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末蒼茫 作者:人在夜半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11-3 10:48:1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65 64658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20

第210章 豐收的喜悅

  秋天的北華早晚涼爽,雨水不多,正是收穫的好節氣,在已經開墾的二百六十余萬畝的耕地上到處是遼民秋收的場景,激動和歡快充斥其間。

  方順一家還是和老於頭一家搭伴收穫,這也是方順幫襯昔日這個忠心耿耿的老部下,方順家兩個大小夥子,一個半大小子,老於頭一家只有兩個勞力,實在是忙不過來,如果是兩口人收五十畝地,且忙去吧。

  方順幾百個玉米棒子掰下來,儘管方順的手上到處是幹活留下的老繭,那他也覺得自己的手指已經發麻發木了,他盤腿向下蹭了蹭,將下一捆玉米杆子放到腿上,接著掰著玉米棒子。

  不過,老方心裡真是甜滋滋的,他估算了一下,老於家的一畝玉米地能收上來一石半的玉米,老於家耕種了二十八畝的玉米,這就是四十余石的玉米,還有二十畝出頭的白番薯,好歹也得有著一百石的產量。

  就當玉米不值錢,四五錢銀子一石,白番薯兩錢出頭一石,去了口糧,那也是近三十兩銀子收入,自家人口青壯多,留下的口糧多,那也是發賣二十餘兩銀子,這些銀子都是自家的,趙大人三年免稅,如今不過是第二年,今年還是不用交稅。

  當算完這筆賬時方順眼前一花,懷疑是不是自家算錯了,於是又估算了一番,直到三次之後才發現沒錯,就是這些銀兩,方順登時欣喜若狂,一直到當下他還是美滋滋的,心道一會給婆娘和兒子們好好算算,讓他們也高興高興。

  “方頭,來喝口水,解解乏,歇息片刻。”老於頭扯著嗓子喊道,他不會算帳,不過滿地的玉米棒子也讓他明白自家這是大豐產了,聲音裡都透著喜氣。

  方順、老于頭、方高山、方遠山、方明山以及於哲湊到一起,喝著涼水,鬆快鬆快身子,他們身邊還是擺放著各自的兵器,雖說最近半年來,很少再聽到阿努伊人燒殺的事情,他們這裡離著隔離區也是很遠,不過還是不能大意。

  方高山、方明山和於哲幾個半大小子則是精力無窮,很快打鬧起來。

  “老於頭,今晚你得擺宴慶賀啊。”方順笑眯眯的說道。

  老於頭心下一喜,方頭每次說出這話都是有喜事接上。

  “方頭,您放心,晚上俺親自下廚擺上一桌子好菜,俺早已準備好了。”老於頭笑呵呵的回道:“不過,方頭,該是您說說有什麼好事了吧。”

  方順用手一點老於,“好嘛,老於,怪不得人說人老奸,你是又猜出什麼了。”

  “方頭,這不跟您時候長了,大約摸有個念想。”老於乾笑兩聲。

  方順也不耽擱,直接說出了自己估算的收成和發賣後的銀子。

  “這,這個,方,方頭,你可不能騙俺。”老於激動的有點語無倫次。

  “老於,這可是秋收的大事,這我能騙你。”方順看著老于頭高興的老臉通紅,自家笑著說道。“告訴你說,待一兩年後,這片地成了熟田,還能多產不少米糧。”

  “呃,這真是想不到啊,想不到。”老於頭突然站起身看著四周自家的收割了大半的田畝,不禁老淚縱橫。

  “這,看看,老於,多大年紀了,怎麼當著後輩還淌眼淚。”方順心中一酸。

  “方頭,忍不住啊,方頭。”老於頭尷尬的使勁擦了把淚水,“俺老於十幾歲從山東到遼東討生活,直到三十歲才有了二十來畝田,娶了個身子不好的女人成家立業,野豬皮一來俺們一家五口逃亡東江,路上死了一口,俺想過了,歲數這麼大了,于哲、於遠以後的日子只能靠他們闖了,沒想到啊,臨老了,還能給孩子們留下如此好的田畝,俺就是死了也能瞑目了。”

  “看看,說什麼混帳話,你不給你兒子娶妻生子了,不幫著照看孫子孫女了。”方順眼中也是一熱,不過還是呵斥了老於頭幾句。

  “是是,還是方頭想的長遠,俺這輩子老天保佑遇到方頭,要不俺們一家子早就不知死在哪裡了。”老於頭掏心窩子道。

  “都是一個墩堡的弟兄,說那些作甚。”方順一擺手,“老於頭,收成這麼好,前幾日咱們造的糧倉可是不足啊,回頭還得好好弄弄。”

  方順說起了糧倉的事情,果然老於頭也跟著他說起還得再起一個糧倉,不然有了大的雨水,糧食可是損失不起。

  “吃飯了,吃飯了。”離著老遠,方吳氏的聲音傳來,她帶著十二歲的女兒方明娟來給大夥送飯來了。

  方高山、方明山、於哲快步跑著迎上前去,接過了方吳氏手中的陶罐,幾人說說笑笑的走了過來。

  “爹,你累不累。”女兒方明娟蹦蹦跳跳的當先跑來,十二歲的小姑娘還沒有長開,皮膚不是很白,不過方明娟總是臉帶笑容,兩隻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很是討人喜歡。

  對於方明娟對他這個當爹的牽掛方順很是滿意,不過還是呵斥一句,“小娟,怎麼不招呼于叔叔。”

  方明娟吐吐舌頭,對著老於頭彆扭的施禮。

  “好了,咱們家沒有多餘的禮數,來,坐下歇歇。”老於頭笑眯眯的看著方明娟說道。

  “他于叔累了吧。”方吳氏來到眼前問候道。

  “弟妹,不累,不累,有方頭和你家三個大小夥子幫忙,俺還真沒累著。”老於頭笑呵呵的回道。

  方吳氏接過三個淘小子手裡的兩個瓦罐和粗瓷碗,打開一個瓦罐,裡面是黃澄澄的玉米稠粥。

  方劉氏分別將五個瓷碗盛滿,再將另一個瓦罐打開,一股魚香飄出,乃是青魚燉海菜,鮮香的很。

  這裡是北華平原的西南,離著大海只有十餘裡,海魚海物還是買得到,也不貴,只是得趕巧,不然沒到這裡,已經賣光了。

  幾人都是狼吐虎咽的吃起來,兩個半時辰的勞作讓每個人都是饑腸轆轆,一時間只有咀嚼的聲音傳來。

  “孩他娘,你也吃點。”方順口齒不清的說道。

  “你們吃,俺和閨女在家裡吃過了。”方吳氏搖頭道。

  方順看看閨女,只見方明娟眼巴巴的看著魚塊咽口水,他知曉婆娘和閨女把好吃的留給這幾個幹活的男人,她們兩個恐怕又是啃的鹹菜。

  “他娘,帶閨女吃幾口,我說,以後,家裡吃的上面不用太過節省了。”方順笑道。

  “唉,他爹,不節省不中啊,家裡還沒建房,還有三個小子娶親,還有,唉,一想到這些,俺頭都疼。”方吳氏皺了皺眉頭。她看看孩子們身上穿的到處是補丁的外裳,露出腳趾頭的鞋子,還有冬季的棉衣,立時覺得頭有點暈。

  “孩他娘,從今以後,咱不發愁了,知曉不,今年咱家和老於家都能收上來近一百五十石糧食,不愁了。”方順放下飯碗,抹了抹嘴。

  “他爹,真的。”方吳氏驚喜的望向方順。

  “地裡收成如何,你也知道,方才我都估算完了,上下不出十石。”方順篤定道。

  “當家的合計的俺當然信得著,如此豈不是……”方吳氏也是不會合帳。

  “最少也是二十多兩銀子。”方順搶先說道,就別讓婆娘胡亂合計了。

  “哦,這,這可是大豐產了。”方吳氏喜滋滋的,旋即,她又開始估算建房,做新衣,聘禮,娶兒媳,這些錢加上家裡還有的三十七兩銀子也是不足啊。要知道當下一個女子的聘禮就得最少四五十兩銀子。

  登時方吳氏喜悅之情去了一半,不過畢竟是有了指望,只要田畝繼續產出,早晚有錢糧入帳,方吳氏心裡還是舒服多了。

  方順看到婆娘呆呆的坐在一旁,臉上變換的樣子,就知道婆娘又是想起孩子的婚事,他剛才合計過了,還是稍有不足啊。

  數月前他派人跟著新到的遼人,之後又帶著一些年輕人幫著新到遼人建造地窩子,開拓荒地,也是好好交結了一番,近水樓臺先得月,自家的方遠山同一家遼民的大女兒很是般配,兩家也都有了這個意思。

  不過,對方的婆娘咬住四十兩銀子的聘禮不鬆口,讓方順很是頭疼,如今聘禮是有了,不過,這建房,購置物件,新衣,酒席等還是稍有不足啊。

  “起來,幹活嘍,收莊稼嘍。”方順吆喝著站起身來,天大地大收成最大,先把莊稼收上來再說。

  經過近半月的忙碌,兩家總算將全部的收成運回家中,這還不算完,兩家有用了三天時間建了兩個糧倉,這才將全部玉米收入在內,白番薯就按照去年的老辦法窖藏,仗著丁口多,兩家開始在住宅前後挖了十餘個地窖,將番薯全部下窖,這才全部完成了今年的秋收。

  秋收完畢,方順和老於頭與村裡人一起開始打聽收購的糧價,為了買個好價錢,方順帶頭領著十余個村裡人前往方茂港,因為這裡的收糧價錢最高。

  這一番方茂之行可是了不得,讓他們打探出同他們相關的無數消息。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20

第211章 北華銀行

  當方順等一行人從東面大道進入方茂港時,此地的景象與一年前是大不同了,首先他們遇到的是,嗯,是警備部隊設立在東郊關卡的盤查。

  “臉揚起來。”一個高瘦的兵丁看著老王頭說道,他們是嚴查阿努伊人混入港內,面前此人不修邊幅,頭也不抬,讓人生疑。

  老王,大名王盤山聽聞挺了挺腰,可惜,腰沒直起來。

  高瘦的軍兵警惕的看看眾人,他身旁的幾個兵丁往前靠了靠。

  “軍爺,他早年在東江時,腰摔壞過,以後就直不起來啦。”方順看到情勢不妙,急忙發聲。

  “哦,能說話不,說兩句。”軍兵說道。

  “能,軍爺,俺確實是東江過來的。”王盤山一開口就是一口的遼東話。

  “行了,你們進去吧,進入港內,不要隨地吐痰,隨地方便,小心罰錢。”軍兵一揚手。

  不怪兵丁戒備,此地的村民都是配給了兵器的,村民來往大多身配腰刀,這十幾個村民中五六人身帶腰刀,為了防止阿努伊人的偷襲,自帶兵器在北華是尋常事。

  十餘人進入港內,寬敞的可以並排跑四輛馬車的大道兩側泰半建起新房,有的還是兩三層的房子,一年前道路的兩側都是荒蕪的,再往前走,兩側的雜貨鋪、成衣鋪、絲綢莊,金銀鋪、酒樓、米鋪等接連出現在路旁,各色的幌子、牌匾,以及招攬客人的夥計、來往的行人顯現了一年來方茂港的繁華,住所多了,店鋪多了,行人更是多了不少。

  “幾位爺,本店新進的松江斜布、錦緞,揚州成衣、鞋襪,幾位進來看看。”正當一行人眼花繚亂之時,一個一身青衣小帽的年輕夥計笑容可掬的攔住了他們。

  方順等人向身後看看,發現他們身後沒有人,這是招呼他們呢,方順等人狐疑的看向小夥計,心道,你不會看錯了吧,就我等衣衫襤褸的一身乞丐行頭,你也能看成買家。

  “幾位爺,進店看看如何,本店乃是山東羅老爺開設的北華分店,本店童叟無欺買賣公道,本店……”夥計是巧舌如簧,喋喋不休。

  “這位夥計,怕是你看錯了吧,我等都是附近的莊戶人家,怕是買不起這些綢緞。”方順磕絆著說道。

  那是以前,自從秋後你等可是大東主,這我可是不會走眼,夥計暗中嘀咕著,嘴裡卻說,“幾位爺,不會有錯,今年北華風調雨順,乃是大大的豐年,各位爺收成定是不錯,手裡有了閒散銀兩,誰不給妻兒置辦點布匹綢緞,將他們好生打扮一番,跟有的爺還給妻妾買上一些金銀首飾,幾位爺,小的沒說錯吧。”

