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末蒼茫 作者:人在夜半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11-3 10:48:1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65 64647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13

第170章 血火歸程

  第二天天氣不錯,紅燦燦的太陽早早的升起,驅散了夜晚的迷霧,帶來了冬日裡的溫暖,向井忠勝卻是感到朝陽似血,預示著今日回程的坎坷。

  他思量一夜也沒有好的反擊手段,在近一裡的距離上火箭火油派不上用場,只有大筒可以迎擊,但是幕府水師的大筒威力太小,擊打上去沒有大的戰果,火船前提靠近,明人一擊則走,說白了就是不給你用火箭火船攻擊的機會。

  這一晚無法安枕,讓向井忠勝面目蒼白,眼神狠厲,只有儘快往回衝擊了。

  戰敗的痛苦和羞辱撕咬著向井的內心,因為他日本成了自唐以來,敗於西方這個古老帝國的第一人,屈辱啊。

  就是當年元朝艦隊氣勢洶洶遠征日本,也沒討到便宜,幾乎全軍覆沒,還不是被日本擊敗,而他今日統帥全日本最強大的艦隊卻是慘敗於此,實無顏面見人啊。

  當然,颶風是造成元朝艦隊覆滅的主因這個事,自動被他省略了,倭國人向來只記住他們需要記住的,其他的盡皆無視。

  向井沒有耽擱,幕府水軍和總大名的水軍馬上撤離,向井忠勝體現了作為一個日本武士的血性和尊嚴,他親自帶領五艘鐵甲船為主的二十余艘安宅船押後,其他的戰船已經顧不上陣型,都是起帆順風向東急進,誰也不想留在後面等死。

  此時的一岐島附近當真是萬舸爭流,幾十裡的海面上鋪滿戰船,它們都是爭先恐後的向東急進,什麼武士的榮耀、將軍的暴怒都是浮雲,能逃回日本才是真的。

  當趙烈率領艦隊從北方切入時,看到的就是如此的局面,甚至在蓋倫戰艦攻擊時,許多的關船、小早都是不予抵抗,只是埋頭向東。破虜軍水師勢如破竹橫掃擋在前面的一切敵船。

  破虜軍各船的大炮不斷轟鳴,就像練習打靶般轟擊敵船,輕鬆寫意而沒有風險。

  一上午的時間,又是幾十艘的戰艦被先後擊沉在海峽裡,海水裡到處都是破碎的木板雜物以及倭國水軍的屍體,隨著海浪飄蕩,引來大股的鯊魚享受這個難得的盛宴,一副末日的情景。

  在後壓陣的向井忠勝聽到前方不斷的火炮轟鳴,知道刁滑的明軍又在前方偷襲,不過,他是毫無辦法,安宅船速度就是加不上去,區區幾節的航速真是要了人命了。

  安宅船本來櫓板沉重,船型較大,一般四十步長,三四層甲板,主帆相比船身較小,人力劃槳持續時間太短,總之,它就不是一個適合遠航的船隻,就像迦太基時期的劃槳遠洋海船只適合地中海這個大澡盆一樣,安宅船和關船隻是適合瀨戶內海這樣的小澡盆。

  當密集隊形的二十余艘安宅船趕到時,他們又是看到末日淒慘景象,向井忠勝已經是麻木了。

  他跌坐上層甲板呆呆的看著一艘關船慢慢的沉入大海,船上的船員全部跳海向其他船隻遊去,還有一些受傷的船員哭喊著隨船下沉,鮮血慢慢的飄散。

  這一切就在向井眼前不足百米的地方發生。但是向井的座船已經不能再救人了,一上午救上來的水手已經塞滿船隻的艙室甲板,二十余艘安宅船隻能不管不顧的向東駛去。

  下午未時中,在他們的後方巨大的風帆開始顯現,船隊中的水軍們全都沉寂下去,向井忠勝用望遠鏡看到一艘接一艘灰黑色的魔鬼船出現在鏡頭裡,明人的艦隊來了。

  想想也該來了,這片海域日本所剩下最大的規模的艦隊就是自己麾下這些了吧,此時,安宅船已經沒有了火船隊的護衛,他們早已逃散了。

  向井忠勝此時沒有逃跑的念頭,船速相差太遠,加上現在北風大作,後方的明軍艦隊鼓滿風帆以兩倍于向井艦隊的速度追擊,逃脫是不可能的,向井忠勝傳令船隻靠攏,水軍全力備戰,向井此時只是想著榮譽的戰死,說什麼不能折辱向井的苗字。

  侯君集號乘風破浪沖向南邊的幕府水師,高水城手扶著船舷目測了一下雙方的距離,嗯,還得一炷香的功夫接戰。

  高水城轉過頭望向佈滿海面的倭寇各式各樣的殘骸,嗜血的快意湧上心頭,此時他不禁想起父親死無葬身之地,他們一家也因此陷入困境。

  朝廷發下的幾兩銀子的撫恤銀子根本頂不住幾個月,畢竟一家六七口人要吃飯啊,那時日子過的苦,一年只有兩三個月能吃到正經糧食,其他就是麩皮就著野菜野草對付。

  好不容易熬到成年,入了軍籍,又得到趙大人看中,成為心腹,這才漸漸改善了家境,不過,最小的妹妹還是在最艱難的日子餓病死了。

  一想到這個,高水城就是火大。

  眼前到處漂浮的死屍也許讓別人驚懼,他卻是只有無比的快意。

  “高大人,馬上就要接戰,是不是進入下甲板。”水手長老馬上前問道。

  畢竟,下甲板安全多了,這個不用說了,破虜軍水師也是規定炮戰時,船長下到下甲板,用舷窗觀察指揮,以防止船長陣亡,群龍無首,而甲板上交給水手長。

  “不用了,老馬,甲板交給你,本將不管,但是今日本將就在這裡看著船上的大炮如何擊潰建奴。日後我自會領罪。”高水城搖了搖頭,他堅定的挺直了腰身。

  老馬沒有再勸,作為威海水師的老人,他曉得高水城的出身,知道勸也沒用。

  頓飯的功夫對方的船隊接近到兩裡,向井命令大筒開炮,幾十門的十二磅炮和十八磅炮以及日本土造大筒開炮,激射出的彈丸飛向明軍艦隊。

  當先的三艘較小的戰艦彭越號等各自中彈幾處,彈丸擊中船板發出砰砰的響聲,馮異號的一個主桅被破碎開來,網梯和桅杆橫帆傾斜著,船速立時下降,航向也轉了個九十度的角度,馮異號借此退出戰鬥。

  在接近到一裡內之前,幕府水軍又一次齊射,彭越號、周亞夫號上的橫帆破損,周亞夫號的船舷被一顆十八磅炮的彈丸擊破,一個炮組傷亡。

  接著,兩艘戰船的炮擊開始了,兩艦側舷共二十門的大炮開火,近十門的提亞哥炮多半命中,除了一艘鐵甲安宅船被擊打出大大的凹痕外,另兩艘安宅船中甲板立時破碎,各有三顆彈丸肆虐而過,開闢出三條血路,後救上來擠作一團的水軍是才脫牢籠又進虎穴,中甲板立時成為血火地獄。

  接著安宅船和後續的蓋倫船開始用重炮對轟,一時炮聲聲震海峽,濃煙此起彼伏。

  錢二點燃火繩,面前的四十八磅的提亞哥炮顫抖著噴射出彈丸和濃煙,跑車退後卸力,錢二沒有在三百多米的敵船上看到提亞哥炮所造成的巨大的損傷。

  沒中,就在他打算收回目光時,一個巨大的破洞出現在對方的上甲板,別的炮組命中了,上甲板上堆滿的人群被奇形怪狀的拋飛到空中,一門大筒被擊打出甲板,主桅歪斜,葵花家紋飄飛。

  此時,錢二聽到砰砰的擊打船艙的聲音傳出,好在五百噸戰艦就是為了將來同尼德蘭人,弗朗機人艦隊決戰用的,船板厚重,十八磅的彈丸除了在外面留下深深印痕,在艙內震出股股煙塵,沒有大的損害。

  甲板裡的二十個左側炮組都是按部就班的裝填火炮,接著又一次的轟鳴響起。

  張環和另兩名水手爬上網梯整理被倭寇大炮擊碎的上帆,張環邊爬邊咒駡倭寇,偏偏將上帆擊碎,上帆離甲板最遠,修繕最是麻煩,到達頂端後,張環發現上帆加裝的上桅杆破裂了,需要重新更換。

  張環命令另外兩個水手下去抬來一個上桅杆部件更換,自己等在網梯上拆卸上桅杆,將上桅杆卸下,上桅杆在小心聲中跌落甲板,張環閒暇間看看四周。

  只見衛青號繼續行走在佇列中間,下層火炮甲板繼續噴出濃煙,船隻因為火炮的轟擊不斷的抖動,東側的幾艘安宅船船舷登時破碎開來。

  張環很是看了看風景,張環覺得自己很是適應現在的生活,刺激激烈,有時心驚肉跳,尤其是戰時修補破損時,有時又看到痛擊敵人時十分解氣、過癮。

  此時,兩個水手一先一後夾著不算太長太重的上桅爬著網梯,張環在上面看看,還有個幾米就會送上來,突然,一個水手被一個彈丸瞬間擊飛,噴灑的血肉四濺,甚至飛濺在張環腿上。

  上桅跌落下去,附帶的威力將上桅另一端的水手帶離網梯,這個水手掉落幾米後,伸手抓住了身邊的網梯,身體才停止下落,驚魂未定的他這才發現滿臉黏糊糊的,用手一抹一看原來都是上面被擊飛的水手的鮮血,這讓他差點在二十米的高空吐出來。

  張環注視著被擊碎落海的水手屍體慢慢的落在船後,這不是他見過的唯一的死亡,只是此番是最慘烈的一次。

  嗖的一聲,一個灼熱的彈丸從高水城的身前不到兩步飛過,吹的他的臉上熱辣辣的疼,高水城眼都沒眨一下,他紋絲沒動。

  “告訴火炮甲板,擊發齊整一些,已經有些散了。”他轉頭吩咐一個護衛。

  護衛急忙步下甲板,通稟去了。

  衛青號也是多次被擊中,趙烈的護衛們在趙達、餘大寶的統領下緊張的披甲持盾護衛在趙烈的身邊。

  趙烈此時是全身披甲主要是防止木板碎片的殺傷,至於重炮彈丸的闖入則是聽天由命了,如果彈丸直接撞擊,周邊護衛的鐵盾、盔甲都是浮雲,絲毫不會起到作用。

  趙烈當然不是天生神經粗大,第一次海戰時也是渾身綁緊了,不過時間長了,也是想明白了,當真是點背中炮那也是沒法子,擔驚受怕也沒用,此番數次出入戰船,趙烈就是聽天由命。

  再說,倭寇還沒有二十四磅炮以上的重炮,經過加固的衛青號船首艙室應當無事。

  近一個時辰的交火後,蓋倫艦隊面對安宅船一側的火炮滾燙,只能停下散熱多半個時辰,蓋倫艦隊開始轉向調轉船頭,打算以另一面船舷艦炮迎敵。

  此時海面上只有十艘左右完整的安宅船,其他的十余艘安宅船要麼開始下沉,要麼破損癱瘓海上。

  五艘鐵甲安宅船多處破損,甚至還有一個彈丸鑲在鐵甲櫓板上,但是沒有大事,只是上甲板的重炮半數被毀,當時東方的戰船都是上甲板安放火炮,沒有遮蓋,遇到蓋倫戰艦往往被殺傷嚴重。

  向井忠勝滿臉陰翳的看著明軍艦隊掉頭整隊,他知道絕對挺不過下次的攻擊,鐵甲櫓板遇上了敵人重炮也是多處被穿透,只是沒有象其他安宅船被拆房罷了,不過只是時間早晚罷了。

  海面上照例鋪滿屍體和還在遊動的水軍水手,這種低溫下數百息後他們就會因失溫死去,但是此番真的是沒人顧上他們了,只能自生自滅了。

  向井久經戰陣,不懼死亡,但是他是不想這麼憋屈的死去,但是看來也是毫無辦法了。

  向井忠勝整理了身上的黑色具足,下令全船水軍決死戰,打算全體進駐比良坡了。

  幕府水軍眼看著明軍的黑色艦隊遠遠的調帆挑頭整隊,都是心中充滿恐懼,海面上屍身就是接下來的結局,不過,幕府麾下二十餘年建立的驕傲讓他們沒有投降,只是默默等待他們的結局。

