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末蒼茫 作者:人在夜半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11-3 10:48:1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65 64738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23

第220章 登萊議兵

  十一月初八,內閣調兵勤王的命令由天津水師鳥船送抵登州,登萊道王廷式急忙同登萊總兵張可大、水師指揮使王僉會商。

  “張大人,此番建奴十萬入寇薊鎮,京畿告急,本官預計各地邊鎮都會收到勤王旨意。登萊乃是重鎮,不知兩位大人本鎮出兵多少為上。”身形瘦削,面色蒼白的王廷式問道。

  他當然希望愈多愈好,自去年登萊巡撫裁撤,登萊東江歸於袁承煥麾下,在袁蠻子為了壓服東江毛文龍,斷絕東江糧餉。

  東江坐困愁城,軍戶逃亡不斷,甚至出現人吃人的慘劇,東江卻是不屈服,袁蠻子蠻勁上來擅殺毛文龍,這是朝廷二品大員東江總兵官,不是默默無聞的阿貓阿狗,只有天子才有懲處之權,就這般被袁蠻子切了腦袋。

  毛文龍死後東江亂作一團,至此,誰都看出毛文龍之死貽害無窮,朝廷內重設登萊巡撫掌控東江的呼聲大漲。

  王廷式此時就是登萊道,所謂近水樓臺先得月,他當然盼望能夠更近一步,此番建奴入寇京畿,薊遼總督袁承煥坐看薊鎮失守而不知,去職待勘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王廷式估摸登萊巡撫肯定會重設,他如今是心頭火熱。

  登萊巡撫仿佛就是近在咫尺了。

  當然,他目下只是登萊道,沒有節制張可大的權利,如今張可大的頂頭上司可是袁承煥,張可大如今可是控制著登萊以及文登三營戰兵,還兼著登萊都司一職,登萊衛所兵也在其職責之內,王廷式治政,張可大掌軍,所以,王廷式只能與張可大商量著來。

  “王大人,我登萊如今戰兵三營共有戰兵七千人,不過這只是紙面上的。”張可大並非庸才,也是久經戰事、善於整軍的、頗為知兵,“如今本將用盡兵部發下的所有糧餉只能看看維持登萊兩營戰兵,文登營不過還有數百的老弱殘兵而已。”

  張可大看看在座兩位,心道,兩位,知曉我的不易吧。

  “張大人勉力維持登萊軍力,當真艱難啊。”王僉一旁逢迎道,如今他也是聽從張可大的號令,況且同為武將也是感同身受。

  兵部下發的糧餉出京漂沒三成,到了登萊又要漂沒一些,到了軍將手中能有五六成就是萬幸了,向張可大可以維持登萊兩營戰兵幾乎不吃空餉的軍將可算是鳳毛麟角了。

  “張大人忠心為國,盡忠職守,本官當為大人請功。”王廷式拱手言道,表明了自己的姿態,全力協助張可大。

  “多謝王大人抬愛了。”張可大拱手回禮,他當然知曉王廷式的打算,不過這與他無關,到時如果當真王廷式成為登萊巡撫,按照此人行事,張可大倒也認可,總不是袁蠻子那般面黑心狠之輩。

  “張大人,京畿危急,登萊是否戰兵盡出。”王廷式還是得問清楚啊,這是他登萊道的職責,同他的官位也是關聯在一處的。

  “戰兵不可盡皆出陣,王大人忘了數月前的聞香教亂黨,此外,東江諸將不穩,也是不得不防啊。”張可大心道,這王廷式想再升一級想得瘋了,所有邊鎮都不可能傾巢出動,畢竟還要維持駐地的安危,登萊除了安定當地,還有東江亂事,豈能全軍出擊。“登萊戰兵本將至多出陣四千人。”

  “張大人,登萊乃是朝廷重鎮,只有四千人的兵馬是否太少。”王廷式心中一突,只有四千人,不能彰顯登萊勤王護駕之心。

  要知道登萊每年所獲銀兩僅次於遼東和宣大,乃是大明重金打造的軍鎮,只有四千人,恐怕還沒有陝西、山西出兵多,這不是丟了等來的臉面嗎,這……,我再進一步還有什麼指望。

  “少是少了點。”張可大也是知道恐怕山西、宣大等處的兵丁最少是五千人,所以五六千人才是他的底牌。“不過,登萊沒有戰兵壓陣決計不可。”