  小夥計眼裡精光閃閃,這雙眼睛也能走眼,方順暗罵自家一下,恐怕這小夥計早就瞄上自己這些人了。

  “這位夥計,為啥我定要買你的物件呢。”方順此番是買不成,不過賣了糧食肯定是要買的,不介意交結一下。

  “這位爺,本店布料齊全,價位北華最低,還可製作成衣成帽布襪布鞋,幾位可以到處走走看看,到時還得回到本店來。”小夥計的話崩豆般爽利,一點不帶磕絆。

  “實不相瞞,我等此番是打聽糧價的,賣了糧食才能買入物件,因此……嘿嘿。”方順乾笑兩聲,小子你看錯人了。

  “此乃平常之事,來者是客嘛,小的既然遇上幾位爺,不知曉各位本店詳略乃是小的失職,至於幾位爺何時前來捧場就不是小的得知了,不過,小的以為幾位爺還會回來幫襯本店,無他,本店貨全價廉而已。”夥計不以為意,這樣的見多了,大多回來購入,無他,咱這就是貨全價廉。

  “既然你小老弟多番想讓,我等也就前往一觀。”方順估算賣了糧食進項不少也有了底氣,左右也要購買棉帛,就順水推舟進去一觀。

  幾人跟著夥計進入店名宏泰的布莊,只見裡面很是寬闊,絲綢、錦緞、棉布、男女成衣、鞋襪置放齊整,種類繁多,店中一個掌櫃的正與兩個中年客人滔滔不絕的解說,另有三個夥計正在疊放物件、清理台櫃,見到幾人進得店裡,幾個夥計都是抱拳施禮,問候一聲,幾人回了禮,幾人也心安起來,看來象自家一般穿著進入此店的不在少數,要不幾個夥計都是沒有驚容,面色如常,該幹嘛幹嘛。

  裡面各色布匹和綢緞以及鞋帽讓方順十分眼饞,想起家人襤褸的衣著心裡就不舒服。

  方順一行在夥計的陪同下細細看了各自感興趣的物件,更是將價位牢記下來,才被小夥計恭送出來,方順等人繼續前行,方順心中有數,看來這家店真是不怕貨比貨,看來還算實在。

  路過鐵匠鋪,一行人又進去好好看了看,家中的農具都是上面分發下來的,經過一年多的使用,很多破損,也到了填補的時候了。

  從鐵匠鋪出來,再往前走,來到一個大的空場,場地的一角就是政務司,廣場南面彙集了不少的莊稼人正在火熱的交談著,這讓方順一行人極為好奇,也湊了過去。

  到了近處一看,原來這裡是政務司張榜的地方,十餘步長的圍欄上貼滿了告示,而莊稼人正在商議的就是其中的兩個告示。

  一個是政務司以四錢五分銀子一石的價錢收購玉米,以兩錢五分一石的價錢收購白番薯,不過這個價位是送到方茂港的價錢,到村收購則是低上一成,二是,北華政務司成立北華勸業銀行,辦理銀錢兌換,存蓄,以及放貸等事宜,放貸錢利只有三厘到四厘。

  他們熱議的原因就是利錢極低,要知道民間相互借貸也要一成的利錢,要是高利貸那則是兩成、三成的利錢,現在唯一讓人擔心的是這家銀行沒聽說過。

  “不安心,怎的不安心,放貸是錢放到你手裡,你不安心什麼,應當是銀行不放心,怎道你不安心。”一個微胖的一身藍色長衣的中年人吐沫星子亂冒的說著。

  “這位老哥說得對,放貸是放到我等手中,有何不安心的。”一個衣衫襤褸的莊戶人說道。

  “倒也是,不過,這位老哥所說的存錢還有利錢俺還是沒明白,存錢不是向來給錢莊利錢嗎。”一個穿著還算齊整,看似這貨莊戶人領頭的黑瘦莊戶人問道。

  “誒呦喂,這家銀行乃是趙大人建立的,就是為了給老百姓排憂解難才建立的。”中年人對空拱了拱手,“給大夥利錢那也是為了接濟大夥,放貸利錢低也是大人體恤咱們平民百姓不易。”說完白了眾人一眼,對於這些人的無知很是不忿。

  “這,真有這好事,俺總覺得,這個銀行不能白給我等利錢吧……”一個黑瘦的莊戶人憨笑著說著。

  “這般說,趙大人發下農具、糧食、種糧、衣物都是要你好處了,來來,你說說趙大人要你還上多少銀錢。”中年人怒指這個莊戶人。

  “呃,這個……”這個莊戶人立時傻眼,這些都是免費發放的。

  “趙大人發下的好處多了,北華都是破家逃散的遼東人,要不是趙大人給予糧米救濟,帶領我等來北華屯田,我等能過上如今的日子,趙大人讓我們還過什麼。”中年人一臉鄙夷的看著這個莊戶人。

  “這個老哥說得對,趙大人是我等救苦救難的活菩薩,不可能算計我等。”方順一旁聽到也是熱血上湧,怎的懷疑趙大人所為。

  方順同村的人也是紛紛附和。

  中年人則是滿臉得色。

  “俺沒說趙大人,俺說的是這個銀行的事。”那個莊戶人臉紅著嘀咕著。

  “銀行如何,看看,這是俺的摺子,裡面姓名、錢數、利錢都是寫的一清二楚。白字黑字如何作假。”中年人從懷中拿出一個巴掌大人的小本本。

  “這位老哥,能否與我一觀。”方順拱手說道。

  “行,看看吧。”中年人遞過。

  “多謝老哥。”方順接過,他也是粗識大字,細細一看只見上面大略寫了姓名,此人名喚戴季銘,住所,錢數,十兩白銀,一年存銀,一年期到連本帶息十兩零一錢白銀。

  這是有利錢啊,方順可謂大開眼界。

  不過,他最關心的是放貸之事,自家兩個孩子都到了娶媳婦的年紀,可是家裡給一個孩子娶個媳婦都是勉強,雖說按照收成過個幾年也能辦妥,只是到時孩子的年紀可是太大了,如果當真是利錢如此低,方順也想借貸一些,將二兒子的婚事也辦了。

  “這位老哥,這摺子要是被旁人拿去,不就可以將銀錢拿走嗎?”方順一邊還給此人一邊問道。

  “絕無可能,到那裡取錢時要對上密語,這只有你知道,否則就是你本人去也是不行。”中年人笑著言道。

  “如此要是忘了密語,豈不是取不出錢來。”一個莊戶人問道。

  “不會,只是極為麻煩,得到你的住所看看是否是本人,再就是貼出告示通曉摺子丟失,如沒人異議,三個月後方能返還或是重辦一個摺子。”中年人言道。

  眾人具皆稱善。

  “這位老哥,不知這銀行在何處。”方順笑著問路。

  “就在那裡,俺也是剛剛出來。”中年人指路。

  方順一看就是廣場東側一個兩層的商鋪,不過其占地頗廣。

  方順等人謝過前往銀行一觀。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20

第212章 趙家的煩惱

  北華勸業銀行是一個兩層的水泥鐵筋的樓房,房子的四壁平平無奇看不到方磚的影子,只有屋頂的飛簷與大明屋舍保持了一致。

  雙開的大門外站立著十名手拿刀槍的軍兵,方順等人進得前來只見來往進出的人可是不少,他們都是同方順一樣前往探究虛實的。

  進入寬敞的大廳,只見少半大廳被半人高的欄櫃遮擋,欄櫃分為三十餘檔口,每個檔口後面都有一個夥計。

  大廳內的一個牆壁上貼滿了告示,都是詳述銀行的各項規程的,還有幾個夥計再為前來探詢的人們講解,每個夥計身邊都圍著一群人聽夥計講訴規程。

  方順等人在一側聽了半天,所講的與中年人所講大同小異,只是有一個事很是緊要,從即日起,北華將會使用金銀銅幣代替銀兩。

  夥計手裡就拿著金銀銅幣,眾人可以拿來一觀,方順等人傳看了一個銀幣,銀幣銀光閃閃,正反面刻有精美圖案,他們詢問的結果是一個金幣換十個銀幣,一銀幣換百個銅幣,而一個銀幣兌換一兩白銀,半年時間裡,金銀幣和銀兩一樣通行,而半年後官府將會只認金銀銅幣。

  這倒沒有引起大的反應,畢竟也是九成以上的純金純銀,還有這般精美的圖案,按照他們樸素的觀念這也值個一兩銀子了,總不是破爛紙片子騙錢。

  方順等人還看到有著幾個軍兵當真是在存錢,放入欄櫃銀兩填寫些文字,然後得到是紅色封面的摺子,方順等人踅摸這軍爺都存入銀錢看來不是假的了。

  方順等人詢問了銀行放貸的利錢,果然是三厘到五厘,三厘是有抵押品的,四厘五厘則是無抵押品的,這一分說方順等人明白了,要是有房產、首飾、兵甲等都可抵押放貸,不過每戶分到田畝不得抵押。

  方順等人興奮的從銀行裡走出來,一路商討著向政務司的糧倉走去,來到方茂港的西邊,一個用高大的柵欄圍攏的大片空地就是糧倉,從外面就能看到一些高大的尖頂的糧倉,在大門一些馬車,牛車滿載糧食正在等待上秤稱重。

  方順等人在門口等著詢問了幾個賣了糧食出門來的莊戶人,被告知沒有什麼踢糧減重,偷換米鬥等齷齪事,就是點檢玉米有無蟲害和黴變,番薯有無蟲害是否長牙子,稱重後到發給籤子,到簽房領取銀錢。

  其中一個莊戶人手裡的白花花的銀幣差點晃花了幾人的眼睛。

  只有一個人是蔫頭蔫腦的出來,原來玉米沒有保存好發黴了,只換了半數的銀錢當然很是懊悔。

  方順等人可說是開了眼界,滿是歡喜的返回村裡,各自準備車馬前往方茂港賣糧。

  方順也是同婆娘商定了賣了糧食就建造房屋,採買一些布匹和鞋襪,此外就是向親家提親,給方遠山成親,夜長夢多啊,如今家裡有女子的都抖起來了,如果是有了合適的女子,那就去銀行借貸將老二的婚事也辦了。

  整個華北平原西南部的遼民們都歡天喜地的打糧賣糧,換來銀錢採買物件、籌辦婚禮,而中部和東北部則沉寂的多,他們都是今年後到的遼民,他們先到的不過是粗粗的開拓出田畝補種了一茬的番薯,晚到的更是趁著沒有降雪還在開拓田畝之中。

  趙利民一家和黃繼善一家搭夥剛剛收購完白番薯。趙利民一家有三個小子,而黃繼善家只有父子三人,兩個兒子還沒有成年,沒有趙利民家的幫忙,三十餘畝的耕地不知忙活到什麼時候,尤其是番薯起出來,清理泥土,收入袋中都是繁瑣的活計。

  雖說兩家因為節氣的關係都沒有將五十畝的田地補種完,不過三十余畝的白番薯的收穫也是不少了,最起碼明年口糧是足夠了,白番薯還能當成菜品,所以兩家的心情都是不錯。

  明年大人們還會發下種糧,當然是最後半年的口糧了,只要明年風調雨順他們就會翻過身來,從此在北華安居樂業了。

  不過一切的好心情在這晚上消失不見,因為十八歲的大兒子趙廣要去當兵吃糧,而且是極為執拗,母親的眼淚也不能勸阻他。

  趙廣低著頭站在院中,趙利民和趙吳氏正在規勸與他,趙吳氏更是滿臉的淚水,趙元和趙浩則是一旁老實的聽著。

  “趙廣,當兵吃糧有什麼好的,你爹我當了十餘年的軍戶,連家裡都養不起,還是到了這裡才安頓下來。”趙利民苦口婆心,他深知孩子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不能象小時候那般簡單用強了。

  “爹,您是大明軍戶,一年給半年的糧餉就是不錯了,趙大人的軍兵每月一兩銀子的餉銀,從不拖欠,出戰還有獎勵,如是什長、百總餉銀是軍兵數倍,爹,在這個小山村裡窩一輩子俺不願意。”趙廣梗著脖子說道。

  趙利民就知道趙廣讓破虜軍把魂兒都勾去了,在身彌島的時候,趙廣沒事就同島上的破虜軍兵丁廝混,破虜軍的很多底細趙廣都知曉,看來那時趙廣就有了當兵的念頭。

  “那你就不顧及父母了,作為家中的老大,就是應當幫襯父母支撐家業,難道讓年幼的弟弟和老父下地耕種。”趙吳氏紅著眼睛說道。

  “母親說得對,大哥作為長子就是應當坐鎮家中,待明年弟弟十六歲了,弟弟前去當兵吃糧。”一邊的趙元說道,趙廣前去破虜軍營邊亂轉時,他可就在身邊,事情都是記在他心裡,也是有了當兵的打算,不過是因為年紀稍小而沒有說出來而已。

