意合作,咱們自己查也行啊!」

    然而,趙子建想了想,緩緩搖頭。

    昀州市這邊的特別行動委員會拒絕了自己主動遞過去的善意,固然讓他心裡多少有些不爽,但他並不是年輕氣盛的霍東文。

    每個人對時局的看法不同,執政的思路不同,有些人如魏廬,可能更願意安上撫下,集中所有人的力量,專注打擊那些當下已經露出苗頭的團夥,但正如這世上不可能每一個獲得了強大力量的人都是南元豐一樣,也不可能每一個忽然獲得了權力的執政者,都會向魏廬那樣去做事。

    說不定昀州這邊的那位,對趙子建這樣的在野力量,是充滿敵視的呢?

    趙子建此前壓根兒就沒拿這些人當回事,也或者說,他和秦秉軒的聯合體,現在還處在悄無聲息打造小基地的階段,還沒來得及跟政府部門對個話什麼的,不過他覺得現在發現了也不晚。他是絕對不會允許一個對自己持有這樣態度的人在自己老家安穩的待下去的——笑話,自己的老巢裡端坐著一位討厭自己還握著權力的官老爺,自己還怎麼混?

    但那不是現在。

    現在的重中之重,是先把那個人渣抓到再說!

    在此之前,趙子建不願意多生什麼是非。

    只不過,現在只能在局勢之外乾坐著等消息,讓即便是沉穩如趙子建這樣的老傢伙,心裡也是不由得開始有了些或多或少的焦躁情緒。

    尤其是,武警部隊不但把市一中給整個戒嚴了,而且還不允許全體的老師和學生離開學校,以至於戒嚴的路口兩端,已經擠滿了不明情況的學生家長——這件事讓趙子建隱隱約約覺得有點不那麼對勁。

    這個時候,把一中的師生們都放走,各回各家,分散目標,不是更安全的選擇嗎?

    現在這樣子的做法,固然是可以讓政府層面在輿情方面保持了主動,至少消息到現在還沒有大規模擴散出去,這樣駭人聽聞的案子,留著等凶手伏法之後再公佈出去,可以極大地消弭民間的恐慌情緒,但如果那殺人凶手在這個時候忽然再重新回到市一中呢?豈不是留著幾千個靶子留給他殺?

    這真是何其的愚蠢!

    想到這裡,趙子建本要嘆口氣,卻是忽然一愣。

    前排的霍東文似乎說了句什麼,但趙子建卻一擺手,厲聲道:「別說話!」

    腦海中忽然就那麼靈光一閃,一下子被趙子建給抓住了!

    對呀!如果殺人者再回來呢?

    單憑現在負責封鎖街道和校園的這些武警,哪怕是荷槍實彈,也未必就真的能吃下幾個異能者吧?

    據魏廬說,此前他們跟包圍了他們的那些人一個碰撞,不但殺了幾個人,而且還奪了不少武器的——那麼,他會回來嗎?

    一想到這個問題,趙子建的神情立刻就越發嚴肅了幾分。

    他有很大的可能會回來!

    一是衛瀾說過,那人曾當眾說,讓他們儘管報警,他還會回來!

    二是從這傢伙的行事風格來看,至少到目前,他覺得自己,或者說是覺得他們這一幫人,是無敵於天下的!

    他們完全沒有把警察、武警之類的武裝力量放在眼裡!

    想想就知道,一幫忽然獲得了強大力量的傢伙,並沒有同時獲得與這些力量相匹配的智慧,他們該是何等的自大。

    而且從他居然會跑到市一中當著那麼多人殺人強姦,還揚言根本不怕警察,也可以看出這人是何等的囂張!

    甚至……說不定他把這件事當成了自己的揚名之作?

    而剛才,他們奪了武器逃走了,暫時不知去向!

    那麼,從那個凶手的角度和思路去想,這個時候如果重新殺回市一中,再幹一票大的,豈不是能造成更大的轟動影響?

    想到這裡,趙子建深吸一口氣,忽然道:「走,下車,咱們一起進去救人。」

    可能性或許只有一成,也或許是十成。

    但哪怕只有一成,也是趙子建絕對不願意看到的結果。

    不只是因為衛瀾還在學校裡,更是因為,他決不允許那傢伙再殺人!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2-17 01:29
第二九一章 衝冠一怒為紅顏


    對於普通人來說,上百名武警荷槍實彈的一站,絕對是天羅地網。

    你進不去,也出不來。

    甚至根本就不敢動彈。

    但對於趙子建這種人,甚至不用提趙子建,哪怕是霍東文現在的水平,這種級別的所謂布控與戒嚴,也是並不當一回事的。

    而且趙子建對一中的校園還相當熟悉。

    幾分鐘的工夫,在破壞掉了五六部監控攝像頭之後,趙子建他們不等那邊發現攝像頭異樣,已經進入了高一年級所在的教學樓。

    走廊裡有武警。

    雖然是在洗手間裡,但已經可以很清楚地聽到教學樓裡雖然無人大聲說話,整個樓道卻仍是嗡嗡的——根本就聽不清是在說什麼,因為很可能是有幾百甚至上千人在一起小聲說話。

    霍東文在趙子建身後也很輕巧地翻進來,探頭往外看了一眼,一臉的興奮模樣,就跟要去偷人家瓜似的,小聲說:「師父,我去把那傢伙幹掉吧?」

    趙子建剛想跟他說,接下來最多只需打暈,不要動不動「幹掉幹掉」的,卻還沒等張開嘴,忽然就聽見外面傳來一陣「噠噠」的聲音。

    趙子建都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臥槽,是開槍了!

    整座教學樓忽然一下子安靜下來。

    噠噠噠,噠噠噠!

    有人大聲喊:「是誰開的槍!」

    又有人忽然大聲說:「不對,有人進來了!全體注……」

    啪!

    轟的一下,趙子建和霍東文站在洗手間裡,能明顯感覺到整個樓都好像為之一震——就在那一瞬間,所有的聲響在頃刻間全部爆發了。

    男生女生大聲的「啊」,有人喊,「快跑!」,有人喊,「救命啊!」

    當然,趙子建耳朵尖,他居然還聽到有個男孩子很興奮地喊了一句,「臥槽,槍戰!」似乎自己遇到了什麼難得的好機會!

    完全不知道誰死了,也不知道敵人在哪裡。

    趙子建的神情嚴肅,嘴唇緊緊地抿起來,扭頭看著霍東文,道:「待會兒下手注意分寸,對警察,最好躲,躲不開就打暈,不要下太重的手。另外,注意保護好自己!你師父我沒有幫你還魂的本事!」

    霍東文興奮地眼睛都已經發亮,聞言點點頭,說:「師父,放心吧!就憑他們這些人,想要我的命,還差得遠呢!」

    說完了,他轉身就要往外衝。

    趙子建一把扯住胳膊把他拽回來,說:「別亂跑,找到進來的人,最好抓住,抓不住就打暈,實在不行,也不必有心理負擔,格殺勿論!結果我來擔!但不許胡亂殺人,記住了嗎?」

    霍東文點頭,「記住了!」

    但又問:「師父,那你呢?」

    趙子建說:「我去找衛老師。」

    霍東文點頭,轉身鑽了出去。

    外間已經亂作一團。

    有不少學生試圖衝出教室,但被門口的武警給攔住了,已經有人在搬凳子砸玻璃,這個時候,忽然有人拿著擴音喇叭在喊,「同學們,同學們,請繼續待在自己的教室裡,不要亂跑,這個時候亂跑,反而容易被子彈誤傷!同學們……」

    然而沒用,整個樓道里,到處都是咔嚓的砸玻璃聲,因為一處聲音起來,很快就有很多的教室裡效仿——這局面,眼看就要徹底失控。

    霍東文已經跟幾個武警打了照面,但他速度極快,行蹤鬼魅,跟他打照面的人一個愣神的功夫,他就已經跑到不知道哪裡去了。

    而這個時候,趙子建站在樓道里,四下里看——他並不知道衛瀾在那裡,他只能知道,如果不出意料,衛瀾應該在這棟樓裡。

    樓道里全是武警,有幾個男生已經從砸爛的窗口跳出來。

    趙子建放眼望去,迅速捕捉到這個樓層的三間老師辦公室,時間緊急,他選擇了最近的一間,就要跑過去——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從四樓,忽然傳來一聲「啊」,緊接著,趙子建的視線裡,一個武警的身影慘叫著落了下去。

    距離不算太遠,如果非救不可,趙子建大概可以勉強飛出去把人平穩接住,但是考慮到那會讓自己一下子暴露,他猶豫了一下,沒有出手。

    只能寄希望於那個武警多少有點水平,受過這方面的訓練——畢竟只有四層樓而已,其實並沒有太高。

    而果然不出他所料的是,在他一路飛奔過去,撞開走廊盡頭那個持槍武警之前,就又眼睜睜看著幾個武警從樓頂摔下來——應該是被踹下來的!

    對方沒有繼續用槍,而是選擇了炫耀武力!

    走廊盡頭老師辦公室的門被趙子建粗暴的撞開——裡面有足足十幾位老師,男女老少都有,此刻正瑟縮地擠成兩團。

    看見有人撞門進來,頓時就有好幾個人失聲驚叫起來。

    趙子建匆忙一瞥,沒看到衛瀾,轉身就又跑開——辦公室裡驚叫聲未停、辦公室外的持槍武警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向另外一個拐角處的辦公室跑了過去。

    「武警有什麼屌的?這點水平,你們配叫武警嗎?指望你們,怎麼保護老百姓的安全?今天老子就讓你們看看,什麼叫牛逼!」

    說話間,又是幾聲慘叫,又有兩個穿著制服的武警從三樓被踹了下來。

    此時此刻,不知道有多少把槍已經對準了三樓和四樓,但是,似乎這些武警們並沒有命令在身,在這個一槍打出去隨時可能誤傷教室裡的學生的地方,儘管有一個個的戰友被踹下樓生死不知,此前還有多名戰友被槍擊中,但他們仍然集體地保持著某種克制,沒有開槍還擊。

    偏偏這個時候,另外一個聲音忽然說:「三子,沒多大意思,想幹哪個,直接下手帶走吧,這幫人根本就不敢開槍!」

    「不,老子就是要逼他們開槍,麻痺武警不是很屌嗎?開槍啊!看看你們能不能打中老子!」

    砰地一聲,趙子建又撞開了一扇門。

    巧了,一眼就看見了正躲在牆角抱著把椅子的衛瀾。

    這間辦公室裡,人也不少。

    看見衛瀾無恙,趙子建先就鬆了一口氣。

    雖然每條人命都是人命,但這個人畢竟與陌不相識的人不一樣。

    和剛才那間辦公室裡的人的反應差不多,一直支楞起耳朵關注著外面動靜的老師們,忽然聽見砰地一聲,見辦公室的門被撞開,頓時就有人失聲驚叫起來。

    衛瀾也早已嚇得臉色慘白不成模樣,這一刻也幾乎就要驚聲尖叫,但隨後她就發現,闖進來的人居然是趙子建,旋即就不由得愣住了。

    趙子建甚至還有閒暇衝她露出一個笑容,指著她,說:「待在這裡,別動!」

    說完了,他轉身出來。

    剛才被他撞開的那個武警,已經掄槍打了過來,趙子建一閃避過,一記手刀敲下去,那人當場就晃了一下,萎頓下去,而對面剛才在那間辦公室門口被他撞開的武警,已經瞄準了趙子建,大聲喊:「別動,再動就開槍了!」

    然而回應他的卻是樓上囂張的咆哮,「開槍?開呀!來!」

    但就在這個時候,一聲「來」字尚未落地,那人卻又忽然發出一聲慘叫。

    隨後就聽見有個聲音喊,「臥槽,你是誰!」

    「這邊有個便衣!」

    緊接著,是一連串的交手聲。

    趙子建沒有聽到霍東文的慘叫。

    背後有踉蹌的腳步聲,隨後一個柔軟的身體以極大的力量一把撲上來,從背後抱住了趙子建。

    趙子建站的夠穩了,仍然被她這一下被沖的往前趔趄了一步。

    感受她抱緊自己腰部的手臂是那麼的用力,他趕緊拍拍她的手,說:「沒事了,你在辦公室裡躲一下,我待會兒就處理完。」

    其實已經處理完了。

    只需要看二樓一樓處那些武警臉上的呆滯就能明白了。

    發生在三樓的戰鬥,已經結束。

    想想都知道,幾個剛剛因為靈湧而受益的傢伙,此前應該是沒有經歷過任何的訓練,此後很大概率上也沒有相關的學習和培訓,他們只是憑藉著忽然得來的力氣、速度和靈敏,所以才能做出常人根本做不出的動作和事情而已。

    碰上像霍東文這樣從小習武,又經歷過刻意的靈氣修煉方面的培訓,甚至連靈氣運用的竅門都已經初窺堂徑的傢伙,他們不可能有多大的反抗能力。

    果然,過了也就是十幾秒鐘,霍東文從三樓探出腦袋來,往下看,渾然不顧樓上樓下不知多少把槍此刻正對準他的腦袋,也不管整個樓道里一片安靜,幾十個砸破窗子竄出來的學生,已經那些趴在教室窗口的學生們,都正一臉呆滯地看著他,只是又裝逼又裝得不夠淡然地說:「師父,一共四個人,我都放倒了!」

    …………

    事情能這樣解決,趙子建還算基本滿意。

    只是,還是那個問題,只要有相關的信息追蹤做支撐,要抓捕這幾個傢伙,不難,從一開始趙子建就覺得不難,但讓他心裡隱隱有所氣憤的,依然還是昀州市本地的特別行動委員會,居然把這批老師和學生困在學校裡不放的事情。

    目前還不知道傷亡如何,但哪怕多死了一個人,或者多受傷了一個人,在他看來,都是做出這個決定的人的責任!

    更別提還有那麼多的武警,就因為身處教學樓裡不敢開槍,為此負傷或中槍!

    不過,眼看事情暫時解決,至少是事態得到了控制,趙子建還是緩緩吐出一口氣來,然後柔緩地試圖拉開衛瀾的手臂,但她那兩隻手此時已經在趙子建的小腹處打成死扣,趙子建掰了兩下,居然掰不開,就只好輕撫她的手,安慰說:「沒事了,沒事了,已經解決了,你先鬆開我好不好?」

    如是二三,終於,那雙胳膊略微放鬆了一些。

    趙子建順勢解開她的手,回身,衛瀾卻又再一次一把扎進他懷裡,緊緊地摟住了他的腰——轉身間匆匆一瞥,見她已經哭得梨花帶雨。

    想來從上午起,她就應該是一直都處在極度的驚恐之中,警方不允許任何人離校,甚至沒收手機等通訊設施,應該是又加重了這種恐懼。

    這時候忽然看見趙子建竟然從幾百公里之外的明湖市趕了回來,忽然就出現在自己的眼前,讓被驚嚇了大半天的她,似乎是一下子就找到了一個可以依靠一下的人,這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

    這個時候能做的,似乎只有柔聲呵哄。

    此時此刻,整個教學樓處在詭異的安靜中,樓下天井裡有傷員在呻吟的聲音,非但沒有讓樓內變得鬧騰,反而襯得整座樓越發安靜得怕人。

    有應該至少十幾把槍在指著三樓的霍東文。

    還有至少六把槍已經對準了趙子建。

    有人大聲地問:「你們是什麼人?」

    趙子建拍拍衛瀾的後背,見她不肯鬆開,只是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就只好彆扭地半抱著她,說:「我們……」

    「我知道他們是什麼人!」

    說話間,樓下響起一陣雜沓的腳步聲。

    站在趙子建的角度,過了十幾秒鐘才看到這隊人出現在自己視線之內的天井中——走在最前頭的,是幾個穿著西裝的人,身後和兩側則跟著數名持槍武警。

    此刻事情平穩,似乎暫時沒有危險了,已經有好幾位武警暫時脫離戰鬥,正跑到天井裡救治剛才被踹下樓的傷員。

    然而,那人連看都沒看那些傷員,先是抬頭往三樓霍東文的方向看了一眼,隨後就扭頭,在樓道里四處尋找一番,並很快就找到了正在西南拐角處的趙子建。

    四目相對。

    那人神情冰冷,說:「他們是見義勇為好市民嘛!」

    然而頓了頓,沒等趙子建開口,他嘴角抽出一抹冷笑,又說:「哦,也不對,好像是衝冠一怒為紅顏!」

    趙子建眼睛微微眯起,與他對視片刻。

    這人身材不高,人顯得有些精瘦,但目光銳利,一看就不是和善之人。

    片刻後,見趙子建沒說話,那人終於收回視線,擺擺手,對身邊幾個同樣穿著西裝的人道:「看來你們是沒趕上去,有人替你們出手了!上去吧,把人銬起來,帶回去!」

    他的話音落下,幾個人聞聲而動。

    但偏偏這個時候,卻有一個人忽然扭頭,往趙子建的方向看過來。

    那目光裡,竟似有些怨毒。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2-18 14:29
第二九二章 笑容和煦


    四個「變異者」被霍東文或打暈或制住,特製的手銬一上手,事情就算是徹底塵埃落定——至少當下這個局面,是已經塵埃落定了。

    有人在樓道里拿著擴音喇叭喊話,「老師們,同學們,大家不要慌亂,事情已經解決,犯罪分子已經被我們控制住了,現在請老師們同學們保持安靜,發現身邊有受傷的人,請立刻報告,我們的救護車已經到了學校門口……」

    趙子建回身,拍拍衛瀾的肩膀,柔聲問:「你沒事吧?」

    過了好一會兒,衛瀾抽噎著,終於是鬆開了趙子建,抬起頭來。

    這一小會兒的工夫,她眼睛已經哭得有些紅腫,目光定定地看著趙子建,仍不時抽噎兩聲,鼻子微微發塞,問:「你怎麼……就來了?」

    趙子建笑笑,顯得異常的溫煦,「接到你的電話就來了唄。」

    衛瀾仍舊定定地看著他。

    整個教學樓已經漸次亂了起來。

    有被子彈擊中的,大聲的哀嚎著,帶著極大的驚恐,許是以為自己要死了,有剛才砸窗戶鑽窗戶被玻璃碴子弄傷的,倒是大大咧咧的說著自己沒事兒的話,還有不少膽子大的同學已經紛紛衝出教室,圍觀武警叔叔們帶走犯人的這一幕。

    霍東文不知何時已經跑了過來,瞥了一眼地上還歪在地上,暫時無人過來救走的武警戰士,又好奇地扭頭瞥了衛瀾一眼,卻對此刻梨花帶雨的美人風情完全不感興趣,而且也似乎並沒有覺得自己師父在跟一個漂亮的女孩子說話,自己有必要開啟「不插嘴」功能,只是帶著些亢奮地說:「師父,我打得挺漂亮吧?」

    雖然自小習武,又一向自命不凡,過去也打過不知道多少場架,但是在他看來,那都是欺負笨蛋的遊戲,當不得驕傲,獨獨今天有些不一樣,今天他可是當著上千人的面,在幾十把槍指著腦袋的情況下,乾脆利落地幹翻了好幾個「修靈者」!幾個幾分鐘之前還牛逼到不行的「修靈者」啊!

    這是多牛逼的事兒來著!

    他眼神熱切地看著趙子建,似乎在期待著什麼。

    趙子建無奈地扭頭看他一眼,終於還是點了點頭,說:「嗯,還行。」

    他滿意了,「嘿嘿」地笑了兩聲,說:「其實主要是那幾個傢伙不禁揍,我都沒打過癮呢,就都趴下了!」

    趙子建沒再理他,回頭看著衛瀾。

    終於,他抬手幫她拭去滑落到嘴角的一瓣淚滴。

    衛瀾的眼睛忽然一下子就又朦朧了起來,眼看著淚意盈盈,就要流出來。

    這個時候,終於有兩個武警戰士,盯著趙子建和霍東文,很謹慎地走過來,抱起了那名被趙子建敲暈了的戰士,帶走了。

    教室裡的老師們開始扒著門口,小心翼翼地往外看。

    趙子建說:「已經沒事了,待會兒你先回家,我這邊只怕有點事情要先處理一下,然後我再過去看你。」

    衛瀾一聽這話,忽然有點緊張,下意識地一把抓住趙子建的胳膊,衝口而出,「不要!」頓了頓,她似乎也意識到,罪犯是已經被控制住且帶走了的,也就是說,理論上她和所有人一樣,都已經很安全了,但她還是說:「我……我害怕!」

    趙子建張口要說話,她搶著開口,說:「你去哪裡,我跟你一塊兒去!」

    看來她是真的嚇壞了!