  頓飯功夫,黑色的船影掉頭回來,乘風全速而來,帶著勝利者的無畏和驕傲鋪面而來。

  就在此時,狂風大作,大雨撲簌而下,真是雪上加霜,沒有遮蓋的幕府水軍火炮都是沒法使用。

  明軍前鋒戰艦發炮了,幾艘戰艦的艦炮瞬間將兩艘安宅船拆毀,幕府水軍的反擊寥寥,大多的火炮啞火。

  接下來,兩艘鐵甲安宅船被擊破,四十八磅提亞哥炮威力不是薄薄的鐵板可以阻止的,幾艘提前的唐級戰艦的十餘門提亞哥炮發威了。

  船隊接著前行,向井的坐艦被兩顆彈丸擊中,其中一個彈丸破碎而入,在中甲板造成巨大的傷亡。

  其後一顆炮彈在上甲板掠過,擊中艙室邊緣,碎裂的木片四散,向井忠勝的左臂和右腿一麻,上面各插了一段木片。

  就在向井閉目等死時,大雨變成了雨霧,百步之內不見蹤跡,兩面的對戰停止了,蓋倫船隊即刻下帆降速,如果是兩艘巨艦相撞不是開玩笑的。

  幕府水軍剩餘的幾艘安宅船則是相反,乘著狂風不管不顧的向東疾行,什麼相撞、觸礁都是浮雲,逃出升天才是真的。

  向井忠勝顫抖的跪地感謝八幡真神,他聲嘶力竭的發誓如能生還必報此仇。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13

第171章 炮轟下關

  土井利勝率領步騎軍在下關也沒有閑著,在長州藩早已整理好的大片空地先後進行了兩次編隊的整訓,雜七雜八的各家足輕旗本們統一了號令,初具模樣,只等艦隊勝利歸來就會登船出海討伐濟州。

  艦隊出發五天之後,狂風暴雨中第一批的船隻返回了,土井驚聞噩耗,急忙從大帳中沖出。

  只見出發時氣勢沖天威風凜凜的船隊如今是破敗而回,過半的船隻破損,可謂是盔歪甲斜。

  關鍵是回來的大多是小早船,只有不到五艘安宅船和不足二十艘的關船,其他是近百艘的小早船。

  土井利勝接到會戰失敗的驚疑和不信消失了,肯定是大敗了,就是回來的水手和船隻到底多少的問題了。

  土井利勝身側站立的是驚愕的禦三家總大將和長州藩的筆頭家老福原有俊和總大將清水景治。

  禦三家當真是震驚且痛心,損失巨大啊,長州藩家臣則是又驚又喜,驚的是明軍水師戰力強橫,幕府水軍大敗,不知自家的水師如何,喜得是步騎軍這番是保住了,根基未失。

  接下來的一天裡,先後有近百艘的關船和兩百出頭的小早船返回,安宅船隻回來不到二十艘,其中加賀藩和土佐藩,伊達家的船奉行陣亡,對馬藩和松前藩的船奉行重傷,還有薩摩等四家的船奉行沒有返回,最關鍵的是幕府禦船奉行向井忠勝帶領的幕府安宅船隊斷後未歸。

  如果向井忠勝陣亡,在場的各家都沒好果子吃,畢竟這是德川幕府的重臣戰死,而許多的其他家大名軍將卻安然返回了,這就是幕府發飆的理由。

  為此,土井利勝派出了二十艘關船和五十艘小早出海尋找向井忠勝,營地裡彌漫不安的情緒,戰敗、主將失蹤、戰後追責等等都是不安的來源。

  第二日辰時末,薩摩藩船奉行島津久通帶領兩艘安宅船、六艘關船返回,未時末,向井忠勝的座船終於在四艘關船、十餘艘小早的護衛下返回了。

  當眾人聞訊來到碼頭時,只見三艘破爛的鐵甲安宅船和兩艘被拆了兩面櫓板的安宅船停在棧橋,從船上下來的很多傷患水手,包括了向井忠勝,向井忠勝是被部下抬下船的,他的腿部受創嚴重,已是昏迷。

  如今的情勢明顯,不是水軍怯戰而是力戰不敵,回來的眾多破損戰艦表明了戰況的激烈,只能說明人水師戰力強橫。

  土井利勝此時也是長舒一口氣,只要不是畏敵怯戰,就算沒有一敗塗地,幕府顏面尚存。

  但是,很快他就明白明人根本沒打算給他留什麼臉面。

  第三天午時末,外海遊弋的小早稟報明人水師來犯,據此只有三十裡了,登時下關港灣裡的戰船亂作一團,誰也沒有想到明人戰船竟然悍然來犯。

  由於藩內財政的匱乏,下關根本沒有建造護衛的炮臺,只能靠戰船拱衛,水軍主將重傷昏迷,土井利勝當即命令薩摩藩船奉行島津久通為首防禦明人艦隊的入侵。

  島津久通對於防禦下關還是有信心的,作為海港防禦來說,最好是有炮臺,再就是有船隊協助,相輔相成。

  當下,炮臺是不用想了,但是有船隊,在外洋廣闊的空間裡明人艦隊可以利用船速和巨炮遊擊,一擊則走,來回往復。

  但是明人想攻進下關港則只能是強攻了,此時,小早火船隊就可以派上大的用場,在六七裡縱深的港灣裡,小早火船隊管教來敵來多少就同歸於盡多少。他當然是信心滿滿。

  島津久通調集了全部的七十餘艘火船隊,分成七隊,四隊在灣口廣布,三隊隱藏在海灣內大隊的船隻中,隱蔽待敵。近三十艘的關船出擊到港灣外抵抗,旋即敗走引明人艦隊進入港灣,縱火焚船。

  關船剛剛來到外海,黑色的明人蓋倫戰艦氣勢洶洶而來。

  趙烈的船隊向西躲避風雨之後,又用一天的呃時間整理善後,破碎的船帆,更換破損的桅杆甲板舷板,第二日一早為戰死的五十余名水手舉行了葬禮,這是趙烈的水師最大的一次性傷亡,不過相對于此戰的戰果和敵人的傷亡那就是不算什麼了。

  趙烈召集一眾船長會商,最後決定,讓破損較為嚴重的彭越號、周亞夫號、李廣號、陳湯號、單雄信號、程知節號返回濟州島修繕,其他的三十一艘戰艦整隊前往下關,來而不往非禮也,趙烈決定保持禮儀之邦的傳統,禮尚往來。

  “轟,轟。”李靖號右舷的三十六磅加農炮和三十六磅提亞哥炮一次齊射就將一艘關船開膛破肚,船隻慢慢的沉入海灣,還在遊動的水手在這個寒冷的海水裡不到二十分鐘就會失去體溫而亡。

  這已經是一路上擊殺的第十四艘幕府戰船了,但凡遇到趙烈艦隊的船隻都被補槍,所遇到的抵抗微弱,這些船都是重傷後蹣跚的移動,已經沒有什麼反擊的能力了。

  來到下關外海時,幾十艘的關船迎戰上來,經過近一個時辰的炮戰後,關船隊留下十余艘關船的殘骸敗退向下關。

  臨近灣口,按照計畫,較小噸位的漢級戰艦排成一個縱列,側舷面對下關,隋唐級戰艦則是在其後排成一個縱列。

  漢級戰艦的任務很簡單,就是為後面的隋唐級戰艦護航,隋唐級戰艦用它的三十六磅和四十八磅加農炮轟擊下關。

  看到明人艦隊沒有進入海灣時,島津久通就感到不妙,但是只是認為火攻的計謀失敗了,明人太警覺了。不過對於防禦海灣還是信心十足。

  但是,當明人封住灣口,二百門巨炮轟擊下關時,他登時感到魂飛魄散,下關碼頭附近的營地裡可是有著近四萬水步軍啊,這得造成多大的傷亡啊。

  二百門加農炮的轟鳴聲在海灣裡回蕩,碩大的彈丸呼嘯著沖向下關碼頭,只見旗幟飄揚的營地登時成為人間地獄。

  人體、馬匹、營帳騰起半空,灰塵升起一樹之高,驚叫嚎叫以及馬匹的哀鳴響成一片,誰也沒有料到隔著十裡,敵人的大炮能夠轟擊到這裡,立時死傷慘重,軍兵們四處亂跑,希望可以離開這個地獄,誰也不希望只是挨打還不上手不是。

  土井利勝等人被護衛死死壓在身下,聽憑四周的彈丸橫飛,聽天由命了。

  第一波炮擊後,近百息過後,第二波炮擊開始了,第一波的灰塵沒有散盡,大股煙塵再一次騰起,哭喊聲響徹各個營地,武士的威嚴不見了,只有第一次見到火器威力的驚恐和無助。

  島津久通雙目盡赤,不能聽任下去了,如果後面土井利勝、禦三家等大佬有個好歹,他只有剖腹自盡了。

  在他的強令下,港灣內的關船、安宅船、小早眾船啟動,槳手使出全力,及其水花四濺,像是龍舟競賽般的向灣口沖去。在三裡的距離上,漢級戰艦的近百門巨炮開火,轉瞬就有二十餘艘幕府戰船中招,支離破碎,其他的船隻還是蜂擁向前。

  當距離兩裡時,雙方幾乎同時發炮,兩股濃煙的線陣顯現,幾乎每一艘漢級戰艦都被擊中,木板碎片和灰塵四起,同時幕府水軍又有二十餘艘戰艦中招。

  到達一裡時,漢級戰艦的十八磅,二十四磅提亞哥炮加入炮擊的行列,一時有十餘艘幕府戰船破碎癱瘓,幕府水軍的轟擊也造成了漢級戰艦霍去病號和耿弇號的側舷受損,霍去病號的前主桅破碎。

  漢級戰艦幾乎每艘船上都有水手傷亡,畢竟這次硬碰硬的對轟,和前次的一擊則走不同。

  衛青號的艙室也挨了彈丸的重擊,但是沒有大的問題,趙烈用望遠鏡觀看著下關碼頭幕府軍的慘狀,心中大爽。

  “大人,敵人進到不足一裡。”趙達喊道,沒辦法,四周火炮的轟鳴和雜音讓趙達只有吼叫。

  趙烈意猶未盡的放下望遠鏡,“返航。”

  看到日後所謂馬關條約的簽署地如今的慘狀,他深為滿意,怎的一個爽字了得。

  在鼓號旗幟的調派下,蓋倫艦隊向外海撤離,最近的幕府船隻進到百余步外,甚至發射了火箭,造成了一些船帆的火勢,不過,他們槳手的力量耗盡了。

  明人的蓋倫艦隊升起全帆,航速不是關船和小早可以匹敵的,再說,進入外海,敵人再次一擊則走,一個不好送掉好不容易跑出來的性命,幕府水軍不約而同的在灣口外停止劃槳,目送明人蓋倫艦隊揚帆起航,耀武揚威得勝而去。

  土井利勝的侍從將土井扶起來,土井利勝看看一個倒臥在十余步外的年輕武士,這是老部下淺井的三子,跟隨自己當然是為了將來的前程,不過現在麼頭部被彈丸擦了一下,血肉模糊的躺在地上死去了,這裡這樣的侍從還有兩個。

  “土井大人。”一聲變調的呼喊讓土井利勝轉過身來,只見水戶家的家臣阪田來到近前,月帶頭披散著,身上都是灰塵,“水戶總大將渡邊重綱大人左臂骨折,昏迷不醒啊。望大人派醫師診治。”

  靠,土井利勝心中大恨,怕什麼來什麼,禦三家水戶藩總大將重傷昏迷,還有比這還壞的消息嗎。

  剛剛打發人救助渡邊,報信的人接連不斷的到來,加賀藩的山本總大將,薩摩藩的副將久章等十餘位軍將受傷。

  兩個時辰後,土井利勝得到的是步騎軍陣亡四百三十六人,負傷一千三百三十餘人,戰馬死亡六十余匹馬,傷一百餘匹。水軍戰沉安宅船一百三十二艘,關船二百二十七艘,小早船二百余艘,水軍陣亡五千餘人,損失慘重。

  土井利勝立於碼頭旁,望著鋪滿海灣的雜物和屍體久久不語,他知道他是最後一次帶軍出征了,日後沒有機會洗刷恥辱了。

  土井利勝當晚就發出了請罪書,自請征夷大將軍處罰。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13

第172章 深藏功與名

  一天後,蓋倫艦隊返回濟州島,經過幾天激烈的戰鬥,水師官兵大部十分疲勞,趙烈也想早日回到濟州,還有眾多的事物等他處理,真個是片刻不得閒啊。

  濟州島東二十餘裡處,趙烈遇到了穆尼蒂斯號和亞歷山卓公主號兩艘滿帆急進的帆船,趙烈詫異的登上了亞歷山卓公主號,見到的是亞歷山卓身著半身甲的英姿,她顯然是偷偷前來參戰的。

  看到趙烈,亞歷山卓含淚撲上來,緊緊的擁住趙烈,趙烈緊緊的回抱著她,有一個人真心惦念真是好啊。

  “怎麼到這裡來了。”趙烈溫言道。

  “快一個禮拜了沒有消息了,我實在是忍不住了,於是前來看看。”亞歷山卓美目含淚,靠在趙烈身邊低聲耳語道。

  “你放心,我不會有事,老天一向保佑好人。”趙烈笑著安慰她道。

  亞歷山卓白了他一眼,暗示信你才怪呢,“你一向喜歡弄險。”