  老趙兩口子和趙廣立時吃驚的看向趙元,這都是什麼情況,趙廣沒有安撫住,又冒出來一個要當兵吃糧的。

  “怎麼,破虜軍就是糧餉充足嘛,還能博一個前程。”看到大家瞪著眼睛看著他,趙元膽怯的一縮脖子嘟囔道。

  “俺不活了,自家生下的肉都要去當兵吃糧,俺可怎麼辦啊。”趙吳氏大哭,一個還不夠還有一個也是要出去,這實在是讓趙吳氏想不開。

  於是這個話題暫先打住,無論如何今晚是不能繼續了,否則趙吳氏能死給大家看。

  深秋的寒風開始在北華大地上肆虐,溫度大降,任誰都明白北華的冬天馬上就要到了,第一場雪隨時會降臨,北華可是以雪多而聞名的。

  華北平原的東南部同丘陵山地相交的地帶的一片林地中,李玄帶領著五百名朝鮮兵丁埋伏著,他們都注視著林地南緣的一條通道,這是華北平原通向十勝平原的一條主要的通道。

  李玄一身藍色的戰袍,腰胯雁翎刀,身披板甲,身形比早先那是強壯不少,李玄當聽到組建北華朝鮮駐屯軍的消息,馬上就決定加入其中,見過世面的李玄認為一個王國在擴張之時,武將才是晉升的捷徑。

  而小小的濟州實在太狹小了,既然濟州有弟弟在此經營,自己也算有了後路,為何不敢博他一把,於是李玄作為三千朝鮮兵丁中明人最為熟悉和信任的人選被任命為朝鮮駐屯軍總鎮。

  當然朝鮮駐屯軍的三個千總都是明人,還有十個百總也是明人,此外還有十人的幕僚團協助李玄處理軍務,實際上起了監督和掌控的作用。

  包括李玄在內的三千朝鮮人是經過了三個月的整訓後才抵達北華的,這三個月受的罪那是不用提了,現下李玄一想到教官的軍棍,以及烈日下站立一個時辰,全副兵甲行軍三日等這些操練時,還是會全身發冷,真不是人過的日子。

  要不是幾年官奴生涯讓他吃了不少苦,李玄肯定忍受不住,他也終於明白破虜軍為何會如此的善戰。

  到得北華,由於華北平原北部和東北部已經平定,於是朝鮮軍被分配到東南部與十勝平原幾座大山相隔的地方駐守,經過兩個月的征戰,付出了一百多人陣亡的代價,將方圓百里的阿努伊人要麼迫降,要麼逃離。

  此番,是已經退到山裡的原來此地最大的卡拉莫部落不滿不聽號令從屬明人的一個小部落,揚言出兵報復,於是小部落急忙報於駐屯軍,駐屯軍馬上決定在此設伏。

  李玄偷眼看看正在用望遠鏡遙望遠處的副將明人魏房東,說是朝鮮駐屯軍其實還是明人說了算,魏房東就是負責整訓朝鮮軍的明人軍將,他實際上才是這支軍隊的掌控者。

  對此,李玄不以為意,朝鮮人畢竟歸化未久,建立信任尚需時日,他相信隨著朝鮮人在濟州和北華的生活越過越好,定會全部歸附,明人也會愈加信任。

  遠處樹木晃動,三個小部落的阿努伊人慌張的跑了回來,告之,大隊的卡拉莫部族就要來臨,大約有三百來名的戰士。

  李玄撇撇嘴,阿努伊人沒有甲胄,鐵器不精,沒有軍法,只靠餘勇,實不足道。

  李玄環視一週五百名駐屯軍,什長百總都有鐵甲護身,雖說是明人淘汰的鎖子甲和紮甲,那也是鐵甲,其他軍兵都是一身棉甲,比阿努伊人強了不少。

  遠處吵雜聲起,卡拉莫部落雜亂的隊伍進入眼中,他們全無防備的走入了埋伏圈。

  李玄看看魏房東,魏房東沒有言聲,李玄下令攻擊,這點不錯,明人知曉給他這個總鎮顏面。

  銅號聲中,伴隨著兩輪弓箭,五百朝鮮兵嚎叫著如猛虎下山般突入卡拉莫部落的佇列中,混戰開始了,李玄毫不懷疑自己的軍兵是勝利者,恐怕戰後會有一些人攢夠五個阿努伊人的人頭,配享北華的田畝了,這也是朝鮮兵如狼似虎的原因。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20

第213章 朝鮮軍首勝

  戰鬥是一邊倒的,朝鮮軍從三面圍擊,而南邊是陡坡,下面是湍急的溪流,面對死地,卡拉莫部落在族長的帶領下決死反擊,他們嚎叫著揮舞著兵器向朝鮮軍的方陣沖來。

  但是他們長長短短的刀槍斧頭面對的是林立的長槍陣,撞了個頭破血流,不斷有阿努伊人被長槍刺穿倒地發出瀕死的喊聲,讓周圍山林的鳥獸四散。

  有的阿努伊人絕望的將手裡的斧頭和大刀擲向朝鮮兵丁,也造成了數名朝鮮兵的死傷,不過改變不了大的局面,當槍陣不斷播撒死亡,過半的阿努伊人戰死時,他們崩潰了。

  剩餘的阿努伊人轉身不顧危險,向南邊的陡坡跑去,他們從陡坡上往溪水中滑去。

  在魏房東的號令下,幾十名弓箭手向逃跑中的阿努伊人發箭,連開十餘次弓,弓弦鳴響中,幾百隻飛羽居高落下,不斷有阿努伊人倒斃在斜坡和溪水中,只有十餘人最後順著溪水逃脫出去,而族長父子身披皮甲身中數箭仰臥在斜坡上掙命,他們身上的皮甲太顯眼了,這讓他們成了弓箭手的靶子。

  李玄沒有命令下去清點,最後死亡的阿努伊人被平均分配給幾十名弓箭手,朝鮮軍兵也是沒有異議,實在是沒法子具體是誰射殺的,根本就是一筆爛帳。

  對於在戰陣中死去的阿努伊人的合計可是甄別了半晌,這個時候沒有想讓,只有爭奪,這可是關係到賞賜和五十畝勳田的問題,根本沒有謙讓的可能,甚至有兩個兵丁因為到底是誰刺死當面的一個阿努伊人而衝突起來,腰刀都已經抽了出來。

  李玄大怒,作為一個曾經的朝鮮貴族,對於本民族的兵丁的出醜深惡痛絕,明軍軍將就在此地,這是讓全體朝鮮兵丁丟臉,也可能讓明人愈加不信任朝鮮駐屯軍。

  李玄即刻下令將兩人各打二十軍棍,然後將這個名額平均分配給這兩人,他的處理讓魏房東暗自點頭,在這支朝鮮軍裡李玄是最有頭腦的,最有見識的。

  軍兵們休息了半個時辰,收攏了陣亡的八名名兵丁和受傷的七名兵丁,李玄留下幾十名兵丁看護傷患,打掃戰場,其餘的四百名軍兵在阿努伊人嚮導的帶領下直驅卡拉莫部落的駐地,斬草除根。

  第二天午時,軍兵們已經在卡拉莫部落的窩棚裡吃飯休息了,當然部落駐地四周散佈著近二百名卡拉莫男丁的屍體,凡是過腰的男子都被清除了,因為北華總鎮馬全福下令阿努伊人過腰高的男人都算在獎賞的人數裡。

  “大人,此地還有五百余名阿努伊女人和小孩,不知如何處置。”一個姓樸的副千總請示。

  李玄略一躊躇,魏房東道。

  “韓大人,北華政務司發來信函,幼童發賣給歸附的阿努伊部落,婦女則全部帶往方茂港,運往濟州。”

  “哦,就依為副將所言。”李玄發話道。

  此番征戰讓朝鮮軍兵賺的盆滿缽滿,各個滿意,銀子有了,從營地中收攏了不少的和人的金小判和銀小判,勳田也有了指望,可算是滿載而歸。

  李玄也是鬆了一口氣,此戰證明了朝鮮駐屯軍還是一支能戰鬥的隊伍,趙大人也會滿意,雖說,嗯,戰敗的只是遊牧的兵甲不整的阿努伊人。

  由八艘福船組成的船隊行駛在北華島的西海岸,羅長山的船隊是沿著北華島南端的西海岸行進的,途中遇到了不少的倭國漁船,也遭遇了幾艘關船和小早船。

  見到懸掛破虜軍旗幟的船隊,這些船隻都是急忙閃避,這讓羅長山得意不已,破虜軍勢力愈是壯大,對於他這般依附於破虜軍的商人來說就愈是有錢途。

  數年來,引入遼民、購置馬匹、糧食、原木、石炭等諸多生意中,羅長山賺得十萬餘兩銀子,不過,他沒有止步,而是訂購了十餘艘的福船,雇傭了數百的水手,他深信發大財的日子在後面。

  幾日後,當他來到方茂港時,也被這座新建的城市驚呆了,從船上看去,城鎮不大,不過區區兩年的時間就撥地而起的新城顯示了趙大人的雄心。

  是的,雄心,羅長山也是一個不甘寂寞的人,否則也不會到處鑽營,尋找商機,他很明白建立這座城池所花費的時間和錢糧,沒有大心胸大志向者不會如此行事,這也讓他堅信跟隨趙大人的腳步那是他這輩子做出的最英明的決斷。

  經過哨船的盤查,羅長山的座船當先靠岸,他馬上派人前往宏泰商鋪通知,他這位宏泰的東主到了。

  頓飯的功夫,羅長山派駐方茂港的大掌櫃溫博年帶領著幾個夥計前來迎接。

  “老爺,如何這時來到北華,也沒事前通曉我等,我等也好天天往碼頭迎候。”溫博年笑著躬身施禮。

  “博年,咱們之間不講這些虛禮,老爺我此番前來也是有大生意。”當年從澳門出走時,羅長山下面的大掌櫃、二掌櫃不看好北去盡皆辭去,只有三掌櫃溫博年夠義氣隨同羅長山北上闖蕩。

  羅長山任命溫博年為大掌櫃,前兩年也是為他羅家東奔西走忙碌不已,羅長山每年都是發下不菲的獎賞,去年羅長山預計數十萬民進入北華,按趙大人所為分田分地,北華將會出現很多有收入的百姓,於是羅長山讓溫博年到方茂港坐鎮,並許了溫博年十分之一的幹股。

  “老爺,船上有何物件,小的讓人搬運。”溫博年恭敬的問道,他向來是穩守規矩。

  “不用太多人手,雖說此番泰半船隻隨老爺我前來北華,不過,四艘大福船裡裝載的八百名十幾歲到三十歲的大明和朝鮮女子,這也是大生意啊。”羅長山笑道。

  “老爺果然慧眼如炬,北華島上最少也得有六七萬孤身的青壯,當真是大買賣,不過,老爺,這破虜軍可是禁止人口買賣的。”溫博年先是拍了羅長山一記,然後提出自家的疑問,果然老道,既恭維了東家,也提出了疑問。

  “這事嘛,用趙大人的話講,北華數萬青壯總得有個解決法子,最後,濟州馬大人提出,商人可以收攏女子到北華婚配,男方可以將聘禮交于商人,商人返給女方家人,用馬大人話講咱們這是婚配所乃是積陰德的事情。”羅長山笑眯眯的說道。

  其實就是明面上禁止人口買賣,暗中用婚配方式進行,對於這種遮遮掩掩的行徑羅長山也是不以為然,只是,明人的世情向來如此,不足為奇。

  “老爺,這些女子的發賣的價錢,呃,聘禮都是多少。”饒是溫博年見多識廣也是撓頭。

  “相貌好些的當然禮金貴,稍差些的當然是禮金稍少一些,相貌醜的幾兩銀子也可,這些都是你掌總。”羅長山言道。

  “不過嘛,這些女子要好生看護,要吃飽穿暖,不得孽待,破虜軍可是要點檢的,再者,吃的好點,穿得好點面相就好,這禮金嗎,嘿嘿……,這都是銀錢,怎可孽待,你家老爺眼光可沒那麼短淺。”羅長山得意洋洋的說道。

  “老爺一向目光如炬,此番北上就是明證,當下澳門弗朗機人不也得同趙大人合股。”溫博年不聲不響的又奉上一記。

  羅長山更是得意,他向來自詡眼光長遠,這記馬屁當然是十分受用。

  溫博年到了碼頭找來搬運的力工三十人,開始從船上搬運布匹、錦緞、糧食、鐵器、雜貨,宏泰在方茂港可是有著雜貨鋪、米鋪、成衣鋪、綢緞莊等幾處生意。

  馬上就要封海,這番就是四個月後才能開海,所以運送的物件數量極大,宏泰的水手們在船上遞送,力工在船下忙碌,溫博年則是讓夥計們在碼頭上看管,他則是回去張羅八百女子的安置。

  按照老爺的吩咐宏泰在方茂港倒是建造了四個大型庫房,還有沿街的十個鋪面,其中兩個庫房可以空置出來,不過,最多能安置六百餘人,還有百多人的缺口,他是回去找同業商人幫襯,能不能租用些庫房安置。