    趙子建的笑容依然溫煦,態度卻很堅定,說:「待會兒我要去的地方,可能不是太歡迎我,萬一打起來,我怕我照顧不好你。聽話,你先回去。」

    衛瀾還要再說話,此時已經有一個穿著西裝的人走近來。

    霍東文本來正好奇地看著他倆,搞不清這對師生的關係,感應到有個腳步沉穩的人靠近,近乎下意識地,他一轉身,橫到了趙子建身側,獨對來人。

    上次蔣普說要給趙子建派保鏢,讓此前並沒有意識到「我師父有家人和住處需要保護」的霍東文似乎受了點小刺激,直到現在,他對蔣普派來別墅的保鏢,依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這個時候下意識地站到師父身前,更是近乎條件反射一般。

    那人很快停步,面無表情,說:「趙子建對吧?請你跟我到市局來一趟,剛才的事情,我們需要你……還有你,需要你們協助調查。」

    趙子建回頭看向那人,臉上竟是帶了些笑意,說:「協助調查?你們這位曹欽曹主任,面子可真大呀!現在麻煩你回去告訴他,我就不協助了,這裡剛才發生了什麼,他比我更清楚,所以,我準備親自去他的辦公室,問問他。」

    那人聞言,臉上露出一副並不意外的模樣,似笑非笑的,說:「趙子建是吧?我不得不提醒你,配合警方調查,是每個公民應盡的義務。如果你非得不配合的話,我們有理由懷疑你跟罪犯是一夥兒的。」

    頓了頓,他說:「剛才是邀請你協助調查,但現在……」

    他忽然掏出一副手銬來,笑了笑,「對不起,我命令你協助調查,如果你敢反抗,我會立刻……」

    話說到這裡,他眼前忽然一花。

    出於一個修靈者,或者叫「變異者」天然的強大警覺和觀察捕捉能力,他下意識地停下自己的話,謹慎地又觀察了一下。

    趙子建依舊站在自己面前,他旁邊那個女人也站在原處,這都沒錯,剛才那個出手擒住了四個犯罪分子的傢伙,就站在趙子建身邊……不對,他那是什麼表情?吃驚?愕然?

    暫時顧不上他了,領導說了,重中之重就是這個趙子建!

    於是他想要舉起手銬,嘴巴也已經張開,但下一刻,他忽然發現,自己的手好像有些不對——低頭看時,他不由瞬間駭然,一身的白毛汗蹭的一下子就冒出來了。

    這一刻,他的呼吸頓了一下,旋即大口喘氣,如同一隻被拋上岸的魚。

    他剛才掏出來的那雙特製手銬,不知何時已經銬住了他自己的雙手——這顯然只有可能是剛才自己眼前一花的那一剎那,被面前的人給動了手腳!

    那真的只是一剎那!

    快到自己完全沒看清他做了什麼,甚至一度以為他沒動!

    也快到了他居然銬住了自己的雙手,自己還毫無知覺——甚至不覺得被他奪走了手銬、並搬動過手臂!

    不知道是熱是冷,他下意識地打了個哆嗦。

    在抬頭看時,那個叫趙子建的人,依然面帶笑容,且笑得和煦。

    他說:「你們領導對我很不客氣,所以你可能覺得對我狠一點,會讓他另眼相看,這其實沒錯的,我也很理解,所以,我不跟你為難。」

    說話間,他拿起一把鑰匙,特製的,和手銬一樣,玫瑰金的顏色,在自己面前搖了搖,然後忽然丟過來,等自己倉皇接住,他又口氣和善地說:「去告訴曹欽,半個小時之內,我會到他的辦公室裡,他可以不來,甚至可以不允許我進你們的辦公樓,都可以,不過,後果自負。記住,現在是……」

    他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說:「三點二十一分了,我會等他到三點五十一分,記得把時間也告訴他。」

    「你去吧!」

    …………

    那人倉惶而走。

    趙子建回身,雙手把住衛瀾的雙肩,目光平靜而溫柔,說:「真的已經沒事了,冷靜一下,待會兒記得把你的手機找回來,然後就先自己回家,我要出去一趟,處理一點小事,然後去找你。放心……真的沒事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趙子建的平靜所感染,又或是出於女人的天然的直覺,她察覺到了趙子建的確是要去做一些不太方便帶著自己一起的事情,這個時候,她雖然依舊惶然,卻還是點了點頭。

    但忽然,她有些懵懂地問:「剛才那人……就是請你去協助調查那人,怎麼把手銬給自己帶上了?他不是在威脅你嗎?」

    趙子建笑了笑,說:「傻唄。」

    然後轉身看了霍東文一眼,見霍東文立刻就挺胸抬頭,他淡淡地說:「走。」

    …………

    曹欽的確有點出乎趙子建之外的囂張。

    但是當霍東文開車,和趙子建一起趕到市委市政府斜對面掛著「昀州市特別行動委員會」的那棟大樓底下,並邁步進門的時候,門衛打了個電話,隨後就放行了——倒是並沒有攔他。

    時間是三點三十八分,趙子建在樓道里隨便找個人,問清楚常務副主任辦公室之後,推開了一間辦公室的大門。

    辦公室裡沒人,趙子建卻也並不客氣,帶著霍東文一起,到沙發上坐下,安靜地等著——一等坐下,手機就被他掏出來,定了鬧鈴,放到了茶几上。

    霍東文似乎察覺到了什麼,隱隱有些不安,又有些說不出的興奮。

    「師父,待會兒咱們……」

    「待會兒我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不讓你做,你就什麼都別做。」

    「是,師父!」

    霍東文重重點頭,連呼吸都繃緊了些。

    然而,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外面的走廊裡倒是不斷有人來人往,但偏偏這間按說最重要的常務副主任辦公室裡,卻始終沒有一個人推門進來。

    三點五十一分,鬧鈴響起來,趙子建拿起手機關了鬧鈴,深吸一口氣。

    但就在這個時候,門開了。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2-18 14:34
第二九三章 來呀!動手啊!


    第一個推門進來的,正是剛才在市一中的教學樓裡,那個目帶怨毒的人。

    趙子建對他印象深刻。

    不過這個時候,他表現得倒是沒有剛才那麼桀驁,進了門,只是看了趙子建和霍東文各自一眼,然後就低下頭,讓到了一邊。

    隨後進來的,正是在教學樓裡兩人樓上樓下見了第一面的那個曹欽。

    昀州市現在事實上的第一號實權人物。

    如果是換了當年趙子建初初崛起的那些年,這個時候他大概是會有一些話要說,而且很多時候非說不可、不說憋得慌的。

    比如,說一句「其實你可以晚一分鐘再進來」之類的,想必會給這位曹欽曹主任心裡添點兒堵什麼的——這位曹主任早不來晚不來,偏偏掐著點兒來,實在是叫趙子建心裡有點噁心。

    如果是三十來歲那時候的趙子建,是一定會忍不住毒舌幾句的。

    當年的他的確就是這樣,有點毒舌,也有點嘴賤,能爽一把是一把,寧可為此事後多費點力氣也願意。

    但現在六十歲心態的趙子建,更願意用最小的力氣,來達成自己的目標。

    除了偶爾會在讓自己心態比較放鬆的女孩子面前,還會偶爾耍耍嘴皮子,別的時候,他甚至覺得人在不說話的時候,才是最好的狀態。

    門被關上了。

    霍東文已經站起身來。

    但趙子建端坐未動。

    曹欽走過來,眼神犀利,精瘦的身體裡,似乎有一種可以被稱作是昂然戰意的東西,在控制不住地向著四周發散。

    四個人,隔著茶几相對。

    三人站,一人坐。

    然而趙子建終於還是緩緩地站起身來,而且說出話來,語氣也是異常的和善,他問:「不許學生和老師們離校,是你的主意?」

    曹欽聞言鼻翼微聳,目光如鷹,不答反問:「你不是說過不插手?」

    趙子建笑了笑,說:「你覺得……昀州是你的地盤?」

    曹欽忽然收起剛才的戰意盎然之相,雖然個子不高,但他仍努力地昂著頭,傲然以對,「昀州是華夏的齊東省昀州,不是任何人的昀州。尤其……不是你趙子建,或者什麼秦秉軒的昀州!」

    趙子建聞言又笑了笑,似乎對方這樣指著鼻子一般的態度,並沒有觸怒他,他反而仍是語氣平靜地又問:「早就料到一旦被逼急了,那幫人還會再回一中去,藉著那個地方衝你示威,你還是替他們留下了那些人,給他們搭戲台,我猜,剛才抓住的那幾個人,你應該不捨得殺掉或者關起來吧?」

    曹欽聞言眼皮跳了一下,看起來像是下意識地眨了一下眼睛,但他很快就鎮定下來,傲然之中,甚至又多了一抹不屑,「這是我們內部的事情,該怎麼處理罪犯,有法律在,也有組織在,輪不到你來關心。所以……無可奉告!」

    趙子建居然又笑了笑,給人的感覺,似乎像是一個白鬍子老爺爺,正在跟一個傲氣又倔強的小屁孩在對話。

    他再次問:「你毫不掩飾對我的敵意,但我仔細想了想,我似乎沒做過任何違法的事情,但反過來,剛剛作出那種禽獸般暴行的人,你卻打算收攏收服他們,這讓我……有點不大能理解。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曹欽的眼皮似乎又跳了一下。

    旋即,他露出一個冷笑,說:「我說了,無可奉告!」

    頓了頓,他嘴角微挑,冷冷地看著趙子建,說:「可能是明湖市的魏主任挺給你面子,讓你心裡有了什麼錯誤的理解了,但是對不起,這裡是昀州!」

    「昀州,我說了算!而我曹欽,不打算給你什麼面子!」

    趙子建聞言失笑,卻又漸漸收起笑容,平靜地說:「殺人者,必須死!」

    曹欽眯起眼睛。

    此時他身後那人,當即挺身而出,雖然不至於擠開曹欽,卻站到他的側前方,怒目看著趙子建,說:「注意你說話的語氣!知道你在跟誰說話嗎?你在跟曹主任說話!再敢胡說,小心我馬上把你銬起來!」

    霍東文見狀不甘示弱,當即就要開口,趙子建卻一抬手,制止了他,旋即笑道:「好大的官威呀!」

    出人意料的是,這時候那曹欽卻也反手把那人撥開了,嘴角噙著一抹不屑的笑容,說:「官威什麼的,是談不上的,但你趙子建嘛,在我這裡沒有一丁點兒面子,倒也是真的!我該怎麼做事情,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

    「不過……想讓我殺了那幾個傢伙,也不是不可能……」

    說話間,他扭頭瞥了一眼霍東文,卻是忽然轉了話題,「小夥子身手不錯,我布了那麼大一個檯子,最終讓你上去唱了戲。不過沒關係,對於所有願意為國家效力的人,我們都是歡迎的,而且不計前嫌!」

    說到這裡,他又忽然把話題扯回來,說:「想讓我把那幾個人殺了?維護法律?主持正義?怎麼說都行,只要你趙子建到我手下來,那我馬上叫人斃了他們,滿足你的要求,怎麼樣?」

    趙子建愣了一下,再次失笑,一副好笑的模樣,問:「我要是不同意呢?」

    曹欽聞言收起笑容,再次昂起頭,傲然地道:「那就對不起了,看在明湖市老魏的份兒上,我也不為難你們,協助調查什麼的,就省了,回頭給這小夥子發個見義勇為好市民的獎章,說不定我還能上報,給他發點獎金什麼的。至於人犯怎麼處理,那就不是你們該問的了!」

    趙子建緩緩點頭,「明白了!」

    忽然,他扭頭,看向曹欽身後側方那人,問:「剛才在教學樓裡,我記得你看了我一眼,好像挺恨我似的,大概是怪我們搶了你的功勞?你叫什麼名字?」

    那人聞言昂首怒目,傲然道:「段慶峰。」

    趙子建點頭,然後扭頭看向霍東文,說:「給你一分鐘的時間,把他給我宰了,夠不夠?」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霍東文很快就反應過來,當即道:「沒問題!」

    段慶峰聞言大怒,正要說話,曹欽卻忽然仰天大笑。

    過了一會兒,他停下大笑,面容冷冽下來,看著趙子建,冷笑中帶著憤怒,「怎麼?你趙子建膽子不小啊?居然敢威脅公務人員!還殺人?」

    「你知道這裡是哪裡嗎?昀州市特別行動委員會!你面前的人,是這個特別行動委員會的常務副主任!現在這個時期,我直接對省特動委負責,連市委市政府都要配合我的一切行動!你居然要在我的面前殺人?還要殺我的人?」

    「來呀!動手啊!」

    「當初我來上任的時候,上面就一再提醒我,說到了齊東省這邊,要小心一個叫趙子建的人,現在正好,叫我看看你趙子建到底有多大的膽子!」

    「來!」說話間,他居然一把扯過段慶峰,推到自己身體的另外一側,也就是霍東文的當面,臉上的笑意和口中的催促,都帶著說不清的鄙夷,「小段,他要殺你,你站這兒,讓他殺!」

    說到這裡,他忽然就收起笑容,冷冷地看著趙子建,說:「你敢嗎?」

    還沒等趙子建開口說話,那段慶峰卻忽然說:「曹隊,別跟他們廢話了,您下命令吧,就沖剛才他威脅您和我,就定一個襲擊特動委的罪名,先抓起來再說!」

    然而曹欽沒說話,只是看著趙子建。

    從頭到尾,趙子建都沒說話,只是面色平靜地看著對面兩個人的表演。

    這個時候,見兩個人不說話了,他才扭頭看向霍東文,說:「怎麼還不動手?」

    霍東文愣了一下,旋即忽然就撲了出去。

    四個人之間,其實只隔著一個寬大的茶几而已,絕對不到兩米的距離,以霍東文的速度,只要一動,立刻就是生死之間。

    對面的兩個人也都愣了一下,顯然是沒有料到,趙子建居然真的會讓人出手!

    這可是殺人!

    而且是殺特別行動委員會的人!

    倉促之間,畢竟是面臨生死危機,那段慶峰儘管已經失了先手,卻還是很快就反應了過來,拼著肩膀挨了重重的一下,還是避開了擊向自己喉頭的殺招,狼狽地勉強躲過了這迅猛一擊。

    曹欽忽然把手伸向背後。

    但下一刻,趙子建也忽然出手,一把握住他的手腕。

    電光石火之間,段慶峰和霍東文已經打到了幾米開外。

    而曹欽手裡雖然已經握了一把槍,但他的手,卻被趙子建緊緊地抓住,那槍,已經頂到了他自己的腦門上。

    曹欽眼中面上,儘是驚駭之色。

    兩人身側,段慶峰的實力本來就比霍東文要差了許多,剛才又先失一招,此時已經有兩次險些就被霍東文擊中要害——這不是剛才,這一次,霍東文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師父真的起了殺心,因此奉命出手的他,出招幾乎招招致命!

    曹欽腦袋上頂著一把槍,他想動,但不敢動,眼角的餘光瞥見自己最信任的段慶峰幾乎狼狽,只好硬著頭皮說:「趙子建,快讓他住手!你可想好了,你要是真的敢……」

    咔嚓一聲。

    一切動靜都停下來了。

    曹欽最信賴的高手段慶峰,死之前甚至連一聲慘叫都沒發出來,就已經被霍東文給一把擰斷了脖子。

    把屍體撂下,霍東文拍拍手,說:「師父,應該不到一分鐘吧?」

    曹欽臉色煞白。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2-18 14:37
第二九四章 我要示個威!


    然而趙子建依然面容平靜。

    一如他剛才從頭到尾與曹欽對話時的那樣。

    手上緩緩用力,把槍從曹欽手裡拿過來,然後便連看都不再看他,趙子建雙手摸槍,輕輕用力,如擺佈麵糰一般,輕易地就把槍口折了過去——做槍的材料,想必都是極強極好的,但沒想到韌性也還不錯,直到被趙子建折成了一個九十多度的樣子,它都沒有斷裂。

    然後,趙子建抬頭,再次看向曹欽,問:「你能做到嗎?」

    曹欽抬頭看了趙子建一眼,搖頭。

    身體已經有些控制不住的打哆嗦。

    「變異」之後,他的力量其實也不小,比之常人時期來說,更是大了許多倍,但你讓他搬動一塊幾百斤的石塊沒問題,讓他憋硬勁兒拗斷一根鋼筋,也沒什麼問題,但你讓他掰彎一支槍,卻是他無能為力的。

    就不必說什麼力氣的事兒,關鍵槍才多長多大?要在這麼小又這麼粗壯的東西上使力氣,本身就是個難事兒——既要力氣夠大,又得手勁兒精巧。

    這當然是再硬不過的實力。

    然而緊接著,比這更讓人吃驚的一幕出現了。

    把掰彎的槍給曹欽看過之後,趙子建竟是隨後兩手一握,隨手揉搓了一把,那合金精鋼所制的手槍,居然就這麼被趙子建給揉成了一團!

    然後,他隨手就丟在地上。

    很認真地看著曹欽,他臉上甚至露出一點笑容,仍是一副款款談心的模樣,說:「其實呢,我這個人的性子,是不太喜歡這種當面鑼對面鼓的交流方式的,你喊一句,『有種你來殺我呀!』,我再來一句,『老子就是要殺了你!』,喊半天,嗓子疼,對吧?我呢,其實更喜歡大家平常都和和氣氣的,實在是看不對眼兒了,大不了我抽個機會悄悄的跑過來把你宰了,也就完了。」

    「但是呢,這一次的情況有點特殊……你別誤會,我沒生你氣……」

    「你……你要造反嗎?」

    雖然是打斷了趙子建的話,但這個話此時從曹欽嘴裡說出來,卻是毫無氣勢,與其說是質問,不如說是請教。

    趙子建笑了笑,態度依然和煦,說:「你想差了,也把自己看得太重了!殺你,不等於造反。就算是造反,你的上面,也一定會想辦法勸我不要造反。」

    頓了頓,他問:「你說呢?」

    曹欽聞言,本就乾瘦的身體忽然抖了幾下,然後,出乎意料的是,他忽然撲通一聲就跪下了。

    趙子建倒真是一下子愣在那裡。

    跪下之後,他毫不猶豫地就往自己臉上抽了一記狠狠地巴掌,反手還給另外半邊臉再來一下,然後說:「我糊塗,我……我傻逼!我……我、我錯了!我、我……你別殺我,你留著我,我現在畢竟還坐在這個位子上呢,你留著我,我什麼都聽你的,我做你最忠心的那條狗!」

    說到這裡,他仰頭看向趙子建,哪裡還有剛才的意氣風發,又或盎然戰意?有的只是兩邊臉上漸次腫起來的巴掌印,有的只是說不出的形容狼狽,有的只是眼中臉上說不出的討好求饒之意。

    趙子建無語片刻,說:「我說了,我真不是因為你剛才對我怎麼樣就生氣了,所以才殺你的,只是因為現在情況有點特殊……」

    「你得留著我!」

    他忽然咆哮一聲,再次打斷了趙子建的話,然後才說:「你……你……你得留著我!秦家能做你的糜竺糜芳,但你不能就指望他們呀!我就算不是關二爺不是猛張飛,我至少……我能做您老人家的簡雍啊!你得有自己的簡雍啊,主公!」

    趙子建的三國讀得還是比較好的,關鍵當時亂世初啟,下意識地就讓人想從三國演義裡尋找存身之道、立命之路,所以《三國演義》、《三國志》,趙子建都看過不老少遍,但那畢竟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因此乍一聽糜竺糜芳,趙子建還是稍微愣了一小下,然後才反應過來。

    但隨後,他就被這聲「主公」給噁心住了。

    不知怎麼,這一刻,他莫名的忽然就想到了自己稀里糊塗多了的那位「師侄」,昀州傳華武館的那位館主,孫傳華——當然,還是不一樣,但兩人之間最大的不一樣,大概就在於手裡是否握著權力?