  趙烈只能憨笑以對,亞歷山卓現在是足夠瞭解他了,他說什麼都是多餘的。

  從澳門開始到打劫寶船隊以及鐵山大戰,哪一步都是行險,亞歷山卓已經是將他看透了。

  “我一看你這種表情就曉得你是敷衍我。”亞歷山卓的這句話讓皮厚的趙烈也是無言以對啊,亞歷山卓相對大明女子頗為敢言。

  趙烈好一陣才安撫住了亞歷山卓,他理解她的心思,在一旁等待心上人安危的消息真是太過煎熬了。

  艦隊返回濟州港,碼頭上只有萬基、黃漢、白士第等數十人迎候,偌大的碼頭顯得空曠寂靜。

  趙烈苦笑的看看棧橋上的小貓三兩隻,破虜軍此番也算是國戰了吧,大敗幕府水師,但還是不能宣揚,只能深藏功與名啊。

  “恭賀大人得勝歸來。”幾人異口同聲的恭賀道,飛剪船已先一步將戰報通曉濟州。

  “不過是打殺數千倭寇,船隻還是太少了,大部逃離,可惜了。”趙烈笑著回禮道。

  此番如果蓋倫船的數量翻一倍,恐怕不會有多少倭寇的戰船能跑回下關,確實可惜。

  “大人,此番擊毀倭寇戰船不知凡幾,讓數千倭寇死無葬身之地,可說是為當年我登萊水師前輩報了血仇,足以彪炳史冊。”萬基拱手道。

  數天時光讓數千倭寇斃命,自己損失輕微,將當年援朝明軍不曉得甩掉幾條街了。

  “可惜就是我等步隊一個倭寇都沒看到。”黃漢不甘的砸吧一下嘴道。

  “我說黃漢,你還真打算在濟州接敵啊。”萬基笑眯眯道。

  “我就是說說,說說,呵呵。”黃漢一晃腦袋,乾笑道。

  真到了那一步,說明破虜軍水師定是戰敗了,守島其實已經沒有太大的意義了。

  眾人談笑著會同一起走向官署。

  此番大戰的勝利,讓駐守濟州各地的破虜軍心情方松下來,畢竟經過鐵山大戰,折損嚴重的破虜軍雖說整補完畢,畢竟還是有許多新兵未經戰陣,戰力是下降了。

  倭國艦隊被破虜軍水師大敗後,黃漢下令破虜軍步隊除了值勤的軍兵外,其他軍兵放假三天,讓緊張操練數月的破虜軍軍兵也鬆快鬆快,同時也是為此番大勝慶賀。

  “傳給我,傳給我。”于富貴焦急的大喊著。

  身為邊鋒的他利用強壯的身體將抱著他的防守隊員撞個趔趄,於是他是沒人防守了。

  鄒懷恩和他是多年的配合了,聞聲就將手中的皮球穿了過去,于富貴穩穩的接住皮球,向對方的禁區狂奔。

  一路上他撞到了兩個第四百總隊的防守隊員,直達對方的禁區,六分到手,一陣歡呼傳來。

  三百隊勝了,沙漏空了,此前兩隊戰成平手,此番于富貴的達陣得分絕殺了四百總隊。

  于富貴手拿皮球大吼著轉過身來,一票三百總隊戰兵沖向他們的百總。

  本隊四次達陣,身為邊鋒的于富貴就占了三次,最後絕殺對手,可謂首功,要知道,此番千總隊內部的獲勝者可以同李祿千總隊的獲勝者爭奪頭名。

  況且每名上場軍兵還有一兩銀子的獎賞,此外連著三天百總隊每頓都有葷腥,怎個不歡喜。

  他們此時顧不得什麼上下尊卑,一起將于富貴壓在身下。

  待得于富貴掙扎出來,只見于富貴衣衫散亂,髮髻不見了,一頭亂髮披散開來,真是要多狼狽有多狼狽,哪有方才一球定乾坤的英雄模樣。

  韓建和其他觀戰的其他百隊的軍兵們轟然大笑,善意的笑聲響徹校場。

  “懷恩,給俺理理。”于富貴漲紅著臉喊道。

  鄒懷恩笑著上前為他清理身上的灰土雜物,于富貴的護衛上前為他打理好髮髻,同時為他出去棉甲護具。

  待得將全甲披上,佩刀掛上,一個高大英武的軍將又出現在大家眼前。

  “于富貴,此番勝了,待得同李千總的麾下對陣的時候,一定要將他們擊敗。”韓建帶著人走到近前,咬牙看著于富貴道。

  看來上番戰敗後,被李祿好生笑話了兩個月,韓建怨念深重。

  “千總大人放心,上番不是我們百總隊出戰,此番你就瞧好吧。”于富貴大言不慚道。

  韓建用手一指于富貴,笑駡道:“你小子就是太狂了些。”

  于富貴嬉皮笑臉的拱了拱手。

  晚上,于富貴的百總隊好好吃了一回大餐,豬肉燉番薯,白麵餅子管夠,讓吃膩了海魚的軍兵好好打了牙祭。

  在濟州,蓋倫戰艦分批整修,經過幾天高強度的作戰,桅杆、帆索、甲板,舷板等很多地方出現了問題,同時,緊張的作戰數天的船員們也借此鬆弛一下。

  運輸船隊在運送來萬餘遼民後,又一次的離開返回石島,時間緊迫,為了搶在北華航道冰封前完成石島遼民的運送任務,趙烈命令將八艘唐級、五艘隋級戰艦的火炮下艦,重新變身為運輸艦,這樣一次就可以多運送六千餘人,不是小數目了。

  至於剩餘的十艘唐級戰艦當然是南下繼續海盜大業,自家的財賦問題能否解決全在此處。介於前年西班牙人慘重的損失,定會加強護衛艦隊的實力,十艘五百噸級的新銳戰艦,上面配備的三十六磅和四十八磅的提亞哥炮肯定夠西班牙人喝一壺的。

  對於此次慘敗的倭寇,趙烈沒有輕視,如果認為倭人就這般放棄了,那麼下場就會同北洋艦隊一樣,倭人自戰國以來,形成了龐大的武士階層,因此造就了尚武,堅韌,嗜血,搶掠的特性。

  德川幕府一統以來更是狂妄之極,一向是想同大明平起平坐,今日雖是慘敗,不過畢竟是海戰,步騎軍未及對陣,心中不服,展開報復是肯定的,那麼,如果自身是德川家會怎麼做?

  既然戰船火炮不利,那麼自造蓋倫船或是購買蓋倫船,甚至同弗朗機人和尼德蘭人遠東艦隊勾結起來都是可能的,尤其是後來的尼德蘭人正是國力鼎盛拼命向外掠奪之時,怎麼可能放棄獨霸日本這個東亞僅次於大明的龐大市場的機會,狼狽為奸是必須的。

  而尼德蘭人的戰艦當真是不要太多,海上馬車夫不是浪得虛名的,當然大部分是商戰兩用的海船。日本幕府和尼德蘭人兩者相結合的破壞力定是極強。

  “尤利亞諾先生,船廠的一切是否滿意。”趙烈看著忙碌的船廠,此時整個船廠正在修繕大大小小的戰船,卸載火炮。

  “大人,這裡新建的船廠比原來的場地寬闊,後面的住宅也是較為寬敞,很好。”尤利亞諾豎了豎大拇指。

  趙烈笑著點點頭,石島建立倉促,地域狹小,當然不能同濟州相比較。為了給工匠們一個好的休息環境,百餘間獨立的屋舍在去年夏天就在難民建造下完工了。

  “尤利亞諾先生,船廠什麼時候可以建造新的船隻。”趙烈到此最關心的是這個。

  “大人,船廠從現下起就可以建造船隻。”尤利亞諾摸摸濃密的鬍鬚說道。

  “很好,我命船廠在六個月內建造十艘唐級戰艦,此外還建造一艘百餘噸的快速戰船以及一艘八百噸的戰艦。”趙烈希望改變濟州探查戰中飛剪船探查有餘火力不足的問題,不能每次前哨戰都出動幾百噸的大艦吧。

  再者將來控制大明日本商路也需要這樣的船隻巡查,至於八百噸的巨艦則是為尼德蘭人,弗朗機人準備的禮物,希望到時他們能夠喜歡。

  “這沒有問題,但是小的帆船和大的帆船只能是慢慢建造。”尤利亞諾對於八百噸巨艦也是沒底,這般巨艦他也是頭一遭建造,這裡頭的龍骨、舵機都是巨無霸的存在,建造難度成倍增加。

  “嗯,可以,必要時,你可以讓泰山號和華山號入港好好探查一番。”趙烈說道,心中也是兩難,這兩艘艦可是商船隊的主力,肚大能容,行駛平穩,難民中的婦幼羸弱都是他們負責運送的。

  尤利亞諾笑著點頭,有這般範本立在那裡很多事宜都可登船一觀,可以讓匠戶們少走很多彎路。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13

第173章 將軍之怒

  下關慘敗的消息震動日本,京都、大阪、江戶等大城更是幾乎人盡皆知,一時對幕府的不滿之聲四起,畢竟此番折損極為慘重,也只有數年的侵朝可比。

  德川家光得到全部的資訊已經是戰鬥結束後的第五天,土井利勝發來的戰報請罪書已經將損失報于將軍大人。

  此番一岐島合戰,各大名和幕府水師共計損失安宅船一百余艘,關船二百餘艘,小早折損的太多,到現在還沒有合計詳實,容後再報,此外,各大名的船奉行都有折損,幕府水師總大將向井忠勝昏迷不醒,土井利勝自請責罰云云。

  看完戰報和請罪書後,暴怒的家光將寢殿的物品打砸一空,又棍棒擊打了幾個小姓,這才稍稍息怒。

  當他走出寢殿時,稻葉正勝早已等在殿外,阿福很聰明的沒有親自前往勸說,此時一些廢話只能是讓脾氣暴躁的家光更加的不耐,於是她派人通知了正在當值的長子稻葉正勝。

  稻葉正勝立時放下政務,匆忙剛到本丸,在殿外等待家光,他深知家光不把怒氣發洩完畢,說什麼都是白費,好在家光脾氣來得快消得也快。

  德川家光憤憤的快步走出殿門,看到稻葉正勝,他沒有多言,只是走向天守閣,稻葉正勝心中大定,年輕的將軍還沒有喪失理智,他默默無言的跟在家光側後,一眾小姓護衛兩側。

  一路德川家光沒有言語,對於遇到的家臣等人的跪拜一律無視,快步疾行直驅天守閣,一眾家臣當然曉得將軍如今心情打壞,都是儘量退避。

  一行人來到評定室,家光來回踱步,借此舒緩心情,月帶頭的髮髻來回顫動著,昭示他激蕩的心情。

  “本君自小不在父母身邊,不得寵愛,如不是祖父大人的定奪,也必不能成為家主,本以為繼任將軍,安靖四方,終於可以得償所願,完成祖父重托,不料,第一次合戰就是大敗。”德川家光痛苦的閉上眼睛,面目的肌肉不斷抽動,內心痛苦不堪。

  “殿下,此番合戰不過是海戰失利,並非是決戰潰敗,此乃大不同。”稻葉正勝鞠躬答道。“此外,具體戰況不能只聽戰報,還得當面訊問領兵的大將及軍兵,才能知曉戰敗的真正原由。”

  “土井利勝的戰報上講明人南蠻戰船船快炮利一擊則走,在海上遊擊我水軍,不與我軍決戰,待擊潰我軍後,再銜尾追擊,至此我軍大敗。”德川家光用手使勁敲了敲戰報,仿佛那就是土井利勝的臉面,因為氣憤,他口吃的毛病又犯了。

  “今日是屬下當值,看過戰報後,屬下思量戰報恐大部為真,我軍海船遠航不利,我國海運多用大明海船,可知因由,南蠻戰船可遠航萬里,此相差不可道里計,此外,近年我德川家旗本也多用仿製南蠻大炮,可見敵軍船炮皆優於我軍怕是不虛。”

  稻葉正勝字酌句斟,既要點出問題,又不能刺激家光,真不是容易的活計,不愧是家光的第一心腹。

  “此是器具不利,非戰之罪,我家可重新訂制巨艦大炮,勤加操練,反擊明人,讓其知曉我征夷大將軍的威嚴。”稻葉正勝言罷大禮參拜。

  有人疏解,德川家光的心情終於平復下來。

  “殿下,如今當務之急是安撫損失慘重的一眾大名,畢竟他們的損失是最大的,水軍還是以外樣大名為主,無論如何他們是在天皇和大將軍的旗號下為國戰損的,必須給予獎賞,安撫眾人之心,此外就是求得大禦所殿下的諒解,畢竟嘛……”稻葉正勝沒有多言。