  開玩笑,萬一在京畿沒有立下戰功,反倒後方出了簍子,此時正是嚴懲不貸之時,恐怕去職返家都是奢望。“登萊七個衛所不會沒有合適的兵丁。”

  “嘖。”一聽到衛所兵,王廷式嚇了一跳,就是他這個文官也曉得這衛所兵如今是何模樣,這般只會刨地的老農也能與建奴對陣,這是立功去了,還是添亂去了,最後大敗而歸,別說功勳了,恐怕能保住項上人頭就算不錯了。

  “張大人說笑了,這衛所兵剿匪守城尚可,與建奴對陣,呃,本官不甚看好。”王廷式搖頭道。

  “也不指望他們與建奴對陣,不過打打下手,守個城當個輔兵還是可行。”張可大這個膩歪,看看你那個樣子,要是多與我些錢糧,文登營不敗落,最少能出陣五千戰兵,好一好能出陣六千戰兵,你們這般文官留給我多些錢糧了嗎,都讓你等風花雪夜、買田置宅去了。

  “好吧,就如張大人所言,不過,這衛所兵徵發多少。”王廷式無奈的點點頭。

  張可大當真是無語問蒼天啊,合著你還沒放棄呢。

  “每個衛出一千備兵,這也能有七千可戰之兵,留守登州三千兵丁以防不測,其他四千兵丁隨戰兵出陣。”張可大長歎一聲,恐怕衛所兵才是最麻煩的,只怕會有不少的軍將報病不良於行吧。

  “如此也好,我登萊軍出兵近萬,也是盡顯我等忠君之心。”王廷式向北拱手言道,不少了,近萬的軍勢也讓他長出口氣。

  張可大無奈搖頭,這王廷式可算把文官的臉面丟盡了。

  “此番,征戰靖海衛左千戶所要單出一千備兵。”張可大言道,徵集兵員是他分內之事,不過,要靖海衛左千戶所單出一兵可是特例,要是有人因此多出什麼心思就不美了,所以張可大只能特意提點出來。

  “哦。”王廷式疑惑的看看張可大,又看看王僉,“這個左千戶所出兵一千所為何來,難道此所能夠召集全所兵丁出戰。”

  “然也,此千戶所千戶趙烈到任後屯田練兵,此所兵丁兵甲齊備,操練齊整,戰力不俗,與建奴可堪一戰。”張可大言道。

  “哦,我登萊還有如此軍將,此乃我等之幸了。”王廷式臉上笑容浮起,方才還擔心軍力不足,這就出現一個戰力強橫的屬下,大善。

  “此事屬實,這趙烈乃是登萊都指揮同知、威海水師指揮使趙海明大人次子,早在天啟年間,隨父增援旅順,在旅順大敗建奴,斬首數十級,因功升任靖海衛左千戶所千戶。”既然說道趙家父子,王僉當然不能裝聾作啞了,否則王廷式日後探聽到他和趙家父子的瓜葛就不美了。

  “哦,原來是將門虎子啊。”王廷式恍然大悟,多半是老爹用戰功為衙內搏個出身,這是嫌棄水師地位低下,讓子從步軍。

  “王大人、張大人知否,此子乃是與建奴對陣旅順,親自手刃數個建奴甲兵,非是蒙蔭之輩。”王僉提點一下,此子可不是酒囊飯袋的衙內。“不過,此子向來跋扈,不好駕馭啊。”

  王僉可是知曉趙烈在靖海衛的言行,讓衛指揮使也是吃癟的主,可是個刺頭。

  “都是無稽之談,捕風捉影之事,到了戰陣之上,哪個不聽號令,休怪本將刀快,哪個敢不從。”張可大不以為意,事情原委他還真打聽過,靖海衛指揮使常汝甯刁難趙烈確有其事,為何如此他是不曉得了,到了他的屬下,就得聽從他的將令,概莫能外。

  “王大人,如今十一月矣,登州到天津能否航行。”張可大問道。

  “今歲天氣暖和,至今海冰稀少,還可勉強航行,總鎮如籌畫海路進京,還須加緊行事,下官不知近日溫度是否大降,海冰大盛。”王僉當然知曉海路乃是進京捷徑,這也是兩位上官將其招來的目的。