    哦,也不對,孫傳華比這位簡雍膽子小一點,人也圓滑了許多。

    而膽子小,在很多時候其實不是壞事。

    趙子建抿嘴,片刻後,說:「你這典故用的,真是熟讀三國啊!可惜,我不想做昭烈帝,也沒那份兒雄心。你可能不信,但我真的是一直都打算做個老百姓的。如果沒有像你這樣的人逼我的話。」

    曹欽愣了一下,說:「那你就更不能殺我呀!」

    頓了頓,他跪在地上,膝行半步,仰著臉,無比認真地說:「你殺了我,就等於造反了,你不殺我,留著我,你跟國家就沒有撕破臉啊!而且,你看,有我守在昀州,這裡不但是你老家,還會變成你的基本盤呀!就算你殺了我也沒事兒,可不殺我不是更好嗎?」

    「再說了,上頭再換個人來,難保說就比我好啊!我被你嚇尿了呀,我怕你呀,我願意天天跪下給你磕頭啊!你留我一條命,替你當個守門狗,不比再換個人來,你還得重新嚇唬一遍,要來的更好嗎?」

    趙子建搖頭苦笑。

    他是真沒想到,為了活下去,這人的思路居然能活躍到這個程度。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趙子建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他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抿嘴片刻,忽然笑了,把屏幕亮給曹欽看,說:「有人怕我殺了你,呶,給你說情來了!」

    手機屏幕上,顯示來電人是「魏廬」。

    趙子建嘆口氣,說:「老魏是通透的人吶!估計是你們的處理動態已經發過去了吧?老魏想必已經看到了,然後他就猜到,我大概會過來把你宰了!通透!人活到這份兒上,真是通透!」

    忽然,曹欽對著手機啪啪啪磕了三個頭,一副快要哭了的樣子,「魏主任,魏爺,我謝謝您!」

    然而下一刻,趙子建收回手機,直接點了屏幕上的紅色鍵。

    他把電話掛斷了。

    曹欽一下子僵在那裡。

    趙子建緩緩地道:「剛才就跟你說了,你以為我是在騙你,但真不是。我殺你,不是因為你得罪了我,明白嗎?」

    過了好一會兒,曹欽才回過神來,下意識地吸溜一下鼻子,仰頭,滿臉不解,「那是……為什麼?你不是因為我得罪你的話,你為什麼要……我都說了,我什麼都聽你的呀!你讓我往東,我絕不往西啊!」

    趙子建聞言笑起來。

    想了想,他說:「其實沒必要跟你廢話太多的,只不過最近大半年,我老是覺得,人生是會有輪迴的,你死了之後,是會一了百了,還是會轉世投胎?再不然……你說不定會回到自己的十七歲那時候呢?所以,我還是想跟你多說幾句。」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說:「如果你還有來生,一定要記住你這輩子聽到的最後幾句話:你可以殺人,但儘量殺壞人,殺有害於他人、有害於社會的人。你可以不殺人,但如果碰到一個十惡不赦的人,當法律和社會已經無法制裁他,你要能夠挺身而出,去殺了他!因為有些東西,不容踐踏!」

    「最後一句:如果有來生,做個善良的人吧!」

    話音未落,曹欽張口欲辯,趙子建卻忽然出手了。

    咔吧一下。

    然後趙子建鬆開了手,轉身出門。

    曹欽的身體在身後撲通一聲倒地。

    但還沒等趙子建走出門去,他的手機居然又響了。

    趙子建就在門口站住,掏出手機,一看,居然是秦秉軒,不由得笑了起來。

    想了想,他按下了接聽鍵。

    「喂,是我,剛才老魏給我打電話,之前就跟我簡單說了一下情況,剛才他說打電話你不接,我想了想,還是有必要跟你商量商量。」

    「嗯,說吧!商量什麼?」

    「你在昀州那邊的特別行動委員會對吧?」

    「對。」

    「我……其實老魏也猜出來了,不過呢,我覺得老魏說的不是沒道理,咱沒必要蠻幹,有的是辦法調走他,也完全可以把那幾個殺人犯通過很正當的方式處理掉,實在是沒必要你親自出手做這種事情,畢竟現階段,咱們沒必要跟上面硬頂著來,你說呢?」

    趙子建笑了笑,說:「對我有所留意的人,都知道我家在昀州,我人在明湖,所以他們往明湖派了一個老魏,但是卻往昀州派了一個曹欽,我以前不大瞭解他,現在我瞭解了他是個什麼人,我心裡很不高興。」

    對面苦笑一聲,說:「是,我知道,沒想著會出這個事兒,如果不出這個事兒,其實我正準備把這個人調走呢,不是多大的事兒,因為上面現在情況很特殊,其實也並不想惹惱你。這充其量算是……一種試探?」

    趙子建說:「可能吧,但現在試探結束了。」

    秦秉軒聞言愣了片刻,問:「曹欽?」

    趙子建說:「曹欽,還有他那個跟班,叫段什麼的。」

    電話那頭,秦秉軒沉默了一陣,問:「為什麼?你肯定知道,沒必要這麼硬來的呀!」

    趙子建笑了笑,說:「你是生意人,也是官面人,但我是江湖人。」

    「如果你還是不明白,還是非得要問我為什麼,我只有一句話回答你,我要示個威!」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2-19 16:43
第二九五章 一正一負


    趙子建來時什麼樣,走時還是什麼樣。

    打開曹欽的辦公室出來,走廊裡幾乎沒有什麼人活動,帶著霍東文一起下樓,霍東文緊張得不行,畢竟他們剛在人家的辦公大樓裡殺了人家的老大,但是這一路下樓,不少人或上或下,卻並沒有什麼人認真看他們一眼。

    昀州市的特動委成立至今不過四個月,很多地方都還在草創階段,規則、制度等等,其實都並不怎麼完善。

    也因此,雖然殺了人,但趙子建居然大搖大擺的就這麼出了人家的大樓。

    上了車,霍東文原本的緊張和擔心自然是一掃而空,旋即那股說不出的興奮感覺就上了頭,問:「師父,接下來咱們去哪兒?」

    趙子建想了想,沒回答,反而掏出手機,給衛瀾打過去。

    這時候手機果然已經回到了衛瀾手裡,等電話一接通,趙子建才知道,她們這些老師和學生,居然還被困在市一中,正在開大會呢。

    趙子建甚至從手機裡都聽到了那邊大喇叭的講話聲——想來,市裡面是想要控制這件事的後續影響,所以要開個統一思想的會?

    趙子建嘴角露出一抹無奈的笑容,隨後就說自己已經處理完了,馬上去校門口等著,讓衛瀾不必著急,隨後就掛斷了電話。

    然後,他說:「回去,去市一中門口。」

    說完了,他給霍東文指路,車子調頭往市一中的方向去。

    等來到那條街口,街頭封鎖執勤的武警倒是已經撤了,但遠遠瞥一眼就能看到,市一中的大門口烏央烏央的,擠了不知道多少學生家長。

    這還只是來自走讀生的家庭,而且是那種對孩子特別關心的父母。

    趙子建讓霍東文就在路邊停車,然後對他說:「我就在這裡下了,你搜下手機導航,自己去市公安局吧。」

    霍東文仍在亢奮的狀態中,聞言頓時激靈一下子,眼睛越發亮了,趕緊問:「去幹嘛?師父你不去嗎?」

    趙子建點點頭,說:「我就不去了,你自己去就行了。去自首,就說你殺了曹欽和那個段什麼的。」

    霍東文一下子愣住,「自首?」

    這跟他聯想到的劇本,顯然大不相同。

    趙子建卻依然輕描淡寫,「不然你以為呢?還能是讓你去把公安局給燒了?咱們是法治社會,做事情要講法律的,你殺了人,當然要去自首啊!不然等著通緝你?抓你?丟不丟人?」

    霍東文張張嘴,又張張嘴,「可是……師父那你呢?」

    趙子建一本正經的說:「是你殺了人,關我什麼事兒?」

    霍東文無語。

    打開車門臨下車前,趙子建又特意叮囑一句,「別忘了啊,你是殺了兩個人。」

    說完了,他轉身下了車。

    …………

    市一中這邊的大會,也就開到四點半多點,就結束了。

    估計是全校所有人都被憋在校園裡,而且是憋在教室裡,一憋就是一整天,大家連飯都沒能吃上一口,別管老師同學還是領導,這時候都是又累又餓,已經不怎麼頂得住了,等到武警們離場,校領導們也只是把涉入最深的高一年級的老師同學召集起來開了個會,統一一下口徑,然後就宣佈解散。

    隨後,全校放假三天。

    趙子建到昀州市特別行動委員會去轉了一圈,連等人加殺人,加一起也就花了四五十分鐘,等他在路口下了車,溜溜躂達地來到市一中的校門口,時間也就是四點二十分,等了十幾分鐘,就看見學校裡忽然一下子騷動起來。

    成群的學生,忽然就湧出各個教學樓,並匯成人流,洶湧地向著大門湧來。

    然而半個多小時之後,走讀的學生和接學生的家長是都早就已經走空了,就連住校的外地學生,也都要麼推著自行車,要麼出門乘坐公交的,走個差不多了,學校的大門口已經冷清的不行,衛瀾還是沒出來。

    不過趙子建並不著急,因為他知道,今天上午在教室裡被當眾姦殺的那個女學生,就是出在衛瀾的班上。

    事實上,直到現在,趙子建也都還不知道在後續的事件中,尤其是一幫人在教學樓裡胡亂開槍的時候,到底有多少人被誤傷。

    百無聊賴的時候,他掏出手機,想了半天,把微信往下翻,很快就找到了跟孫傳華的那條對話框——最近的一條消息,是前天中午發的。

    而且點開來往上拉,已經有足足幾十條消息,都是他發來的。

    有的是,「師叔好,給您請安啦!」

    還有的是,「師叔好,好久沒見您了,特別想您。」

    總之,這傢伙沒話找話,每週一中午,都必然會發來一條微信,各種問好、問安和匯報。當然,攢了幾十條,但趙子建從來都沒搭理過他。

    不過今天,趙子建猶豫片刻之後,卻給他回了一條,「今天回昀州了,這兩天抽時間見個面。」

    打完了字發出去,趙子建隨後就鎖了屏幕。

    也就在這時候,有三輛警車從一中裡面開了出來。

    趙子建站著沒動,第二輛警車卻在出了校門之後不遠,就忽然調頭,一直到離趙子建不遠的地方,停下了,隨後周國偉從後排上下來,走過來。

    「子建?遠遠地看著就像你,你怎麼回來了?沒上課?」

    趙子建笑了笑,說:「回來有點事情,剛處理完,過來等個朋友。」

    周國偉已經走近,聞言點點頭,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車子,放低了聲音,說:「最近正想找你聊聊呢,要不,咱晚上老地方?」

    趙子建想了想,說:「明天吧,你現在得趕緊回去處理一樁兇殺案。」

    周國偉聞言愣了一下,卻隨後嘆了口氣,說:「現在的形勢,嗨,其實也沒什麼好處理的,小事情還歸我們處理,這件事……你大概聽說了一些吧?今天這事兒,我們就是個站崗的,沒權力處理的。」

    頓了頓,他說:「也行,那就明晚,我去老地方等你?」

    趙子建點點頭,卻笑著說:「我說的不是學校裡這件案子。」

    周國偉聞言愣了一下。

    但是沒等他再問什麼,趙子建伸手往校門口一指,笑著說:「我朋友來了。」

    …………

    看見趙子建的那一刻,衛瀾幾乎要發足狂奔,不過跑出來幾步之後,她卻又忽然停下了,雖然腳下仍是不慢,卻到底還是用一種比較優雅的姿勢推著她的電動車走了過來。

    瞥一眼周國偉剛上去的那輛警車,他訝異地問:「你……認識那位周局長?」

    趙子建點頭,笑著說:「朋友。」

    衛瀾笑了笑,似乎正在漸漸從今天一整天的驚嚇中恢復過來,這時候甚至還有閒心開了句玩笑,說:「你朋友可真多!」

    趙子建笑笑,問:「現在感覺好點兒了沒有?」

    衛瀾聞言深吸一口氣,露出個笑容,看在趙子建眼中,雖覺得她有些莫名疲憊,不過她的精神看起來倒是振奮,說:「能……先不提這個事兒了嗎?我餓了,請我吃頓好吃的吧!」

    趙子建聞言笑起來,說:「法餐?」

    衛瀾也笑,「好!法餐!」

    …………

    說是餓了,但其實每道菜上來,衛瀾也就小吃兩口,就停下不動了,倒是一個勁兒的喝水——本來問她要不要開瓶葡萄酒,她拒絕了,只是不斷地要水。

    趙子建眼睜睜看著她前後灌了四大杯水。

    一直到最終趙子建買單,她那邊的菜也還是那樣,幾乎都沒怎麼動。

    吃晚飯要下樓,進了電梯,她卻按下四樓的按鍵,跟趙子建說:「陪我走走,逛逛吧?咱們說說話?」

    趙子建點頭。

    於是他們在四樓出了電梯,就開始逛。

    就是逛,衛瀾甚至連在某件店面門口駐足一下的意思都沒有,更沒有進去看一看,她只是走,走,走。

    趙子建就跟著她,陪她一直走,從四樓走到三樓,從三樓走到二樓,最後,一直到他們把整個四層的商廈都走了一遍,出了大門。

    十一月初的夜間,晚風已經很涼。

    出了門口不遠,已經能看到自己存放的電動車,衛瀾卻忽然站住,轉身,看著趙子建,問:「這個世界,有些東西已經改變了,對嗎?」

    趙子建沉吟片刻,點了點頭。

    她又問:「所以,天下要大亂了,對嗎?」

    趙子建再次沉吟片刻,有心想要解釋一下,但旋即他想了想,還是又點了點頭——當然還沒天下大亂,秩序還有,法律還在,國家的暴力機關依然對每個人,哪怕是實力超強如自己,擁有著相當大的威懾力。而且未來,這個國家,這個世界,也不一定就會天下大亂。

    但是,這種解釋有意義嗎?

    當這個世界上擁有超越常人實力的人越來越多,且這些人之中什麼人都有,那就總有一部分人會喪心病狂的去做一些挑釁社會底線的事情。

    對於一個普普通通的教師來說,她甚至需要時刻擔心自己會不會在下一刻惹到一個不該惹的人,從而被輕描淡寫的殺掉,或者是被某個人看中了自己的美色,說搶走就搶走,說強姦就強姦的時候,難道不就是已經天下大亂了嗎?

    衛瀾深吸一口氣,也點點頭,「我明白了。」

    頓了頓,她問:「今天那個人,一個人就打敗了四個拿著槍的人,我知道他們都很厲害的,他們其中一個,就是在我們班裡殺了人的那個,他們都像是會飛一樣,而且力大無窮,但那個人,自己就把他們四個都打敗了。我聽見他喊,師父!後來他又過來找你,跟著你。你就是他的師父,對嗎?」

    趙子建又點點頭。

    「所以他的本事都是你教的?你比他還厲害?」

    趙子建抿嘴,但依然只能點頭。

    衛瀾腦袋微側,苦笑著搖了搖頭,片刻後才說:「所以,我剛辛辛苦苦準備攢首付,但其實真的已經沒必要買房子對嗎?」

    趙子建忽然忍不住笑出聲來。

    但片刻後,他還是點點頭,說:「是的。」

    衛瀾也笑,低頭笑,抬頭笑,充滿自嘲的意味。

    過了一會兒,她收起笑容,問:「那你能告訴我,什麼地方是安全的嗎?」

    趙子建很認真地想了想,然後很認真地回答,說:「如果你想要像以前那樣子的安全,只要遵紀守法,那就什麼都不用擔心,只需要考慮攢錢買房子結婚生孩子就可以了……那麼,我只能告訴你,以後可能永遠都沒有那樣安全的地方了。」

    「山裡,小縣城,再不然回村子裡教學呢?」

    趙子建搖頭,「都一樣的。亂世一起,天下哪裡會有淨土?」

    衛瀾想了想,片刻後,點了點頭,說:「也對。哪裡沒壞人呢?怕的只是壞人比好人多。怕的只是壞人比好人厲害。而現在……」

    說到這裡,她停頓了一下,後半句說不下去了。

    停頓片刻,她轉身要往前走,但僅僅只邁出去一步,就又立刻回頭,忽然問:「我可以像那個人一樣,拜你為師嗎?」

    這是趙子建絕對沒有想到的。

    他愣了一下,「呃……可是,你是我老師啊?」

    衛瀾搖頭,抿起耳畔被風吹亂的長髮,五光十色的霓虹燈映得她的眼睛越發明亮,眼神堅定,「那有什麼關係?只要你肯教給我那些東西,你就是我的老師!不,你們練武的人,可能是叫師父?你就是我的師父!」

    趙子建笑了笑,想了一下,他說:「我教你一些東西,是可以的,雖然你能有多大成就,還要看你的天賦,但教給你一些讓你能自保的本事,也不是多難的事情,不過師父就算了。你要真想學,我可以教給你。」

    衛瀾笑笑,低頭片刻,點了點頭,說:「好!」

    頓了頓,她說:「那咱們就算一正一負,扯平了吧!你也別叫我老師了,我也不會叫你師父,我教了你三年,你也教我一點本事,但咱們誰也不是誰的老師,你看行嗎?」

    趙子建抿嘴,點頭,「好啊!當然可以。」

    衛瀾笑了笑,說:「我覺得我今天晚上可能會做噩夢,所以想去買點酒來,喝醉了可能會好一點,你要不要來一起喝酒?」

    頓了頓,似乎是怕趙子建會誤會,她強調說,「就只是喝酒!」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2-20 16:07
第二九六章 天羅地網殺一人


    明湖市,秦月霜臨時的家。

    因為趙子建決意要到明湖市來,秦秉軒就已經買了房子,但還沒有裝修好,自然也未及入住,等到秦月霜也過來,直接租了一套豪華公寓先住著,秦秉軒住酒店住膩了的時候,也就時不時的過來蹭著住幾天。

    此時天已入夜,從三十六樓的公寓大落地窗向外看過去,整個明湖市到處燈海璀璨,煥然華光。

    此時在秦月霜家的客廳裡,坐了三個人。

    秦月霜、劉克勤、蔣普。

    而此時,大家相對無言,都在等著正在陽台上打電話的秦秉軒。

    秦秉軒捧著手機,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不說話了,顯然對面正在長篇大論。

    終於,半分鐘後,雙方又恢復了一問一答,再然後,秦秉軒道著謝,雙方各自結束了這段通話。

    但秦秉軒並沒有回來,他想了片刻,很快就又撥通了一個電話。

    幾句寒暄之後,他很快切入正題。

    電話那頭有著片刻的遲疑,隨後那人嘆了口氣,說:「秉軒呀,不是我不幫忙,這件事情,我只能說我到時候看情況吧!好嗎?」

    秦秉軒沉吟片刻,問:「上頭……已經碰過頭了嗎?」

    電話中的聲音道:「還沒有,不過都已經知道了。據說有位領導很是生氣,那個曹欽,是他親自點的將。不過情況如何,我現在還不好說,明天上午想必是要開會的,等開會的時候吧,我見機行事,好吧?」

    秦秉軒趕緊道:「謝謝郭叔叔。」

    對方「嗯」了一聲,旋即嘆了口氣,停頓片刻,說:「秉軒呀,吃一塹長一智吧!你是我們大家一致看好的人選,這件事,有點失分,但影響不了大局,事情已經是發生了,懊悔不必,憤怒也於事無補,仔細考慮一下接下來該怎麼走就是了。能保的話,有你的面子在,我們是一定會努力保住的,但如果實在是為難,你也非但不要怪大家,反而要有一種壯士斷腕的決心才對。」

    秦秉軒聞言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郭叔叔,真的嚴重到這個程度了嗎?」

    對面也沉默片刻,說:「如果不是嚴重到這個程度,你會給我打電話嗎?」

    秦秉軒忽然沉默下來。

    電話對面,那人嘆了口氣,道:「的確是太魯莽了,完全不留一絲的餘地,現在在國家的異能者隊伍序列裡,曹欽這個中隊長出身的高手,是排名前二十位的重點培養對象,上頭親自點將,把他派去昀州,別管你們對他有多不滿,都是可以商量的嘛,大家坐下來談一談,哪有什麼解決不了的問題?結果呢,現在匹夫一怒,倒是血濺五步了,但這盤棋,也就徹底下死啦!」

    秦秉軒仍舊沉默著,似乎是已經走神了,足足過了十幾秒鐘,他才又忽然開口,卻說:「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這麼做,他跟我說,他是江湖人,不是官面人,但我一直到現在,都還沒太搞懂他這句話裡的意思。因為我認識的他,肯定不是那種魯莽的人,但他就是這麼做了。」

    「我相信,他肯定有他的緣由,只是我還沒想到、沒想明白罷了。怪他呢,是談不上的,後悔也並不至於。我依然相信我自己的眼光。我們是一體的。他是我選的人,我到死都站在他身後。」

    似乎是感知到了秦秉軒決絕的態度,這一次,對面沉默了更長的時間。

    然後,他才終於緩緩開口,說:「要麼這樣,你把人帶過來,也不會怎麼為難他,但終歸還是需要他親自露面,服個軟,我也好說話。你看行嗎?」

    秦秉軒聞言緩緩地鬆了口氣。

    他知道,已經很難再爭取比這更好的待遇了。

    而且,能夠爭取到當下這一步,整個秦家的人情已經用掉了至少一半,剩下的那一半,也已經不是他這個第三代的繼承人夠資格動用的了。要用那最後的一半,怕是連自己老爸都不夠份量,得老爺子親自出面才行了。

    但他已經很知足了。

    趙子建一怒之下殺掉的,是國家超武聯盟第二大隊的一位前中隊長,像電話裡說的,那是國家在異能者這個層次排名前二十的重點人物,而且尤其重要的是,他是國家正式委任的官員,而且還是一位高官!