  不過,德川家光當然明瞭,向來不喜他的秀忠殿下對於此番慘敗定然是惱怒非常,家光必須上門請罪,這表明的是一種尊重的態度。

  同時也是為了安穩局勢,畢竟朝中內外大禦所殿下的心腹大多掌有實權,實際上當今幕府大禦所掌控了大半的權力,向大禦所請罪實際上是安穩內部的舉措,必不可缺,至於反擊復仇則是日後的事了。

  “丹後守,今日幸虧有你母子在此寬慰本君。”德川家光慨歎道。

  “不敢,此是我等母子分內之事,忠君之事而已,不足道哉。”稻葉正勝急忙躬身答道。

  德川家光滿意頷首,世人皆以為他是礙于阿福的臉面,啟用私人,將年青資歷淺薄的稻葉正勝放到老中的位置,卻不知,稻葉正勝恭謹謙遜善於內政,正是老中的絕佳人選,否則其弟正吉卻是沒有被重用如何解釋。

  反倒是稻葉正勝被阿菊長子的身份拖累多矣。

  “失敗很平常,家康太政大臣當年甚至在合戰中僅以身免,日後重整齊鼓安靖天下。”身量平常的德川秀忠即使端坐地上也是威儀逼人。“當下作為征夷大將軍的你打算如何處置。”

  “太政大臣殿下,此次合戰失利後,我水軍損失慘重,短期內不能出戰。”家光跪坐於地,因為緊張說話還是有點磕絆,“我意立時向京都天皇上陳請罪書,同時安撫各藩,至於復仇明人則關乎水軍重建。”

  “很好,我常常擔心你過於急躁的性情有礙你處理大事,看來幾年的歷練,你是大有進境。”秀忠輕搖摺扇,“那麼,你打算如何重建水軍。”

  “水軍耗費巨大,此事只能是彙集家老,老中合議,目下尚無定策。”家光恭敬答道。

  “如此,到今日我方相信你可以制怒,不以怒興兵。”秀忠終於滿意頷首,“此外,此戰戰敗也並不都是壞事,此時應加派人手巡視各地,探查大名動靜,此時應該有人幸災樂禍了吧。”秀忠輕泯香茗,家光上前親手續茶。

  “你祖父曾經對我講,天下尚未太平,今日,我再講一句,天下永不會太平,我德川家同各地大名永遠不會停止爭鬥,你即使對外征伐時也不能忘了內裡的敵人,他們才是最致命的敵人,外敵往往只是勒索錢糧,他們卻是錢命兩收。”秀忠第一次完整的對家光說出自己的政見。

  以往對家光不甚滿意的秀忠此番是第一次語重心長的與秀忠共商國事。

  德川家光顫抖著伏地拜謝,他知道這是秀忠認可了他的所為。

  第二日辰時中,德川的寢殿中,德川居中正坐,側下陪坐的則是一個頭髮花白稀疏的老人。

  這個老者臉上左臉上有一個近寸的刀疤,隨著主人臉面的動作它反轉抽動,頗為猙獰。

  “但馬守大人,此番我軍大敗,軍心受挫,水師折損泰半,師範何以教我。”德川家光此時雖是提到了此番大敗,卻沒了昨日的氣急敗壞,反倒是頗為的和煦。

  昨晚太閣大人的認可還是讓德川家光精神大振,恢復了往日的氣度。

  “將軍殿下,此番我軍戰敗,雖說折損慘重,乃是戰艦不敵,器具有缺,將軍麾下旗本和各地大名還是盡力了。”但馬守柳生宗矩恭敬的施禮,然後不疾不徐道。

  雖說年近六旬,但是腰板筆直,精神矍鑠,作為德川家光的兵法師範也是德川家光極為信任的家臣,他實際上可算是德川家光的軍師。

  德川家光很多的事宜都會問詢於他,地位不顯眼,但是極為親貴。

  “如今當務之急還是重整水師,畢竟若想收復蝦夷地,沒有水師臂助絕無可能。”

  “難道只能看著明人開拓蝦夷地,時日長久恐盡入其手。”德川家光皺了皺眉,咬牙道。

  “蝦夷地廣闊之極,遍佈森林草地,加上阿努伊人的掣肘,明人想開拓出來不會太快。”柳生宗矩微微一笑輕搖摺扇,“就是開拓出來,待我水師大成擊敗其水師,收回蝦夷地不過舉手之勞,到那時明人的開拓可是會為將軍節省大筆錢糧。”

  “但馬守所言大慰我心。”德川家光展顏一笑,摸了摸自己光潔的額頭,“不虧是大日本首屈一指的兵法家。”

  “將軍過譽了。”柳生宗矩正容一躬身,“將軍心裡其實早已有了腹案,不過不忿明人暫時佔據蝦夷地而已,臣下不過是明言罷了。”

  德川家光哈哈一笑,心中十分受用,柳生宗矩從不以師範的身份壓人,而是善於委婉勸解言明,這也是德川家光向來倚重他因由。

  “如此說來,水師戰船最為緊要了。只是安宅船也是不堪一戰,難道建造南蠻戰船,只是離我建造那艘南蠻戰艦多年了,當年的匠人已是星散,再者,當時主持建造的是西班牙匠師,唉,如今無人可用啊。”德川家光無奈的搖搖頭。

  “這倒是不難,畢竟西班牙人和尼德蘭人都能建造南蠻巨艦,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嘛。只是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大肆在我國傳教,如今教眾數十萬,極為可慮。”此番柳生宗矩頭一遭緊了緊眉頭。

  “但馬守說的是。”德川家光不屑一笑,“這些南蠻人傳播所謂上帝教,假仁假義,而我國一些愚民受其蒙蔽入教,甚至如伊達獨眼龍這樣的大名也信奉起來,甚為可笑。此番造船一事不可讓他們操持。”

  “可以讓其競價嘛,如此兩家相爭,我方才可漁翁得利嘛。”柳生宗矩嘿然一笑道。

  德川家光撫掌大笑,“但馬守所言深得我心啊。”

  兩人商議了良久。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14

第174章 澳門困境

  崇禎元年三月初三,十艘唐級戰艦以及穆尼蒂斯號、亞歷山卓公主號,十艘飛剪船整隊從濟州島濟州港出發南下,踏上了南掠的行程。

  而做為諾言的一部分,趙烈將陪同亞歷山卓南下前往澳門,拐帶了人家姑娘兩年不親自上門謝罪可是不好交代啊。

  此外,今年三月雖說離四年之約還有一年多的光景,但是趙烈認為建立穩健聯盟的機會已經來臨了。

  提早達成盟約,也能讓澳門葡萄牙人看到自家的實力,有利於結盟的穩固。

  此時正值春季,海面上的風向不定,時而吹來側向的頂風的西北風,時而是側向的南風,讓艦隊不斷的調整帆索借取風力,只是以四到五節的船速向東南前行,快速的飛剪船降下航速將就著蓋倫船一併南行。

  幾年來,此番的出航對於趙烈來說是最為輕鬆的,出征呂宋島北航道將會由李虎、穆尼奧斯帶隊,隨著局面的鋪開他不可能事必躬親,況且對於唐級戰艦的威力他是深具信心。

  他則在澳門之行後將折返濟州,輾轉前往北華島,今年是北華大開發的一年,諸事繁巨並且不會平靜,這是他最不放心的地方了。

  既然是一趟平靜旅程,趙烈同亞歷山卓享受起難得的海上假日,這是趙烈回明之後最是愜意的日子了,亞歷山卓當然也是沉迷于有心上人相伴的幸福時日中,況且此番是情郎相伴回家商議婚事,更是讓她心情大好。

  此時的福建沿海是風起雲湧,鄭芝龍、李魁奇、劉香等人是哪吒鬧海,將狹窄的福建沿海鬧的是天翻地覆,如果沿海的海商甚至漁民沒有打點這些團夥,當真是片帆不得下海。

  福建水師大部被殲被俘,鄭芝龍等人以廈門為基地騷擾福建沿海,福建官場到了一日三驚的地步。

  新任都察院左都禦史巡撫福建的熊文燦頭大如鬥,重建水師清剿海盜需要大量建造戰船,招募人員這是如今殘破的福建財政無法承擔的,向朝廷內閣求助上任巡撫就已經做過了,內閣的回復是沒錢。

  如今登基不久的崇禎帝正為遼東的餉銀大肆收刮,福建的匪患短期內是不用指望了,這都是京中的同年同僚告之的,那麼,怎麼辦。

  如果放任海盜不管,偏偏海盜襲擾四方是福建不穩的源頭,欲治理福建必打掉海盜,簡直是無解的難題。

  於是招撫這個唯一可行的舉措被熊文燦採納了。

  招撫是兩方面的事情,官府有招撫之意,海盜也得有受撫之願,一個巴掌拍不響。

  幾經接觸,唯有鄭芝龍招撫受撫之意最堅,始終在同福建都司府聯絡、接洽,李魁奇、劉香等人則是三心二意,志不在此。

  熊文燦注意到了實力最為雄厚的鄭芝龍的受撫之意,親派幕僚多加籠絡,兩方開始正式接洽。

  正是此時,三月末趙烈的艦隊經過了福建海域,趙烈注意到從浙江南部海域開始就沒見過大明水師的哨船了,出現的都是懸掛各色旗幟,著裝般雜的海盜哨船,表明大明官府的水師是片帆不入海了,鄭芝龍、劉香等海盜才是如今這片海域的主人。

  對於弗朗機人的大艦隊海盜們全無騷擾,一律放行,他們向來在弗朗機人和尼德蘭人之間漁利,當然不會得罪,就拿鄭芝龍來說,今年與澳門弗朗機人走的近,明年就可能是同小琉球的尼德蘭人來往密切。

  這一日,艦隊在廣東外海分開,十余艘蓋倫戰艦、飛剪船向南海的大洋深處緩緩駛去,亞歷山卓公主號和穆尼蒂斯號、飛鯊號、飛狐號飛剪船則轉向北方,向澳門航行。

  第二日在澳門外海,亞歷山卓、瑪塔乘坐穆尼蒂斯號由飛鯊號伴隨向澳門駛去。趙烈則在亞歷山卓公主號上等候。

  亞歷山卓公主號上甲板有七門重炮,分別是艦首的十二磅加農炮,和兩側各兩門十二磅加農炮、一門十八磅提亞哥開罐器,百餘名披甲,擁有足夠的自衛能力,即使是多艘蓋倫船的圍攻,亞歷山卓號也可以利用其船速逃逸。

  阿隆佐先生正與議事會的同仁們共同商討澳門當前面臨的嚴重威脅,此前澳門百年來都是一個商港,經營著由西班牙、葡萄牙到東南亞直至日本的商路,每年收入頗豐。

  商人們滿載而歸,澳門市府則是收取豐厚的稅收,澳門葡萄牙人經營著於此相關的各種業務,如船廠、炮廠、店鋪、海貿、餐飲等等,總體來說利潤豐厚,澳門安居樂業。

  但是,澳門的命運從近十年前開始改變,自從宗主國西班牙加入神聖羅馬帝國的征戰中後,已經無力守衛其東南亞和東亞的領地,更不用說葡萄牙人的領地。

  後來的兇猛惡犬尼德蘭人和英格蘭人開始在中東、印度、東南亞建立據點,侵蝕西葡兩國的領地,打劫兩國的商船。

  幾年來,從東南亞到葡萄牙本土的商路時斷時續,澳門如今只能依靠澳門到馬尼拉,澳門到日本的商路存活,當然這也是一年兩百萬兩銀子的商路。

  尼德蘭人如今又盯上了這個商路,他們攻擊大明搶奪大明對外海貿的專屬權的行動失敗了,但是他們奪取了小琉球島,從那裡出發他們不斷打擊葡萄牙人從澳門到日本長崎的航路,使得澳門人的商船損失慘重,收入下降一半。

  同時,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傳教士在九州、本州、四國的傳教行動吸引了數十萬的日本教民加入,引起了日本幕府的不滿,幕府內部有大臣叫囂斷絕同葡萄牙人西班牙人的海貿,以示懲戒,澳門的危機來臨了。

  阿隆佐揉了揉前額,議事會商量了兩天,並讓市政廳的人員參與,反復的核算。

  結果是保全兩個商路最少澳門得投入百萬兩銀子,從而新建二十艘到三十艘的蓋倫戰艦,這是澳門不能承受的,澳門最多能夠投入三十萬到四十萬兩的銀子,新建十余艘蓋倫艦,保持一個商路的安全。

  阿隆佐頭痛的是,是否真正放棄日本航路,還是集中力量保住一年貿易額百萬兩銀子的菲律賓商路,一年多前琉球的尼德蘭人多半年沒有騷擾日本航路,讓澳門鬆了口氣。

  不過,最近半年來,又開始在琉球海峽大肆搶掠葡萄牙人、西班牙人的商船,後來得知,他們在琉球損失了幾艘戰艦,再得到雅加達的補充後,又開始行動了。

  此時,他無比痛恨搶劫一把就走,弄的他和澳門極為丟臉的那個明人團夥。如果那次被劫的幾十萬兩銀子還在,他還愁什麼,自從兩年前幾十個葡萄牙人和這夥明人走後,自今渺無音信,這幾十人的家眷不時前來哭訴,讓他頭疼不已。