  “如此甚好,冬季路途難行,經山東各府縣到順天府,本將恐戰馬疲弱不堪用,對陣建奴一戰而潰,還是海路最佳,人馬雖有萎靡,修養數日就可恢復如初。”張可大言道。

  “王大人,我登萊水師不知還有多少船隻,能否將近萬軍兵送抵天津衛。”王廷式問道。

  “絕無可能。”王僉心道,等了很久很久,等的花開花謝,你總算問道此處了,不狠狠的宰你幾刀如何心甘。

  “三年以來,登萊水師沒有添置一船,沒有錢糧修整戰船,只有不斷折損,如今泰半戰船又陷在東江、旅順,本官預估只能將六千兵丁送抵天津衛。”王僉一副痛心疾首狀。

  “這可如何了得,君父危急,我軍只能半數抵達,讓朝廷內外如何看待我等登萊。”王廷式極為不甘,好不容易從張可大手裡摳出近萬可戰之兵,卻不能盡皆趕赴京師,這如何了得。

  “為今之計,只有發下銀錢加緊修繕戰船,同時雇傭些許海商船只才能將堪堪夠用。”王僉回道。

  “須用多少銀錢。”王廷式咬牙道,他明白了王僉的打算,不過也是咬牙認了,形勢逼人啊。

  “只須五萬兩銀子,就可……”王僉大喜。

  “本官交于你三萬兩銀子,多了登萊沒有,王大人務必將船隻整備妥善,否則本官只好遞上奏陳。”王廷式打斷他的話。

  呃,王僉被噎得夠嗆,咳咳,只好認了,好歹是三萬兩銀子,好好運作也能餘下近萬兩白銀,不是小數了,作為水師軍將還能求什麼,升遷本已無望,還是銀錢為重啊。

  張可大對於兩人的機鋒可是權當沒見到,自己的事情就足夠麻煩了,這兩個且掐去吧。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23

第221章 畫蛇添足

  張可大回道官署,即刻下令登萊戰兵、七個衛所整兵備戰,要在十日內,彙集登州,過時軍法無情。

  此番出兵勤王,如還有人陰奉陽違,拖遝行事,張可大不介意借機收拾兩個刺頭,讓這般衛所的丘八好好整肅一番。

  至於登萊戰兵則都在張可大的嫡系手下掌控中,他命登州營和萊州營兩營各出一千騎兵和一千步卒,留下一千騎兵和一千步卒駐守登萊,以防不測。

  張可大即刻命人統合此行所費糧餉,這個須得王廷式供給,既然想晉一級就得有所付出,張可大此行可是拼命去了,讓王廷式出些錢糧,一旦功成,還能晉升可是落下無數好處,相信王廷式掰得開。

  再者,沒有相應的錢糧,他如何能支使的動這些軍兵,要知道這是與凶名在外的建奴對陣,沒有充足的糧餉維持,搞不好出了登州,軍兵就潰散大半。

  況且到了京畿,到哪裡領取餉銀,到時有幾個城池敢開城將他們放入,供給糧食,要知道亂兵如匪,仕紳對於軍兵一向畏之如虎,到時,總不能因為斷了糧餉釀成兵亂吧。

  最後,張可大特意命都司通曉靖海衛,左千戶所千戶趙烈出兵一千隨軍出征,張可大雖然是登萊都司都指揮使的名號,不過,他當下是暫代,張可大也不願過多捲入登萊衛所雜事之中,畢竟他早晚有一天調離登萊,此是常例。

  而衛所都是世居百多年的軍戶,糾葛極多,是非不斷,於是張可大讓幾位都指揮同知和鎮撫等負責庶務,自己則是脫身事外。

  掌總登萊都司庶務的是歷任都指揮同知之職十餘年的湯謙,再有就是肩負軍兵點檢、操練、糧餉之責的楊景堂以及屯田、庫房之責的黎有德。

  當張可大的諭令到達都司時,湯謙驚詫,他招來了楊景堂。

  “楊大人,這是你的職責,按照張總鎮的意思,你發文吧。”黎有德笑眯眯的言道,他知曉楊景堂同趙家的恩怨,當時,在李嵩面前趙海明當眾打臉楊景堂,他就在場。

  楊景堂張羅讓常汝寧出任靖海衛指揮使,明眼人一看即知其圖謀石島的意圖。他沒有招來黎有德,是因為黎有德與趙海明熟識。再者這也是楊景堂的職責。

  楊景堂看了張可大的手令,大喜過望,他以為這位跋扈的衙內將張可大得罪狠了,讓一個千戶所同一個衛所同樣出兵一千,還是同建奴對陣搏殺,這不是趙烈這小兒將張大人得罪狠了是什麼。