    這樣一個人,被如此公然狙殺,上面的震怒,不問可知。

    然而並沒有什麼值得懊悔的。

    既然他覺得有必要殺掉這個曹欽,那自己就只能負責幫他把這個窟窿給補上,讓這艘大船不至於尚未啟航就先進了水。

    「謝謝您,郭叔叔,謝謝您!我會盡力說服他往帝都去一趟,一旦我說服了他,就會立刻連夜動身,到時候動身之前,我會給您再打電話。」

    對面「嗯」了一聲,說:「早上六點吧,你們來不來,六點給我電話就好了。年齡大了,熬不了夜,要是半夜被吵醒,明天是要頭痛一天的。」

    「好的,郭叔叔,我記住了。」

    電話對面,那人又「嗯」了一聲,然後嘆了口氣,把電話掛了。

    等聽到對面的掛斷音,秦秉軒才收起手機,想了想,又劃開屏幕,再次給趙子建打過去——還是關機。

    他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頭。

    收起手機,轉身走回去。

    枯坐在客廳裡的三個人都抬頭看過來。

    秦月霜主動開口問:「怎麼樣?答應幫忙了?」

    秦秉軒點點頭,說:「讓我連夜帶他一起進京,做出一個服軟的態度,好方便他在那邊說話。」

    秦月霜聞言緩緩地鬆了口氣。

    但這個時候,心念電轉,她卻忽然說:「怕是……不容易。」

    見秦秉軒看著自己,她解釋說:「我不是說郭叔叔那裡,我是說趙子建。我雖然跟他打交道不多,但給我的感覺,他這個人,真是傲氣到一定程度了!他不是說他是江湖人嗎?大概是想著,想殺也就殺了,大不了浪跡江湖——你們不是都說他的實力是現在國內第一流的嗎?想殺他、抓住他,怕也不容易?」

    「所以我在想,估計你很難說服他跟你一起去帝都,因為他好像就不是那種會服軟的人!更何況……這件事他大概覺得自己佔理!」

    秦秉軒沒說話,扭頭看向劉克勤和蔣普。

    他們兩個,都已經為秦家服務多年,對於秦家、對於秦秉軒來說,當然都是值得信任的人,而且他也深深地知道,他們兩個多年來都是從事一些與江湖、與邊緣勢力打交道的事情,因此下定決心投靠趙子建,或者說是要跟他合夥之後,他才從家族裡把他們兩個選了出來,帶到明湖市來,以組建自己的班底。

    這個時候,他當然很想聽聽他們的看法和見解。

    見秦秉軒看過來,劉克勤仍舊沉吟了一陣,才開口道:「服個軟,其實也不丟人。現在國家手裡不光有大義名分,就連實力,也仍然是絕對佔優勢的。」

    「或許對待像梅國英那種人,還有南海宗那樣,已經成了勢力的,國家仍是保持一定的克制,可能是覺得暫時沒有必勝的把握,不想一旦打起來,把國內的秩序一下子打爛。但咱們這邊,明顯是還沒有成氣候,連基本的班底都還沒有呢,國家要是真想動手,說不定就會拿咱們開刀。」

    「所以……服個軟吧!那是國家,又不是別的什麼人!」

    秦秉軒緩緩點頭,又看向蔣普。

    劉克勤是負責梳理情報的,而蔣普則是負責武力的。在秦秉軒看來,前者可能格局更大、眼界更寬廣一些,但說不定蔣普一個特警出身的,算是個練武之人,反倒更貼近趙子建的思路一些。

    但這個時候,蔣普也沉吟片刻,似乎是在考慮什麼,隨後開口,卻說:「我都沒什麼意見,我服從命令聽指揮。」

    秦秉軒聞言失笑。

    但他卻並沒有繼續再追問,非要對方說出看法。

    他扭頭看向秦月霜,問:「秉桓在昀州那邊,還是沒來電話嗎?沒找到人?」

    秦月霜搖頭。

    秦秉軒聞言沉吟起來,下意識地在房間裡慢慢踱步。

    蔣普忽然開口說:「秦總,要不要,我現在去備車?還是直升機?」

    然而秦秉軒並不回答,仍舊緩緩踱步。

    秦月霜嘆口氣,有著苦惱地道:「他怎麼能這樣呢,別的都好說,手機關機叫怎麼回事?」抬頭看著秦秉軒,說:「哥,要麼你給他那個女人打個電話問問?說不定她還有別的方式能聯繫上他?」

    「現在都已經是這個局面了!他那麼魯莽的把事情給做了,居然還派了自己的徒弟去投案自首,但他徒弟根本不可能頂過去呀!關鍵時候,咱們在這裡替他愁的不行,替他各種想辦法、使人情,他倒好,關機,讓你聯繫不上!」

    「這是關機就能躲過去的事情嗎?」

    她正說著,秦秉軒忽然擺手,秦月霜見狀不由停下,見他一副苦苦思索的樣子,不由得納悶,問:「怎麼了?」

    秦秉軒慢慢站住,抬頭看看房間內的三個人,說:「我在想一件事情。」

    三個人都做出洗耳恭聽的樣子。

    秦秉軒帶著些苦惱,又極為不解的樣子,說:「我自認我看人不會出錯,我也很瞭解他!所以我可以肯定,他絕不是那麼魯莽的人!而且我深深的相信,以他的智慧,以他的老練,他在殺人之前是肯定能想到接下來他和我們所需要面對這一切的,他絕對知道一個像曹欽這樣特意被派去他家鄉的地方大員,絕不會是他說殺就殺了而沒有任何後遺症的!他也很清楚,現在秦家並不在檯面上了,即便是我們,也很難幫他把這件事情給圓下來!」

    「但他還是這麼做了!不但做了,他居然還安排自己的弟子跑去投案自首!而且,他居然還關了手機!」

    「從下午我就一直在想,這是為什麼呢?」

    秦月霜可不像秦秉軒那樣對趙子建有著毫無保留的信任,更何況這時候心中有氣,此時聞言,她幾乎是不假思索就脫口而出,說:「說不定人家覺得根本不需要咱們幫什麼忙,就能自己把事情全部搞定唄!」

    然而叫她沒想到的是,她這明明只是一句氣話,秦秉軒聞言卻是忽然一愣,倒像是忽然被點醒了一樣,訝然道:「原來是這樣嗎?」

    秦月霜抬頭看了自己哥哥一眼,一副疑惑不解的樣子,「哪樣?說不定他現在已經連夜坐車北上,去殺更大的官兒了?」

    秦秉軒搖頭,似乎是忽然就又陷入了沉思,只是口中喃喃地說著叫一米之外的人都聽不清的話——「一己之力嗎?」

    …………

    同樣是昀州市。

    魏廬走出省特別行動委員會的大樓時,時間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

    司機遠遠看見他和一幫領導一起下樓,趕緊提前下車,過來打開了車門。一直到上了車,過上門,魏廬才稍微放鬆一些,卻是不由得嘆了口氣,臉上終於是露出一副愁苦的模樣來。

    大好局勢,眼看要毀於一旦呀!

    曹欽這個蠢貨!

    其實也不對,這麼說,可能有點冤枉他了。

    單純是曹欽,就算不缺這份膽量,但是面對被上司列入第一等注意的趙子建,他其實也完全不必如此往死了得罪的。

    只能說,他大概就是帶著這個命令去上任的吧!

    跟自己出身草根,此前只是個芝麻綠豆一樣的派出所所長不一樣,人家是出身國家高武聯盟的,是嫡系中的嫡系,這樣一個人,被直接指派去昀州市坐鎮,顯然是帶著一定的任務過去的。

    但現在,只因為一個突發事件,因為某個人的匹夫一怒,自己努力了幾個月營造出來的大好局面,自己跟趙子建已經建立起來的不錯的友誼,就這麼頃刻間崩塌了——一夜之間,情勢急轉直下,已經不是自己所能挽回的了。

    司機上了車,見領導久久不說話,終於忍不住問:「主任,咱……回家?」

    魏廬嘆口氣,剛想說回家,想了想,卻說:「去美食街吧,去找老南喝兩杯。」

    司機聞言答應一聲,當即啟動了車子。

    城裡有些堵車,一直到半個多小時之後,魏廬才在美食街的路口下了車,叮囑司機可以回家了,不必來接自己,然後才慢悠悠地一路想著心事,溜躂進去。

    到了地方,要一杯扎啤,隨便點了些吃的,他坐下慢慢地喝酒擼串兒。

    大廚南元豐一直又忙活了近二十分鐘,這才把勺子放下,自己也端著一杯扎啤過來坐下,陪魏廬說話。

    事情已經不是什麼機密,也沒什麼可隱瞞的,就算自己不說,說不定明天南元豐就能在別的地方聽到消息了,所以南元豐過來之後,他很快就滿臉無奈地從頭到尾,把今天一天發生在昀州市的這一系列事件,說給了南元豐聽。

    南元豐越聽臉色越呆,到最後徹底的沉默下來。

    一直到雙方又一次碰杯,他喝了一大口啤酒之後,才終於緩緩地開口,卻是說:「明知道對方有可能會回來,也明知道對方拿人命不當一回事,拿警察也不當一回事,居然扣住一整個學校的人不放,這件事做得很不對。」

    魏廬點頭,嘆氣,說:「老南,現在不是在討論這個,是他……他不該……唉!」

    然而南元豐彷彿沒有聽到一般,又說:「像這樣能跑到教室裡,當著一幫孩子姦殺一個年輕女孩子的人,不能讓他活下去!」

    魏廬聞言有些激動,「那是肯定的呀!我也招人,不招人沒辦法,手底下沒人,怎麼幹活?怎麼維持秩序?招人是要招的,但這樣窮凶極惡的人,當然不應該招!他居然想勸降,這肯定不對!但問題不是出在這裡!趙子建覺得這樣的人必須明正典刑,必須殺,我也同意必須殺!但他怎麼就是不明白,越是這樣,他越是犯不上自己動手的,以他的地位,背後還站著秦家,只要發聲,上面也不得不考慮他的意見和看法,所以這個殺人犯,是肯定會死的!」

    「退一萬步說!就算是他擔心些什麼,那就直接出手把人殺了不就完了?對別人而言,辦不到,也不敢辦,但對他來說,殺這麼一個人,能叫什麼事兒?頂天了也就是替天行道罷了!完全沒問題,別人不說,我都能替他把這件事擔下來!」

    「我再退一萬步說!他就算是怒上心頭,要殺人,那就殺,他就算是把整個昀州市特別行動委員會的人都殺乾淨,只要不動曹欽,這件事,就仍有極大的轉圜餘地!你明白嗎老南?這件事的核心問題在於曹欽!」

    「他不是個普通人,他是地方大員!」

    「殺了他,最低最低也是藐視國家權威!往大了說,這就是殺官造反!這是直接跟朝廷對抗了!這才是大問題!」

    魏廬的一通炮放完,南元豐不說話了。

    過了好一會子,他才又慢慢開口,問:「那現在,你們打算怎麼辦?」

    魏廬無奈地嘆口氣,頗有些有氣無力的樣子,說:「現在已經不是我們打算怎麼辦的問題!齊東省這個層面,已經做不了主了!據說消息已經報上去了,但上面是什麼意思,還要開個會才定調子。但是……現在省裡就已經開始著手部署了,因為久在官場的人,大家都能大概猜到上面會怎麼做。那當然要提前開會部署一下,把事情做在前頭,說不得到時候一聲令下……」

    說到這裡,頓了頓,魏廬說:「我……沒把你報上去,這件事,就不請你出手幫忙了,免得你為難。」

    南元豐聞言沉默不語。

    過了一會兒,他才又開口道:「可是……不是你親口說,上面也認為他的實力,很可能是當下國內第一人嗎?這件事兒……我覺得他是佔理的!像那個曹欽這樣的官,連那種殺人犯都想收攏起來,換了我也……我是說……你們這麼出手對付他,倒不如集中力量,去把那個南海宗什麼的給平了!」

    頓了頓,他說:「你以前沒提,現在我自己說,如果國家現在就去動南海宗,我願意助個拳!」

    魏廬扭頭看他一眼,嘆了口氣,卻是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麼好。

    但頓了頓,他還是耐心地跟南元豐解釋說,「老南,我明白你的一片苦心。但是……怎麼跟你說呢,像南海宗,背靠南方幾個省的一些大勢力、大財團,現在格局漸成,上次打梅國英失利之後,國家已經輕易不敢再出手動這種大的勢力了,要動他們,包括南海宗,包括梅國英邱成寶,也包括西南的那兩家、中原省那家,還有什麼秦漢省等等的這些地方的大勢力,得再蓄蓄力才行。」

    「但是……趙子建不一樣!他雖然自己很厲害,但他沒有班底,沒成規模呀!他一直那麼低調,壓根兒就沒有想辦法籠絡什麼人。如果他一直那麼低調,其實也挺好,我不就已經跟他搭上線了嘛!繼續下去,他平常做個太平紳士,該吃吃該玩玩,有事的時候幫個忙,國家也不會虧待他,挺好!」

    「但現在,他忽然蹦出來了,而且一下子就做得其實比南海宗什麼的,也不差什麼了,他是直接殺掉了一位地方大員!你要知道,上面憋一口氣已經憋了一段時間了!就算換了是你我,會不會也有這麼一種想法?南海宗我不敢動,你趙子建單槍匹馬一個人,我還不敢動?」

    「更何況,這裡是齊東省,腹心之地呀!」

    南元豐沉默片刻,問:「可不是還有秦家嗎?秦家大少人挺好的!看著就是個聰明人!」

    魏廬聞言搖頭,道:「問題就在這兒!」

    頓了頓,他藉著酒勁兒,詳細解釋道:「秦家有錢,也有一定的政治地位,此前他們家由秦秉軒出面,算是跟趙子建捆綁到一起,國家是既忌憚又想拉攏的,說句不好聽的,以趙子建和秦秉軒這兩個人的本事,要是沒有今天這件事兒,再給他們一年,怕是就要乘風而起,成了氣候了!」

    「但現在呢,他們只有一個趙子建!」

    「所以問題就來了,上面很容易就會想明白,既然趙子建決意對抗,那就把他打掉,雖然很難,但總比以後更難要好!現在出手,不但提前解決了腹心之地的一個潛在的勢力集團,還能提振士氣,光大國家威嚴,震懾國內那些蠢蠢欲動的勢力!這是一舉數得呀!你想想,是不是這個理兒?」

    這一次,南元豐沉默了許久。

    一直到足足兩三分鐘之後,他終於再次開口,卻是問:「那……他現在還在昀州嗎?是不是能跟他打個電話,勸勸他,讓他主動認個錯什麼的,或許能……」

    沒等他說完,魏廬搖頭,直接打斷了他的話,「嗨,別提了,他居然關機了!」

    南元豐聞言眉頭一皺,顯然是不大理解,這個時候,趙子建為什麼要關機?

    魏廬舉起杯子,跟他碰了一下,一仰頭,灌了好大一口,放下杯子抹抹嘴,他有些慨然地道:「別的忙,我已經幫不上了!現在唯一不確定的,是我還不知道秦家那位大少會不會發動他們家的人脈,幫他兜攬一下。可能會吧,也可能不會,但我覺得,估計作用不大。」

    「所以,大概率上,明天應該就能收到消息,知道上面要怎麼處理這件事了!而且現在昀州那邊應該正在審,他那個徒弟,去投案自首了,但走廊裡的監控清楚地顯示是他們師徒倆一塊兒進的房間,也是一塊兒出來的,他倒是上來就說兩個人都是他殺的,但是沒用,他那個肩膀,擔不起這件事!」

    「剛才的會上,我已經主動請纓,把這件事要下來了!如果最終是要抓捕他的話,我會親自帶隊部署!」

    說到這裡,他定定地看著南元豐,說:「我知道你想說什麼。老南,我首先是個國家公務員,其次才是趙子建的朋友。我去,總比別人去更好!」

    說完了,他忽然端起杯子,把剩下的啤酒一飲而盡。

    喝罷了酒,砰地一聲放下杯子,他從懷裡掏出錢夾,放下兩百塊錢,認真地看著側對面的南元豐,忽然伸出手去,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但臨抽回手臂之前,他卻用力地在南元豐肩頭捏了一下。

    然後就站起身來,轉身,擺手,「走了!回見!」

    …………

    昀州市,市公安局大樓。

    時間是晚上八點多。

    周國偉透過單面可視的玻璃窗,看著裡面的審訊情況。

    與此同時,裡面的收銀設備,也實時地把此刻正在進行的對話傳遞出來。

    周國偉單手托著下巴,神態嚴肅。

    但沒有人知道,他這時候心裡驚詫和無奈。

    毫無疑問,案子很重要,無比重要!

    下午四點多,這個叫霍東文的人忽然跑到市局這邊來投案自首,說是就在剛才,他出手殺死了市特別行動委員會的兩個人。

    其中一個,叫曹欽。

    昀州市特別行動委員會常務副主任。

    周國偉的頂頭上司!

    一開始接警的人直接就懵了,隨後把人犯銬上,關押起來,往特動委那邊一打電話,才發現居然是真的!

    於是報上去,市裡頓時震怒!

    據說這個案子已經直達天際,半個小時不到,就捅到最上頭去了!

    那就當然要趕緊審。

    情況不明,局長們開會,討論讓誰負責主抓審問這個案子,出身刑警,又在副局長裡面資歷最淺的周國偉,理所當然就被推了出來負責審理。

    結果還沒開始問,就又接到省特動委的通知,要求務必問出真兇是誰!

    也就是說,案子還沒審呢,上面已經認定投案自首的人不是真兇!

    隨後特動委那邊把監控視頻傳過來,周國偉直接看傻了眼——這裡面居然有趙子建!而且參與到這件案子裡的,除了趙子建幾乎不可能再有別人!

    是他和這個霍東文一起進了昀州市特別行動委員會的大樓,一起進了曹欽的辦公室,十幾分鐘之後,包括曹欽在內,兩個死者進去,十分鐘之後,又是趙子建和霍東文一起出來,然後,霍東文幾乎沒怎麼耽擱,就跑來自首了。

    結合上面的命令,這意思太清楚了,就是要求昀州市公安局這邊從投案自首的霍東文這邊,把趙子建給問出來!

    趙子建殺人了?

    認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還一起喝過好多次酒,或許還不算太熟,但絕對不算陌生,周國偉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有朝一日趙子建居然會成為殺人犯!

    當然,前情提要並不是沒有。

    此前跟趙子建打得幾次交道,他早就知道這不是個普通人,而從七八月份昀州市特別行動委員會成立,並且直接把公安局劃歸到特動委管理之後,一方面是逐漸接觸到一些某方面的訊息,另外一方面則是,他們做警察的,每天都跟三教九流各種案子打交道,其實就算沒人明說,但很多情況,猜也猜出來了。

    這個世界上,已經出現了一批擁有特別強大的個人能力的人,而獲得了特殊的能力之後,有些還算安分守己,但還有一些,就開始為非作歹,甚至有些人已經開始威脅到政權的安穩了。

    而各級的特別行動委員會,正是為此而成立。

    公安武警等部門直接劃歸特動委管理,也正是因為要對付這些社會的不安定因素,需要強大的布武能力。

    那當然,稍加聯想就知道,趙子建應該也是這批擁有了特別強大能力的人之中的一個——事實上,下午見面時,周國偉想要跟趙子建聚聚廖遼,正是要跟他聊聊這方面的事情。

    結果沒成想,下午剛見了面,約定了時間,回到警察局來開個會接到個案子,趙子建就成了案情的核心了。

    此刻周國偉看著玻璃窗裡,坐在審訊室中央聚光燈下,帶著手銬的那個年輕人,心裡真的是各種想法此起彼伏。

    負責審訊的是一男一女兩個警官,都是市局這邊的老手了,是周國偉親自點的將,同時還有一個記錄員在旁邊負責看管錄像機。

    然而坐在聚光燈下的霍東文,不管面對什麼問題,都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就一句話,「人是我殺的!都是我殺的!」

    哪怕你把監控視頻放給他看,他都一口咬定,「那個人我不認識,你們這視頻是P出來的吧?當時就我自己進去的!」

    周國偉是既替趙子建高興,覺得他這個朋友還挺義氣的,同時又忍不住暗暗自責,覺得自己作為一名人民警察,實在是不該有這樣的想法。

    事實是明擺著的,兩人一起進去有監控為證,可以說是鐵證如山,就算是趙子建從頭到尾都沒動手,人都是霍東文殺的,但趙子建肯定也是涉案者!

    這一點,誰都推翻不了!

    再考慮到上面給出的指向性那麼明確的要求,趙子建十有八九也是殺人者之一!就算沒動手,也很有可能是同謀!

    只是在周國偉這個層面,暫時還瞭解不到更高層次的信息,所以不知道趙子建為什麼會忽然出手殺人,而且一殺就是曹欽這個層面的大人物!

    今天發生在市一中的事情,市公安局是從頭到尾都沒插手的,而且現在案子也在彙總審理階段,將來彙總審理完成,結案之後,會不會向公安局通報一下,也是另一說——市公安局有義務向特動委通報一切案情,但特動委可沒義務什麼事情都要告訴公安局一聲。

    正在糾結的時候,忽然聽見身後門響。

    他一扭頭,看見以局長為首,局裡沒有外出的副局長們居然都過來了,當下趕緊站起身來。

    局長問:「進度怎麼樣了?」

    周國偉聞言下意識地扭頭往裡面看了一眼——這小子擺出一副混不吝的樣子,怕是一時半會兒的很難問出點什麼來。

    於是他說:「還在審理,這小子嘴很硬,堅持說都是他一個人幹的,甚至說不認識監控裡跟他一起進房間的那個人。」

    局長皺了皺眉。

    周國偉目不斜視,但眼角餘光卻清楚地捕捉到,有兩位副局長臉上露出了一副幸災樂禍的笑容。

    沒辦法,這種事情,擱誰手裡都是燙手山芋。

    這時候沉吟片刻,局長說:「儘量審吧!但如果案犯實在是不松口……早上五點之前,給我一份口供就行了!」

    說話間,他轉身,從身後一位副局長那裡拿過一份材料來,遞給周國偉,說:「我們的資料蒐集還沒做完,上面就把資料發過來了,對比了一下,的確就是監控視頻上跟霍東文一起進曹主任辦公室的那個人。據說還是拿過見義勇為特殊獎勵的,真是……這個人,叫趙子建,明天早上五點之前,不管你審出來還是沒審出來,我都要看到一份口供,上面寫著,霍東文親口承認,是這個趙子建出手殺死了曹主任,別的,你自己看著辦!」

    頓了頓,他說:「這是命令。」

    周國偉愣了幾愣,低頭看看資料第一頁上那張熟悉的臉,最終還是點點頭,敬個禮,說:「是,一定辦到!」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2-21 16:25
第二九七章 我有一把鉛筆刀,可安天下


    衛瀾是真的要喝酒。

    騎上電車,帶上趙子建回到自己的小區,仍舊是在小區門口,她停下電車走進一家小型連鎖超市裡,不一會兒就提了個塑料袋出來,看上去有不少方便裝的下酒菜,雞爪花生米之類,還有兩瓶二鍋頭。

    是兩瓶,不是一瓶!