  阿隆佐在海商的不滿目光中宣佈今日休會,明日再議。

  回到家中,阿隆佐疲乏的飲著一杯烈酒,他預感到他的議長位置懸了,畢竟人們不會讓一個不能解決問題的人長久的呆在議長的位置上。

  他之所以還在這個位置上,是因為至今沒有一個人提出妥當的建議解決澳門面臨的問題,如果有人提出哪怕勉強應付的方案,那就有可能取而代之。

  此時,家中明人奴僕稟報,守軍司令費利佩求見。

  “大人,剛剛洛佩斯家的亞歷山卓小姐乘坐穆尼蒂斯號入港了,同時入港的還有明人的一艘小船,如今亞歷山卓剛剛回返她叔父家的商號。”費利佩進來後沒有廢話,急忙說道。

  “真的嗎?”阿隆佐顫聲問道。

  “是的,千真萬確,碼頭的菲爾少尉親眼看到的。”費利佩斬釘截鐵的說道。

  如同抓到了救命的稻草般,阿隆佐將酒一飲而盡,放下酒杯,“走,去一趟。”

  兩人隨即出門而去。

  當兩人急忙到達亞歷山卓叔父阿松桑的家中時,阿松桑出來在會客廳迎接了他們。

  “雖說亞歷山卓小姐經年才回,你們親人幾年未見,當然是有許多的話要講,不過,此次涉及到幾十人的安危,還請原諒我們不請自來。”阿隆佐歉意說道。不過,他同阿松桑交情尚可,相信他不會太過在意。

  “生離死別啊。”四十多歲的阿松桑眼睛泛紅,“我哥哥幾年前去世,就留下了兩個孩子,他們不遠萬里投奔於我,上次,澳門出事,我不在家中,我以為再也見不到她了。”

  阿隆佐和費利佩規勸幾句,心中確是焦急,那什麼,剩下那些人呢,明人的實力如何,關乎澳門大局,你倒是說說啊。

  “據她講,澳門去的人都是安然無恙,至於明人嘛,說是已經佔據濟州島和北華島,詳細嗎,待她出來相談。”阿松桑尷尬的摸摸濃密的黑鬍子,“唉,幾年沒見,她和她嬸嬸的話多了些。”

  聽了這話以後,阿隆佐心中反倒更是心癢不止,看來明人勢力發展很快嘛,當真是有可能襄助澳門和他自己,這個,唉,能不能早點出來嘛。

  “咳咳,據她說,此番回來就是商議她同明人首領婚禮的事情,所以嘛……”又等了頓飯時間,阿松桑很是歉意。

  哦,上帝啊,你早說嘛,這,這是要成國母了,好事嘛,這次阿隆佐倒是不急了,開玩笑,如果一國國母是澳門葡人,那他還急什麼。

  “阿松桑先生,這裡有沒有好茶,我們邊喝邊等。”阿隆佐問道,心急火燎的前來,真是有點渴了。

  阿松桑老臉一紅,讓這事鬧的,都沒有以茶待客,吩咐明人奴僕上茶上點心。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14

第175章 宗教它是個問題

  澳門外海,趙烈遊蕩了兩天,就是在不停的兜大圈子,在這裡實際的控制者是海盜,就是明軍的水師也是能搶則搶,絕不含糊,在這裡兵匪是分不清的,趙烈如此也是為防萬一。

  第二天午時初亞歷山卓號遇到廣東水師的一個蒼山船,此時,大明水師還沒有恐外的習慣,蒼山船是大大咧咧的靠前盤問,擺明瞭將趙烈等人當成了肥羊,開口二百兩買路錢。

  趙烈也沒讓亞歷山卓公主號起航走人,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趙達出面同南海大明的同行們砍價,都是水師出身,這撈外快的能力都是一樣的。

  趙達和對面的船頭砍來砍去,將二百兩講成了四十五兩銀子,大船三十兩,小船十五兩,趙烈和餘大寶在甲板上津津有問的看著兩人砍價,當然也是一樂。

  兩人砍出了交情,趙達甚至到對方船上走了一遭。

  “大人,廣東水師被福建海盜禍害的不輕,過半的水師福船被毀,兩廣都司至今沒有給補上戰損,連陣亡將士的撫恤也是拖欠泰半,唉,水師真是後娘養的,他們出來盤剝也是迫不得已,如今也就是大人屬下水師才能過上好日子。”趙達回船後頗為唏噓。

  “中國數千年什麼時候真正重視過水師,中國歷朝歷代都是再為田畝鬥來鬥去,每當人口大增田畝不夠時,必定會是天下大亂,折損近半的人口,自行減丁,王朝更迭,幾百年一輪回,必是如此。”趙烈想想中國的輪回,當真是規律的很,“卻不知海外自有田畝,自有金銀,將在爭鬥中死去的無數人馬出海開疆拓土,恐怕海外到處是中華之地了吧。”

  “大人所言極是,也只有大人才能將水師用的出神入化,出海開疆拓土,建功立業,可惜不為朝廷所知。”趙達倒是沒有恭維,他也知道趙烈不喜逢迎,這就是他的心中所想。

  “不是我將水師用神了,而是我自己決斷,可避敵擊虛,朝廷職掌將兵者都是滿腹詩文的呆子,頑固不化,不知變通,妄言半部論語治天下,不可說啊,真是愚蠢至極。”趙烈撇撇嘴,千百年中華之悲哀。

  “如果我等在海外開疆拓土之事,朝廷一旦知曉,我等就是有自立之心的反賊,人人得而誅之。若有一天我等被倭寇戰敗,朝廷裡必是為倭寇叫好者一片,不動刀兵而國賊伏誅嘛。”這就是日趨封閉保守的儒家治國的悲哀。

  經過幾千年的無數文人的變態完善,此時的儒家學說掌控的大明當真是一個囚籠,囚禁中國於無形。

  未時中,穆尼蒂斯號駛出澳門,載著亞歷山卓一家,阿隆佐、費利佩等人與亞歷山卓號相會外海。

  趙烈在甲板上迎接眾人的到來,阿松桑是個高廋的中年人,面目白皙,眼窩深陷,留著大把的黑鬍子。

  阿松桑的大兒子二十歲的佩德羅也是身形高瘦,面目清秀,不過眼中帶著不善。

  亞歷山卓的哥哥擔任了戰艦的大副,護衛商船前往馬尼拉了,不在此地。

  亞歷山卓和瑪塔身後則是阿隆佐議事長,上船後環視一圈後,看向趙烈,不過由於趙烈正在亞歷山卓的陪同下與阿松桑一家相見,阿隆佐只能是在後面等待。

  趙烈也是硬著頭皮微笑著同幾人示意,並通過亞歷山卓問候,不過,阿松桑懂得漢語,並且說的不錯。

  “此次,來到澳門為的是為了我同亞歷山卓的婚禮向您請求同意和祝福。”趙烈正容恭敬的說道。

  “按說我不願意亞歷山卓嫁給一個異教徒,畢竟這在葡萄牙是不可思議的事情,而且是有生命危險的事,不過,這裡是遠離葡萄牙萬里的澳門,這樣的婚姻不是頭一次,最主要的是亞歷山卓非常的愛你。”阿松桑聳了聳肩,很是無奈,“作為她的叔叔我只能祝福你們。”表情很是遺憾。

  “阿松桑先生放心,我會真心對待亞歷山卓,我會與她一生一世不分離。”趙烈只是表達了心意,只是由於他兩年前澳門的所為,他們能相信到什麼地步他也沒有辦法。

  佩德羅眼光不善的看著趙烈,語調激動的說了不少。

  趙烈詢問亞歷山卓,亞歷山卓躊躇不語,瑪塔則是目光炯炯的看著趙烈說道:“亞歷山卓的表兄說,你們大明人都是三妻四妾,他說不能相信你。”

  我靠,我招你惹你了,敗壞我的形象,趙烈一時哭笑不得,不過,這句話可是說道了所有人的心坎上,只見所有的人都盯著趙烈,想知道趙烈的答案,包括一旁的阿隆佐。

  “我一生只愛亞歷山卓一人,只娶她一人,天日可鑒。”趙烈大汗,事到如今只能指天明誓。

  當然,這也是他心中的想法,他可不想子孫為了權錢骨肉相殘,如果多娶妻妾這是必然結果,後宮和諧那只是傳說,不是事實。

  “不,不,不,你應當對上帝和聖母發誓。”阿松桑嚴肅的說道。

  “不,不,不,我不相信上帝,我不會向他發誓。”趙烈正容說道,這不是小問題。

  如果在這個問題上妥協,那麼亞歷山卓的親屬如果在趙烈的領地宣揚天主教呢,這是趙烈決不允許的,不容退卻。

  阿松桑立時滿面怒容,瑪塔和佩德羅也是憤憤不已。

  趙烈不為所動,堅稱不會信奉天主教。

  亞歷山卓一旁急的珠淚不斷,在一旁更為焦急的是阿隆佐。

  作為老道的政客,阿隆佐不是一個虔誠的教徒,他是一個地道的實用主義者,在虔誠的教徒面前他是虔誠的信徒,當宗教問題阻擋了他的道路時,他會毫不猶豫的拋棄它。

  如今上帝不能解決澳門的問題,趙烈確能夠解決,老奸巨猾的阿隆佐兩日來通過有點一根筋的瑪塔打探到趙烈已經擁有近萬步軍,蓋倫船四十餘艘,還佔據了濟州。

  這在東亞是多麼龐大的力量,足以同尼德蘭東印度公司抗衡,足以保證前往日本的商路,也就能夠保住他的職位,得到這個消息阿隆佐心頭火熱,此時卻是因為宗教的事情鬧的如此不堪,阿隆佐這個膩歪。

  “兩位一位是亞歷山卓的叔叔,一位是亞歷山卓的心上人,如此對立,讓亞歷山卓多麼痛苦。”作為資深政客阿隆佐不允許因為這個事情破壞澳門大局。辦法還是有的嘛。

  趙烈同阿松桑看到流淚哭啼的亞歷山卓,都是心中一軟。

  “阿松桑,你不是亞歷山卓的父母,所以不能強迫趙烈先生。”阿隆佐點了點阿松桑,你沒資格強迫你的侄女婿信教。

  阿松桑不滿的瞪了一眼阿隆佐,不過沒有辯駁,阿隆佐說的也有道理,畢竟亞歷山卓不是他的女兒只是他的侄女。

  “趙烈先生,你不會阻止亞歷山卓信教吧?”阿隆佐轉向趙烈。

  “當然不會,亞歷山卓有絕對的信仰自由。”趙烈斬釘截鐵的說道。

  “那麼你同意神父主持你們的婚禮嗎?”阿隆佐說道。

  “同意,不過,我們還會辦一個大明式的婚禮。”趙烈答道。

  “好吧,我看只能這樣辦了,我們不能拆散兩個相愛的人不是嘛。”阿隆佐悲天憫人的說道。

  阿松桑、瑪塔無言以對,如今不同意婚禮,恐怕會讓亞歷山卓傷心欲絕,是否會離家出走不得而知,只有屈服。

  趙烈感激的向阿隆佐點點頭,不錯,老頭有兩把刷子,這是欠了老小子不小的人情,他當然不會認為一個政客有著多麼豐富的感情,阿隆佐相幫必是有所求,趙烈也是打算同澳門結盟,各取所需。

  劍拔弩張的局面告一段落,一旁的趙達、餘大寶也是長舒一口氣,作為婆家人的趙達對於他們的堅持一無所知,根本插不上嘴,餘大寶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乾著急,好在緊張的氣氛消融,趙達急忙將幾人讓進艙室,讓護衛上茶。

  “趙大人,這艘船我從沒見過,是你新建的?”阿隆佐側面打探一下。

  “當然,這是在澳門船匠的監督下我濟州島造船廠建造的飛剪船,側順風時可達十二節左右。”趙烈笑著答道。

  嘶,阿隆佐一看這個船型就知道船速很快,不過,沒有先到幾百噸的亞歷山卓號可以達到這樣的速度。

  “不過,此船船型狹窄,運貨不是太多吧。”阿隆佐問道。

  趙烈一豎大拇指,不虧是海貿行家,一言中的,“此船就是為了快速將急需的人和物運送到遠方而建造的,有時時間就是金錢啊。”

  “時間就是金錢,金玉良言啊。”阿隆佐有樣學樣也是一豎大拇指,不過他也是深知這句話的精妙。

  趙烈一時啼笑皆非,這話語,這手勢當真是讓趙烈有種穿越時空的違和感,不是回到大連公司同加盟商會談了吧。

  趙烈微微搖頭,擺脫了這種違和感。

  “此次我也邀請阿隆佐先生前往濟州島參加婚禮,不知道阿隆佐先生是否能夠前往呢。”趙烈邀請道。

  “當然,趙大人的婚禮我是一定會前往道賀的。何況趙大人是與我們葡萄牙人成婚,用大明人的話講,我們是一家人了嘛。”阿隆佐微笑答應。他心中大爽,當年這步棋是走對了,否則澳門今日困境當真無解。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14