  楊景堂近日來因為常汝寧不再出手對付趙烈,心情非常鬱悶,費盡周折將常汝寧運作到靖海衛指揮使的位置,常汝寧只是稍作姿態,就不玩了,太讓人抓狂了,楊景堂已經將常汝寧視作敵人,他兒子的實職是肯定飛了。

  常汝寧還上門解釋說什麼張可大看重趙烈,讓他也是半信半疑,呸,如此看重一個軍將就是讓他一同赴死,有這般看重的嘛,好你個常汝寧,咱們沒完。

  楊景堂的軍令在張可大的基礎上發揮了一下,命趙烈統領最少一千兵甲齊全的兵丁隨總鎮出征。

  這個軍令就是為了羞辱趙烈,他知曉如今讓一個千戶所滿額出兵那是天方夜譚,能有七百兵就是萬幸了。

  不過趙烈不是有一個好老子嘛,讓他的指揮使老爹多出兵甲不就有了嘛,相信張可大不介意屬下帶領更多的兵馬出陣,這也是增強他的實力嘛。

  登州的情況趙烈不知,他只是知曉千戶所出兵必然有其一號,就他和常汝寧的現狀而言,這是板上釘釘的事。

  趙烈如今的要務就是抓緊破虜軍的操練,等待徵發的命令。

  眼前的這些戰馬身高大都一米五左右,比蒙古馬高大不少,顏色大多是灰色和褐色,腿長腰細,身形優美,筋骨外露,一眼看上去就曉得此馬身量高大,馬速很快。

  “大人,這近六百匹馬都是公馬,是安達盧西亞戰馬和蒙古馬配種生出的馬匹,今年剛剛三歲多,不到四歲,其他的公馬和母馬留在濟州牧場繼續配種。”王海州稟報道。

  趙烈聽聞有數百匹安達盧西亞戰馬和蒙古馬雜交出來的戰馬加入騎總,急忙前來觀看。

  “此馬兩裡內速度超出蒙古馬甚多,不過按每日行軍,此馬要比蒙古馬少跑數裡左右,這在濟州已經是試了多次。”王海州細細說道。

  “這馬可否適應嚴寒天氣。”趙烈問道。

  “據說,此馬按照大人吩咐的冬季每日也是讓其在野外,只有極冷時節才進入馬廄,不過濟州冬季比遼東暖和不少,還不好講。”王海州言道。

  趙烈點點頭,讓這些馬匹完全適應遼東的寒冷還須時日。

  不過當下在關內騎用還是沒有問題的。

  趙烈吩咐遷出五匹戰馬同五匹蒙古馬一起賽馬,這幾匹馬飛奔起來,前後腿收攏的幅度極大,動作瀟灑優美,在一裡處將蒙古馬甩出十餘丈,兩裡處差距達到了三十餘丈,當真是疾馳如電。

  趙烈滿意頷首,總算是金山銀山沒有空費,四年後的今天總算是見到了些成果。

  “大人,濟州匠戶營為此馬趕制了皮甲,讓馬匹也有了甲胄,防禦力大增啊。”王海州看到趙烈高興的神情再加把火。

  “哦。”趙烈驚訝,連馬甲都搞出來了,“帶我一觀。”這可得好好看看,如果馬甲防禦力很好的話,就會讓人馬在建奴的箭雨下多些保命的機會。

  王海州招呼軍兵為幾匹戰馬披上皮甲。

  “大人,此馬高大有力,能負重,所以皮甲都是雙層的牛皮,能擋住建奴箭矢的攻擊,不過如是重箭還是能刺穿皮甲。不過,如是鐵甲的話,馬力還是不足,再者也是耗費不起。”

  趙烈當然曉得如果是純種的安達盧西亞戰馬配上明人比白種人稍遜的體形還是可以做到人馬俱披鐵甲的,這個雜交馬還是比安達盧西亞戰馬矮小一圈,馬力差了一籌,能夠披上皮甲趙烈已是滿足了。