    回到她的房間,撕開包裝袋,廚房裡拿幾個盤子一倒,她豪邁地擰開了二鍋頭瓶蓋,先就一人倒了一大杯。

    倒完了,他不說話,先就端起杯子自己仰頭喝了一大口。

    趙子建有點無奈地看著她,「你這麼喝的話,還會喝醉的!上次吐成那樣,有多難受,你忘了?」

    衛瀾辣的不行,放下杯子卻說:「今天不一樣,今天你不用理我,你喝完了就走,我要吐就吐,吐也比半夜被噩夢嚇醒要好!你知道嗎,我上週還做過一個噩夢,夢境之離奇,絕對叫你匪夷所思。」

    說話間,她又去廚房拿來兩雙筷子,自己也坐下了,喝酒之前,先說她的夢:「我夢見有個小區要開盤了,哪兒哪兒都好,真的,我自己去看過了,我記得還是帶著男朋友去看的,我都不知道我哪裡來的男朋友,反正夢裡就是有。」

    「記得他個子不矮,還挺帥的好像,然後我倆一起去看房子了,我相中了一個六十平的,一室一廳,當時說房價才六千呀,我心想太便宜了,我存的錢都快夠首付了!我記得當時很多人在搶,大家都說,哎呀這個小區建築又好,名牌開發商,交通又方便,房子格局還都好,又賣那麼便宜,買下來就得漲!」

    「我著急呀,當時我記得有人在賣號!你知道賣號嗎?就是人家排名在前頭,可以先選房子,至少不用擔心買不到。我記得在夢裡,一個號賣三萬!我當時就下定決心了,我一定要買到這個房子,我要做個有房子的人!」

    「然後我們就去排隊,但排隊的時候,我男朋友跟我說,說六十平太小了,將來還得要小孩,還得預備兩邊的父母時不時過來住幾天什麼的,一個臥室根本不夠啊!我說那怎麼辦,他說買九十平的吧,他也幫著湊首付!」

    「我一聽,可高興了!終於有個人跟我一起湊首付了,我當時好像心裡就想,我這輩子就他了!找不到個愛我的和我愛的,找個跟我一起湊首付的,也該知足了!於是我倆當時就說好了,買九十平的!」

    「我們排隊報名,結果輪到我們,開發商忽然說,要漲價,得七千五一平!當時就把我氣壞了,坐地漲價呀!我當時都想跟他們吵一架。但我們一算,現在昀州哪還有一萬塊以下的房子呀!人家漲價也正常,你不能怪人家呀!」

    「再說了,七千五也不算貴呀,也可以了!好,買!我記得當時還交錢了,三萬定金還是什麼的,結果拿到號牌,好像是381號,人家告訴我,第一批房源一共是380套,我這個,得第二批房源,不過到時候我可以第一個選!」

    「我當時就氣壞了!我怎麼那麼倒霉?」

    「這還不算完……來先喝一口!你喝的口太小了,跟上次一樣!唉,好吧好吧,你隨意,反正我是要喝醉為準,你不喝醉也好!」

    「接下來事兒還沒完呢,我這個夢,特別長,接下來,我記得我就著急的等著呀,終於,給通知了,可以過去選房了,我心想,我是第二批的第一個號啊,隨便我選!結果到了地方,人家說,如果能接受全款的,可以隨便選,如果必須辦貸款的,就得往後排,讓那些全款買房子的人先選……」

    「唉,總之吧,後來還是輪到我了,我就選了個96平的,當時算出價來,我記得還有零有整的,是七十幾萬來著……反正就是七十來萬,可以辦貸款,我特別高興。一算,首付得二十來萬,我自己大概有八九萬了……夢裡嘛!」

    「但我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哎,我男朋友呢?我怎麼只記得好像就買房子那天,我男朋友出現過,隨後我倆好像……生活中從不見面?嚇死我了,我趕緊打電話,想找他,結果我又發現,我居然不記得他名字了,也沒他號碼!我當時就懵了,一激靈,當時就嚇醒了!而且那天晚上再也沒睡著,後來頭疼了兩天才好!」

    「但這件事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麼嗎?最可怕的不是我壓根兒就沒有男朋友,最可怕的是,我連做夢,夢裡的男朋友忽然消失了,我冒出來的第一個想法,都首先是,完了,我沒男朋友了,我的房子怎麼買?」

    衛瀾搖頭嘆息,端起杯子,也不跟趙子建碰杯了,自己就喝了一口,放下杯子時,卻辣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然而這次,趙子建居然很自覺地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辛辣的二鍋頭。

    放下杯子,他接過衛瀾遞過來的雞爪子,卻沒啃,而是想了想,說:「那你想過沒有,或許……我是說或許,那本來應該是你很有可能去經歷的人生。」

    「嗯?什麼意思?本來應該去經歷的人生?」

    「如果沒有……如果這個世界不發生什麼決定性的軌跡變化,那麼……」說到這裡,他搖搖頭,笑笑,說:「算了,說那個已經沒用了。」

    可是一個雞爪子啃完,兩人又都喝了兩口酒,他卻還是忍不住說:「其實叫我說,可能對於絕大部分人來說,你夢裡的那種生活,雖然艱辛,雖然疲憊,但已經是很好的生活了吧?人間煙火嘛!只不過……很多時候這個世界的發展,是由不得人自己選擇的!你只能隨波逐流!」

    「很好的生活?你想什麼呢?整天為了沒地方住發愁,房子一天一個價,為一個房子的事兒,能讓人一輩子累得不行,這還叫很好的生活?」

    「但是很平安呀!你不用為自己的生命安全做過多考慮呀!這種安定感,甚至只有此前的國內能給你,你哪怕去了太平洋對面那腐朽的資本主義帝國,也不會有這樣子的穩定感,你可能晚上都不敢出門!之所以會覺得為房子考慮,被房子壓得一輩子累,只是因為咱們都是從出生就特別安穩,咱們已經習慣了一切都是安穩的,覺得這東西天經地義,但其實不是的。一旦哪天亂起來,人們就會發現,原來社會安定,沒有隨時隨地的生命威脅,才是幸福的基礎。」

    衛瀾沉默下來。

    過了好半天,她才重新開口,說:「你是說今天發生的那件事嗎?」

    趙子建嘆口氣,說:「我希望……我希望我能盡一點綿薄之力,讓那種事情,以後都儘量不再發生,或者哪怕是少一點。但我不得不承認,從今以後,可能要很多年,我們的身邊可能會各種亂象頻出。」

    衛瀾定定地看著趙子建,忽然說:「哎,趙子建,上午我只是聽別的老師跟我說,說那個人特別厲害,一步邁過去,就四五米遠,一眨眼就飛過去了的感覺,而且一拳打過去,直接就把人打死了,但我沒親眼看見。下午你們在樓裡打,我也沒看見,你能給我露一手嗎?你都會什麼?你是……蜘蛛俠那個路數的,還是綠巨人,或者別的什麼,我就是大概舉個例子,你給我打個比方。」

    趙子建聞言笑了笑,說:「你想看我給你表演點什麼?」

    「隨便啊!我又不知道你會什麼!就把你拿手的,比如說,哦,對,閃電俠?反正就是,你的異能唄!得讓我吃驚的那種才行!」

    趙子建又笑笑,說:「待會兒吧,待會兒等喝完酒,我得出去辦個事兒,你要願意跟著去看看,就帶你一起去。」

    衛瀾看著他,剛想說點什麼,卻又忽然想起來,問:「對了,下午你就說要去辦事兒,去哪裡了?事情辦好了?」

    趙子建點頭,「辦好了。不是什麼大事兒。」

    衛瀾點點頭,「嗯」了一聲。

    趙子建問她,「你這裡有把刀什麼的嗎?什麼刀都行。」

    衛瀾詫異,「幹嘛?你要表演殺人呀!」

    趙子建笑起來,「我殺人不用刀,有別的用。」

    衛瀾「哦」了一聲,說:「我有……菜刀?我還有把水果刀,我給拿去!」說話間起來,片刻後她就從廚房拿了一把水果刀出來。

    倒是明晃晃的,但一看就是普通的不鏽鋼,切個西瓜還行,幹別的肯定不成。

    當然,這對趙子建來說,肯定不成問題。

    但趙子建接過來,摸了摸,卻說:「這把有點貴,我就用一次,但用完肯定就廢了,你有鉛筆刀或者裁紙刀什麼的嗎?」

    衛瀾聞言愣了一下,然後趕緊說:「有,我有鉛筆刀。」

    說話間跑到客廳的簡易書架那裡,很快就拿了一把鉛筆刀回來——很老式的那種,看上去有些年頭了。

    衛瀾把鉛筆刀遞過來,笑著說:「這個跟了我十幾年了,當初好像是幾毛錢買的,你用廢了我絕對不心疼。」

    趙子建笑笑,展開刀子看了一眼,又合上,收進口袋,說:「這把正合適。」

    衛瀾就笑著問:「這麼一把刀,你打算幹什麼去?」

    趙子建沒回答,反而主動端起杯子,說:「你不是說怕晚上睡不好覺,會做噩夢嗎?其實不讓自己做噩夢,不是只有喝醉這一個辦法的。做噩夢的原因,往往是看不到任何光明,而且又被驚嚇過度。如果能看到未來的希望,內心裡滿滿的都是蓬勃的求索之意,那頂天了也就是興奮地睡不著,而不會做噩夢。」

    衛瀾倒是也端起杯子,跟他碰了一下,卻眯著眼睛,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說:「你今天好玄學呀!不對,是心靈雞湯!別給我灌雞湯了,你就告訴我你打算幹什麼就行了。你打算給我什麼希望?」

    趙子建笑笑,說:「給你一場更大的驚嚇怎麼樣?」

    衛瀾失笑,卻點頭,說:「好啊!」

    趙子建低頭看看杯子,剛才滿滿的一玻璃杯,這時候兩個人都只剩下一個大杯底了,於是趙子建就說:「來,喝了這一口,今天的酒就到這裡,我帶你去出去辦個事兒。」

    說話間,他又跟衛瀾碰了一下,然後一飲而盡。

    放下杯子,趙子建當即站起身來,說:「走吧!」

    衛瀾也放下杯子,擦乾淨手,問:「是要去什麼大地方嗎?我需要換身衣服嗎?」

    趙子建搖頭,說:「不用。咱騎你的電動車去。」

    衛瀾「哦」了一聲,於是就跟著趙子建一起下樓。

    這次是趙子建負責騎車,衛瀾坐後座,出了小區,趙子建就順著路往東騎,一邊騎還一邊問衛瀾,最近都是看過什麼樓盤。

    衛瀾說起來如數家珍。

    哪家的樓盤,開放商實力如何,過去這家開發商開發的物業口碑如何,已經開盤的,還沒開盤的,正要準備預售的,凡此種種,不一而足。

    時間已經是十一月,夜風很涼。

    最開始衛瀾有點興奮,藉著些酒力,並不覺冷,但電動車騎出去一段,她的話就漸漸少了,隱隱有些瑟縮之意。

    電動車跑起來一點都不慢,趙子建帶著她,很快就離開了市中心區那一片,往東北方向去,雖然還是市區範圍,但最近一兩年大範圍拆遷,已經有不少新樓盤在建,動手早的,甚至一期都已經開賣了。

    衛瀾顯然是跑過來看過不止一次,因此有些樓盤,她還能指給趙子建看。

    但趙子建只是答應一聲,電動車一點都沒停。

    漸漸的,周圍開始變得有些荒涼了起來。

    很快,電動車拐到一家售樓處的門口停下了——這附近,路都修的很好,但路邊幾乎全是被藍色鐵皮圍起來的,說明這附近基本都是在建的樓盤。

    此時已經九點多接近十點,周圍幾乎沒有行人。

    售樓處裡也黑漆漆的,不見絲毫光亮。

    趙子建停下車,衛瀾隨後也下來,詫異地四周看看,問:「到這兒來幹嘛?」

    趙子建停好車子,問:「有鎖嗎?」

    衛瀾伸手一指,說:「車筐裡呢!」但又問:「你不會是要現場給我表演一把買房子吧?喂,大半夜了,你有錢也買不到房子,人家售樓處黑著燈呢!」

    趙子建笑笑,鎖好車子,把鑰匙遞給衛瀾,然後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給她披上,回身指著那售樓處的名字,說:「福臨花園,我知道這是誰的樓盤,他們的老闆,姓秦。」

    這話沒頭沒尾,衛瀾看看那做了亮化的「福臨花園售樓中心」的招牌,又看看趙子建,說:「然後呢?你準備打電話把人家售樓員叫來?把老闆叫來?」

    趙子建失笑,忍不住說:「你能不能別滿腦子都是房子呀!」

    衛瀾聞言愣了一下,旋即也是失笑。

    但失笑之餘,她心裡不由得嘆了口氣——原來不是。

    趙子建隨後居然拉起她的手,衛瀾愣了一下,並未掙脫。兩人很快就沿著剛才來的方向走回去。

    不遠處就是這家樓盤的工程部,有個簡易的大門,但趙子建卻沒從那裡走,拉著衛瀾的手,從旁邊一處被掀開了鐵皮的窄小入口鑽了進去。

    他還回頭跟衛瀾說:「這是工人走的小路,我不想被人發現。」

    衛瀾越發摸不清趙子建的思路了,乾脆就不說話,被他拽著手,沿著凹凸不平的小路往前走——她穿的鞋子鞋跟倒是不高,要不然走這樣的路,是很容易崴腳的。

    夜空疏朗,明月高懸。

    夜空之下的工地上,有亮度極高的大燈泡亮著,燈下堆得都是些工程材料,而燈影之外,是黑幢幢的一棟又一棟正在建設中的居民樓。

    建築工地之外的角落裡,是幾棟臨時搭建的鐵皮屋子,大部分已經熄燈,但還有兩間亮著,雖然隔了很遠,還依然能隱約聽到那邊傳來打牌的聲音。

    終於,趙子建拉著衛瀾的手,在這個樓盤裡目前很可能是已經建的最高的一棟樓前面站住——這樓,已經建了至少二十多層,估計也快封頂了。

    衛瀾站在樓下,還沒注意到趙子建已經鬆開手,只是雙手拽住趙子建的外頭,仰頭看著這棟樓,心裡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慨。

    世界真的要變了嗎?可我還沒有來得及買一套自己的房子。

    在心裡嘆口氣,然後扭頭看向趙子建。

    趙子建也正和她剛才的樣子差不多,仰頭看著這棟樓,然後忽然回頭,問:「準備好了嗎?」

    衛瀾訝然,「準備什麼?」

    她甚至完全不知道趙子建為什麼要大半夜的把自己帶到這種地方來,這就是一個未完工的樓盤工地嘛!大半夜的,跑這裡來,是要給自己看什麼?

    趙子建笑笑,從口袋裡掏出那把有了年頭的鉛筆刀,展開來。

    衛瀾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卻忽然失笑,「看著你這架勢……我忽然覺得你好像是要作法似的!唉,你別跟我說你是法師系的!這是要展現什麼異能?」

    趙子建笑笑,面容平靜。

    但忽然,他的雙手從胸口處緩緩地拉開,一道藍色的電弧,突然出現在他雙手之間——衛瀾一下子驚得瞬間瞪大了眼睛。

    然後,她近乎下意識地眨眨眼再看,沒錯,那就是一道電弧!

    跟好萊塢大片裡的魔法師似的!

    而且隨著趙子建的手緩緩拉開,那電弧竟是越來越亮、越來越粗壯,並很快就有數條粗壯的藍色電弧快速遊走,彼此碰撞,隱隱有電流聲響起。

    那一瞬間,衛瀾渾身發麻,下意識激靈靈地打了個寒顫。

    那電弧,很快就照得方圓十幾米內纖毫畢現。

    清楚地照出衛瀾那張寫滿了驚恐的臉。

    俄爾,天空中忽然就有一道電光直直地打了下來,衛瀾嚇了一跳,抬頭看時,卻見那竟是來自於趙子建的手掌——不是有電弧從上而下,而是趙子建掌中的電弧自下而上,直擊夜空。

    電流之聲滋滋啦啦,不絕於耳。

    趙子建的掌心已經看不見什麼電弧,那裡亮的,已經近乎是一個碩大的光球——其亮度,甚至讓衛瀾已經不敢直視,竟是遠遠超過了剛才大家看過的那盞工地上方的大燈。

    一道粗大的閃電,直直通向不知道多高的夜空,夜空之中,似乎隱隱有風雲匯聚,這一刻,便連月色也變得晦暗起來。

    又是短短數秒,夜空中的雷電開始奔走起來,月亮已經徹底看不見了。

    衛瀾的身體下意識地打起擺子,仰頭看著夜空中濃密的烏雲,和烏雲間急速奔走碰撞的閃電——她自己已經被趙子建掌心那強烈的光線照成全白,而當她低下頭時所看到的趙子建,已經近乎是一個透明的存在。

    她嚥了口唾沫,嘴唇顫抖著,想說句什麼,卻一個音都發不出來。

    耳畔已經全是電流的滋滋聲,和夜空中隱隱的奔雷的悶響。

    衛瀾的腦子裡已經是一片空白。

    她只是覺得自己的腿有些發軟,下意識地就想撲通一聲跪下。

    說不清是膜拜,還是恐懼。

    但就在這個時候,趙子建的聲音卻忽然清楚地在她耳邊響起。

    他說:「說好了給你個更大的驚嚇的。你不是沒有安全感嗎?看好了,以後,這東西就是安全感!」

    他的話音剛剛落地,衛瀾忽然眼前一暗,下意識地旋即迅速抬頭,卻見趙子建,連同他掌心的光球,竟是已經一躍升上幾十米的高空!

    衛瀾忽然就再次腿上發虛,整個人劇烈地顫抖著。

    俄爾,一道刺目欲盲的亮光倏然亮起,自趙子建及那光球所在之地一揮而下,竟是斜向裡斬向那棟已經建到了二十多層高的大樓。

    近百米寬,二三十米厚的大樓,外圍還包裹著數之不清的鋼筋支架,和綠色護網,此刻就被那道亮光直接斬過!

    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

    然後,那亮光,連同發光一般的趙子建,連同那直通夜空的巨大閃電,都在頃刻間就同時消失不見了。

    衛瀾已經完全驚呆。

    忽然之間,她聽到一點細微的聲響,扭頭看時,才發現趙子建已經又站到了自己身邊。

    衛瀾只是呆呆地看著他,那表情,說不出是驚恐到極點之後的呆滯,還是大腦一時間接受不了太多信息,已經徹底宕機。

    周圍已經重又恢復了黑暗。

    趙子建展開右手,衛瀾下意識地低頭看,卻見那把鉛筆刀正出現在他掌中。

    然而趙子建輕輕地伸手一捻,那鉛筆刀竟然直接化為粉末,自趙子建的指縫裡滑落下去——他拍了拍手,笑著說:「你看,廢了!」

    衛瀾抬頭看他,問:「你……還是人嗎?」

    趙子建聳了聳肩。

    然而還沒等他開口回答,忽然有些咯咯吱吱的巨大聲響傳出來。

    衛瀾下意識地扭頭尋聲看過去。

    黑暗之中,初時沒覺得哪裡有什麼不對,只是能分辨出這聲音應該是來自那棟大樓,但很快,即便是此時衛瀾的心神仍在劇烈的震盪之中,她還是很明顯地看了出來,那棟樓,似乎在動!

    而且僅僅幾秒鐘的時間過去,它動的就越來越快!

    準確的來說,是樓的上半截在動!

    衛瀾再次驚訝地張開嘴,目瞪口呆地看著那漸漸滑動的半截大樓。

    如果沒有記錯,那是剛才趙子建一刀揮下的地方。

    而轉眼間,那大樓從咯咯吱吱的開始動,到越動越快,也不過就是十幾秒鐘的時間而已,它已經開始轟隆隆了起來——足有十幾層高的未封頂的半截大樓,就這麼斜向的向著地面滑落,且勢不可擋!

    衛瀾就這麼呆呆地看著它,渾不知自己此時此刻所處何地。

    這樣的一棟大樓,居然被趙子建攔腰斬斷,而因為趙子建這一刀斬下,刀路是傾斜的,許是出於慣性,許是被趙子建又踹了一腳?這已經被分割為上下兩大塊各十幾層的大樓,竟是就這麼在自己面前向下滑了下去!

    轟隆隆的巨響越來越震耳欲聾!

    它的眼角餘光處已經留意到,工地角落裡的建築指揮部和工人宿舍,此刻已經全部亮起了燈,但她的腦子卻已經根本就無法將這些事情都納入思考了。

    終於,轟的一聲巨響!

    半棟大樓轟然墜地,不但那聲響,震得衛瀾下意識地就想捂起耳朵,那地面傳來的巨震,也讓人幾乎站不穩腳!

    而此時,趙子建忽然扯了她一把,並且他還動作飛快地扯過衛瀾肩上自己的外套,直接蒙在了兩人的身上,連腦袋都蒙了進去。

    衛瀾還沒回過神來,就已經聞到了嗆人的土腥氣。

    那不只是土腥氣,還夾雜著水泥石灰的味道,灰塵極大!

    衛瀾感覺自己好像是被什麼巨大的力量給推了一把,整個人站不住,下意識地就想要向前撲倒,卻被趙子建忽然攔腰摟住,這才沒趴下。

    而即便是在黑暗之中,她也清楚地看到,那灰濛蒙的氣浪,挾裹著說不清的沙石和泥土,向著四周迅速撲去。

    讓人覺得自己像是一艘在巨浪中立身不住的小小漁船。

    一直到半分多鐘之後,趙子建終於緩緩地鬆開了手。

    儘管口鼻中儘是些嗆人的塵土,但那氣浪畢竟已經過去。

    身後仍有餘響不斷傳來。

    衛瀾轉身看去,只見一片灰濛蒙的似乎籠罩天地的巨大塵埃陣之中,那面前的大樓呈現出一個巨大的斜切面,看去無比的詭異!