  羅長山則在十幾名護衛的隨扈下遊歷方茂港,在碼頭附近先是看了看六個炮臺棱堡,此處的炮臺建造的比濟州港的炮臺還有大上一圈,極為雄偉,進入城內,道路寬闊,道旁屋舍嶄新。

  方茂港給人的感覺就是大氣,無論是炮臺、道路、商鋪、住所都比濟州大上不少,畢竟濟州城開拓數百年,城池、道路、屋舍都已成型,稍顯擁擠,而方茂港則是重新建造的。

  趙烈將其作為北華開拓的根基,很多的物資、人員都要在此裝卸運抵北華各處,因此,道路寬闊是必須的。對於自家的商鋪的選址和建造都極為滿意,溫博年果然是個能幹的。

  羅長山在此停留五天,求見了政務司司長萬基,按照澳門的規矩向政務司奉上獻金三千兩白銀,萬基是欣然笑納,趙烈並不禁止商人獻金,不過,須得是向政務機構獻金,不可向個人獻金。萬基正為北華的政務開支不足而頭疼,可算是稍解困窘。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20

第214章 鎮城選址

  羅長山求見之時也是萬基頭痛之時,收購糧米,建立後備兵役制、準備農閒整訓,為北部和東部的破虜軍籌備糧餉,合計戰功,同時為北華的鎮城選址。

  林林總總讓萬基和顧五嶽是忙碌不堪。好在籌建北華勸業銀行的事宜由白士第擔負了,否則更是分身乏術了。

  米糧的存儲干係到明年泰半後到遼民的口糧,以往都是從濟州運入,折損不少,花費極多,此次,北華豐收,收購的糧米估算可以支撐明年大半年的耗用,僅這一點就能節省兩萬多兩銀子。

  此外,米糧是否存儲好還干係明年春耕的種子,不可大意,如今顧五嶽是專門負責此事。

  顧五嶽除了上述職責還負責掌控後備兵役制和各村學堂的建立,也是事務繁多,忙的天昏地暗。

  以往兩年是因為財力不濟、人員短缺,免費入學的學堂沒有建立,今年則是開始籌建,力爭用五年的時間將各村學堂建立起來,費用頭兩年由濟州撥給,兩年後將會由北華的稅收自行解決。

  後備兵役制的建立和整訓也遇到問題,很多人認為舞刀弄槍乃是破虜軍的事,在村中何必如此行事,也是繁事多多,這數百個村屯的兩制建立那就是個大麻煩,讓顧五嶽是欲仙欲死。

  他手下的王錚、羅山、羅東等人被他支使的各處奔忙。

  這裡鎮城的選址和建造也是關鍵,趙烈深知,經濟很大程度上是城市的經濟,農業的穩定只是保證國內不亂,不過是不是繁榮富強則要有城鎮帶頭做大做強,畢竟商稅才是國家收入的主體,當下歐洲一些國家商稅已是大頭了。

  方茂港在整個華北平原的西側二十余裡,作為一個港口尚可,作為華北平原的治政中心,它的位置則是不妥當的,它偏居一隅,此外從平原進入二十餘裡的丘陵地帶才能抵達,這讓人和物資流動極不順暢。

  如果鎮城在平原上,則收購糧食、運送物資、百姓到鎮城辦事採買才能方便順暢,因此,趙烈下令萬基一到北華就開始選址建造鎮城。

  萬基一到北華就安排人手探查選址,作為一個預計的大城,沒有充沛的水源是萬萬不能的,選址都是在新遼河和新渾河上挑選。

  歷經數月的篩選,新遼河下游的一塊平原被選中,作為鎮城的地址,它在新遼河中游,位於華北平原中西部,與方茂港一百餘裡,既方便掌控華北平原的全域,同方茂港這個同濟州相連的根基之地相距不遠。

  至此,選址是告一段落。

  介於泰半的遼民已經安置,只有濟州、石島還有數萬名遼民沒有抵達,所以萬基決定今冬啟動華都的建造,是的,趙烈命名此城為華都。

  由於此城的地界已經被兩個村屯耕種,因此將會將兩村屯的村民遷到東部新開拓的地帶,這就涉及很多瑣事,今日萬基、白士第等人就此商議。

  “這裡的村民提出補償他們今後三年的田畝收入,並且新遷地點也得是臨河之地。”一個矮小的吏員說道。

  半月前,萬基派出由五名吏員和二十名軍兵組成的隊伍前往這兩個村中與村民商議搬遷事宜。這名喚戴明禮的吏員就是其中之一,經過近一周的商談,將村民的條件帶了回來。

  “這村長幹什麼吃的,村民是如何帶的,敢同政務司提出如此多的條件,當真是膽大包天。”白士第撇嘴道,由於他負責建立兵役制和學堂,這般小肚雞腸、斤斤計較的村民他是見多了,不過村長這般無力掌控全村的還是少見。

  “萬大人,白大人,他們的村長原是東江鐵山的遊擊,名喚魯銘德,在鐵山立過功,顧大人曾經想讓他幫襯與他,不過魯銘德拒絕了,還是到北華開拓屯田去了,因此當了村長,這個條件就是他提出來的,說是村民開拓不易,辛苦兩年明年就可成為熟田,此時搬遷到荒涼之地,一切都得從來,很是艱辛,所以提出這些條件,魯銘德還說,這些條件不是太過分,都是應當應分的。”戴明禮拱手言道。

  哦,是這位爺,萬基和白士第一對眼神,這個魯銘德用趙烈的話講就是個帶路黨,沒有他鐵山不會如此順利被破虜軍拿下,甚至得多死些人,多費些時日,魯銘德還算有功於破虜軍,不過,他也是為了自保,戰後,因此沒法回皮島。

  因為他當內應造成鐵山失陷,他一是無顏見江東父老,二也是怕回去被追究罪責,因此隨破虜軍來到濟州。

  按照顧五嶽的意思是讓他幫襯顧五嶽辦事,誰知這位魯銘德不想讓皮島中的舊人認為他是早被破虜軍收買作為內應,因此拒絕了顧五嶽的心意,帶著家人到北華開拓田畝了。

  原來是這位爺啊,白士第悻悻地撇撇嘴,“功勞不大,架子端的不小。”

  “趙大人曾經說過,對於百姓的最低要求我等要給予補償,畢竟百姓才是我軍根本,百姓富足我軍才能根基牢固、無往而不勝。”萬基抿了口茶說道。

  白士第直翻白眼,方才你怎麼不提,當下說這個當真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戴明禮,你說說,你等核算的給予他們的補償銀錢當是多少。”白士第問道。

  “白大人,按每戶五十畝每畝每年一兩銀來算,一戶每年五十兩銀,三年一百五十兩銀,兩村共計一百二十三戶,合計一萬八千四百五十兩銀子,此外我等思量將他們遷到部落舊地,其他平原地帶大多有主,要麼就是離官道較遠,村民不願。”戴明禮回道。

  “那就劃撥銀錢,讓他們即刻搬離,建城要即刻開始,須知大人可是翹首以待。”萬基是一催定音,一個鎮城的建立將是一個長期的過程,不過,萬基深知趙烈對於這個北華鎮城的看重,他當然想早日動工。

  “萬大人,我等估算今冬要徵發萬名青壯,明年夏季還要徵發萬多名青壯,恐怕得政務司下令徵調。”白士第言道。

  萬基點點頭,“此外,各位好生籌畫進程,盡力減少開支。”這些青壯都是沒人每月一兩銀子的餉銀,加上伙食的開銷、器具的耗用、馬匹的開銷、鐵器、水泥每樣都是不菲的銀錢,不能不儘量節儉。

  濟州的銀庫支撐著破虜軍水步軍,消耗極大的造船,以及無底洞般的北華開拓,第一次弗朗機寶船財富已經耗盡,如今第二次的寶船財富也是消耗不少。

  萬基知曉不會有第三次了,趙大人已經講過,他還要保住弗朗機人的海上商路,這才是今後細水長流的買賣,因此不能再消耗弗朗機人的實力了,所以所有的開銷都要精打細算。

  眾人齊齊應諾。

  第二日,萬基在官署同羅長山見面,都是老熟人了,寒暄過後,羅長山奉上三千兩的銀子。

  “羅東主果然慷慨,此番捐獻是北華政務司收到的最大一筆獻金,不過,本官還是想知道羅東主來意才好處置,羅東主的銀錢可是不好拿啊。”萬基笑道。

  “萬大人說笑了,我羅某人向來跟隨趙大人左右,趙大人到哪裡,羅某就將生意開拓到哪裡,我宏泰向來本分經商,從不敢越雷池半步。”羅長山媚笑道。

  他可是深知,萬大人乃是趙烈趙大人的嫡系親信,向來職掌破虜軍的內政,如今破虜軍的前程都在北華島上,因此趙大人將萬基派到此地,可見萬基在趙大人心中的地位。

  “好了,羅東主還是直言相告此行為何?”萬基每日諸事繁巨,就不打算繞彎子亂猜測了。

  “大人,小人此番運來八百名大明、朝鮮女子,十五歲到三十歲都有,只是不知大人何時開始建立婚配所。”意思很是明顯,什麼時候允許與青壯們商議女子的聘金等事宜啊。

  萬基也是撓頭,趙大人最是厭惡人口買賣,每到一處都是取締官奴私奴,不過,此番北華島的遼民中青壯孤身一人的太多,讓趙大人無奈選擇了這個法子,作為大人的屬下當然是具體經辦此事。

  萬基想了想,“羅大人,近幾日,本官派人專門籌畫此事,拿出一個院落來作為婚配所的所在,你可到時派人到那裡聽信。本官也是希望此事儘快進行,北華島上的青壯沒有娶親的太多了。”萬基也是搖頭無奈,這已經是北華島最大的問題了。

  “小人多謝大人了。”羅長山笑的臉上肥肉亂顫,“此外,大人,本地百姓畢竟開拓時日尚短,銀錢不足,不知北華銀行是否放貸與百姓婚配。”

  “這才是你此行的真正的目的吧。”萬基笑著一指羅長山。

  “大人,小的所言也是北華實情,許多百姓都有自己或是為其子侄婚配的意思,不過大多囊中羞澀,恐怕得有兩三年的時日才能積攢出錢糧來,不過,到時可是耽擱了數年,因此北華銀行放貸一可解百姓之難,二者也可盡收其利,何樂而不為呢。”羅長山笑眯眯道。

  “本官只能讓銀行以開拓、備種、建房的名義放貸,其他的名義是通不過的。”萬基說道,買賣人口如論用任何藉口也不能出現在紙面上。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只有如此,我等才能讓更多的女子加入婚配,畢竟北華島女子的缺口甚巨,如都是我等商人墊付銀錢恐怕無人支撐下去。”羅長山長身一揖道謝道。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20

第215章 王家集的主人

  海州王家集這個純正漢人的村鎮如今的掌控者是正藍旗的牛錄額真額魯,早年遼東軍戶的影子灰飛煙滅了,近一年來漢民牛錄屯田的事宜與此地沒有關聯,此地的漢民還都是農奴,是老爺的奴才。

  伊泰阿一臉的短髯,面目黝黑不復當年的青澀臉面,如今也是額魯屬下的領催。

  伊泰阿縱馬從鎮外歸來,他是看看莊稼的收成,伊泰阿不是早年那個無知少年了,他如今也是知曉家中生計不能只靠搶掠,黑土地上的收成也是極為重要的。

  搶掠不是天天有的,米糧確是可以生長出來,否則沒有田畝錢糧,家裡安置不了太多包衣奴才,這些包衣不只能種地放牧,到了戰場上也是能當作輔兵,還是很有用處的。

  進得門來,一個叫做吳茲的包衣急忙小跑著上前,附于馬下,伊泰阿從馬上下來,蹬著吳茲的後背下得馬來,此時有一個叫霍長命的包衣急忙接過馬韁繩。

  “我阿瑪在何處。”伊泰阿邊用馬鞭磕打一下馬靴底上的泥土,邊問道。

  “大爺,老爺同二爺在大廳敘話。”霍長命小心翼翼的答道,這位爺當年發瘋般的殺死幾個包衣的惡名讓他膽戰心驚。

  伊泰阿哼了一聲,他知曉下面包衣奴才對他的恐懼,當年他做的事情在如今他看來有些出格了,畢竟打殺的自家的包衣,折損的是自家的錢糧。不過,做就做了,些許包衣尼堪的性命還不放在他們父子眼裡。

  入得大廳門口,一眼就看到大廳正面支架上的魚鱗甲,以及牆上懸掛的五把強弓和三把雁翎刀和順刀,這都是額魯征戰半生的繳獲,大部繳獲明人,還有一把順刀和一張一石硬弓是早年從征討葉赫那拉的戰鬥中繳獲的。