  趙烈命人用一石弓在五十步上射擊馬甲,箭枝只是勉強破開皮甲,三十步時,可以插入半寸,如是重箭則破甲深入盈寸,不過馬匹筋肉結實厚重,只要不是馬腿,馬頭等肌肉較少的地方,也不過是皮肉之傷。

  趙烈大笑,命名此馬為石島馬,立即命令獎賞工匠營制甲工匠每人五枚銀幣,馬場等人每人百枚銀幣。

  自家的騎兵成軍有望啊,雖說耗費銀錢繁育的馬匹同購置的蒙古馬價錢差不多,不過,趙烈可以用此馬的馬力擬補騎兵戰力的不足,居高臨下人馬俱甲的騎兵不是只有人披甲、馬光板的半吊子騎兵可以抗衡的,當然還須整訓。

  如今的兵丁還是不能嫺熟的在馬上使用兵器,還得靠隊形,以眾擊寡,才有勝機。

  由於馬匹是新加入的,人馬還得磨合半月才能上陣,因此這幾天騎總是最辛苦的,既要不斷人馬磨合整訓,還要讓騎兵和各自的戰馬熟識起來,有的忙了。

  趙烈巡視一圈,看到眾人都很是忙碌,於是回府去了,馬上要出征了,也得好好陪陪亞歷山卓,最近她可是擔心趙烈此番征戰,有點心緒不寧的。

  亞歷山卓正在給趙烈縫製內褲,她的針線活計不是很好,早先的針線活都是瑪塔包辦了,到了石島後,為了照顧孤兒院中的孤兒,才學了針線活,如今是老手了。

  今日,她正在為趙烈的內褲收尾,趙烈不喜綢緞的內褲,因此,亞歷山卓為他縫製的內褲是松江白斜布的,厚實吸汗。

  亞歷山卓終於收尾完畢,她用牙將針線咬斷,將衣服展開看看還有什麼毛病,忽然她略有所感,向一側看去,只見趙烈含笑站在那裡,“烈,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不說一聲。”

  趙烈用手摟著她,“剛從兵營回來,就來看看你,沒想到你還在縫衣,辛苦了。”

  亞歷山卓聽出趙烈的謝意,心中甜絲絲的。

  “烈,你試穿一下。”

  “好,待我看看娘子的手藝。”趙烈調笑道,沒想到兩輩子終於有媳婦為他穿針引線了,心裡很是妥帖。

  趙烈正要更衣,只見亞歷山卓用手捂嘴,來到室內的痰盂處,幹嘔了幾聲。

  “怎麼,亞麗,今日身體不適。”趙烈關切道,在這個年代小病也是大事。

  “不知怎麼,今日早上開始身子就不舒服,總是噁心。”亞歷山卓微皺眉頭。

  趙烈後世沒有經歷,不過可是見識不少,他既懷疑亞歷山卓懷孕了,也不排除亞歷山卓身體不適的可能,他急忙讓人將石島醫館的王先生找來。

  王先生來後,一臉鄭重的為亞歷山卓診脈,這可是石島的主母有恙,不可大意,不過,隨著診脈的進行,王先生嘴角微翹。

  他慢條斯理的收攏器具後,方才起身躬身施禮,“恭喜大人,恭喜夫人,夫人乃是喜脈。”

  趙烈這個急切,卻是遇到一個慢性子,無語之極,不過,聽到喜脈也是大喜,兩輩子第一回有後,怎能不喜。

  亞歷山卓是喜上眉梢,身體無恙,還是懷孕了,真是兩喜啊。

  “來人,看賞。”趙烈喊了一聲。

  “大人,賞多少。”進來的是黑漢餘大寶,他懵懂問道。

  靠,趙烈恨鐵不成鋼的用手一點餘大寶,什麼時候機靈一點,“賞王先生十兩銀子。”

  “遵命大人。”餘大寶應答一聲。

  “多謝大人。”王先生一拱手,“夫人脈象有力,只須稍加留意即可,如有不適,王某隨時聽傳。”