    那切面是如此的平滑而整齊,儘管衛瀾不懂建築也沒幹過工地,因此並不知道這一刀下去,要切斷多少根鋼筋,要切斷多厚的水泥,但她卻下意識地覺得,眼前的這棟已經只剩下十來層的大樓,看上去就像廚房裡被切開的一截蘿蔔。

    而在它背後,兩棟樓之間,堆著被切掉的那另外半棟樓。

    她深吸一口氣,卻在吸到一半的時候,就被嗆得劇烈咳嗽起來。

    趙子建笑笑,說:「走吧,事兒辦完了,咱們回去!」

    衛瀾咳嗽了能有十幾秒,而即便是等到停下咳嗽時,她的腦子仍是暈暈乎乎的,只是下意識地扭頭看向趙子建,傻乎乎地問:「回去?幹嘛去?」

    趙子建笑笑,說:「我今天沒地方可去呀,你不是要喝酒嗎?咱回去喝酒唄!」

    衛瀾呆呆地看著他,說不出話來。

    而那邊,已經有手電筒的光開始往這邊照過來,也有人的呼喝聲、指揮聲傳了過來——衛瀾愣怔了半天,忽然說:「我……我腿軟,走不動了!」

    趙子建聞言遲疑了片刻,然後一把把她抱了起來。

    此時烏雲已經褪去,月亮又重新掛在了天上。

    …………

    深夜,近十一點。

    明湖市與昀州市之間的高速公路上,一輛豪華的奔馳轎車正在以擦著限速的速度向著昀州市方向飛馳。

    司機全神貫注地看著路面,程普端坐在副駕駛位。

    而秦秉軒坐在後座上,看著像是在小寐,其實腦子裡卻一刻不停地在想著事情——忽然一陣手機鈴聲響起,他睜開了眼睛。

    拿起手機一看,居然是秦秉桓的電話,他頓時激靈一下坐直了身體,按下了接聽鍵,「喂,秉桓,怎麼樣了?」

    電話那頭,秦秉軒所處的環境聽去竟顯得異常噪雜,他大聲地道:「大哥,上微信,我給你發了段視頻,你趕緊看!就在咱們的福臨小區拍的。看完再說。」

    話說完,他直接把電話掛了。

    秦秉軒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就意識到,應該是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這一刻,恍惚間似乎有什麼東西衝進了腦海,但是卻一閃即逝,讓他明明覺得就在眼前了,卻偏偏沒能抓住。

    不過這時候顯然不是理思路的好時候,他當即打開微信,很快就看到了秦秉軒的對話框那裡亮起的紅色提示——兩條未讀消息。

    點開來看,是兩段視頻。

    打開來,聲音噪雜,畫面很黑,模糊不清。

    秦秉軒先就愣了一下,但很快,他就注意到了畫面上的異常。

    黑影憧憧裡,畫面中心出現的那棟樓,居然是斜切面的——看去相當詭異。

    畫面裡一直都有噪雜的聲響,不知道多少人在現場,大家都正七嘴八舌地討論著什麼,反而叫人聽不清大家都說了些什麼。

    視頻只有十幾秒,很快就放完了。

    秦秉軒下意識地點了一下,又看了一遍。

    心中有些疑惑,又似乎隱隱有所明悟。

    退出去,點開另外一個視頻。

    這個長了一點,有半分多鐘,但內容大致相同。

    不過這一次,因為拍攝者在走動,讓秦秉軒注意到,就在那棟詭異的斜切面大樓的背後,似乎也有一個碩大的東西堆在那裡。

    看去像是一棟歪倒的大樓?

    沒等他腦子裡徹底想明白,秦秉軒忽然發來了視頻對話的邀請。

    秦秉軒點了接受,畫面很快就傳過來——秦秉桓正在現場。

    聲音依舊噪雜,秦秉桓大聲地說:「看,這是咱們的福臨小區,七號樓,我剛才接到電話趕緊趕過來的,大哥你看見了吧?這個樓,整棟樓,就這樣,好像是被誰給攔腰砍了一刀似的,已經建到二十七層了,被這一刀給砍斷了一大半,那半棟樓就在樓後頭呢,整個的滑下來了,據說當時場面特別大,聲音也特別大!」

    「我問過工地負責人了,據他們說,事發時間應該就是十點鐘左右,也就是不到一個小時之前,當時大家都已經睡了,據說沒發現什麼異常,但忽然有人就聽見這邊有動靜,還有人說,在聽見動靜之前,看見這邊特別亮,據說是就跟忽然又出了個太陽似的,而且還有閃電,有打雷的聲音,但因為大家都在房間裡,沒人看見具體怎麼回事,然後聲音和光亮就都消失了,這棟樓就開始往下滑了!它往下滑,到最後落地的時候,是有不少人親眼看見的,當時他們在打牌,聽見動靜不對從屋子裡出來,正好看見!」

    「現在這邊是說什麼的都有,大家都嚇壞了,從沒聽說過有這種事情,完全不可思議!……到了,你看,大哥,能看清嗎?這就是滑下來的那半棟樓,能看清旁邊那個斜切面嗎?應該是在滑下來的時候,有一點側翻,但如果你來現場,能清楚地看到,這兩個斜切面絕對嚴絲合縫……」

    秦秉軒愣怔著,愣怔著,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而且這一笑,就是足足半分多鐘,他笑得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

    電話那頭,秦秉桓還正說著,被這邊的笑聲打斷,愣了一會兒,好不容易等秦秉軒的笑聲停下,他一副被秦秉軒給笑懵了的語氣,問:「大哥,你笑什麼?」

    秦秉軒的嘴角仍帶著笑意,先開口問:「沒傷到人吧?」

    秦秉桓回答道:「沒有,一棟空樓,還沒封頂呢,又是半夜,怎麼可能有人!」

    秦秉軒點頭,卻說:「沒傷到人就行!沒事兒,你安撫好工人,注意封鎖消息,場地也……嗨,算了,不用封鎖,暫時停工吧,留人看好咱們的建築材料和機械就行了,誰要來看,隨便看,天大的奇蹟呀!一棟二三十層的大樓,居然能被人就這麼攔腰斬斷!這簡直是……哈哈哈哈!」

    說到這裡,他又是一陣笑。

    笑聲停下,他的語氣已經前所未有的爽朗起來,說:「行了,就這麼辦,不就是一棟樓嘛!大不了將來炸了重建!再不行就廢掉又如何!誰要參觀,誰要問,讓大家都照實說,沒什麼需要隱瞞的,你也可以找點專家過去,到現場看看,給分析分析,看看得是多大的力氣,才能一刀把一棟樓給攔腰砍成兩截!」

    「哦,對了,你不用再找子建了,他愛幹嘛幹嘛去,接下來的事情,用不著他做什麼了。……就這樣,我還在路上,先不說了,掛了!」

    說完了,他不等秦秉桓有什麼回音,直接就掛斷了視頻通話。

    收起手機,他一副意氣風發的模樣,大聲道:「前面找個下道口,調頭,回去!」

    司機愕然。

    蔣普側著身子看過來,疑惑地說:「再有半個小時就到了?不去了?」

    秦秉軒爽朗地道:「不去了!用不著去了!事情已經解決,何必見戴?」

    「調頭,回明湖!」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2-23 02:34
第二九八章 陽光照下來


    深夜,一點半。

    南元豐忽然睜眼往枕邊瞧了瞧,然後悄無聲息地掀開被子,翻身下床。

    但他才剛穿上拖鞋,還沒離開床,卻忽然停住,旋即苦笑一下,回頭,看著自己妻子趙慧敏睜開的眼睛,說:「吵醒你啦?」

    趙慧敏笑了笑,沒說話。

    南元豐露出標誌性的憨憨的笑容,過了一會兒,說:「我……不能不去。」

    趙慧敏側著身子,單手支著腦袋看著他,點了點頭。

    南元豐又繼續說:「老魏他們,內部是肯定有紀律的,但他還是偷偷跑過來告訴我。我明白他的意思,他能做的,無非這些。」

    頓了頓,他又繼續道:「其實,也沒認識多少天,不過感覺挺投緣的。好朋友也沒幾個,感覺跟子建,能成好朋友似的,眼下他攤上了這種事兒,於情於理,我不能不搭把手。更何況……呵呵,我也覺得他這事兒雖然過激了點兒,而且把自己置於險地,但究其本身,其實我覺得沒做錯。」

    趙慧敏終於開口,問:「你打算怎麼辦?」

    南元豐沉默片刻,說:「爭取找到他,在老魏他們包圍之前,勸他走,哪怕去國外。要是趕不及,沒找到他,我倆聯手,總能突出一條活路吧?」

    趙慧敏問:「勸他服個軟,會不會更好點?你說過,感覺他的實力似乎在你之上,那如果他自己不行,你也出個面,你們倆,再加上魏哥在體制內幫忙說說話,那秦家大少也不是吃白飯的,他也肯定出力,這樣,是不是就能避免逃往國外,又不至於打打殺殺?」

    南元豐聞言搖頭,片刻後,他說:「雖然認識不久,但我知道,他這個人的性子,外謙內傲,而且他絕不是那種莽撞的人,繼續決定做一件事,就肯定是深思熟慮過的,讓他事後再後悔、低頭,怕是不容易。」

    趙慧敏深深地吸了口氣,低下頭去,笑容斂起。

    過了好大會兒,她抬頭,笑笑,說:「既然覺得非去不可,那就去吧!記得……家裡還有人等著,實在不行,別硬拚,留條命回來,哪怕坐牢。」

    南元豐聞言,忽然就沉默了。

    但過了一會兒,他卻還是毅然起身。

    趙慧敏也隨後起身跟出來,幫他選了一身休閒裝,看著他換上。

    兩人站在鏡子前,趙慧敏看著鏡子裡這個胖胖的憨厚的男人,說:「去開那輛高爾夫,那裡沒有監控,沒人能知道是誰把車開走了,明後天,你要是沒回來,我就去報個失竊。」

    南元豐點點頭,不忍、也似乎是不敢再看趙慧敏的眼睛,轉身就要出門。

    恰在這時,忽然傳來邦邦的敲門聲。

    兩口子訝異不已,南元豐過去門口透過貓眼往外看了一眼,更愣,「老魏?」

    打開門,果然是魏廬。

    他先看了一眼大半夜一身休閒裝的南元豐,然後笑道:「幸好你還沒走!你手機幹嘛關機呀!」說話間進來,看見一身睡衣的趙慧敏,他笑呵呵的,說:「弟妹,餓了,能給弄點夜宵嗎?」

    大半夜上門討吃的,也是罕見。不過最近幾個月,自魏廬到任,與南元豐認識之後,兩人的關係就迅速親近起來,是他登門,倒也是不見外的事情。

    趙慧敏只是愣了一下,隨後就綻放出特別璀璨的笑容,當即點頭,似乎隱隱興奮起來,說:「沒問題!你們要喝酒嗎?是只給你下點面,還是弄兩個菜?」

    魏廬聞言一笑,「喝點兒最好!」

    趙慧敏聞言一笑,不見絲毫猶豫,便轉身往廚房裡去,說:「你們先坐著,一會兒就弄好!」

    門已經在身後關上,南元豐臉上仍帶著些詫異,也不急著讓座,只是問:「怎麼回事?你怎麼又……」

    魏廬一拉他的肩膀,「來,你坐下看,我偷偷拷貝下來的視頻。」

    說話間,他掏出手機劃開屏幕,調出視頻來,遞過去。

    魏廬接過來,點開,這赫然是一段監控錄像。

    畫面應該是紅外線拍攝的,周圍連路燈都沒有,只看見一輛電動車載著兩個人從監控中過去,然後,那電動車來到一棟建築前停下,兩人下了車,居然又走回來——然後,視頻就沒了。

    南元豐一臉疑惑,抬頭看魏廬。

    但魏廬不急不躁,笑嘻嘻的接過手機,推出之後,很快又點開了下一段視頻。

    這一段的拍攝畫面更黑、更模糊。

    然而很快,在監控視頻的角落裡,驀然有一道光亮了起來。

    畫面雖然很模糊,且那兩人都處在監控的角落裡,但那道光一亮,魏廬一眼就認出來,那不但正是剛才第一段視頻裡出現過的一男一女,而且那男的,居然正是趙子建!

    看見畫面中簇然大亮的一幕,南元豐難掩震驚。

    但很快,更讓他震驚的事情發生了,趙子建掌中的閃電,竟漸漸聚為光球,耀眼如太陽,而緊隨其後,那光球竟發出一道電光,直擊夜空!

    忽然,光亮消失,趙子建也消失了。

    然而下一刻,視頻的另外一個角落裡,有一道同樣刺眼的亮光一閃而過。

    畫面凝固了一會兒,然後南元豐再次瞪大了眼睛,眼睜睜地看著畫面的角落裡,那棟大樓居然斜向裡滑動下來!

    他的嘴巴大張著,整個人形同呆滯。

    不知不覺,視頻停下了。

    南元豐下意識地嚥了口唾沫,扭頭問:「這是哪兒來的?」

    魏廬笑了笑,收過手機,說:「事發時間你也看見了,十點,三個多小時之前。我是十一點多被人從床上叫起來的,緊急開了個會,十二點多,這些監控視頻就被昀州那邊拿到了,傳了過來,算是把事情給確認了。」

    南元豐仍然下意識地不斷看向魏廬的手機,似乎仍然沒能從剛才那震撼的一幕中回過神來。魏廬見狀笑著說:「嚇了一跳吧?沒想到子建已經練到了這一步了吧?嘿嘿,我也不笑話你,剛看見這段視頻,我也嚇得半個小時沒能回過神來!有資格見到這段視頻的,在場有一個說一個,全都嚇傻了!」

    頓了頓,他半是亢奮半是無奈地說:「會根本就開不下去了,這還怎麼開?去圍剿嗎?他一揮手,就能幹掉一棟樓!什麼武器,什麼人,能扛得住這個級別的攻擊?這還怎麼打?所以,會議結果就一條,封鎖消息,等待上級指示。」

    南元豐正在漸漸從剛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問:「沒傷到人吧?」

    魏廬笑著說:「沒看清嗎?是一棟還沒完工的樓,又是半夜,根本沒人!而且……」他笑笑,說:「這地方,肯定是他有意選擇的,這是秦家的樓盤!」

    南元豐下意識地一笑,卻又忍不住搖頭,嘆息了一聲,說:「早就知道他厲害,但是沒想到,他居然已經……」

    聽他主動提起這個,魏廬忽然嚴肅起來,很認真地問:「老南,咱也不是外人了,你覺得……他能比你高多少?」

    南元豐看看他,一臉為難,「這個……沒法比吧?這又不是遊戲,沒有數值,怎麼比?」頓了頓,他又說:「就他剛才這一下,二十個我也扛不住啊!」

    魏廬嘆口氣,點點頭,說:「也是!」

    此刻南元豐心裡心念電轉,問:「那這麼說,他露了這一手,想必上面也不敢硬動他了?事情大概就能過去了吧?」

    魏廬搖頭,說:「你問我,我不知道。」

    頓了頓,他解釋說:「真要打,打唄,豁出去死人,死多少人都不在乎,上面要是真的下了這個決心,也不是不能打,問題就在於值不值得!敢不敢!」

    「現在的問題是,他已經不是普通的你我這樣的變異者了,他這已經快成神仙了!而且雖然他露了這一手,但你根本不知道他這是巔峰實力,還是只是隨手而為,你不知道他的底兒到底在哪裡!換了是你,你敢把他逼急了嗎?」

    「把他逼急了,萬一要是當場殺不掉他,後續你怎麼辦?滿朝大佬,就沒一個安穩覺可睡了!你想想,是不是?」

    南元豐聞言點頭。

    廚房裡叮叮噹噹的,趙慧敏已經忙活起來了,南元豐沉思許久,忽然撓撓頭,露出一副苦惱的樣子,說:「這下子麻煩了,本來就四處漏風,要是這段視頻再傳出去,怕是國內人心思變呀!」

    魏廬搖頭,說:「不會!趙子建不傻,秦秉軒也不傻,他們跟咱們一樣,都不願意看著國內亂起來!剛才開會的時候,沒能聯繫上秦家大少,但昀州市那邊已經去人盯著了,秦家有個秦秉桓就在現場,封鎖消息,先從那裡開始!」

    「現在這件事怕是已經驚動上面了,因為我們根本不敢攔,直接就報上去了!接下來嘛,也無非就是談條件唄!只不過原來是我們這邊要下刀子了,現在呢,正好反過來,我們得小心點兒哄著,爭取別把子建給徹底惹毛了!」

    然而頓了頓,他卻又說:「其實也不會!就從他只是選了一棟空樓示威,就能看出來,他根本無意跟政府鬧對立!這件事,其實從他的做法這裡,就已經定局了!接下來談來談去,無非就是一點細枝末節!」

    南元豐緩緩點頭,但忽然,他看向魏廬,說:「你手機呢,拿給我再看一眼!」

    魏廬聞言失笑。

    但他還是掏出手機,把南元豐想看的那第二段視頻找出來,遞給他。

    再看一遍,震撼依舊。

    南元豐一邊看一邊緩緩搖頭,滿臉震駭之色。

    「這真的是……」

    魏廬笑著說:「怕是天下第一人了吧?」

    南元豐點頭,說:「很難想像,還能有人比他更厲害!」

    頓了頓,他再次點開,又看一遍,卻是不禁有些目眩神迷,忍不住感慨著說:「原來我們修煉到最後,竟是可以達到這樣的程度!」

    魏廬笑著說:「你努努力,指不定還行,我是沒指望的。」

    南元豐憨厚地呵呵一笑,終於戀戀不捨地把手機遞迴去,笑著說:「我恐怕也不行!我還是覺得做菜比修煉有意思!」

    魏廬聞言不由失笑。

    卻在這時,廚房門打開,抽油煙機的聲音一下子傳過來,繫著圍裙的趙慧敏笑意盈盈地端著一盤菜出來,還拿了兩雙筷子,說:「好了一個,先吃著!老南,怎麼幹坐著呀你們,酒呢?」

    南元豐趕緊起身,笑呵呵的,「我拿酒去!」

    …………

    夜已深。

    秦月霜盤著腿,毫無形象地坐在沙發上,腿上放著一部筆記本電腦,而電腦屏幕上的視頻,已經播放完有一陣子了,畫面停在視頻的最後一秒。

    黑漆漆的,但仔細看,能分辨出那棟被砍斷到還剩半截的斜平面的大樓。

    視頻她是已經看了不知道多少遍,而剛才這最後一遍看完,她開始發呆,腦子裡仍在控制不住的回放剛才視頻裡的畫面。

    可惜的是,監控的佈置初衷,只是監視樓與樓之間的空地的,因為那裡時常會停放著許多的機械設備與建築材料,所有的監控加起來構成的監控網絡,頂多也就是監控到每棟樓的工程電梯處,也因此,這樣震撼的畫面,視頻只能拍到一些邊邊角角的東西。

    但這仍然不妨礙每一個看到視頻的人,在腦海中補足當時那震撼人心的宏大場景——趙子建手捧太陽,恍若天神下凡一般臨在當空,隨手揮下一刀,電光過處,那用無數鋼筋水泥建起來的、不用炸藥都幾乎不可能摧毀的龐大建築,就這麼被他輕易地斬為兩截!

    想想都覺得莫名震撼!

    即便是心高氣傲如秦月霜,在這種絕對的力量面前,也是忍不住下意識地心中生出一種想要頂禮膜拜的衝動!

    以前以為爺爺就代表著力量,因為他一句話說出來,全家上下無不俯首帖耳,後來長大了,以為知識就是力量,能力就是力量,智慧就是力量,因為作為一個近乎完美的表率,大哥就在她的生活中扮演著這樣一個擁有力量的角色。

    但現在,她忽然發現,這,才是力量!

    純粹的,真正的,無可匹敵的,絕對力量!