  兩鬢略有斑白的額魯正笑眯眯的同心愛的幼女今年十六歲的和卓小聲交談,二弟巴彥阿坐在一側微笑聽著。

  看到面目頗為清秀的妹妹和卓兩腮暈紅的模樣,就知道阿瑪正用不久後妹妹的婚事在打趣她,這也是近些日子來家裡常常上演的。

  看看很是美麗聰慧的和卓,伊泰阿不禁感歎妹妹長得幸虧不象粗壯的父親而是同母親相象,真是同她的名字一樣美麗,便宜額圖渾家的音圖了。額圖渾是鑲藍旗的牛錄額真,與額魯走的頗近,他家的二兒子音圖將會在明年春天娶走和卓。

  “伊泰阿,地裡的莊稼還是沒有起色吧。”額魯此時收起方才的笑容一臉的鄭重。

  “今年能有去年一半的收成就算不錯。”伊泰阿搖頭說道,馬上就要秋收了,今年遼東大旱,他們的田畝也是不能倖免,這點糧食去掉上繳田賦後都不夠家裡包衣的口糧。

  額魯搖了搖頭,用手一撫面孔,轉換了一下心情,“幸好這裡有一個好消息,不然今年的日子沒法過了。”

  伊泰阿眼睛亮了起來,如此災年還有好事,十有八九就是那事。

  “汗王詔令各旗各部即刻抽調精銳,征伐明國。”額魯也是臉露喜色。

  家裡的田畝房產如何來得,就是征伐大明搶來的,這兩年被寧錦擋住了西去的道路,沒有大的進項,下面的人都是很不滿意,十分懷念老汗王的年代,那真是明人的田畝、錢糧、女子予取予奪的年代,如今的汗王嘛就差的遠了。

  剛登基同大明兩番攻伐攻寧遠錦州堅城未下,出征朝鮮雖說讓朝鮮國王臣服,俘獲些錢糧丁口山貨,不過朝鮮窮匱,沒有大的進項,而且在鐵山損失不小。

  這讓包括額魯在內的不少老人心中疑慮當今汗王的才能,這可是關乎眾多女真人的生計。

  “阿瑪,這是大好事。”伊泰阿笑道,不過旋即皺了皺眉頭,“阿瑪不會又是攻伐寧錦吧。”

  額魯笑著搖頭,看看苦著臉的伊泰阿就知曉寧遠城給他留下的印象,是啊,攻堅城,折損大,還沒有大的繳獲,也就沒有進項,別說伊泰阿,就是他自己也是甚為頭疼,堅城真是不能攻打。

  “據固山額真講,此番我軍要從西面走蒙南破關伐明,不會再攻伐寧錦了,否則攻下來不知耽擱多少時候,死多少人,還如何進擊大明腹內。”額魯言道。

  伊泰阿、巴彥阿、和卓笑著贊同,即使是女真女人也是知曉大明的富庶,以及搶大明能給自家帶來的財富。

  “今日,趁大家都在此處,為父同你們商議一番。”額魯的面容整肅起來,熟知阿瑪習慣的三人都知曉這是有要事相談了。

  “當今汗王登基兩年了,不過二貝勒和三貝勒同汗王向來不睦,這是女真人人盡皆知的事情了。”額魯皺了皺眉。

  “而我家族就是正藍旗三貝勒的手下,我觀日後要麼是汗王擊敗兩大貝勒收攏兩藍旗,要麼是兩大貝勒取代汗王,要是後者尚可,如是前者,我家在正藍旗乃是三貝勒屬下,前景堪憂啊。”

  “阿瑪,三大貝勒和汗王不和女真人誰人不知,我等可是沒有什麼法子。”伊泰阿苦笑道,這是大塊頭之間的傾軋,他們是遭了池魚之災,一旁的巴彥阿也是點頭,只有和卓疑惑的看著父兄三人。

  “我家都是正藍旗中人,按說應當從屬於三貝勒,不過,我觀三貝勒脾氣暴虐,不善理政,恐……”額魯搖了搖頭,很是不看好如今的主子。

  “因而我意讓巴彥阿從屬於鑲白旗牛錄額真布拉,此人與為父交厚,讓巴彥阿從屬於他,在鑲白旗入旗,這樣我家也算是在兩個旗都有根基,你等認為如何。”

  伊泰阿點點頭,看向巴彥阿,這事只有弟弟自己可以做主。

  “阿瑪,孩兒謹遵父命。”巴彥阿回道,這是不是第一番商議,早在半年前就商議過此事,不過那時巴彥阿不是很情願,畢竟在這裡他是牛錄中的少主子,可是到了布拉那裡,他就是一個戈什哈,牛錄額真大人身邊的隨扈,地位天差地別。

  這半年來,隨著他大一些,知曉了幾位貝勒和汗王恩怨的秘辛,也是為家中捏把汗,今日也就從了父親之命,如果在布拉那裡立有戰功,也能在鑲白旗立足,不過相比正藍旗還是艱難一些,也是無奈之舉了。

  “很好,日後你們兄弟一個在正藍旗,一個在鑲白旗各自征戰,遇有大事還是要相互幫襯,如此,阿瑪也就放心了。”聽到巴彥阿同意此事,額魯臉露微笑。

  這二兒子可算是開竅了,讓額魯少了塊心病,雖說額魯只有四十出頭,不過在這個年代人的壽命平均不過三十餘歲,額魯四十出頭年紀可是偏大的,況且連年征戰說不定有什麼意外,將軍難免馬上亡,在此番出征之前還是安置好家事為上。

  “還有我呢,我將來是什麼旗。”和卓張大眼睛問道。

  三個男人開心大笑。

  “吃飯啦,你們爺三個在這裡聊什麼這般高興。”額魯的妻子訥敏抱著長孫阿林走了進來,她是做好晚飯來知會一聲的。

  晚飯後,伊泰阿和妻子殊蘭回到後進的宅院,兒子阿林則由母親帶著。

  殊蘭的隨嫁丫鬟格佛荷同家中的漢奴王惠上前侍候兩人更衣,格佛荷粗手大腳的,言語粗鄙,不過因為是殊蘭的陪嫁丫頭沒人挑理,這不和主子殊蘭嘰嘰咕咕的說了起來,而王惠則是寡言少語的侍候伊泰阿洗漱,畢竟在田野裡賓士一天身上不少的灰塵。

  王惠換了清水將髒了的布帕好好的清洗後晾曬起來,又返身進入臥房鋪好被褥,完成她這個貼身丫鬟應當完成的活計。

  夜半,王惠在噩夢中醒來,她夢見哥哥王錚被伊泰阿捉住了,伊泰阿當眾吊死了他,隨即她被驚醒。

  這是她這兩年裡隨時出現在睡夢中的,每次她都很長時間睡不著,此番也是如此,每逢這個時候,她都想著哥哥還活著麼,在哪裡,還有沒有相見的一天,這是支撐她活下去的唯一理由,希望兄妹相見的一天。

  一個時辰後,十四歲的小姑娘才睡過去,此時天已是濛濛亮了。

  三日後的辰時初,額魯、伊泰阿起身吃了早飯,全身披掛起來,他們身著鎖子甲,掛著順刀,額魯身邊的六名戈什哈,八名包衣奴才也是全身披掛,戈什哈身披鎖子甲,包衣則是搶來的明軍破爛的皮甲和棉甲。

  一行十四人帶了三十匹馬,其中兩匹馬上帶著精良的魚鱗甲,還有幾匹馬上攜帶額魯的長槍和伊泰阿的長柄馬刀,以及一些乾糧、肉乾,這是必備的物件,最起碼在搶到明人的米糧前他們不能餓著肚子。

  一行人出了額魯家的大院,院門口是訥敏、和卓、殊蘭等家眷送行,雖說明人戰力羸弱,大部分的旗丁都能勝利歸來,不過誰也不知道厄運是否降臨在自家男人身上,所以全家都出來送行,而巴彥阿則在前天前往鑲白旗備戰了。

  在鎮中的打穀場,額魯彙集了附近三個村屯的歸他統轄牛錄的甲兵和旗丁近百人以及二十余包衣,點檢兵甲糧秣完畢後,額魯帶領一眾人等向固山額真所在行進。

  瀋陽以北以南的八旗兵丁們向瀋陽靠攏,於是無數村屯的小小隊伍彙集成幾個大的軍伍,向瀋陽行進。

  整個的遼東沸騰了,八旗的盛宴在間隔兩年之後又要開始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20

第216章 三大貝勒的掙扎

  瀋陽大金王宮大政殿中四周的紅燭繚繞,昏黃的燭光下,皇太極、豪格、濟爾哈朗圍爐而坐,此時沒有了上下尊卑,只有父子兄弟的敘談。

  出征在即,皇太極招來了濟爾哈朗問詢了兩藍旗事宜,這是讓皇太極最為不放心的兩旗,這裡只有五個鑲藍旗牛錄掌控在濟爾哈朗手中,於是皇太極招來濟爾哈朗詢問。

  結果不出皇太極所料,兩藍旗在阿敏、莽古爾泰及其親信的統領下,屬下旗丁對於汗王多有不滿,濟爾哈朗不敢隱瞞一一道來,皇太極當然溫言安慰,又招來與濟爾哈朗年紀相近的長子豪格相陪。

  “汗王,漢臣李永芳奉命覲見。”一個宮中侍衛跪秉。

  “讓他進來吧。”皇太極揚了揚手。

  “汗王,天色已晚,汗王就此安歇,屬下叩別王上。”濟爾哈朗上前跪拜。

  “不急,濟爾哈朗,此事也與你有所關聯,你且聽聽。”皇太極吩咐道。

  “遵命。”濟爾哈朗恭敬答道。

  “李永芳,至今為止兩年了,自從鐵山兵敗以來,孤王就讓你探查鐵山擊敗我軍的明人軍將,如今孤王還是沒有聽到這股明人的詳情。”待李永芳進得大殿跪拜完畢後,皇太極詰問李永芳道,這是他心中的一根刺。

  “汗王容秉,這股明人行蹤詭秘,奴才也是四處調集人手在大明山東等地打探,不過皆無半點聲息,奴才甚至變賣家產在大明雇傭牙行打行四處打探也是沒有音訊,直到數月前毛文龍被殺後,才從皮島得到消息,他們不是大明兵丁乃是佔據濟州島的明人,呂宋明人後裔,他們有著幾十艘大型海船的艦隊,還有數千精壯兵丁。”李永芳偷眼看看皇太極。

  見到皇太極眉頭緊皺,眼睛直視著他,這才心下有底,“他們冒充明軍到達鐵山乃是為鐵山數萬丁口而去,誰知正好與二大貝勒的軍兵相遇,這才爆發大戰。”

  其實,李永芳早數月就知道這個消息,只不過資訊太過粗略,他深恐皇太極怪罪,想多加探查後再行稟報,只是這股明人在海島之上,他是無論如何也探查不到。

  “如此說來,他們不是伏擊我軍,乃是突然遭遇?”皇太極疑惑的問道。

  “汗王聖明,他們不但在鐵山爭奪丁口,還用米糧同東江各島交換遼民,汗王,奴才所言皆實啊。”李永芳磕頭不斷,額前即刻紅腫。

  “那為何他們戰力如此強橫,能與我軍野戰對陣。”皇太極問道。

  “奴才只是略知一二,這股明人從弗朗機西夷人那裡習到火炮火銃、戰陣的威力,此外,同二貝勒對陣前他們將陣前佈滿雜物,讓我大金鐵騎無法衝擊,只能步戰,這才僥倖得勝。”李永芳磕頭道。

  皇太極點點頭,不錯,這股明人施計讓大金騎兵沒法上陣,這才步戰得勝,但這股明人頗為兇悍,畢竟女真步戰也是天下聞名的,還是戰敗,確是勁敵。

  “李永芳,無論如何,本王將明國之軍情盡皆交付與你,你這個奴才沒有完成本王所托,嗯,罰奉一年吧。繼續探查明人軍情,再有疏忽嚴懲不貸。”皇太極訓斥道。

  “奴才遵旨,奴才定會竭盡全力。”李永芳渾身一松,還好,過了此關,當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這股明人是皇太極心裡的一根刺,今日雖不全然知曉,也是知曉大半,既然知曉這股明人乃是龜縮濟州一地不屬大明麾下,且有畏懼騎戰的弱點,皇太極總算放下了伐明的最後一個心結。

  待李永芳離開,濟爾哈朗跪拜於地,“汗王,兩年前奴才敗退鐵山,折損甚巨,此乃奴才之過,還請汗王處罰。”

  “起來吧。”皇太極虛扶一下,“本王觀明人之三國,勝敗乃兵家常事,當年你等忽遇變亂,不知敵情偶有小敗,實乃尋常,本王已經降爵懲治,不再追究,起來吧。”

  濟爾哈朗這才起身謝過,方才李永芳和汗王所言皆是鐵山戰事,濟爾哈朗即使面皮厚如城牆也不能掩耳盜鈴,故作不知,請罪是必然的。

  這一日辰時初,皇太極帶領著代善、阿敏、莽古爾泰、阿濟格、多爾袞、多澤、阿巴泰、德格類、嶽托、濟爾哈朗、碩托等眾貝勒在太廟祭拜先祖,獻上明軍的人頭和各色祭品,望先祖保佑旗開得勝。