第176章 北華春到

  北華島的春天到了,漫山遍野的綠色,中間點綴著星星點點的野花,吹拂的西南風帶著濕潤的氣息,不復冬日裡常常呼嘯幾天的刺骨寒風。

  方順一家子同其他近三千遼民在一千破虜軍的警戒下開始進入了北方的平原,說是平原不過是小塊的平原和低矮的小山丘組成的,不過比方茂港附近的丘陵那就算是平原了。

  這裡同丘陵地少有不同,草原和林地相間,不過都是極為茂盛,清理起來很是麻煩。

  方遠山趕著一匹馬拖走一顆粗大的楊樹,方順抹了把滿臉的汗水,看看這片楊樹林子,還真是不少,取暖的木頭這番是不愁了。

  方順放下心思拿起斧頭走向下一顆楊樹,砍倒楊樹,不能算完,還要將樹根挖出,最後用馬深耕土地,這才完成初步的開荒。

  幸虧有這濟州馬啊,雖說身量矮小一些,不過,畢竟是大牲畜,不是人力可比的,這拉運木頭、糧食、深耕土地、耕種、沒有這馬,這幾千人手當真是不夠用。

  到了中午,魚湯、玉米麵餅子管夠,方順等百餘人湊到一起大口吃喝起來,活計繁重,每個人都是餓了,各個狼吞虎嚥,不到盞茶功夫幾大盆的食物一掃而光。

  “方頭,咱們百隊看來真是餓了,俺特意多做了些餅子,這還差點沒夠吃。”老於頭坐在一邊笑著說道。他還是老習慣,稱呼方順還是靖海墩時的老稱呼。

  “老於頭,這活計不多吃點扛不住啊。”方順咽下最後一口飯,喝了口水。

  “還真是,也就是方頭照顧俺,看俺年齡大了,讓俺做飯,要不真是吃不消啊。”老於頭笑眯眯的說道。

  “苦是苦,不過有餉銀拿著,飽飯吃著,上哪裡找這種差事去。”方順抹了把嘴,完活。

  “方頭,這裡是不是咱們分地的地界?”老於頭問道。

  “不好說,大人們沒有發話,不過不急,早晚的事。”方順安穩的說道。

  “那倒是,趙大人說到做到,從鐵山將我等帶來這裡,餉銀拿著,飽飯吃著。”老于頭邊說邊收拾盆碗,“我就是怕誤了農時。”

  “不愁,知道總吃的番薯吧,這番薯只有三個多月最晚四個月就可以收了,上面已經說了,前兩個月開的地種上番薯,今年就是有收成了。”方順說道。

  盧登州原來是李祿的副手,重新組建新的三個千總時,將他抽調出來升任千總,全年秋天他和黃茂林統領兩個千總來到方茂港,後來肖連山又統領一個千總前來匯合,用他們三個的話講他們就是農墾軍,護衛遼民們開拓。

  冬季的時候,將丘陵地帶道路兩旁的樹木清理,拓寬道路,春天留下千人修路,其餘數千人則是出了丘陵,步入北部的平原,冬季好說,大雪封山,誰都無法行動,不過春季進入平原,上峰顧五嶽已經發令戒備。

  盧登州將百人的斥候隊派出,打探的結果是附近的五個部落離開向北向東撤離,只有一個部落沒有走,留了下來。

  顧五嶽派人同他們接洽,達成的協議是同他們進行貿易,同時給予他們保留每戶五十畝的耕地,不過他們也要出人開墾。

  他們的頭人同意了,因為他們是六個附近部落中最弱小的部落,既然到哪裡都是受欺壓那還不如不走了。

  盧登州幾日來將千總分為五個部分,隨同護衛五個開拓的遼民大隊,幾日來,不斷有阿努伊人抵近窺探,全部被破虜軍驅趕走了,雙方還算克制,沒有爆發衝突。

  衝突是早晚的事,用顧大人的話講,阿努伊人認為這裡的林地、獵場都是他們的,明人前來占去,就是搶奪他們的飯碗,早晚一戰,越是往後拖,就越是激烈。

  盧登州拿起望遠鏡仔細的觀看北方的動靜,沒有發現什麼,他知道林木茂密的地方不易發現探子,不過,還是不放心。

  回過頭來,看看身後數裡地界上忙碌的場景,半個多月前滿眼的綠色消失了,許多地方露出了深耕的黑色土地,盧登州看著不同登州黃色土地的這片田畝,心道,應當是很肥沃的田地吧。為了這樣的土地無論怎樣的爭奪都是值得的。

  方茂港外船隻密集,數十艘的蓋倫船,福船將填滿海灣,從濟州發來的今年第一次船隊到來了。

  運來的是一萬餘名的遼民,工具,馬匹,糧食,還有軍械,只是靠兩千餘駐軍的保護還是太單薄了。遼民中大多是強壯之人,發給兵器自衛就是了。

  顧五嶽半個多月來瘦了一圈,諸事繁巨,沒辦法啊。

  不過,今日,他還在忙碌之時,進入室內的萬基給了他驚喜,趙烈介於濟州穩定,將萬基從濟州抽調來到北華,主持北華事物,官職是北華開拓使,顧五嶽就是他的副手。

  “老哥,你可是來了,我可是忙暈了,再有半月我肯定是累躺下。”顧五嶽慨歎說道,他和萬基一向不錯,說話倒是沒有顧忌。

  “五嶽,不記恨我搶走你的職權就好。”萬基笑道。

  “拿走,全拿走,這半年真不是人過的日子,我恨不能好好將息一下。”顧五嶽笑駡道。

  “想得美,北華事關大人根基,干係重大,你我二人不把北華開拓出來,別想撂挑子。”萬基正容道。

  兩人不及多談,馬上就被忙碌的事物淹沒了,近兩萬的遼民進駐,輜重的卸載,馬匹入營,都要他們忙碌,好在濟州難民營的吳波來到這裡,難民營總算有了頭人。

  忙碌了五天,才安頓下來,此番路途上死去了五十六名遼民,不過已經是比較小的損失了。

  下一步就是將養十天八天的身體,接著挺近北部,萬基和顧五嶽籌畫今年要將北部的平原開墾大半,明年開春就可以大規模耕種,到明年才能算是真正立足了。

  平原的北部接下來就是一片的丘陵,丘陵再北就是與大陸相望的海峽了。

  面向平原背靠丘陵的地帶有一個較大的部落,德加西部落,他們是地跨平原山區,狩獵打漁,遊牧馬匹,是北部最強大的部落。

  但是與他們相鄰的南部平原也有一個較大的部落,庫圖那班部落,向來兩個部落不睦經常因爭奪相鄰的林地獵場、漁場衝突,可以說是世仇,不過,怪異的是,今日兩個部落的族長凱西提和瓦拉納西正在會商。

  “凱西提,我此次前來,不是和你再提以前恩怨的,如今南部小樽的明人開始向北搶奪我們阿努伊人的土地,已經有五六個部落向北來到我們部落,向我哭訴,我已派人打探了敵人的情況,如今已經有數千人開始伐木耕種,此外他們還有近千的鐵甲兵丁看護。”高瘦的瓦拉納西說道。

  “哈。”毛髮濃密連鬢鬍鬚的凱西提嗤之以鼻,“你向來狡詐,今日又是使出什麼手段誆騙與我。”

  “凱西提,此番我阿努伊人恐怕有滅族之災。”瓦拉納西怒目圓睜,心道,你的部落實力強橫,難道與你硬拼,豈不是傻子。“我可以留下十名人質,你派出十人隨我部探子出發看看是否屬實。”

  凱西提猶疑的看著瓦拉納西,難道是真的,提出交換人質的條件了,這在阿努伊人可是真誠舉動了,不過,還是不能深信啊。

  “凱西提你自以為是北方的雄鷹,如此膽小怯懦丟盡了我阿努伊人的臉面。”瓦拉納西激將說道。

  “胡說八道,我凱西提向來光明磊落,反倒是你瓦拉納西向來詭計多端,好吧,此番,你再欺騙與我,我就拿你的人質問罪。”凱西提果然是不受激。

  兩方接受了條件後,交換人質,離開了雙方交界的地方各自返回部落。

  被和人命名的十勝平原的平原地帶,最為強大擁有三千部眾的塔西地洛部落族長四十余歲的羅迪羅西接到一個讓他吃驚的消息,和人在南部港口設立的商行以比以往低三成的價格出售熟鐵,同時可以向部落出售馬刀,長槍頭等兵器甚至還有皮甲、棉甲。

  羅迪羅西沒有驚喜,反倒是大驚,道南的松前和人慢慢滲透十勝地區已經是幾十年了,鐵器尤其是熟鐵和兵甲是松前和人嚴控不能流入阿努伊人地界的物品,此時放開供應,只能說明松前藩已經放棄了進入阿努伊地區,甚至是永遠放棄。

  要知道阿努伊人很是驍勇,只不過他們用的很多還是骨質箭枝,刀槍還是劣質鐵器鑄造的,加上各自為戰,才連敗和人之手,逐漸開始丟掉松前,如今輪到了十勝。

  如今和人此舉只能說明松前和人內部大亂或是有了更為強勁的敵人來臨,松前藩的和人退卻了。到底是什麼呢,羅迪羅西馬上指派人手前往松前購買鐵器,同時打探和人的消息。

  一個月後,他同時接到南北兩個消息,他隱隱聽說過的西方強大帝國明人來了,已經在蝦夷地北部開始駐紮、開拓,南部的和人已經敗過一次,還是大敗。

  羅迪羅西驚詫萬分,和人可是數次大敗阿努伊人,如今大敗於明人之手,還是很多的大名共同出軍,松前藩和人只是其中很小一部罷了,那麼明人強大到何種地步呢。他感到蝦夷地風起雲湧,要變天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14

第177章 日子還得繼續

  濟州的夏天還是很美的,翠綠的原野點綴著朵朵野花,藍天碧海相襯,不虧是日後度假的好去處,趙烈此時正同澳門北來的客人們進入濟州港。

  急於知道趙烈情形是否真實的亞歷山卓的叔叔和阿隆佐乘坐兩艘蓋倫船前來濟州,他們一個要親眼看看趙烈是否有實力保護亞歷山卓以及給與亞歷山卓幸福生活,一個是要看看趙烈是否有幫助澳門保持日本航線的能力。

  臨近濟州他們就已經遇到濟州的飛剪哨船,在外海他們遇到了兩艘巡查的蓋倫戰艦馮異號和耿弇號,進入港灣他們就看到了鋪滿海灣的碼頭、船廠,以及帶有明顯的葡萄牙風格的巨大炮臺棱堡,它們立於岸邊雄視著濟州港,這個海港都在它們的射程之內。

  登上濟州海岸,兩個人都是安下心來,一個是侄女還是找了個好女婿的,一個是果然是建立自己的勢力了。

  在碼頭上,黃漢、馬濤等軍政人員數十人前來迎接,此番不是往時,趙烈事先派飛狐號通知了濟州眾人前來迎接,畢竟這是要給自己的准老丈人和合作的夥伴留下深刻的印象。

  在眾人的簇擁下趙烈一行前往濟州城。

  第二天趙烈親自陪同兩人參觀了造船廠,看到了還在船臺上十艘唐級戰艦的巨大龍骨,以及萬餘名船廠工匠忙碌的場面,當真是震撼了兩人,畢竟這裡的大場面不是小小的澳門可以比擬的。

  三天後,返航的幾十艘海船組成的船隊又是深深的震驚了兩人,尤其是兩艘高大如樓的泰山號和華山號,各船不斷吞吐出巨型的松木、杉木、樟木等原木,讓碼頭到處堆滿了木頭堆。

  阿隆佐又走訪了各處的葡萄牙人,得到回答都是賞銀照常發放,是澳門的兩三倍,就是孤單一點,周圍都是明人,很是想念澳門。

  至此無論是婚禮還是合作都是沒有什麼問題了,進入了具體的商討階段。

  商議的結果是阿松桑返回澳門籌備婚禮,婚禮將會在明年夏季在濟州舉行。

  趙烈同阿隆佐的商談則是艱難的多。

  趙烈的條件是澳門到日本的航路趙烈要收取三成的收益,同時澳門遇到尼德蘭人的攻擊時,趙烈可以派兵援助,不過要收費,如果到馬尼拉的航線遇到尼德蘭人的騷擾,也可援助,另外收費。