    「原來大哥說趙子建有超凡的力量,不是替他吹牛,他是真的那麼厲害!而且遠比大哥想像中的還要厲害!」

    心裡想著這句話的時候,忽然傳來敲門聲。

    秦月霜激靈一下子回過神來,啪的一聲扣上筆記本電腦,左右一看,都不是地方,趕緊跑回臥室去,放下筆記本才又出來,此時已經響起了第二次的敲門聲,秦月霜做出一副慵懶的聲音,說:「聽見啦!別敲啦!」

    走到門前要開門,卻又把頭髮拉過來,隨手撥弄幾下,讓它們看上去像是亂糟糟的樣子,這才「睡眼惺忪」地打著哈欠,打開了門。

    秦秉軒帶著劉克勤和蔣普一起進來。

    看見自己妹妹哈欠連天的樣子,他有些訝然,「已經睡了?」

    秦月霜打著哈欠,一屁股坐到沙發上,眯著眼睛,歪在那裡,一副迷迷糊糊又帶著點不滿意的樣子,說:「不然你以為呢!這都幾點了!」

    說到這裡,她「勉強」睜開眼睛,看了眼秦秉軒,說:「你還真又趕回來了?」

    秦秉軒倒是一臉振奮、毫無睏意的模樣,笑著說:「興盡而返,不必見戴!」

    秦月霜「嘁」了一聲,歪到沙發上,迷迷糊糊地說:「還拽文!真是……你回來就回來,去你的酒店睡唄!幹嘛還來吵醒我!」

    秦秉軒走過來,拍拍自己妹妹的肩膀,「哎,看了沒?」

    秦月霜的眼睛睜開一條縫,眯縫著眼睛看他,「什麼看了沒?哦,你說視頻呀,看了呀!怎麼了?」

    秦秉軒「嘿嘿」地笑了兩聲,「看了你還能那麼快睡著?行了行了,別裝了!」

    秦月霜覺得自己臉上忽然一熱,不屑地「嘁」了一聲,「我裝什麼了?行行行,他是神仙,行了吧?你高興壞了,我知道!這下子你揚眉吐氣了?這充分說明你的看人眼光是如此的準確!說明你此前孤注一擲一樣的押寶,是多麼的英明果斷,呃,偉大,還有……反正就是你厲害,你牛逼!行了吧?」

    秦秉軒不顧此時已是深夜,忽然放聲大笑。

    那笑聲裡,是無盡的得意與自豪。

    跟在他身後的劉克勤和蔣普二人,此刻也都是一臉振奮並無睏意的樣子,聽見他們兄妹倆如此打趣玩笑,也都露出會意的笑容來。

    怪不得他們如此振奮。

    此前即便是他們再怎麼相信秦秉軒的判斷,並心甘情願追隨他,但那畢竟只是口說無憑,而且趙子建這個人,他們都見過幾次,只感覺他懶懶散散的,貌似不是什麼成大事的樣子,因此心裡有所狐疑,實在難免。

    也因此,等到昨天下午趙子建擊殺曹欽的事情一出,雖然他們絕對聽從秦秉軒的安排,但態度卻不免是要比秦秉軒悲觀了許多的。

    試想,即便你的實力已非常人可比,但你再厲害又能厲害到哪裡去?一旦面臨國家層面的重點打擊,以你單槍匹馬之力,又怎麼可能是對手?

    而從最悲觀的角度去考慮,事實上他們都覺得,適時選擇放棄趙子建,才是最正確也最合適的路子。

    放棄他,頂天了算是一次投資的失敗,以秦家的底蘊來說,就算找不到下一個合適的人選,但也是各方都必然會拉攏的存在,至少能持身不失,就算等不到下一次的機會,也能保持在一定的層面上,不至於向下滑落太狠。

    當然,秦秉軒選擇了誓死力保趙子建,為此不惜用上秦家過去多年積攢下來的一些人情,他們也只是聽從安排罷了。

    只不過當時內心的灰敗,卻也是不言而喻的。

    本以為是要開創一點事業的,結果還沒來得及展佈開來,那麼快就因為趙子建的一次魯莽行動而折戟沉沙,換了誰,怕都是忍不住要有些灰心喪氣的。

    可誰能想到,趙子建此人竟然已經厲害到了這個程度!

    在看到監控視頻的時候,大家幾乎每一個人的反應,都是完全一致的,那就是:這還是人嗎?

    這已經是神仙!

    這已經絕對是超凡脫俗的力量!

    而隨後,他們就徹底醒悟——怪不得一個堂堂的地方大員,趙子建竟是說殺就殺了!

    他可以殺!

    他有資本去殺!

    沒有這樣的能力做底氣,他殺了,那叫魯莽!

    但有這樣的一份驚天實力做底氣,殺了也就殺了!又能如何!

    這叫示威!

    而且是異常聰明,也異常恰當的一次示威!

    有了這驚人一擊,此前籠罩在眾人頭頂的漫天烏雲,就此一揮而散!

    因為這已經不是5和10的差距,這甚至也已經不是1和100的差距,這是凡人和神仙的差距——以他在視頻中展露出的莫大威能,他沒有主動去挑事兒,沒有劃地為王,一直都老老實實的讀書、上學、談戀愛,低調到不能再低調,這一次也只是在實在看不過眼的情況下,才終於忍不住出手,殺了你一個不守規矩的地方小官兒而已!你還想怎樣!

    而且,說句不客氣話,就算是還有人想怎樣,看了這段視頻之後,他還敢嗎?

    就這種神人一般的莫大威能,除了動用蘑菇雲之後,劉克勤和蔣普甚至想不到國家還有什麼能威脅到趙子建的手段!

    哪怕是把國家手裡現在全部的力量都派過來,怕是都不夠趙子建一揮手的!

    而動用蘑菇雲當然是不可能的!

    若非國際大戰,若非民族與國家的生死存亡關頭,輕易動用蘑菇雲來對付一個並沒有表露出絲毫反叛意圖的平民,並因此必將導致更多平民的傷亡,乃至很大一片區域的徹底毀滅,它所引發的強大的政治海嘯,是任何人都無力承擔的!

    再說了,真的只是殺了一個地方小官兒而已!

    而且也的確是那個小官兒做事情太不守規矩!

    甚至就連示威,人家趙子建都只是選擇了一棟空樓,還是秦家的樓!

    他都低調成這樣了,高層那邊那麼多聰明人,要是還拎不清輕重,不知道適時退讓,才叫邪了!

    而對於劉克勤和蔣普這樣追隨在秦秉軒身邊,也是最早追隨在趙子建身邊的人而言,經此一事,不但頭頂烏雲就此消失,更重要的是,它讓陽光就此照了下來,照得每個人心裡都是亮堂堂的!

    跟著趙子建,絕對有前途!

    與此相比,不過就是熬個夜而已,算得了什麼!

    甚至於,當此之時,就算是讓他們去睡,他們也根本就不可能睡得著!

    於是,不但陪秦秉軒同去昀州半路折返的蔣普陪著秦秉軒回到了秦月霜的家,甚至劉克勤,在不知道看了多少遍傳過來的視頻之後,也是興奮地跑到這邊的落下,只等秦秉軒回來!

    此時秦秉軒放聲大笑,說不盡的豪情壯志,他們雖然不好跟著大笑,卻也都是一副躊躇滿志、振奮昂揚之態。

    笑聲停下,秦秉軒撥開秦月霜,一下子坐到她身邊的沙發上,臉上笑意未褪,對自己妹妹說:「我的確是有些得意,因為幾個小時之前,實在是太過壓抑了!」

    頓了頓,他又笑著說:「不過我也得承認,在接到秉桓的電話之前,我其實是沒想到子建會這麼做的,而且我也是真的不知道,他居然已經強大到了這種程度!所以……」說到這裡,他滿足地嘆息一聲,才又繼續說:「什麼英明啦果決啦偉大啦,都是算不上的。你只需要稱讚我一聲『真的有識人之明』,我就很高興了!這才是我最引以為傲的!」

    秦月霜聞言又是「嘁」了一聲,雖說坐直了身體,卻是一句話都懶得說的樣子——似乎是看不慣自己哥哥的又一次得意。

    但是當秦秉軒又說:「在這個時候,要是子建在這裡,我肯定要拉著他,開一瓶好酒,但他就露了這一手,估計現在又已經躲到溫柔鄉里去了,我是不可能再去把他找出來的,太驚擾他了!但我滿心的高興,總得找個人念叨念叨吧?你說,我不找你找誰?」

    秦月霜聞言無語。

    但片刻後,她臉上還是終究忍不住露出一絲笑容來,懶洋洋地問:「那怎麼著?你這看樣子也不想睡,我給大少爺您開瓶酒,陪你喝酒啊?」

    秦秉軒聞言先是笑笑,卻隨後就搖頭,收起笑容,一臉正色,道:「現在還不行,我還要等個電話,至少是一個電話,在這個電話接完之前,我不能喝酒!」

    秦月霜聞言,訝異地看著他。

    他見狀小聲地解釋道:「郭叔叔。」

    秦月霜恍然大悟,但很快就道:「現在是半夜呀老大,郭叔叔就算是來電話,也肯定得明天早上啊!你準備一直等下去啊?」

    秦秉軒聞言,露出一個神秘的笑容,說:「我是不急的,不就是一夜不睡嘛!我無所謂,但我只怕,郭叔叔那邊會著急!」

    頓了頓,他笑著說:「畢竟是長輩,大家關係一向很好,要是我睡了,不等這個電話,反倒會顯得有些自大輕慢了。還是等等好!」

    聽他又這麼神神道道的,做出一副「料定天下事」的智慧模樣,秦月霜下意識地就想譏諷兩句,這也算是自她逐漸長大,至少在表面上擺脫了「大哥崇拜症」之後,他們兄妹之間再普通不過的日常了。

    然而這個時候,還沒等她開口,秦秉軒的手機居然適時地響了起來。

    他掏出來一看,頓時笑了,說:「果然!是郭叔叔!看來他們都沒能睡踏實,十有八九是連夜開了個會吧!」

    話說完,他按下了接聽鍵。

    「郭叔叔好!」

    電話一接通,秦秉軒立刻就坐得筆直。

    沒有客套,說什麼「這麼晚了您怎麼還打電話來!」之類的,因為事情是明擺著的,這麼說,反而顯得有些得意忘形。

    他的聲音、語氣,都毫無張揚之態,一如往常般的帶著些晚輩的謙遜與恭謹。

    電話那頭嘆了口氣,秦秉軒似乎已經看到對方正用夾著煙的手揉太陽穴的樣子,而他的聲音,也的確帶著濃濃的疲憊,「秉軒,事情我們都知道了,視頻也看過了。剛才緊急的互相通了電話,你看,這個事情怎麼收尾才好?」

    這就是要談條件了。

    秦秉軒眼睛一亮,態度卻恭謹如初,道:「郭叔叔,您是長輩,您說了算。您說怎麼辦,就怎麼辦,我們全聽您的。」

    電話那邊「嗯」了一聲,以對方多年的政治生涯所錘煉出的智慧,當然能聽懂秦秉軒的潛台詞——並不是因為您代表了誰,或者某一些人,所以您才說了算。只因為您是長輩,所以您說了算。

    沉吟片刻,對面說:「消息必須封鎖,國內不能亂!你那邊呢,安排好工人,所有的相關監控視頻,你們多配合昀州市的特動委就是了,讓他們負責處理好。」

    秦秉軒道:「好的郭叔叔。我們一定配合。」

    對面顯然相當滿意秦秉軒的態度,片刻後,又說:「此前發生在昀州市一中的那件案子,以及曹欽胡亂招攬一些人,不注意素質和選擇的事情,我們一致認為應該嚴肅處理,接下來,我們會開展一次全國範圍內的隊伍自我審查,力爭將所有不符合要求的人,驅逐出隊伍,讓他們去他們該去的地方。」

    「當然,那幾個犯罪分子,目前還關在昀州市的特動委,接下來,按照法律走,該繩之以法的,決不姑息!」

    秦秉軒聞言道:「您英明。」

    對面又說:「至於昀州市那邊,從感情上,我們是理解趙子建同志的想法的,那是他的家鄉嘛!所以,對於接下來的人事任命,我們會酌情選拔比較合適的、熟悉當地情況的同志過去負責昀州市特動委的工作,力爭讓昀州市的治安,在短期內能有一個較大的改觀,切實保障人民群眾生命財產安全。」

    秦秉軒說:「您說得太好了。我完全同意。」

    停頓了一會兒,對面又說:「這個事情,就到此為止吧!以後有時間了,你什麼時候回來,可以請他一起過來。沒必要劍拔弩張嘛!我們向來都是歡迎合作的,大家可以坐下來聊一聊。畢竟,期望國內平穩的度過當下這段時期,是我們每個人、每個中華兒女共同的心願,對吧?」

    秦秉軒說:「是的是的!您說得對,這是我們大家的心願。回頭等子建他們學校裡放假的時候,我找機會,陪他一起去帝都逛逛,到時候您要是有時間,我們就過去蹭您一杯好酒喝!」

    對面聞言爽朗一笑,說:「來嘛!隨時歡迎,酒是有的!只是喝酒就喝酒,我們適量就好,我知道你酒量無敵,不要多勸酒啊!」

    秦秉軒聞言,很適時地笑了兩聲,有些不好意思的感覺。

    對方又說:「對了,說到放假,我知道,趙子建同學是個很喜歡搞科研的人,對吧?我看資料,他還在齊東大學下屬的一家醫藥研究所擔任觀察員?」

    秦秉軒回答說:「是的。」

    對面道:「這是我們可以大力支持的!醫藥研究,利國利民呀!是這樣,你好像最近想拿塊地,建個研發中心?」

    秦秉軒笑著說:「是有這個意思,等下一次明湖市的土地拍賣呢。」

    對面「嗯」了一聲,說:「這個事情,我會跟下面的同志通通氣,大開綠燈是不可能,你知道的,我們決不搞特權主義,但該有的扶持,也一定會有!這是我們一貫的態度嘛!」

    秦秉軒道:「是的是的,謝謝郭叔叔!」

    對面「嗯」了一聲,說:「那就先這樣,半夜被你們吵醒,頭痛的厲害呀!我必須要睡一下了,明天上午還有會。」

    秦秉軒聞言當即道:「好的郭叔叔!辛苦您了,這大半夜的……您趕緊休息吧!等我下次回去,過去給您請安!」

    對面「呵呵」地笑了兩聲,說:「行啦!我是次要的,你該多回來看看你爺爺,老爺子年紀大了,別的都不稀罕,就稀罕個兒孫繞膝,我是知道的,他最疼的人就是你呀!你呢,抓點緊,再給他添個曾孫,比什麼都好!」

    秦秉軒聞言「嘿嘿」地笑了兩聲,說:「我儘量努力!」

    對面又「嗯」了一聲,說:「掛了。」

    「郭叔叔晚安!」

    電話掛斷,秦秉軒抬起頭來。

    三個人都正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他笑笑,收起手機,說:「好了,滿天的雲霧散了!可以睡覺了!」

    劉克勤和蔣普對視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剛才秦秉軒和對面通話,雖然沒開免提,但深夜靜室之內,大家都壓著呼吸,怕干擾到這次通話,而秦秉軒又沒有刻意的捂著話筒,因此對面說的話,大家還是聽得比較清楚的。

    秦秉軒見狀看著劉克勤,說:「想說什麼?有話就說。」

    劉克勤想了想,說:「這個條件,似乎也沒給什麼?」

    秦秉軒聞言笑笑,說:「你還想要什麼?」

    頓了頓,他道:「想做什麼,做就是了,不能說!也不用說!懂不懂?」

    劉克勤愣了一下,旋即失笑,點頭,「明白了!」

    秦秉軒笑笑,扭頭,卻見秦月霜這會兒竟好像是走神了,他伸手在她面前晃晃,「哎,怎麼了?想什麼呢?你已經可以去睡了!要是不困的話,就去拿酒?」

    然而秦月霜聞言看他一眼,卻忽然說:「唉,你們說,要不要把這段視頻,拿給趙子建的那個女人,就是謝玉晴,給她看看?」

    三個男人聞言都是一愣。

    但是旋即,以大家的聰明,都瞬間就想到視頻裡出現在趙子建身邊,先是坐在他後座,後來兩人還手拉手,最後甚至是趙子建抱著她離開的那個女人。

    劉克勤和蔣普又對視一眼,都扭開頭,看向別處。

    這個話題,他們當然不願意牽涉進去。

    秦秉軒用頗有些異樣的眼神看了自己的妹妹一眼,說:「你想幹嘛?」

    秦月霜一臉無辜的樣子,「我能幹嘛,就是隨口一說嘛!不行就算了!」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2-23 02:47
第二九九章 今日已非昨日


    這一夜,不知道有多少人徹夜無眠。

    周國偉從下午六點來鐘就進了審訊室外頭的休息室,算是擺足了親自審問的架勢,連晚飯都是同事幫買了帶進來,在休息室裡吃的。

    但一直到一點多鐘,審訊的人換了三茬,那霍東文卻是軟硬不吃,從頭到尾嘴硬得梆梆的,無論如何都不鬆口,周國偉在外面一根接一根的抽菸,抽得嗓子疼,卻偏偏無計可施——有那麼偶爾的一下,他伸手摸手機,想偷偷給趙子建發個短信什麼的,但很快就明白自己這是胡搞。

    霍東文來投案,趙子建很可能知道,甚至說不定是他指使的,這是其一。

    就算趙子建不知道霍東文來投案,他自己已經牽涉到一樁殺人案,而且還是殺死重要領導的案子裡去了,他也是肯定自己知道的。

    所謂通知,也無非就是一個下意識的想法,想通知他一聲,上面有人已經瞄準了他,在努力的抓口供罷了——但這絕對是紀律,而且也是違反身為一名人民警察的職業道德的。

    當然,另外一件事,也是違反職業道德的,但又不得不做。

    眼看已經快兩點,從刑警隊時期就跟著他,一起共事了差不多十年的小胡提醒他,「周局,看來今天晚上是很難問出什麼來了,要不弄個假的吧!上頭看來就是需要個藉口而已,估計壓根兒也不在意口供是真是假。」

    周國偉沉吟了許久,終於還是點了頭。

    警察局裡別的沒有,就是人才多,而且所有設備都是真的,要造一份假口供,簡直不要太容易——就連最後的確認簽名,都由專業人士直接從霍東文來投案自首的時候填寫的單子上給臨摹了下來,像足了九成!

    而完成這一切,一份長達二十多頁,估摸足有四五千字的口供,由於可以複製粘貼修改,而且還是多人配合,只用了不到一個小時,就完成了。

    周國偉拿著這份新鮮出爐的口供,看看審訊室裡已經睏得不行但仍然堅持是自己殺了兩個人的霍東文,不由得嘆了口氣。

    這份假口供,他連翻開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直接起身去了局長辦公室。

    今天晚上情況特殊,所有沒出差的局長,除了分管後勤的那位副局,已經算是半退之外,其他人全部都沒有離崗,要睡也是在自己的辦公室裡對付一下。

    然而周國偉過去一敲門,卻被告知,局長不到十二點就出去了,說是外面出了個大案子,局長親自去坐鎮處理了。

    於是周國偉只能拿著口供又回去等,這一等,就等到凌晨四點半,才有電話通知他,說是局長回來了,馬上要開會。

    會議室裡照例煙霧繚繞,不少人都已經熬得眼睛通紅。

    聽到通報情況,周國偉才知道,原來城裡有一家在建的小區因為處置不當,引發電路聯電,最終引起了爆炸,導致一棟在建的二十多層建築被炸燬,局裡目前正在全力處置這件事——只不過周國偉有很多地方都沒怎麼聽懂,比如他就不明白,爆炸就爆炸,為什麼將所有的視頻備份都全部銷毀。

    因為哪怕是從商業角度考慮,僅僅只是一次電路事故而已,應該也不會影響到將來樓盤的銷售,再說了,這跟銷毀附近路段的監控視頻有什麼關係?

    而且實話說,他也無法想像,得是多大的電路聯電,引起的多大的爆炸,才能炸燬一棟二三十層的樓房!

    甚至接下來的通報情況,相關的一位副局長還說武警支隊那邊的定向爆破小組已經準備完畢,計畫於上午八點半,將剩下的半棟樓也全部炸燬。

    反正這個會的內容,聽得周國偉雲裡霧裡,不知所云。

    不過局長對這件事明顯特別重視,一再叮囑,無比周全,周國偉從一開始就沒參與進去,這時候又是滿肚子的心事,也就沒有胡亂打聽,只做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後來才聽說,這件事好像都已經驚動了省特動委。

    會議很快結束,從頭到尾都沒人關心周國偉正在負責的這樁殺人案——來開會之前,他還以為這件如此重要的案子,肯定會需要自己通報一下審理情況呢!

    等散了會,大家絡繹而出,周國偉留了半步,起身過去,把手裡的口供遞過去,說:「局長,口供已經弄出來了。」

    局長看都沒看他,接過去,打量了一眼,也沒翻開看,只是問:「是本人口供,還是……」

    周國偉趕緊道:「不鬆口,只能做了一份。」

    局長點點頭,沉吟片刻,說:「這件事,就先這樣吧,不用再繼續審了,給人犯找一間清淨點兒,環境好一點的牢房,讓他休息。餓了的話就給他弄點吃的,不要胡亂對付一下那種,雖然是罪犯,但也要春風化雨嘛!再說了,人家畢竟是投案自首,給弄點好吃的!要煙呢,就給他買兩盒,回頭我給你簽字報銷!」

    說完了,他低下頭,片刻後才想起來少說了點什麼,沒等周國偉接話,他已經繼續道:「你和同志們也都辛苦了一夜了,都回去休息吧!給你們一上午的假,補補覺!去吧!」

    周國偉從頭到尾都是愕然的。

    他忽然覺得很不對勁,哪兒哪兒都不大對似的。

    但他知道,自己並不是局長的嫡系,此前上來這一步提了副局長,也是全靠當時的陸市長的欽點,甚至為此還干擾了局長當時可能的安排,因此其實並不太受他待見,所以有些話,別人可能能問,但自己問就有點不大合適。

    於是他遲疑了一下,儘管滿腹疑惑,還是點點頭,答應了一聲,然後轉身出門——回去立刻叫停了審訊,把犯人轉移關押,他一絲不苟地按照局長的要求吩咐下去,這才宣佈了上午可以休息的事情。

    熬了一個大夜,卻只給一個上午補覺,在刑警隊這邊也算常態了,大家都並不覺得驚奇,當然更無驚喜,只是紛紛的趕緊走人、回家睡覺。

    周國偉也隨後就自己開車出來,到警察局對面的超市裡要了一條中華煙,讓人開了票準備回頭拿去報銷,然後悶悶地開著車子回家。

    這一夜雖然沒做什麼,就是在外頭等著、看著,但翻來覆去各種心事糾纏,卻好像比幹了多少活兒還要累似的,他以為自己肯定能倒頭就睡,然而回去之後躺在長沙發上,他卻好半天都毫無睡意。

    趙子建居然殺人了,而且殺了曹欽曹主任。

    這真是……

    迷迷糊糊的,漸漸來了些睏意,不知不覺的好像是睡著了,中間天似乎亮了,老婆孩子都起來,見他在外間沙發上睡著,他媳婦兒就把他哄起來,趕到裡屋床上去接著睡,然而似乎也就剛睡著,他卻又被一陣手機鈴聲給吵醒了。

    迷迷糊糊的接通了,還沒來得及問是誰,就聽對面有個熟悉的聲音說:「老周啊,睡了吧?我也不願意打擾你休息,不過沒辦法呀,剛接到省裡的電話,省特動委的鄒副主任已經在高速上了,大概十點左右就能到昀州,鄒主任特意點名,要找你談話,你抓緊起床,收拾收拾,我聽口氣,應該是好事兒!」

    周國偉一開始迷迷糊糊的,但聽到半路,就激靈一下子醒過來了。

    他已經聽出來電話對面是局長的聲音。

    但是……不對呀!