  瀋陽城的演武場內,兩黃旗的甲兵們全身披掛,盔明甲亮,皇太極騎馬巡視了軍兵大陣,並在陣前隸數了大明對於女真的種種罪行,當然大多是構陷而成的,之後在萬眾歡呼聲之中下令發兵大明,所謂征討不義,為其此番征伐披上了正義的外衣。

  皇太極率領著大隊人馬沿著遼河河谷向西北開進,沿途匯合陸續趕到的各旗精兵,終於彙集成延綿數十餘裡的軍勢,威風凜凜、殺氣騰騰的直驅朵顏。

  在西拉木倫河上游彙集了敖漢部、乃蠻部等蒙古外藩兵丁,接著科爾沁部落數十台吉帶領近萬族人來會,全軍步入朵顏。

  此時最為諷刺的局面出現了,為大明薊鎮北部屏障兩百年的朵顏衛在其首領蘇布地、色楞帶領三千餘族兵加入皇太極的大軍。

  至此,努爾哈赤、皇太極父子經營二十餘年的蒙古戰略大獲成功,東部蒙古大部歸附與皇太極麾下,加入了伐明的陣列。

  兩萬餘的八旗甲兵、旗丁,四千餘的漢軍、五千餘的內附蒙古兵丁,六千余的包衣奴才,兩萬餘的外藩蒙古兵丁共計七萬的龐大軍勢蜿蜒向薊鎮以北開進。

  這是永樂大帝征蒙以來出現在朵顏的最為強大的軍隊,不過與永樂帝踏出長城不同,他們的目的地是大明長城內的富庶京畿。

  就在臨近薊鎮長城的時候,代善、阿敏、莽古爾泰等三大貝勒突然言道,破關容易,但大明軍兵數十萬,如傾力來攻,會讓女真大軍陷入苦戰,恐損失慘重,不如退兵還去,云云。

  皇太極即刻召集一眾貝勒共議。

  “眾位貝勒大臣,你們講講是否叩伐明。”皇太極眼睛巡視了一圈後言道。

  “諸位,大明邊關在即,破關不難,不過深入大明京畿腹地,大明天子必定下令各地勤王,大明軍兵數十萬,本貝勒深恐我軍陷入苦戰,我大金人丁稀少,折損不起啊,不若我軍在薊鎮攻略一番後即刻返程,不給大明兵丁合圍的機會,諸位貝勒意下如何。”莽古爾泰朗聲說道。

  此言一出,大帳內一片寂靜,莽古爾泰說的不是沒有道理,畢竟破關入明是大金的頭一遭,裡面能有什麼遭遇,當真是不好說。

  雖說女真貴族對於自家八旗軍的戰力很有信心,但兵凶戰急深入敵後,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此番出兵是不得不為之,一是皇太極初登大位,寧錦大戰戰略上破壞了袁承煥建立遼西防禦陣線,步步為營圍困大金的企圖,將袁承煥費盡錢糧建立的大小淩河等十餘城堡破壞,人丁盡皆擄掠回大金為奴。

  只是女真人的中下層則是認為寧錦大戰沒有攻下寧遠和錦州,沒有打通去往大明的通道,更沒有搶掠到銀錢,田畝,和老汗王時相比,當然是大大不如,皇太極的威望頗低,皇太極必得做些功績出來,鞏固自己的王位。

  二是今年遼東大旱,本已疲敝的財政更是捉襟見肘,如今年沒有大的進項,恐明年春夏日子難熬,女真貴族、漢軍漢奴都有不滿。

  因此此番征戰勢在必行,這番道理豪格是一清二楚,他也知曉三大貝勒對此也是心知肚明,此番發難不過是為了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罷了。

  尤其是代善一向韜光隱晦,此番卻同其他二人在這個時候一同發難,這是為了各自私利打壓父汗的威望,害怕一旦伐明大勝,父汗的威望大增,眾貝勒共議國事的制度不復存在,他們失去與父汗平起平坐的超然地位。

  豪格大急,就待發作,皇太極卻是用嚴厲的眼神制止了他。

  “三貝勒此言大謬。”此言一出,眾人視線轉過去發現發話的竟是阿敏的弟弟濟爾哈朗。雖說兩人不和盡人皆知,不過向來大面上還過得去,沒讓別人看了笑話,不過此番濟爾哈朗可是當眾發難了。

  “我軍與大明遼鎮軍兵野戰向來無敵,而遼鎮乃是大明九邊邊軍中戰力最為強橫者,其他大明軍兵戰力更是羸弱,我軍即使遇到大股明軍,也可野戰破之,只要不攻堅城折損嚴重,大明能奈我何,此正是奪其錢糧丁口為我所用之時,豈能退兵前功盡棄。”濟爾哈朗言之有物,擲地有聲,讓人信服。

  “濟爾哈朗言之有理,我軍自入主遼沈以來,與明軍對陣戰無不勝,豈能如此避戰,如這般所為將會喪失軍心士氣。”岳托站出來應和道。

  接著,阿濟格、阿巴泰等人也是出聲附和,主戰一派聲勢大振,三大貝勒形單影隻,代善心中長歎,皇太極其勢已成,如今只能期望征明不順了。

  “既然大政已定,孤王命莽古爾泰、阿濟格統領正藍旗、兩白旗軍兵攻擊薊鎮龍井關,如破關入,則直下遵化。”沒用自己發話,就讓三大貝勒敗退,這讓皇太極心情大好,頭一遭沒有問詢三人的建言,直接的發號施令。

  “臣遵命領旨。”莽古爾泰、阿濟格上前應答。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21

第217章 盛宴開始

  崇禎二年十月十七日淩晨,薊鎮長城,冬夜的城門緊閉的龍井關上只有飄搖的幾盞燈籠在西北風中飄蕩著掙扎著,敵樓內幾個十餘個明軍早已昏睡過去,睡的很安心。

  龍井關多少年無戰事了,別看西邊的宣大,東邊的山海關都是動盪不已,與它們相鄰的薊鎮確是安穩之極,多少年沒有經歷大戰了,頂多是有些小股的北虜騷擾,薊鎮所部極為的鬆懈。

  脫去了鐵甲身著棉甲的伊泰阿同其他千名兵丁一起伏在距龍井關只有百多步的暗夜裡。

  在正白旗主貝勒爺阿濟格、貝勒阿巴泰的統領下,正白旗、鑲白旗、正藍旗各出兩個牛錄偷襲龍井關,三貝勒莽古爾泰和貝勒多爾袞、貝勒多澤則是在後方統帥兩萬大軍。

  一個正白旗的牛錄當先舉著十具雲梯慢慢的靠近了城牆。

  伊泰阿緊張的看著已經登到半途的正白旗甲兵,他抬頭看看城牆上,還是沒有人跡,伊泰阿心中祈禱偷襲成功,否則就是他們這些旗丁們攻堅城的開始,這可是容易送命的差事,伊泰阿寧願帶領數十甲兵衝擊數百明軍也不願攻城。

  在他胡思亂想間,二百多人悄悄的爬上了城頭,城上還是沒有聲息,內地的明軍真是大意啊,全無警覺,無怪乎接連大敗,伊泰阿鄙夷的想著。

  終於城上響起兵器碰撞的聲響,以及慘叫聲,這是交手了,各個牛錄額真大聲喊叫起來,催促甲兵們起身沖向城門,伊泰阿起身隨同眾人小跑著奔向城門,他們在城下等待了不一會兒,城門被正白旗兵丁從內部打開了,女真軍兵們呐喊著沖入城中。

  就在此時,龍井關的南城敵樓燃起了烽火,明軍報警了,雖說火光沒有狼煙升騰的高,不過在漆黑的夜裡,紅色的火頭還是太明顯了,遠處的烽火臺一個接一個的點燃,向大明內地預警,建奴入寇。

  伊泰阿統領著其屬下的數十甲兵深入城內,他不斷看到有明軍明人與女真人廝殺,不過很多明人倉促間都是手拿腰刀、木棍等武器,披甲的跟是一個都沒有,甚至還有手拿菜刀拼命的,不過戰力都是不值一提。

  伊泰阿帶人接近了一個騾馬店,只見店門緊閉,不過裡面影約的光線說明店裡有人,不過不敢開門出來罷了。

  伊泰阿一揮手,四個甲兵撞向大門,店門瞬間碎裂,伊泰阿率人沖入店內的前院,只見三十多名的明人手持刀劍在院中列陣,伊泰阿知曉這是遇到明人的商隊了,這些都是明人護衛,他不驚反喜,商隊好啊,不但有銀錢還有貨物,這才是不虛此行啊。

  沒有多餘的猶疑,兩方即刻交手,明人也明白建奴就是來搶掠的,不會饒了商隊各人的性命,拼命吧,立時兵器相交的聲音不斷。

  很快明人就吃了大虧,他們做護衛的只有短兵器,而女真人很多都是長柄大刀和長槍,狼牙棒等重兵器,須臾之間十餘名明人慘嚎倒地,在地上翻滾不斷。

  伊泰阿等旗丁繼續大呼酣戰,又有幾名明人被殺,就在此時,伊泰阿發現一個粗壯的明人奪下了一個女真人的狼牙棒,接著此人將狼牙棒揮舞如飛瞬間擊倒了三名女真人,其中一名女真人的頭被擊打的碎裂開來,血肉飛濺。

  伊泰阿沒有靠前,他自咐也沒有勇力抵擋,他拿起長弓抽出重箭,瞄向明人,就在這個明人將一個手拿長槍的甲兵擊倒在地時,伊泰阿手一松,重箭發出嘶的一聲響,整個的重箭前部沒入這個明人的胸口,這個明人悶哼一聲,狼牙棒拄地,踉蹌不穩,此時兩把長柄馬刀揮舞將這個明人劈成兩段。

  這個明人死後,其他的明人士氣全無,甚至還有兩名明人跪地求饒,不過都被女真甲兵劈死當場。

  店內安靜下來,幾十人屍橫當場,血腥惡臭充斥院中,伊泰阿走到那個勇武明人上半身屍首處,只見這個明人怒目圓睜,臉面因為痛苦而變形。伊泰阿看看他,心中欽佩,明人還是有著這般勇武之輩,可惜太少了。

  門外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響起,一夥鑲白旗的甲兵蜂擁入內,當先的是一個巴牙喇,此人看看院中用敵視的目光看向他們的正藍旗甲兵,一擺手帶領鑲白旗甲兵回身離開。

  開玩笑,他是想著趁火打劫來著,不過,這可是正藍旗兵丁,正藍旗的統領三大貝勒莽古爾泰就在軍中,在他們手中搶食,莽古爾泰能饒了他們,就是他們的旗主多爾袞、多澤也是求不了情,還是走吧。

  伊泰阿撇撇嘴,如果這些蠢人強搶,護犢子的三貝勒能用馬踏死這般混蛋,便宜他們了。

  伊泰阿手下的甲兵輔兵們撲向店內,直接砍殺了幾個店夥計,開始翻箱倒櫃的翻找錢糧,首飾等細軟,後院響起女人的哭號,伊泰阿沒有在意,苦戰過後找幾個大明女人樂呵樂呵是女真勇士尋常事。

  伊泰阿的包衣帶領著其他三個包衣正四處收羅金銀細軟,伊泰阿無聊的摘下頭盔,開始擦拭自己的大槍,方才它也刺死了一個明人,伊泰阿耐心的將槍頭上的血跡擦乾,如果不及時處置,鏽漬會腐蝕兵器,而兵器可是救命的傢伙。

  龍井關明人幾乎被盡屠,這讓後面進關的莽古爾泰大發雷霆,丁口就意味著財富,三貝勒如今也曉得這個常識,於是莽古爾泰將統兵的阿濟格罵了個狗血噴頭。

  十月十七日,烽火從大安口、洪山口、龍井關、喜峰口等近百里的邊牆燃起,建奴入寇的消息傳遍三屯營、漢兒莊、遵化等邊城重鎮。

  三屯營薊鎮總兵朱國彥即刻塘馬飛報遵化。

  遵化巡撫王元雅接到的是來自四面八方的告急,從他這裡來看,大安口、洪山口、龍井關等地發來的塘報皆稱建奴主力數萬破關而入,讓王元雅頭大如鬥。

  到底建奴主力軍力多少,是從大安口、洪山口、龍井關等何處入寇,是騷擾邊牆,還是入寇薊鎮,這讓從未經歷戰陣的王元雅手足無措,不過,他總算即刻向京師發出了塘馬稟告建奴入寇。