  同時澳門人將會為趙烈在西歐收集科技和政論書籍,手工匠尤其是玻璃、冶鐵,造船的匠人,同時幫助探查尼德蘭人、英格蘭人的動向。

  大的方向上沒有異議,不過在收益分配上,在護航收費上,雙方是津津計較。阿隆佐認為濟州付出與得到不成正比,收益太多了。

  趙烈方則認為如今只有濟州才能冒著同尼德蘭人全面開戰的風險與澳門結盟,風險太大,與收穫相比,不成比例,如果不是趙烈堅持,這個條約沒必要簽,雙方於是拉鋸。

  澳門就是澳門葡萄牙人的家園,萬里之外的家鄉被西班牙捲入戰爭,結束遙遙無期,葡萄牙全國都被西班牙壓榨的喘不過氣來。

  相比之下澳門已經是世外桃源了,每年都有很多葡萄牙人想盡辦法來到澳門討生活,阿隆佐為之自豪,當然也作為自己的家業處置,自然是分分算計。

  其實趙烈不是很在乎這點收益,他是在確立濟州同歐洲人訂立條約的標準,不合理的條款不能答應,合理的條款要盡力爭取有力條件。

  最後,趙烈親自與阿隆佐商談。

  “阿隆佐先生,這是澳門最後的希望,尼德蘭人對大明龐大的市場已經是垂涎幾十年了,武裝的攻擊沒有讓他們得到大明人許可,他們只有最後一條路,就是摧毀澳門這個貿易港,驅逐葡萄牙人勢力,讓大明只能依靠他們進行海貿,哪怕只是走私貿易,盈利也夠東印度公司偷笑的了,當下能夠拯救澳門的只有我。”

  阿隆佐終於屈服,保持了北部航線三成收益交給濟州,雙方約定每年日本航線護航三到四次,每次澳門海商集中辦貨集中出海,統一護航,此外馬尼拉航線的安全暫由澳門海軍看護。

  好不容易阿隆佐同馬濤談妥了一切,雙方共同簽下了濟州條約,史稱濟州商約,奠定了雙方共同合作的基礎,同時也穩固了澳門作為大明同歐洲商業交往中心的地位。

  最後,兩人就明年到期葡萄牙人員的返回商議一番,趙烈的意思就是將石島的葡萄牙工匠留下再服役幾年,而阿隆佐的意思則是要聽從個人的意願,很多葡萄牙人十分的想念家鄉。

  “阿隆佐先生,你要曉得,一旦熟鐵冶煉和提亞哥炮的製造方法流入尼德蘭人中,你能想像他們大量的船隻配上提亞哥炮的情形嗎。”趙烈提點了這位議長一下,阿隆佐還是沒有想明白澳門如今的困境啊。

  阿隆佐聞言,渾身一顫,如果尼德蘭人的戰艦配上提亞哥炮,那麼憑著尼德蘭人戰艦的數量優勢澳門的海船是不用出海了,澳門只有死路一條。

  至於說尼德蘭人會不會得去,只要餉銀給的高什麼都能發生,“那只能是趙大人強留了,在這件事上我們議事會沒有法子。”

  趙烈鄙視了一下阿隆佐,想得到利益還不想做惡人,算了,趙烈也就不想計較了。想想澳門的議事會制度也就釋然了。

  “此外,你我結盟之事,本將望阿隆佐大人還是秘不可宣,對外只說用銀兩雇傭我等護航。”趙烈道。

  “這是為何。”阿隆佐莫名。結盟不就是宣誓強大的嗎,何必躲閃。

  “從澳門那裡本將可以探查到西班牙人和英格蘭人的行蹤,而澳門則可以從本將這裡探查到誰人想用銀錢收買船隊護航。”趙烈不疾不徐道。

  阿隆佐眯了眯眼睛,此番好好看看趙烈,雖說趙烈長得人高馬大,不過做事卻是老謀深算,像個狡猾的狐狸,不過盟友是狐狸總比蠢豬好吧,於是他深以為然的點點頭。

  幾天後,趙烈登上亞歷山卓公主號同亞歷山卓一道隨艦隊前往北華,阿隆佐和阿松桑則乘船返回澳門,由於乘坐的是蓋倫戰艦,此番就不需要趙烈派船隊護航了。

  其中阿隆佐還想到北華一遊,不過,漫長的航程讓他最後放棄了這個想法。

  兩個月後,濟州將派出三艘蓋倫戰艦前往澳門為第一批的日本航線船隻護航。雙方合作的澳門到倭國的航線正式運營。

  這日一早,天氣很好,微風徐徐,太陽同雲朵做著鬥爭,時而露出時而隱入。

  今日劉福貴百隊輪休,劉福貴已經讓副百總留值,因為他有事要辦。

  劉福貴在四個護衛的陪同下從營房走出,只見鄒懷恩、吳晗、季剛、高波、馬文、梅開山等人都是彙集到門口,他們小聲說笑著。

  “百總到,敬禮。”一個護衛喊道。

  眾人急忙敬了軍禮。

  “行了,都是自家老兄弟了。”劉福貴回了禮。

  劉福貴看看一干老弟兄,鄒懷恩、吳晗、高波都是什長了,這都是因功升職的,馬文、梅開山、季剛軍功也足夠了,只是目下沒有職位,只能等著。

  “兄弟們走吧。”按說,老兄弟相聚,劉福貴應當是同老兄弟們好好聚一聚,不過,不是現在這個時候,因為還有要事要辦。

  同方才幾人談笑不同,一行人較為沉悶的步出軍營。

  眾人先是到濟州城內,買了兩個熟豬頭、瓜果、扒雞、米酒、香燭,紙錢。

  眾人又離開濟州直驅忠烈祠。

  遠遠的看到高大雄偉的忠烈祠的正門,幾人更趨沉默,也許這也是將來他們的居所。

  一個什的軍兵守護著正門,什長同他們見禮,檢查了他們的軍牌,將他們放行。

  于富貴領著眾人輕車熟路的來到正殿,在右側牆上找了老廖和湯陷軍的牌位,于富貴領著眾人點燃了一炷香。

  然後,一行人大殿後面的緩坡地,幾百墓碑展現在他們面前。

  他們幾個大老粗輕手輕腳的向中部走去,他們不是第一次來了。

  在緩坡的中部,他們找到了並排在一起的老廖和湯陷軍的墓地。

  雖說離他們上次來已經月餘,但是上面沒有高高的荒草,這裡的墓地都有專門的人員打理。

  于富貴和眾人一起將祭品擺上,于富貴當先奉上一支香,“老廖,小湯,俺老於來看你們來了。”

  其餘各人依次給兩人獻上香燭,點上紙錢。

  “俺于富貴。”“俺鄒懷恩。”“吳晗。”“梅開山。”“馬文。”“季剛。”“高波。”敬兩位兄弟了。

  眾人將碗中的米酒撒在墓前,遙敬兩位逝去的弟兄,畢竟這裡只是兩人的衣冠塚。

  幾人席地而坐,簡單的喝了幾口酒,吃了幾口菜。

  “老廖、小湯,你們在這裡好好歇著,說不定哪天俺老於就來陪你們來,到時咱們好好熱鬧一下。”最後,于富貴眼角微紅的拍拍墓碑,畢竟將軍難免馬上亡,幹的就是這個活計,他決然的帶著幾人折返。

  出了大門,幾人還是默默的走著,氣氛沉悶。

  馬文看看眾人,“兄弟們,方才我看看守門的幾個弟兄,心裡就一個念想,嘖,這是上輩子到多大黴才到這裡守門來啊。”

  嗤,季剛和高波笑出了聲,其他人也露出笑臉。

  沉悶壓抑的氣氛一去不返,幾人開始有說有笑起來。

  日子還得繼續過下去不是。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14

第178章 各自算計

  約克號商船在綿綿細雨中駛入了長崎港,艦上大部分是生絲還有大明的瓷器、錦緞絲綢等,這都是在日本的暢銷貨。

  約克號上還有一個特殊的客人,德里克•亨曼,他是尼德蘭東印度公司福摩薩總督訥茨的全權代表,此行是受到了日本征夷大將軍大納言德川家光的邀請,來到長崎商討幫助日本建造軍艦和購買重炮的事宜的。

  一個多月前,從日本長崎返回的尼德蘭商船帶來了日本德川幕府長崎奉行所奉行竹中重義的口信,希望福摩薩的尼德蘭總督訥茨可以來長崎商議南蠻戰艦建造事宜,購買南蠻巨炮的問題,同時也帶來了倭人同明人爆發海戰並戰敗的消息。

  自從幾年前平山長陳事件後,幕府不允許葡萄牙人常駐長崎,商船不得駛往馬尼拉後,幕府與葡萄牙人、西班牙人的關係每況愈下,反倒是與尼德蘭人、英格蘭人關係密切起來。

  訥茨極為重視,畢竟福摩薩兩年來失蹤了幾艘蓋倫艦和大批水手,讓福摩薩的城堡修建都深受影響,同時也損失了東印度公司的大筆財貨,他在巴達維亞的地位岌岌可危,如果此事能成不但能夠加深與幕府的聯絡,同時也可換回可觀的金錢,挽救他在東印度公司的地位。

  不過,由於這兩年訥茨同覬覦大員的日本浪人多次衝突,真是不便來到日本,就這樣德里克全權代表訥茨來到長崎。

  德里克進入長崎的尼德蘭商館後,整理一下儀容,派人通秉了長崎奉行所。

  經過商館和奉行所的協商,申時末,德里克同幕府長崎奉行德川旗本竹中重治和水野守信在商館進行了會面。

  之所以選擇這裡,是因為日本國內一向排外,近幾年介於西班牙和葡萄牙傳教士的猖獗傳教,幕府鼓勵排外勢力打擊南夷人的傳教,如果是在奉行所見面恐怕引起許多的揣測。

  簡單的寒暄過後,德里克呈上了尼德蘭人的單據。

  “十二磅加農炮,二百二十五銀小判,九磅加農炮,一百七十五銀小判,十八磅的加農炮,二百八十五銀小判,二百噸的蓋倫戰艦,三萬銀小判,三百噸蓋倫戰艦,四萬五千銀小判,四百噸蓋倫戰艦,六萬銀小判。”

  竹中重治和水野守信對了對目光,這個價錢同早兩年的西班牙人的報價基本一致,還算靠譜。

  “德里克先生,我國提出的幫助造艦的要求,你們是否同意。”竹中重治問道。

  竹中重治問的這才是關鍵,如此高昂的價格,竹中相信尼德蘭人的獲利豐厚,這樣的購買價,幕府也採購不起多少,關鍵還是自造。

  只是距離第一次自造南蠻戰艦伊達村號已經過了十餘年,主持建造的是西班牙人,參與建造的日本工匠只是簡單的知道具體的一些建造技巧,帆船的圖紙等都是在西班牙人手中,如今造艦隻能求得外援。

  “這個嘛。”德里克故作矜持,顯得很是為難,“兩位大人,我們的大宗貨品就是海船,如果將技藝售出,我方損失慘重啊。”

  “首先,不是只有你等一家能夠建造南蠻戰艦,其次,這是將軍殿下給予你們的機會,望你等好好把握。”武將出身的水野守信不耐的說道。

  他最是見不得南蠻人這般嘴臉,為了打開日本商路四處打點,低三下四,此番,大將軍有事相求,又是拿腔作調,奇貨可居,身為可惡。

  “兩位大人勿急。”德里克當然不能讓生意擱淺,他的主子訥茨可是望眼欲穿呢。

  “現下,我國的造船技藝遠在西班牙人之上,就是英格蘭人也是大大不如,如果是英格蘭人建造,恐怕得一兩年之後,西班牙人建造恐怕又同傳教問題勾連,只有我尼德蘭人會在數月間派出人手幫助建造,而且不會同宗教問題混為一談。”

  東印度公司是為了獨佔遠東利潤建立財團,宗教是什麼東西,與東印度公司無關,巴達維亞絕不會因為信教問題折損自己的利益。

  “那麼說出你們的條件,如果是太過分,那麼我們不介意多等些日子。”竹中重義也很是不恥尼德蘭人的趁火打劫,語氣極為不善。

  “我們希望將軍最少購入十艘蓋倫戰艦,五十門大炮,同時只允許我們的商船前來長崎貿易。”德里克也是獅子大開口,尤其是獨霸長崎貿易,幕府不會同意,不過這就是講價的籌碼,大家可以慢慢談嘛。

  果然,水野守信大怒起身欲走,竹中重義臉色也是不善,不過還是拉住了水野,不怪他們大怒,長崎奉行不比其他奉行,他們負責長崎町的種種政務,監看外邦商人,同時監視探查九州、四國、長州藩等西國外樣大名的種種行止,位高權重,向來是將軍的旗本親信兼任。