    這件事好像哪兒哪兒都透著股子不對!

    局長什麼時候跟我說話那麼客氣,那麼軟和了?

    要找我談話?好事兒?

    再說了……昨天晚上還尋思這事兒呢,怎麼曹欽曹主任死了,那麼大的事兒,省裡也不說來個人處理一下?那又為什麼,怎麼到了今天早上,那邊又那麼著急的往這邊趕?

    嘴裡下意識地答應著,他翻身起來,那邊又說了兩句,就把電話掛了,周國偉看看時間,居然還不到九點。

    也就是說,那邊最遲也應該是在七點左右就上路往這邊來了?

    周國偉愣怔半天,起了床,發現屋子裡已經沒人,老婆去上班了,孩子去上學了,鍋裡倒是給他留著飯,但時間有點趕,他也沒心思吃飯了,簡單收拾一下自己,換身新制服,趕緊就出了門。

    果然,不到十點,就接到了省特動委的那位鄒主任。

    而鄒主任下車第一件事,沒有跟昀州市這邊的大衙門、特動委,以及特動委轄下的各部門做什麼談話,直接就點了名,跟周國偉談話。

    這一下子,不止周國偉自己,市裡上上下下各部門的領導,都有點蒙。

    即便是事先就知道領導已經在之前的電話裡點名,要跟周國偉談話,而在組織內,這種所謂談話,往往意味著好事來了,但誰也沒想到,這場談話的重要性,居然排的那麼靠前。

    能混到夠資格來迎接的這撥人裡來的,就沒有智商不夠的,只看這個架勢,不少人當時就已經隱隱約約的猜到了一些什麼。

    而果然,十幾分鐘的組織談話之後,鄒主任隨後就在昀州市特別行動委員會辦公大樓的一號會議室裡緊急召開中層以上幹部大會,宣佈了省特別行動委員會的最新任命——任命周國偉同志為齊東省特別行動委員會常務委員、昀州市特別行動委員會常務副主任,不再擔任昀州市警察局副局長職務。

    隨後,本市知府大人代表本地發表講話,表示對這一任命的堅決支持!

    從頭到尾,不知道多少雙眼睛都盯著在主席台中央位置就座的周國偉,而周國偉一臉懵逼,始終都是一副還沒回過神來的樣子。

    然而事情已成定局,周國偉就這麼在曹欽死掉十幾個小時之後,火線通過考察,連升數級,一躍成為昀州市本地排名前三的大佬。

    特殊時期,或特殊事件的話,他甚至可以算是一號大佬!

    其他部門也就罷了,驚詫也就是了,但警察局內部,周國偉的前同事們,卻一個個都顯得比周國偉還要懵逼——大家一起共事多年,誰上頭有什麼路子,都是大概能猜個七七八八的,曹欽掛了,要麼有人上位,要麼上頭空降,這是必然,但誰都沒想到,這個位子居然會落到周國偉的頭上!

    要知道,昀州市特動委下轄和領導的其他部門且不算,單說一個市警察局,排位在周國偉前頭的,就有六個人呢!

    結果一夜之間,乾坤倒轉,連局長都變成他的下屬了!

    大家都無從得知,到底是哪路神仙給周國偉出的這股子力氣!

    會議很快結束,但沒有散場,領導們先行退場,臨走時,紛紛與新任的市特動委常務副主任周國偉握手,然後從省特動委的鄒主任,到市知府衙門的一眾領導,很快就走了個乾淨——接下來很顯然,這就順勢要變成周國偉副主任上任之後的第一次內部會議了。

    送走了領導,回到台上,碩大的中央主席台,就周國偉一個人就座,往下一看,密密麻麻的人頭,這場面倒不陌生,大會開多了,可問題是,此刻底下坐著的,有很多都是此前的領導!

    而接下來的會議要說什麼,他自己心裡還完全沒有理出什麼頭緒!

    因為剛才雖然只有短短的十幾分鐘,但省特動委鄒主任所說的那些事情,已經徹底把周國偉的腦子給攪渾了。

    還好他此前畢竟已經當了不少年的刑警隊隊長,又已經幹了大半年的副局長,這個時候深吸一口氣,儘管事情千頭萬緒,尤其是鄒主任透露的那些事情,關於變異者,關於趙子建,關於曹欽的死,關於昨晚的事情,每一件事都如同一顆威力巨大的炸彈,讓周國偉渾不知自己身處何地、此時何年,但亂中抽絲,他終究還是迅速地從紛雜的事情中扯出一條絲線來。

    於是他就任之後的第一次講話,圍繞著市一中昨天發生的兇殺案進行,要求上上下下務必當成大案要案來辦,儘管彙集材料,交由檢方提起公訴!更是要求法院的相關領導,對於這種形成了重大的惡劣影響案件的案犯,務必從嚴從重判決,以快民心,以正視聽,以安民意。

    然後,會議結束。

    散會之後,各大下屬機構的大佬們紛紛自覺地留下,周國偉不知不覺就又忙碌起來,只是握手、簡單交談而已,卻不知不覺間,就到了十二點。

    說來也巧,不知道是時間就趕得那麼巧,還是大家都在很自覺地分配時間,總之,正好十二點,正好各部門的主要大佬挨個兒見了一遍。

    絕對沒有影響新任領導的午餐和午休時間。

    把自覺留在最後的市警察局各位前同事都送走,周國偉這才松了口氣,下意識地找出煙來點上一根,卻直到這根菸抽了一半,他才反應過來,自己所處的這裡,應該是市特動委一號會議室旁邊的休息室。

    四下里看看,仍是恍若夢中。

    我就這麼糊裡糊塗的……成了昀州市的頭號人物了?

    權勢滔天的特別行動委員會的常務副主任?

    我這一下子,越過了怕不有二三十號人?

    不,回頭想想,剛才過來握手的那些人,都應該算是被我給跳過去了!更別提其實按照曹欽的例子,上面是完全可以空降一個人過來的!

    結果呢,這個位子就這麼讓我坐了!

    深深地吸一口煙,他癱在沙發上,此時心中有些說不出的亢奮,又有些難以排解的焦慮——連升數級,一躍成為昀州市排名前三的大人物,手握市裡幾乎所有的武裝力量的調動權,固然是人生巔峰,怎麼欣喜,怎麼亢奮,都不為過。

    但特動委這個部門又有點特殊,因為它才剛剛成立了不到半年,實話說,儘管此前作為下屬接受指導的單位,市警察局那邊已經多次參與配合特動委的行動,但上上下下的磨合,其實還遠未完成,上下彼此的權限、職責都在哪裡,也還是一筆糊塗賬,此時周國偉新官上任,其實心裡對特動委這個部門,對自己接下來要怎麼當這個官,都是有些迷迷糊糊的。

    尤其是,剛才上任前的考察談話裡,鄒主任把話題點的很明白,特動委的存在,最大的目標和作用,就是控制本地局勢,尤其是要負責把控那些「變異者」們的動向,務求維持社會的安定,將變異者出現對社會造成的影響,控制和消弭到最小的程度。

    然而,那都是些變異者呀!

    對付他們,可遠不像自己此前對付那些普通的罪犯一樣容易!

    他們或力大無窮,或身輕如燕,簡直比武俠小說裡寫的那些武功高強的人,還要厲害!他們在這個大部分人都只是普通人的社會裡,甚至已經可以被歸類為「超人」的範疇!

    前任曹欽上任不到半年就遭橫死,已經是再明顯不過的前車之鑑,已經充分說明了眼下自己屁股底下的這把官椅,是有多麼的凶險。

    更何況曹欽本人還是變異者的身份,此前又已經收攏了相當的一批變異者在身邊,而自己呢,只是個普通人!此刻驟然上位,別說特動委內部了,就是那些下轄的部門裡,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對自己是不服氣的!

    想到這個,他怎能不心慌,怎能不焦慮?

    不過很快,許是多年的辦案經驗,早已讓他形成了做事情抓重點、找核心突破口的思考慣性,這個時候,他忽然就又想起剛才鄒主任跟自己的那番談話來。

    尤其是其中他很著重說的那些話,似乎都很值得回味。

    「現在一是要注意把昨天晚上福臨小區那件事,徹底封鎖消息,此前昀州市這邊的臨時安排還不錯,現在樓也已經炸了,監控也銷毀了,算是比較周密,接下來你要注意控制民間的議論。可以想辦法製造一些轟動的傳聞,不必計較真假,轉移開大家的視線就好了。」

    「二呢,市一中那個案子,要處理好,從嚴從重,絕不姑息!因為這件事情很重要,無數雙眼睛都在盯著!把這個事情辦好了,你才能比較容易地開展下一步的工作。」

    「三呢,對於內部,要從上任之後就開始注意甄別,此前曹欽曹主任做事情有些粗疏,招了一些不太清楚的人進來,你上任之後,要給予一定的糾正。接下來上面也會開展一次自我審查,是個抓好內部的好機會,要用好!」

    「至於其他的,也就沒什麼了,我知道你並不是個變異者,所以心裡可能會有些恐慌情緒,怕自己做不好,其實不必要擔心嘛!領導者,不必非得十項全能!只要你作為領導者,制定的政策和方向都是對頭的,事情可以交給底下人去做!再說了,你的後台硬得很,該怎麼做就怎麼做,不用擔心!」

    嗯……回想著回想著,漸漸的,心裡覺得敞亮了不少。

    不過,似乎還是有些不對。

    說不清是哪裡,只是直覺上覺得似乎差了點什麼!

    他當時就又蹙眉苦思起來。

    不過很快,他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

    他忽然想起談話臨近結束的時候,那位鄒主任渾不在意地說起的幾句話。

    「對了,看資料,你跟趙子建是認識的,關係不錯吧?」

    自己當時是怎麼回答的來著?

    記得當時自己嚇了一跳,因為趙子建可是上面認定的殺死曹欽這位前副主任的凶手,所以自己當時的表情,可能會有些擰巴?

    「呃……認識是認識的,關係……還行。」

    然而那位鄒主任態度很和煦,說:「他是個變異者嘛,昀州是他的家鄉,他對這裡,肯定是有感情,也有關注的,平常呢,要注意處理好關係!」

    當時聽到這句話,自己好像是有點懵的。

    而隨後,那位鄒主任又輕描淡寫地說:「曹欽那件案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淡化處理一下,過幾天找個藉口,把那個投案自首的霍東文,放了吧!」

    對了!

    就是這裡!

    只怕這才是正常談話那麼多問題中最重要的一段!

    忽然一下,周國偉的眼睛徹底亮了起來!

    雖然暫時還不知道是為什麼,不知道此前自己錯過了多少的訊息,也不知道這一連串的事件,跟趙子建殺了曹欽,到底有多大的關係,甚至不知道在自己忽然被越級提拔這件事情上,趙子建到底扮演了一個什麼樣的角色,但多年的辦案經驗,卻讓周國偉在心裡一下子抓住了關鍵。

    這是純粹來自直覺的一種判斷!

    然而自認為找到了核心問題之後,周國偉一時間又忍不住有些驚訝莫名——我能被一舉提升到眼下這個位置,難道是因為趙子建?

    這……不大可能吧?

    回頭再想想……先是趙子建殺了曹欽,雖然還不確定,但至少很可能是他殺了曹欽,然後我奉命追問口供,矛頭直指趙子建,清楚地表明了,是上面要對付他,然後……然後……對了,昨天晚上有個小區一棟在建的大樓失火了,電路問題,然後今天早上八點,殘餘樓體被實施了定向爆破,炸了,監控視頻也被全部銷毀,再然後,我就火線上任,連升數級……

    而且我被明確要求,曹欽被殺一案,要做淡化處理,就連此前已經投案自首的殺人犯,也要無罪釋放!那顯然,不管趙子建是不是殺了曹欽,都絕對沒事了!

    問題就應該出在這裡!

    不,問題應該出在昨天晚上趙子建肯定做了什麼事情,才能讓整個的形勢陡然間就來了這麼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而自己也藉著這件事,只因為過去和趙子建曾經有些交情,就忽然被提拔了起來,奉命執掌昀州市特動委!

    想到這裡,他忽然站起身來。

    這一個上午,不知道是不是睡眠不足的關係,感覺腦子從頭到尾都是暈乎乎的,但此刻思路基本理清,他又忽然想起,剛才在談話正式結束之前,那位省特動委的鄒副主任交給自己的一個文件袋。

    據他說,那是一份絕密檔案,自己上任之後,要抓緊時間看一看,才好制定接下來的施政方略!

    對了,答案只怕就在那份檔案裡!

    而檔案……當時自己太忙,談話結束之後馬上就要上任,所以當時好像隨手交給了小胡,讓他代為保管一下,等會議結束再給自己!

    想起這個,他再無猶豫,快步過去打開休息室的門,往走廊裡一看,小胡果然正百無聊賴地站在走廊裡。

    心裡鬆了口氣,把小胡叫過來,笑呵呵地接受了他的恭喜,在他表示想繼續跟在老領導身邊的時候,也表示很願意讓他過來工作,但要等一等,等自己正式上任熟悉了情況之後再行調動。

    說話期間,他順勢就接過了小胡手裡的文件袋。

    把他打發走,又把聽到動靜隨後過來的一個漂亮女秘書打發走,表示自己要先回家一趟,然後他趕緊下樓,也不知道哪輛車才是自己以後的專車,他仍是上了自己的車子,一路開回家。

    回到家別的顧不上,關好門,他先就拆開了文件袋。

    在路上就已經忍不住捏過好幾次了,打開來看才發現,居然真的就只是一塊U盤!

    連上電腦,插上U盤,裡面居然是幾段視頻,和一個TXT文檔。

    出於職業習慣,他下意識地先點開文檔看,卻見上面只有一行字——該U盤內的內容為絕密檔案,閱後銷毀,嚴禁複製、保存和傳閱!

    周國偉眯了眯眼睛,關上文檔,點開視頻,只見黑乎乎的,不但一看就知道是監控視頻,甚至不看視頻上的時間都知道,這肯定是晚上!

    視頻分成好幾段,分別是不同的視角和位置,而且都不算長。

    於是,他很快就看到了最關鍵的那一段!

    來自福臨小區施工方的內部監控視頻。

    他看到了趙子建,隨後又看到了一道光從一棟大樓中間斬過!

    目瞪口呆!

    甚至不止是目瞪口呆,他被自己所看到的這一幕畫面,徹底震驚了!

    甚至一直到視頻播放已經停下足足好幾分鐘,他才下意識地嚥了一口唾沫,卻整個人仍是一副心神恍惚的模樣!

    他此前多年待在刑警隊,實話說,練武的人見識過不少,特警也見識過不少,手頭都很硬,後來開始配合昀州市特別行動委員會的工作,甚至還有機會見識了一下那些變異者們超強的能力,並為之震驚。

    但即便如此,在他看來,不管是經過特殊選拔和培訓的特警們,還是自小習武的「武林高手」,甚至一直到昀州市特動委的那幾位變異者,其實終歸還是沒有脫離「人」這個範疇的!

    特警和武林高手們,也就是力氣更大一些、速度更快一些、動作更敏銳更狠辣一些,而到了變異者們,就又比特警和高手們,又要強了很多,如此而已。

    但是在剛才,他看到趙子建騰空而起,看到他用一柄「光劍」,一劍斬斷一棟大樓的時候,他才忽然一下子震駭莫名——原來變異者居然已經可以強大到這個程度了麼?

    在他看來,這已經徹底脫離了「人」的範疇了!

    不過,震驚過後,點一根菸,緩緩回神,他還是很快就想明白了——不對,並不是所有的變異者都已經強大到這個程度了,恐怕是只有趙子建這個人,是已經強大到這個程度的!

    否則的話,他不會殺了曹欽還能安然無恙,而自己,也不會只因為是昀州市本地系統內唯一一個跟他關係不錯的人,就驟然被提拔到特動委常務副主任這個如此重要的位置上來!

    這個時候,他自然也已經全然明白,哪來的什麼電路事故導致失火,這分明就是趙子建如同神仙,如同大魔法師一樣的一次暴起,一下子震懾了上上下下不知道多少人,於是強行扭轉了原本不利的局面,順便還把自己送了上來!

    想到這裡,他心中忽然就一片透亮!

    是了,根子就在這裡了!

    怪不得那個鄒主任說什麼要跟趙子建搞好關係,這哪裡是要搞好關係,自己能上位,分明就是上面害怕趙子建再次暴起,所以才在他一怒殺掉曹欽之後,趕緊把自己這個跟他關係不錯的人提拔上來。

    說是用自己的上位來安撫趙子建,怕都有些不夠達意,說是上頭寧願把昀州市這片地方割捨掉,通過自己的上任,來把昀州市這個趙子建的家鄉徹底送給他,怕才是視頻上趙子建的這次暴起所展露出的「神蹟」所帶來的最大的效用!

    如此一來,也就怪不得那位鄒主任會說什麼「你的後台硬得很」這種話了!

    我的後台已經不是人了,而是神仙!

    這個時候不由得下意識地就又想起自己與趙子建相識以來的各般種種,包括自己此前能夠一步邁過副處這個台階,也是靠了他在已故的陸市長面前的美言,周國偉心中不由得複雜莫名。

    從感情上來說,他當然更願意憑能力,或者說是憑實實在在的做事情,來贏得仕途的一帆風順,而事實上,他覺得自己在昀州市的警察系統內,也已經的確是出類拔萃的!但結果呢?自三十二歲升任刑警隊隊長,從此就被釘在了這個位子上,這一待就是七年!而且哪怕是七年之後,如果不是湊巧認識了趙子建,湊巧他又能在陸市長面前說上話,其實自己也仍然是沒什麼機會的!

    但偏偏,只因為趙子建,自己順利的越過了副處級這個此前的「天塹」,現在更是一步登天,直接坐上了昀州市特別行動委員會常務副主任的位子!

    此時想來,多少會覺得有些可笑而又可嘆。

    而與此相伴的,當然是對趙子建的說不盡的感激之情。

    儘管因為睡眠不足,且今天上午發生的事情對他的衝擊又實在是太大,一時間不免有些精神恍惚,但偏偏,在另外一個角度上來說,他其實又格外的精神。

    因此,他無比清楚地記得剛才獨自一人坐在主席台上,俯視下面那些自己曾經的領導時候的感覺,也同樣無比清楚地記得散會後,當警察局的幾位局長和副局長們過來找自己握手恭喜時候的模樣——他們都帶著笑容,表情謙恭,身體微微前躬的跟自己握手,而且別管此前對待自己的態度如何,哪怕是十幾個小時之前還嘲笑過自己的人,在那個時候,他們的表情裡都清楚地流露出他們是「真心」的為自己的這次陞遷而感到高興,甚至與有榮焉的!

    這就是權力的魔力!

    這種一步登天之後的暢快感覺,這種被所有人仰望的感覺,使得周國偉在當時就已經忍不住在心裡發出感慨:真他媽爽!

    那簡直是這個世界上最令人迷醉的東西了!

    而這份榮耀,這個地位,不是別人給的,是趙子建給的!

    這讓他怎能不發自內心的感激莫名?

    當然,現在除了感激之外,他心裡已經不受控制的又多了一些莫名敬畏——以前只知道趙子建功夫過人,為人又溫和知禮,感激之餘,也是的確有些想要結交一下的意思,但現在,卻似乎已經不是那麼簡單了。

    他不但已經成了自己事實上的「嗯主」和舉薦人,更關鍵的是,現在已經遠遠不能拿他當普通人、正常人來對待,要拿他當神仙來對待!

    而自己,就是朝廷選出來,負責居中緩和他們雙方關係的存在。

    對朝廷而言,大概是希望能通過自己的上位,把趙子建安撫下來,而對於趙子建而言,他大約是會希望自己能夠……把昀州市管理好?讓他的家鄉、他的父母至今仍然在住的地方,變得越安定越好?

    這兩個方面,如果有一個方面做的不好,大約自己就會被人給轟下台來吧!

    這個時候,下意識地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想起昨天下午還跟趙子建約好了今晚要在老地方見,他忽然惆悵起來——以前別管怎麼說,兩個人的交往中,畢竟主要是朋友的身份,那麼今天晚上再見,自己該用什麼樣的態度來對待他呢?

    繼續拿他當朋友來對待,還合適嗎?

    畢竟,現在是現在,已經不是以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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