  趙烈派人將王先生送回醫館。

  趙烈賞府上每人二兩銀子,晚上加餐共同慶賀。

  趙猛也是馬上回府看望弟妹,這也是老趙家的三代第一人。

  “二弟,還得向威海報喜啊,爹娘知曉後不知道有多驚喜。”趙猛笑道。

  “不急,我預計馬上出征,待路過威海,再行稟報,倒是大哥的婚事可得抓緊了,弟弟我的孩子都有了。”趙烈勸道。他知曉趙猛當年被趙秦氏到處聯姻相親的事情弄怕了,趙猛對於別人拿他殘疾說事深惡痛絕,這才絕口不提婚事。

  “儘快吧,我也是對你和弟妹很是羡慕啊。”趙猛也是鬆了口。

  趙烈大喜,大哥總算開竅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23

第222章 各有各樣

  晚上,亞歷山卓情緒不是太穩,原因嘛,因為她剛剛懷孕,趙烈就要遠行,而且是同最為兇惡的建奴作戰,她心中極為的惶恐。

  趙烈也是好生勸慰,才將亞歷山卓安慰下來,他心中也是無奈,大明亂世將臨,他如今也是掙扎求存,奮鬥數年不過是剛剛入門而已,沒有鬆懈的本錢。

  趙烈決定這幾天好好陪陪亞歷山卓,第二日早飯後,他特意陪著亞歷山卓散散步,多說些話,亞歷山卓心情大好,滿臉的幸福,本就白皙的肌膚泛出紅暈,更是美豔。

  不過,好日子不長遠,第二日午時初,赤山官署派快馬飛報石島,張可大張總兵發下急令,登州聚兵。

  趙烈在石島官署看著面前的登萊都司手令,冷笑不語,他將手令交于趙猛。

  趙猛一看大怒,小小的千戶所出兵一千以上,須得兵甲齊全,否則軍法治罪。什麼狗屁手令,不過是楊景堂公報私仇罷了,全然不顧國難當頭,只顧私利,衣冠禽獸而已。

  “大哥何必同此卑鄙小人鬥氣,早晚我等讓他好看。”趙烈心中將楊景堂列為必除之的一類人當中,早晚讓他身首異處。

  趙海明前幾日收到都司的命令,威海水師整修船隻,五天後抵達登州,運送登萊軍北上天津衛勤王。

  久經戰陣的趙指揮也是驚詫萬分,次子趙烈所說的一一應驗了,建奴果然繞道朵顏攻入薊鎮,逼近京畿,京師告急。

  趙海明摒退旁人,在室內好生思量一番,他發現數年來,趙烈所言幾乎沒有疏漏,大明的局勢每一步都是按照次子估量前行,財賦枯竭、遼東敗壞、山陝民亂不止,建奴入寇京畿,只有民亂還沒有趙烈所擔憂的那般嚴重。