  同時也是升遷的大好位置,所以在長崎地界上從來都是本土商戶和外邦商戶,附近大名極力逢迎的物件,各種承儀源源不斷的送到府上,當真是既有臉面又有實惠。

  此次尼德蘭人趁機提出這般過分的要求,當真是讓他們臉面上掛不住。

  但是,竹中重義還是強忍怒氣,沒有離開,原因嘛就是年輕的將軍脾氣急躁暴虐,此番慘敗,復仇之心一定時時煎熬著將軍。

  如果不能儘快辦妥此事,就為了些銀兩按部就班的一兩年才辦妥,那麼幕府水軍的組建完畢恐怕就要拖宕一兩年,竹中相信他和水野都將失去將軍的信任,被打入另冊。

  雙方都有談判成功的誠意,剩下的就是艱苦的談判了。

  經過幾天的反復交鋒,他們達成如下協定,可以在貿易上傾向尼德蘭人,比如金銀的交易,此外就是幕府訂購四艘兩百噸的蓋倫戰艦,兩艘三百噸的蓋倫戰艦,一艘四百噸的蓋倫戰艦。

  同時訂購十五門的九磅炮,三十門的十二磅炮。建造蓋倫船的尼德蘭工匠將會在半年之內到位,幫助幕府造艦。

  啪的一聲,德川家光將竹中重治的來函拍在案上,“這般南蠻人就沒什麼好東西,竟然勒索我德川家。”

  德川家光臉色變得緋紅,胸口起伏了幾下。

  尼德蘭人如此的價位好像是沒有多要,但是這是幾十萬銀小判的大宗買賣,不降下三成價位說不過去,尼德蘭人卻是最後只給降了一成,簡直豈有此理。

  “殿下無須生氣。”柳生宗矩微微鞠躬笑道:“此番看來我方吃了虧,不過,日後到底是誰吃虧到時自知。”

  “哦。”德川家光眼中一亮,他對柳生宗矩向來極有信心,“此話怎講。”

  “屬下找了多人打探,大略曉得這南蠻人就是憑著這大海船和大筒鐵炮從極西之地一路過來,占了很多的土地,滅了不少小國。”柳生宗矩輕搖摺扇笑道。

  “而尼德蘭之所以這般要趕走澳門葡人獨佔我國市場,在這裡損失的錢糧,呵呵……”

  德川家光撫掌大笑,狀極歡快,他明白柳生宗矩的意思,到時如果想獨佔日本的市場,取得專賣權,呵呵,這個價碼還是他德川家的主人說了算,到時怎麼拿走的銀子怎麼拿回來,這個柳生宗矩不虧是人老奸馬老滑,不過他喜歡。

  柳生宗矩輕撫短髯,陪著年輕的將軍笑著。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14

第179章 開拓難題

  趙烈的船隊從對馬島的南端經過,路上遇到了幾艘對馬的哨船,對方一見到破虜軍的艦隊,立時如鳥獸散,小早船的槳手們使出渾身解數劃動的飛快,盡力離這些殺神遠一些。

  在一岐島附近遇到的幕府水軍的哨船也是一樣,如今破虜軍艦隊是聲震日本,在海上遇到他們就是一個字,逃。有多遠逃多遠。

  風平浪靜中船隊抵達方茂港,航程中十分的平靜安閒,天公也是作美後側風不斷,讓艦隊不到二十天就抵達北華。

  方茂港又開始忙碌起來,一萬八千名的難民,一千匹馬,數萬石雜糧,各種雜貨以及兵甲火藥等一一下船,人入難民營,貨物入倉,五六天的功夫才安排完畢,當然路途上損失了幾十人和幾十匹馬,這是必然的代價了。

  此行,白士第率領十餘名濟州島的吏員也隨船抵達,增援北華開拓,隨著北華事物的全面鋪開,人手日益貧乏,趙烈現在是收刮一切人員馳援。

  趙烈到達方茂港時,只有顧五嶽前來迎接,萬基已經同大隊一起深入平原了,趙烈在方茂港停留了兩日,到難民營、炮臺、馬場等處一一巡視,結果令他滿意,處處體現了石島風格,處處有規劃,按部就班的推進。

  炮臺將方茂港變成了堅固的堡壘,寬闊的道路將各處連接起來,便於機動,難民營井井有條,顯示出濃重的吳氏風格,軍營裡的留守的五個百總也是枕戈待旦,隨時準備應對不測。

  趙烈向顧五嶽豎了豎大拇指,以示贊許,的確是不容易,數萬人在毫無根基的地方苦熬寒冬,堅持勞作,顧五嶽等人肯定是費盡心思。

  顧五嶽提出了一個問題,介於只有三千餘的兵丁,隨著進入平原,開拓的地方愈多,兵力捉襟見肘,於是將兵器發給遼民就是必然了。

  只是到現在為止,只是發放了刀槍弓弩以及破虜軍庫存的幾百件的皮甲和棉甲,但是會使用弓弩的人太少,能夠熟練使用長弓怎麼樣也得數年的時間,這樣遠距離的攻擊火力嚴重不足。

  “此番,我將艦隊上淘汰的以及匠戶營後來趕制的火銃帶來三千把,將它們全部下發遼民,作為長程武器。”這是趙烈早已籌畫好的。

  面積廣大的北華平原,就是撒下萬名兵丁也是無法防衛周全,只有全民皆兵,這也為將來全民的後備兵役制打下一個基礎,作為一個海外飛地,緊鄰日本這樣的虎狼之國,必須是全民皆兵,民眾尚武善戰才能過的踏實。

  “大人,此番將火器披甲下發是否留有隱患。”顧五嶽擔憂的問道。

  “肯定會有很多的隱患,不過就看為政者如何處置了。”趙烈答道。

  趙烈就是要在民間埋下這個炸彈,如果為政者不仁,民間當然揭竿而起,甚至下層官吏為非作歹,欺上瞞下,小心被打黑槍,當然也有可能被膽大妄為,頗有心計之徒利用,但是事無絕對正確,只求利大於弊吧。

  “如果國泰民安,這些兵甲出不了大事,反而能抵禦外敵,如果為政者暴虐不仁,那麼這些兵甲會將其推翻。”

  顧五嶽恍惚的看看趙烈,好像今後是大人您的領地啊,給自己留下隱患,埋下伏筆。

  趙烈看看顧五嶽的神色,當然明白他的想法,“這是一個在民間留下治政的尚方寶劍,時時提醒後人,治政不仁可群起攻之,讓為政者步步心驚,小心謹慎,不敢如今日大明官府勳貴般肆意胡為。”

  顧五嶽聞言驚詫,中華數千年從沒有帝王願意給自己加上鐐銬,大人當是第一位。

  兩日後,趙烈帶著白士第等人在百余名護衛的簇擁下前往平原開拓地區,趙烈將其命名為華北平原。

  萬基在遼河邊上的開拓團大營外將趙烈迎進營中,遼民為了懷念家鄉,將這條從中部山區蜿蜒流淌經過華北平原注入大海的河流起名遼河,也就是後世的石狩川,當然如今這個名號是永遠消失了。

  趙烈看到萬基的臉色有點蒼白,心知事物繁巨,萬基肯定是日夜忙碌,休息睡眠不足。

  “萬基,事情是忙不完的,必要的休憩是為了更為長久的治政。”趙烈提點萬基道。

  “多謝大人掛懷。”萬基感激的施禮,“大人,原本事情雖是雜亂,不過局勢還算安慰,不過,最近半月來,遷往北部的數十部落同北部最大的兩個部落聯合起來,不斷的從北部各地向我開拓的遼民攻擊,雖說在我遼民的反擊下都被擊退,但是開荒的進度大大減緩,我軍主力前往,這幫無賴立即避戰,刁滑無比。”

  萬基咬牙切齒,痛恨無比,到今日已經有百餘名遼民戰死,二十餘人失蹤,讓分為二十餘個千人隊的遼民開拓隊伍人心惶惶,進度大減。

  “到今日,此地開拓了多少耕地。”趙烈問道。

  “大人,在整個平原的西南部我等合計粗粗開墾了近二十萬畝田地,都種上了番薯,不過都是生地,雖說大部堆肥養地,深耕去草,不過預計收成有限。”萬基回答道。

  趙烈點點頭,按照預計,今年從石島運抵北華近十萬人,開墾五十萬畝田,安置屯民五萬人,如今的進度尚可。

  此番到達近兩萬遼民投入和陸續的下三批人員的進入會大大加快這一進程,明年在開拓出百多萬畝田地,安置十萬人,後年二十余萬的遼民就會在北華島安居樂業,將這裡逐步變成華夏的一部分。

  當然,前提是先解決如今不斷反抗的阿努伊人。

  經過趙烈、萬基、白士第等人一天的商議,最後定下了這樣幾條。

  放緩開拓的速度,每個開拓點出門開拓時,都應有屯民披甲戒備。

  將濟州馬挑選出一千匹,組建快速的馬上步兵,以加強部隊的機動能力,隨時支援各處。

  將靠近北方的屯點的防衛做好,建立寨牆、塔樓,挖掘護城壕加強其防護力。

  將石島的騎兵千總調來,突擊敵人的領地,將戰火燃燒到敵人的腹地,緩解本方的壓力,最好能夠和敵人決戰,殲滅敵人。

  介於阿努伊人的反抗造成的拖延,將今年的開拓任務下調至四十萬畝,運送的人員不變,八萬到十萬人。

  第二天,萬基、白士第帶人全力部署商議後的事物,趙烈則是帶領著衛隊深入營地周圍的開拓點探查一番,萬基沒有阻攔,這裡南部的開拓點還是很安全的。

  方順正在同方遠山、方高山、老於頭、老于頭的兒子于哲一同在給田地除草,兩家的百畝田地是相鄰的,兩家就一起搭伴耕種,在這個夷人經常出沒的地方是十分必要的。

  方順、方高山、老於頭在老於頭的田地裡埋頭除草,新開墾的土地,野草複生速度極快,這個月兩家就是在這片田地上不斷的除草,活計簡單枯燥,不過,大家還是幹勁十足。

  今年他們先分下田畝的人家大人只給分下十兩銀,十石雜糧,其他的收入就指望地裡的產出了,當然是全力以赴。

  方遠山和於哲身披皮甲和棉甲,手拿長槍,向四周巡視著,方順等人地頭上還擺放著方順的雁翎刀和方高山的長槍,老於頭的一石弓箭,真是戰鬥的小組,也是生產的小組。

  方順等人忙活了一個時辰,真是累了,主要是腰背酸痛,農活最遭罪的就是腰背。

  “方頭,不行了,坐下歇歇。”老於頭氣喘吁吁的放下鋤頭,跌坐在地,自家的丁口少,方頭家多多幫手,老于頭很是不好意思,否則早就歇息了。

  “那行,都歇會兒吧。”方順也是又熱又累,咬牙堅持。

  方高山咕咚咕咚將水袋裡的水喝了大半,這才好過一些。

  方順、老於頭也是坐下飲水歇息。

  方順先四周看了看,沒什麼意外的情況,四周已經都是田地,都種的是番薯,秧子不高,四周情況一目了然。

  方順也是感慨,這一片原來都是林地或是草地,滿眼的綠色,一眼望不出多遠,現下都是黑色的土地和綠色的秧苗,一眼看出幾裡地去。

  “爹,咱們這根本沒有夷人出沒,天天披甲那是沒事找事。”乾瘦的於哲嘟嘟囔囔的說道。方高山也是附和的意思。

  “胡說八道,等夷人摸到近前時,你個混小子用什麼殺他,用鋤頭?”老於頭氣急敗壞道,他這個兒子就是犯懶。

  “老於說得對,在這裡什麼時候兵器也不能離身,離身了就是把自己的命交到別人手中。”方順沒好氣的瞪了方高山一眼。

  老于頭的兒子于哲聽到方順這樣說道,也只有低頭認了,對於方順他是一向敬畏,畢竟原來是總旗爺。

  “行了,你們先幹著,我去屯點其他家看看。”方順如今是這個屯點百餘戶人家中公推出來的村長,督促耕種,操練屯丁都是他的職責。

  方順從地頭上拿起自己的雁翎刀和鐵盾向東走去,那裡是瀕臨大路的田畝,不過就是有點低窪,方順想去看看在大路上設卡警戒的十個屯丁,他們一個是盤查過路的可疑人員,一個時時準備增援分散的屯民。

  方順來到了路邊,只見十個二十左右歲的小子們被曬得蔫頭蔫腦的樣子。

  刀槍盔甲有點歪斜。

  方順剛剛呵斥幾句,遠處塵土飛揚,大股的馬隊由遠而近,旌旗招展,當先一個旗手手舉一面紅色旗幟,趙。後面是賓士的全甲騎兵,馬側掛著長兵器或是鐵盾,人馬起伏著奔來。

  方順等人急忙立定行軍禮,上面的大人已經發話了,北華都是軍屯,所以軍禮在此通行。

  騎兵們小跑著從方順等人身邊經過。

  方順看到其中大部都是體格強健的兵丁,其中幾個人身材高大,坐在馬上象座小山。

  方順等人看著騎隊蕩起大股塵土而去,就訓到,“看看,這麼熱的天全甲行軍,保持隊形不變,這才是精兵,再看看你們渾球只是原地警戒就盔歪甲斜的不成樣子。”

  幾個後生訕笑聽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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