  岳托、濟爾哈朗統兵萬余陷大安口,大安口明軍幾乎沒有抵抗,嶽托等人統領的兩紅旗和鑲藍旗軍兵只損失了幾十名的兵丁,其中旗丁不過六人,其他都是外藩蒙古兵和包衣奴才。

  岳托、濟爾哈朗在大安口沒有多呆只是停留了一天就向南沿官道直驅馬蘭峪,他們右翼成敗的關鍵就是馬蘭峪,這裡有著兩千余戰兵,是大安口的後盾,也是遵化的左翼屏障,而右翼軍就是為了抵達遵化城下與左翼軍會師,因此兩軍必有一戰。

  不過,他們只向南行了十餘裡,途中就與馬蘭營戰兵相遇。

  “大人,探馬沒有探明建奴主力人數,建奴斥候密佈,四處劫殺我軍探馬,哨探只是報出萬余建奴大軍,就在我軍前方五裡。”守備劉聰稟報。

  “萬余大軍。”馬蘭峪參將霍明慘笑一聲,“萬餘建奴,我等只有拼死報國了。”他奉命反攻大安口,不過他無論如何沒有想到大安口有這麼多建奴,此前薊鎮從未有過大股建奴入寇,他以為只有有千八百建奴來此搶掠。

  “大人,建奴兇猛,連遼鎮都是敗多勝少,丟失遼東大部,我等不能硬拼啊。”遊擊方檀大急。

  “沒法子,巡撫王大人派來了他的幕僚命令我等即刻反攻大安口,如奪不下大安口提頭來見。”霍明咬牙說道。

  “大人,不可啊,不說戰力,只是人數我軍也是敵眾我寡啊。”劉聰急忙攔阻。

  “如不戰而退,王大人就會用我等人頭抱他的官位,我等家眷還得充作官奴官妓,大不了一死而已,也好過家人受辱。”霍明面孔扭曲的喊道。

  劉聰、方檀低頭不語,他們當然知曉王元雅身為文官巡撫提督遵化,可以將他們先斬後奏,怪只怪他們是最靠近建奴的戰兵。

  兩軍頓飯之後相遇,嶽托、濟爾哈朗驚訝的發現,人數較少的大明馬蘭營戰兵率先向他們發動了攻擊,而且是先後兩番攻擊,雖說人數不多隻有數百兵丁出陣,不過也看出此股明軍倒也不是無能之輩,還有敢戰之心。

  嶽托統率兩紅旗正面迎敵,濟爾哈朗帶領鑲藍旗右側迂回攻擊,明軍拼死抵抗,半個時辰的時間裡,一千多名明軍在女真人的弓箭和重兵攻擊下戰死,而只是殺傷了不足百多名的建奴,其中大半還是外藩蒙古兵。

  此時兩紅旗、鑲藍旗、蒙古兵三面圍向明軍,很快就要四面圍住馬蘭營,就在此時,劉聰帶領著三四百軍兵決死沖向正面敵軍,方檀護衛霍明向南突圍。

  頓飯時間,劉聰全軍盡墨,方檀身受重傷,霍明只剩二十餘家丁沖出重圍,至此馬蘭營全軍敗亡,馬蘭峪也被建奴不戰而下。

  於此同時,左翼軍莽古爾泰、阿巴泰、多爾袞、多澤則是統領兩萬餘兵丁圍住了漢兒莊,守備管至誠被堡外漫山遍野盔明甲亮的建奴大軍震攝,為了保住自家性命,出城投降,剃髮明志屈服於奴。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22

第218章 被坑的趙率教

  一日後,警訊入京,大明內閣震驚,首輔韓爌即刻報於崇禎帝。

  “建奴入寇薊鎮確實否。”崇禎帝驚詫問道,他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到,建奴是如何破關而入,威脅京畿的。

  “萬歲,此番建奴號稱十萬,攻破薊鎮大安口、龍井關等長城關隘,直逼遵化,長城各處關隘守將和遵化巡撫都已派人到京師告急。”次輔李標一旁說道。

  “建奴此番所謂何來,是劫掠邊鎮,還是攻取京畿。”崇禎帝面沉似水,薊鎮的虛弱讓他顏面全無,只三兩天的功夫百里長城數十軍堡陷落,這就是京師以北讓他視若屏障的薊鎮。

  “目下不知,不過。”李標一咬牙,豁出去了,“萬歲,還是以備萬一,遵化一旦失守,建奴即可南下京畿平原,再無險可守。”

  崇禎閉目思量,表面上不動聲色,但心裡如驚濤駭浪般洶湧,大明歷任天子,發出勤王令的就是坐困北虜數年的那位吧,至今風評不佳,讓仕紳百姓非議不斷,難道自家是第二個,眾口鑠金啊。

  “萬歲,事不宜遲,如建奴當真攻陷遵化,進抵京師,再行調兵,老臣恐為時晚矣。”韓爌所言打碎了崇禎最後一絲幻想,他同意調兵勤王。

  “當先就要下旨給薊遼總督袁崇煥,調遼鎮兵馬入京。”錢龍錫言道。

  崇禎聽聞這個膩歪,現下他最聽不得袁承煥的名號,什麼五年平遼,如今兩年,建奴已經入寇京師了,五年,大明是否該亡國了。

  “是極,萬歲,遼鎮是離此最近的強鎮了,此外,宣大、山西、陝西、登萊等各地邊鎮也要下旨調兵。”李標言道。

  崇禎憤恨的揚手,“即刻下旨與九邊各地,抽調精兵衛戍京畿。”

  三位閣臣和王承恩跪拜領旨。

  不過,不等大明內閣和天子的旨意下達,知曉建奴入寇薊鎮消息的袁承煥蠻勁上來,已經不等兵部內閣的調令,下令遼鎮整兵勤王。

  為了今日趕到薊鎮,衛戍京畿,袁承煥統領他麾下的近兩萬騎兵即刻出發趕往薊州,這些騎兵可是他這兩年用錢糧堆出來的,他深知與建奴對陣沒有騎兵是萬萬不能的,他是東挪西借好不容易建立了這支還算可堪一戰的遼鎮鐵騎。

  為此,他不惜克扣薊鎮軍餉,暫緩整修薊鎮各處關隘,沒成想,建奴此番就是攻擊羸弱的薊鎮,入寇大明,這讓他顏面無存。

  為了儘量在遵化以北擋住建奴,他命令山海關總兵趙率教率領四千騎兵先行,直驅遵化,務必在遼鎮援兵到達之前堅守遵化,保住京師的北大門,袁承煥對於趙率教這個善於守城的愛將寄予厚望。

  趙率教不是無腦武夫,他深知此行之緊要,建奴是否能夠進抵京畿,就看能否守住遵化,如果遵化失陷,建奴就算本來只是圖謀在邊鎮劫掠一番,此時也會飛馬南下,因為京畿平原富庶之地近在眼前了,誰人能抗拒如此誘惑。

  趙率教率軍日夜兼程,終於在建奴攻擊遵化前抵達遵化,入城拜見了遵化巡撫王元雅,結果是又生枝節,原因嘛就是王元雅不怕死,而且很“能幹”。

  介於遵化前衛城堡總兵駐紮地三屯營的重要性,他命令趙率教即刻帶兵馳援三屯營,對於遵化的防衛,他頗有信心,認為只要三屯營不失,建奴就不敢大舉進攻遵化,何況他已經命令徵集城內外青壯守城。

  趙率教大驚,他已經知曉建奴大軍兵分幾路破關而入,不過,都是直指遵化,駐防三屯營可阻止兩路來敵,不過右翼來敵不在三屯營的來路上,可直擊遵化。

  趙率教百般規勸,不允,作為一個武將,即使是貴為朝廷二品的總兵他只能屈從三品的遵化巡撫的命令,馳援三屯營薊鎮總兵的駐地。

  當他帶領著疲憊不堪的四千騎兵來到三屯營時,薊鎮總兵朱國彥卻是認為遼兵兇惡,向來有劫掠百姓的惡習,不許趙率教入城,怕遼兵縱兵擄掠。

  至於建奴入寇,他自認戚爺修建的周七裡余,高近三丈的三屯營雄城定會讓建奴無功而返。

  當然,朱國彥還是認為建奴只是襲擾劫掠一番而已,如果他知曉皇太極是必得取下三屯營和遵化而後直搗京畿,這位薊鎮總兵就不會如此孟浪的行事了,到了這個時日,大明文武對於建奴入寇的目的還都是一無所知。

  趙率教這個憋屈,身負袁總督重任,千里馳援,卻是連吃閉門羹,讓遼鎮總兵趙率教暴跳如雷,他直接帶領軍兵返回遵化,爺不侍候了。

  可惜,這番折騰的結果就是他再也回不去遵化了,在返回遵化的半途,建奴左翼正藍旗、正白旗、鑲藍旗大軍在莽古爾泰、阿濟格、阿巴泰、多爾袞、多澤的統領下,將趙率教所部團團圍住。

  “總鎮大人,卑職萬死,卑職沒想到建奴大隊能從後路來攻。”後隊把總田厚成汗流浹背,誠惶誠恐的跪伏於地。

  “罷了,事已至此,如今國難當頭,本鎮留下你的人頭為國效命吧。”接連的挫折讓頭髮花白的趙率教更顯憔悴,不過不改其和煦的帶兵風範。

  “謝大人不殺之恩。”田厚成淚流滿面。

  趙率教環顧四周,副將唐奎、參將範俱亭、遊擊張孝、遊擊白路民……,都是追隨自己多年的老人。

  “諸位,我等共事多年矣,此番陷於重圍,此乃本鎮之過。”趙率教拱手施禮。

  “大人不可,趙大人數十年與建奴鏖戰,乃遼東柱石,我等有幸追隨大人,豈敢有怨。”副將唐奎跪拜於地,其他軍將隨之拜伏於地。

  “眾位請起。”趙率教一一親自扶起各位部下。

  “建奴殘暴,在遼東屠城屠村,如今直逼我大明京畿,眼看我大明腹地重演遼東之慘禍,眾將可否同我與建奴決一死戰。”趙率教激昂言道。

  “屬下願往。”眾人齊聲應答。

  “好,人生幾十年,今日最為快哉,本鎮在此拜謝諸位。”趙率教鞠躬施禮。

  眾人急忙躬身回禮。

  伊泰阿坐於馬上,一身魚鱗甲,這是當年額魯從一明軍遊擊身上扒下來的,做工精良,威風凜凜。

  他看向對面的明軍大陣,只見當先一杆大旗,遼東總兵官,趙字大旗,是錦州趙,旗下都是明軍騎兵,鋪滿對面的原野。

  他當然知曉這個錦州趙的威名,此人善於守城,數年間老汗王、新汗王、一眾貝勒都沒有從他身上占到便宜,守寧遠,守錦州,讓八旗軍吃盡苦頭,不過,當下,這位大明守城大將是在野外對陣三旗精兵,必敗無疑。

  伊泰阿看向前方自己阿瑪額魯安坐馬上的雄姿,心下安穩下來。

  路有手拿長刀隨扈方西門的身邊,向西面的戰場張望著,他們漢軍旗兵丁千餘人隨左翼軍行動,活計嘛就是看護輜重,打掃戰場,看押丁口牲畜。

  因為剛剛入明,所得丁口、牲畜極少,所以他們略顯清閒,不過,大戰過後,打掃戰場就是一個苦活計,路有不是初哥了,心裡有數,血腥的場面不可避免。

  “方大人,聽說被圍的是遼鎮趙總兵,您說他能逃脫嗎。”路有訕笑著問道。

  “對面明軍不過數千,我軍三旗加上蒙古蠻子兩萬餘,你說明人能否逃脫。”方西門不屑的撇嘴道,旋即他想到什麼,“我說,路有,別替明人擔心。”他四處看看,“小心讓人告發你通敵,你自己死了不要緊,不要連累方爺我。”

  “方爺,小的多少膽子您還不知道嘛,我就是問問,絕沒有通敵的意思。”路有嬉皮笑臉的回道。

  方西門用手一點路有,“小子,出門在外在這軍中,方爺我也得低頭哈腰的侍候女真大爺們,你小子給爺小心些。”

  他們所在的漢軍屯田所被免除了泰半的田賦,這讓各個屯田所終於安穩下來,總算能湊合活下去了不是,不過,馬上他們就接到了出征的聚兵令,漢軍屯田所抽丁三千,都是有家眷的,沒有家眷的不能出征。

  於是路有作為方西門的隨扈來到此地。

  沉悶的號角響起,正白旗、正藍旗的馬甲催馬小跑起來,隨著各自的牛錄額真、領催從兩側向著明軍靠近,鑲白旗和蒙古外藩由側翼攻擊。

  明軍也在軍將的帶領下向建奴軍陣迎來,再近百步的距離上,雙方騎弓開合將箭雨噴灑出來。

  建奴前陣都是鐵甲的甲兵,騎弓射出的箭枝大多掛在鐵甲上,只是有些馬匹中箭的兵丁跌下馬來被後面的馬匹踩踏傷亡,而明軍不過是身披皮甲和棉甲,不斷有明軍傷亡,戰陣缺損開來,百來步不過是弓箭三次齊射而已。