  他不禁感歎,兒子們長成了,可以獨當一面了,眼光獨到,思慮長遠,從今日起,他應當徹底放手,趙烈是一家之主了。

  趙海明從室內出來,即刻命令聚將,命令三日內整軍完畢,起航登州。

  至於趙烈的出征,他也是早有準備,此時威海水師都知道,趙大人數月來灑下銀錢無數,組建家丁兩千余,駐紮次子駐地石島整訓。

  趙海明的藉口是建奴勢大,東江變亂,登萊水師隨時出兵東江、遼東,為自身計、為水師計不能沒有步軍戰力,絕不能重蹈他弟弟的覆轍,兵敗身死遼東。

  趙海明做了這些籌畫就是為了增強趙烈所部的戰力,保全趙烈。

  旁人能說什麼,軍將蓄養家丁乃是常例,只要你養的起,養個幾千人都隨你,有錢就任性嘛,看看李成梁當年近萬的家丁何等威勢,朝廷也是捏著鼻子認了。

  何況趙指揮弟弟當年戰死遼東不就是因為水師上陸押送輜重,戰力不濟敗亡的嗎,如今趙海明破財保全性命旁人也說不出什麼。

  十一月十二日,趙烈一邊整軍備戰,一邊通秉靖海衛指揮使常汝甯,左千戶所兵丁籌謀走海路直達登州,萬望常大人應允。

  常汝甯當然應允,他目下只要看不到趙烈,一切好說,離這個瘟神愈遠愈好,他是不打算參合楊景堂和趙家的恩怨了,你們鬥去吧,哪個他都惹不起。

  崇禎二年十一月十三日,破虜軍三千步總、一千騎總、三個百總的炮隊,近四千匹戰馬,五十輛騾馬車,糧食、兵甲、火藥等輜重開始登船。

  輜重、馬匹、騾馬車最先登船,這是最為耽擱時日的,第二日辰時初,軍兵登船,兩個時辰後,全員登船,午飯就在船上吃了,午飯後,船隊起航。

  趙烈站在衛青號的船頭看著碼頭上的趙猛、李明峪、徐鴻、唐顯文、亞歷山卓等人越來越遠,只是趙烈還是能清晰的想起亞歷山卓的淚眼,心中不忍。

  他站在甲板上瞭望正在外海整隊的二十餘艘商船隊以及護航的八艘戰艦,硬下心腸,行百里半九十,如今可不是兒女情長的時節,還得在這大明的亂世艱難前行啊。

  趙烈是不曉得在碼頭深處,一雙淚眼也在盯著他上船離去。

  沉悶的號角和飄揚的旗幟指引船隻組隊向東北駛去。

  三日後午時初,船隊抵達威海外海,趙烈乘飛剪船進入威海水寨。

  趙海明早已整裝待發,只等趙烈艦隊的到來,在碼頭上,趙秦氏、趙娥前來送行,當得知亞歷山卓有孕時,趙秦氏大喜過望,自家就要有孫輩了。

  不過一想到趙烈出征京畿,她和趙娥立時萬分擔憂,趙海明、趙鋒就是運送軍兵輜重沒有大的風險,趙烈可是率兵登岸參戰,兵凶戰急她們當然是揪心不已,逐一交代趙達、餘大寶一定保護好趙烈。

  趙秦氏返身又交代趙烈不可莽撞,凡事以自身安全為上。

  直到趙海明不耐打斷,趙秦氏最後又講,不日她同趙娥前往石島陪護亞歷山卓,女子懷孕丈夫出征,正是孤單之時,不要心情抑鬱傷了胎氣。

  此話讓趙烈目瞪口呆,合著您老是擔心胎兒,那我們兩口子大活人呢?

  趙海明在碼頭祭海出發,威海水師全員十餘艘大福船、三十餘艘海滄鳥沙,五十餘艘蒼山船相續駛出水寨,向外海駛去。

  當來到外海同蓋倫艦隊匯合時,威海水師軍兵都是驚詫萬分的看著眼前數十艘的西夷巨艦,威海水師只有十餘艘大福船還能同蓋倫船隊中最小的船隻比一比,其他的都是小的沒邊了,尤其是象小山般聳立的十艘八百噸戰艦,讓趙海明以及黃鐵山、餘福貴等船頭也是看的目瞪口呆。

  黃漢、餘大寶等人極少回家,即使回家也是閉口不談破虜軍諸事,這是趙烈嚴厲禁止的,他們也是無從知曉趙烈和他們的子弟實力的龐大,今日終於可見一斑。

  趙烈讓趙海明及護衛登上霍去病號,以其為旗艦,蓋倫船乘坐的舒適性不是福船可以比擬的。

  登萊總鎮張可大這些日子相繼迎來了登州衛。威海衛、成山衛等各處衛所兵丁,除了登州衛兵丁尚可一觀,最起碼是人員還算齊整,盔甲是不用想了,兵器尚算齊全。

  其他衛所的兵丁老的老小的小,兵器很多鏽跡斑斑,全無士氣,就是應數的,要說衛所困苦,倒也非是虛言,不過,一個衛所只出一千兵丁也湊不齊精壯,就說不過去了,肯定是怕同建奴對戰,用老弱湊數了。

  張可大大怒,立時將金山衛和成山衛的指揮使訓斥了一番,兩人也是哭述,兵丁聽聞出陣建奴,很多盡皆逃亡,如今這些兵丁也是好不容易湊足的。

  張可大還真沒有處置他們的權力,要知道他們也是三品大員,天子可是沒給他尚方寶劍,他這個武夫也沒法子學袁承煥這個文臣可以殺雞儆猴,如果他這般做了,那就等著禦史台參他吧,天子也保不住他。

  這一日巳時中,靖海衛軍兵趕到了登州,張可大得知,趙烈將會從海路來登州,張可大暗歎到底是衙內,仰仗其父多矣,在常汝寧的陪同下,張可大點檢了靖海衛的兵丁,他發現靖海衛的兵丁僅次於登州衛萊州衛的兵丁,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張可大也是認可了,哪怕達到靖海衛的模樣也就算了,有些衛所做的太過了。