  臨近二十余步,遼鎮騎兵三眼銃相續開火,這番造成不少建奴傷亡,建奴軍陣也缺損起來,雙方的軍陣轟的一聲對撞在一起,雙方不斷有人被劈下馬來,人喊馬嘶聲音響徹原野。

  傷亡的當然大多是明軍騎兵,本來馬戰稍遜的明軍同俱甲八旗甲兵對陣,折損嚴重,這是最令人諷刺一幕,富庶大明的騎兵身披皮甲等簡陋兵甲同全身俱甲的建奴甲兵拼死搏殺,誰是富庶的一方,大明的錢糧用到何處去了。

  不過是頓飯功夫,明軍前陣被擊碎,不成隊形,而建奴兵丁深入明軍軍陣。

  趙率教明白不儘快突破敵陣,合圍中只有力戰而亡,他看看身邊五百名家丁,這是他費盡財力才製備起來的看家戰力了。

  馬橋、湯原更是當年跟隨自己三十餘騎收復中前衛所的老家丁,如今全須全尾的不過五人,其他三人在府中當差,這兩個最年輕的還追隨自己東討西殺。

  “馬橋、湯原,家丁準備好了嗎。”趙率教問道。

  “老爺,家兵整隊完畢,只等老爺一聲令下,我等追隨老爺赴湯蹈火。”四十來歲的家丁統領馬橋拱手朗聲道。

  “好,待我等衝擊建奴大陣,要麼死要麼生。”趙率教抽出雁翎刀揮劈一下。

  馬橋發出號令,前排一百家丁一手一支三眼銃催馬向前。其他的家丁手拿刀槍催馬跟隨,數百人齊整的向前突擊。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22

第219章 名將隕落

  莽古爾泰看到敵軍後陣旌旗招展,馬蹄聲齊整的響起,他明白他一直關注的明軍軍將最為精壯的家丁出陣了,他回身看看身邊的同母弟德格類,“出發吧。”

  粗短的德格類悶聲不語的催馬行去,身邊幾十名的戈什哈隨扈,德格類引領著由三旗巴牙喇組成的數百騎甲向明軍軍陣急進,這是兩萬女真軍兵的最強武力,每個巴牙喇都是身經百戰,是莽古爾泰為老對手趙率教備下的大禮。

  趙率教居於家丁隊伍的後陣,隨著家丁軍陣賓士著,他明白此行凶多吉少了。

  每個軍將都會備有備軍,以防萬一,他麾下數百家丁都是久經戰陣的遼兵裡挑選的,當然同建奴甲兵在馬上的戰力相比還是相差太遠。

  只是身為遼鎮山海關總兵他有自己的尊嚴,寧可戰死沙場,也不能如李永芳、範文程、石庭柱般遺臭萬年。

  家丁的隊伍劈開散亂的明軍軍陣,向建奴軍陣奔湧而去,許多被打散的明軍自動的跟隨其後,他們曉得能否破陣而出,在此一舉。

  三眼銃接連爆響,短短數息間,幾百顆彈丸激射向對面建奴,近百名的建奴兵丁落馬,前排家丁嚎叫著揮舞著放空的三眼銃沖向敵陣,家丁的戰力倒是不俗,在人仰馬翻中,過半的家丁破陣而出,身後數百的散兵游勇也隨著殺出重圍。

  兵丁們狂喜著歡呼著拍馬向前,可惜,歡快的時光太短,旋即對面馬蹄如雷,數百俱甲建奴殺到。

  “弟兄們,成敗在此一舉,隨我殺。”趙率教大喝一聲,明軍鼓足余勇沖向敵人。

  在幾十步距離上,雙方騎弓對射,趙率教的右胸一麻,一枝重箭破甲而入,貫入盈寸,趙率教大聲的咳嗽著,口中吐出鮮血,他用力掰斷箭杆,堅持著催馬向前。

  “老爺,您受傷了。”身邊的湯原大急道。

  “沖過去再說。”趙率教艱難的喊道,血沫隨著話語從嘴角流下。

  兩軍對撞開來,趙率教前方的護衛一槍刺中一個甲兵,鬆手放開長槍,抽出馬刀。

  就在此時,後面疾馳而上的一個甲兵狼牙棒揮舞擊碎了護衛的頭顱,護衛掉落馬下,甲兵的狼牙棒還沒有收回,趙率教的雁翎刀斜劈下來,將其護頸砍開,幾乎將其頭顱砍斷,甲兵慘呼一聲掉落馬下。

  趙率教的馬刀沒等收回,一杆長槍刺向他的前胸,趙率教回手一刀格擋長槍,不過畢竟身受重傷,氣力大減,只是將長槍擋開半尺,還是貫入右肩。

  趙率教身子打橫,幾乎掉落馬下,身邊一個家丁一棍將這個甲兵擊飛下馬,自己則被敵軍一槍刺穿。

  趙率教失血過多已經陷入半昏迷的狀況,身邊老護衛湯原用手相扶,這才勉強向前,隨著湯原被一個甲兵擊殺後,趙率教摔落馬下,他陷入昏迷之中,再也沒有醒過來。

  只有二三十騎突出重圍,其中竟然有總兵大旗,它揮舞在一個巨漢手中迎風向前,這讓莽古爾泰惱羞成怒,他親率百名護衛沖向明軍,將這些明軍劈砍馬下。

  此時,蔓延數裡的人馬屍首展現在眾人面前,這裡只剩下零星的戰鬥,四周的烏鴉呱叫著盤旋空中,等待著盛宴的到來。一副末日的場景。

  漢軍中的許多人都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景象,身為農民他們何時看到過如此淒慘悲壯的戰後場景。

  莽古爾泰一揮手,漢軍們向戰場走去,到了他們開工的時候了,打掃戰場也是他們的活計。

  路有麻木的走入屠宰場,靴子被血污浸透,他伸手剝開一個明軍死屍上的鐵甲,棉甲、皮甲建奴並不在意,他們只關注鐵甲,鐵甲都要被收攏起來。

  方西門看中了一個明軍軍將的雁翎刀,一看就是一把寒光凜冽鋼口極好的好刀,他用力抽刀,死去的明人軍將手緊緊握著長刀,方西門抽出順刀切去軍將的手指,將刀抽出。

  路有看著面前屍體上挽起的髮髻發呆,他想起自小母親為他打理髮髻的情形,如今恍如隔世,自己如今腦後是鼠辮,沒臉見先人啊。

  啪的一聲,路有身上一痛,一個監工的建奴旗丁怒瞪著路有,手扶腰刀,面露不善。

  路有急忙繼續動手翻找明軍身上的銀錢。旗丁哼了一聲,轉身離去。

  路有渾身出了一身冷汗,他曉得方才他是逃得一命,建奴對於漢人可是隨意打殺。

  大明守城名將遼鎮總兵趙率教戰沒於野戰,原因是同為總兵的朱國彥不許援軍入城,當然遵化巡撫也是功勞不小,就是這麼簡單,也就是這般荒謬。

  第二日,嶽托、濟爾哈朗的右翼軍同莽古爾泰、阿濟格的左翼軍會師于三屯營,漫山遍野的建奴兵卒讓久未經歷戰事的薊鎮數千兵丁肝膽俱裂,在城前示眾的一眾遼鎮援兵趙率教以下軍將的人頭則是讓朱國彥魂飛魄散。

  遼鎮軍兵的勇武他當然曉得,連趙率教這個名將都身首異處,這讓他驚懼不已,同時他也知道他完蛋了,畢竟趙率教戰死的原因就是他沒有讓遼鎮援兵入城,僅憑這點他最少是個去職待勘的罪過,而丟失防地等罪過更甚,如今唯一自救的就是守住三屯營重創建奴。

  不過朱總兵很快發現,他不是趙率教,他鎮守的三屯營是戚爺當年修建的一座雄城,他的屬下卻是人心變亂,有抗擊的,有打算投降,未戰先亂。

  而自信滿滿的遵化巡撫王元雅也是頭大如鬥,他完全沒想到建奴數萬大軍齊聚遵化城下,不是一萬兩萬的騷擾,而是數萬建奴圍攻薊鎮,至此,他是大為悔恨,不該放走遼鎮援兵。

  可惜太遲了,城中沒有適合的人選主持防務,滾木擂石不過是少量儲備,城中只有千餘軍兵,其他都是百姓青壯,不過都是沒有經歷戰陣的雛。

  建奴攻城還是老辦法,在皇太極的督陣下,上萬的大明百姓被驅趕攻城,他們的作用就是一個消耗遵化的守城輜重。

  殘酷的一幕在遵化再次上演,上萬的大明百姓在守軍的弓箭和滾木擂石的打擊下全部倒在遵化城下,守城的輜重也因此消耗大半,遵化城裡的人心亂了。

  第二日,當建奴全力攻城時,守軍抵抗微弱,甚至有人打開城門投敵,遵化城陷落,巡撫王元雅自盡。

  建奴入城大肆姦淫擄掠,這是建奴入寇以來攻取的最大的城池,建奴獸兵們當然是全不留手,全力施為,遵化成為人間地獄。

  十一月初六,當建奴大軍會攻山屯營時,朱國彥心知絕無幸理,作為一個二品總兵,國之大員,他還是保持了最起碼的操守,他帶領軍兵拼死抗擊,甚至陣斬了幾個怯戰的軍將。

  他們首先面對的還是大明的百姓,待城內箭矢消耗大半後,建奴才開始攻城,城內數千薊鎮軍兵用盡全力才勉力擊退建奴的攻擊,因而明眼人都明白明日怕是守不住了,於是大明內部無處不在的聰明人又出現了。

  初七日,建奴全力攻城時,副將朱來同帶領親信部下從另一側城門突圍跑了,從此不知所蹤,建奴趁機從城門攻入城池。

  被豬隊友坑了的朱國彥只有闔家自盡殉國一途,被京師依為北部屏障的薊鎮就這樣失陷了。

  介於大明軍兵戰力羸弱,皇太極只是命令各留數百蒙漢軍兵留守兩個堅城,他對於後路毫不關心,建奴大軍則大刺刺的向東向南呼嘯而去。

  當京畿北部遍地烽煙時,大明各地的援兵也是聞風而動,宣府總兵侯世祿、大同總兵滿桂、山西總兵張宏功、保定總兵曹明雷等紛紛奉命點兵勤王。

  于此同時,一支龐大的艦隊進入石島,吞吐出一千騎兵和三千步卒,濟州鎮的援兵在黃漢統領下抵達了石島。

  趙烈夫婦、趙猛等到石島碼頭迎接自家精兵。

  在五艘唐級戰艦的護衛下,興凱湖號、巢湖號、高郵湖號、大明湖號、洪澤湖號等十餘艘商船以及十艘五百噸新建唐級戰艦相續入港。

  至黃漢以下,李虎、李祿、韓建、關明、王海州、齊威、夏子文、劉海濤、單鳴等軍將全身披掛,向趙烈軍禮致敬。

  “大人,我等四千破虜軍軍兵整訓完畢、兵甲齊備,今向大人報到。”黃漢高聲道。

  “嗯,你們幾個確是精神百倍,不過嘛。”趙烈笑眯眯的看看剛登上碼頭,已經換上大明戰袍有點萎頓的軍兵們,“軍兵的精神可是不振啊。”

  “大人,來此乃是逆風,船隻晃動甚巨,很多兵丁暈船,待歇息數日即可復原。”齊威訕笑道,看到話語講到此處,作為艦隊指揮的齊威只有出頭了。

  “休息兩日,本將會點檢軍兵,如有不虞,定重懲你等。”趙烈肅然道。

  “必不負大人所望。”黃漢等人轟然應諾,各個自信滿滿。

  “李祿,本將將濟州安危託付於你,你如何擅離職守。”趙烈嚴厲道。

  “大人,我軍此番與建奴大戰,如何能少了老李,況且,濟州還有馬濤掌總。”李祿涎著臉道。其他眾人一旁笑著看熱鬧。

  “先去領軍棍二十。罰餉半年,待此戰過後,禁閉一月。”趙烈決不允許軍將擅離職守,當然也不可傷了將士們的敢戰之心。只好折衷懲處。

  “屬下遵命。”李祿軍禮完畢,下去自有鎮撫監刑。

  “老李啊,小心你那白胖的屁股,以後坐不穩馬鞍了。”韓建調笑道。

  “去去去。”李祿翻著白眼罵道。

  趙烈眺望桅杆聳立,風帆密佈的艦隊,心下激蕩,自家數年的艱辛努力總算解出碩果。

  經過一天的卸載,三千餘匹戰馬、馱馬以及四千餘兵丁才全部下船,主要是戰馬的卸載費時極多,全部人馬全部入駐石島老軍營、馬場,破虜軍主力又回到了他們創建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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