  楊景堂如今同常汝寧形同陌路,見面只是拱手致意而已,讓很多人極為納悶,早先兩位可是極為熟絡,如今為何如此冷淡。

  楊景堂此番對於趙烈的求爹是喜聞樂見的,最好你驕橫跋扈將張可大惹毛了才好,如此張可大在戰場上定會讓你衝鋒在前,楊景堂惡毒的想到。

  未時末,碼頭來報,威海水師指揮使趙海明率威海水師趕到水城,王僉前往迎候。

  兩人可為老夥伴了,關係還算融洽,當然出現旅順城下的危急時刻時除外,那時是各人顧各人了。

  不過,今日趙海明身邊出現了一個高大的青年軍將。

  “趙大人總算是來了,本官可是望眼欲穿了。”王僉笑道。

  “大人說笑了。”趙海明笑道,接著面色一整,拱手道:“下官率威海水師軍兵來此聽大人軍令行事。”

  “聽張大人號令行事。”王僉苦笑道:“我等水師都是後娘養的。”王僉面對老部下也是真情流露,這幾年水師是苦大發了,財富枯竭,餉銀減少,首先遭罪的就是水師,如今大明步騎軍尚且顧不上,水師更是歇菜。

  兩位指揮使也是同病相憐,要不是水師還有些來錢的路子早就支撐不住了。

  “烈兒,見過王大人。”趙海明看向趙烈。

  “侄兒趙烈叩見王大人。”趙烈跪拜於地。

  “請起。”王僉上前扶起趙烈,“數年不見,賢侄英姿勃發,老趙,你後繼有人了。”

  王僉倒不是客套,幾年前那個面目青澀的小子不見了,面前的是面帶微笑自信滿滿的高大軍將。

  “大人過譽了,犬子無狀,胡鬧慣了,受不得約束,下官深恐其闖下大禍。”趙海明謙遜道,他也是為趙烈的某些行徑打些埋伏。

  “王大人、父親,兩位先行安歇,孩兒前往總兵府拜見總鎮大人交令。”趙烈言道。

  兩人當然放行。

  趙烈趕往總兵府路上,已經看到登萊戰兵和其他衛所官兵向水城行進,途中趙烈還拜見了常汝甯,常汝甯是溫言相詢,態度好得不得了。

  當趙烈趕到總鎮府拜見時,張可大即刻召見了他。

  “軍兵何在。”張可大沒有客套,肅容問道。

  “大人放心,我部軍兵都在水城外戰船中。”趙烈跪秉。

  “是否與前者同樣精壯。”張可大定睛看著趙烈,他相信趙烈明白他的意思,別是用些老弱應景,這事這兩日多了。

  “總鎮大人,我部軍兵精壯如前。”趙烈回稟。

  “很好,趙烈,本鎮沒有看錯你,退下吧。”張可大終於露出笑容。

  趙烈拜別趕回水城。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23

第223章 太奢侈了

  兩天多的時間,九千兵丁和輜重登上登萊水師戰船以及半租半強拉來的商船,登萊援軍楊帆起航直驅天津衛。

  眾軍將分別登上了最大的幾艘大號福船,畢竟大福船船大平穩,相對舒適,入海也較為安全。

  作為軍將的座船他們是最後出港的,也是最後被震撼的。

  登州外海此時已是鋪滿了大大小小三百艘登萊水師戰船,不過,在北方海域,一些龐大的帆影挺立著,黑灰色的巨艦顯得登萊水師的戰船是如此矮小。

  上面懸掛的不是大明的旗幟,張可大用望遠鏡遙望,這是一種沒見過的紅綠色的旗幟。

  “張大人,此乃是澳門弗朗機人的商船,乃是趙海明趙大人請來前往天津助陣的。”一旁的王僉言道,這都是趙烈父子事先協商好的說辭。

  “哦。”張可大揚了揚眉,他是從南京、松江等地轉任登萊的南方軍將,當然知曉澳門的弗朗機人和騷擾福建粵東的尼德蘭人,“這位趙海明趙大人是如何同澳門弗朗機人相熟的,竟有如此多的巨艦前來助陣。”

  “大人有所不知,趙海明次子趙烈娶了弗朗機貴族之女為妻,其家族在澳門頗有名望,因此兩方商場上十分活絡。”王僉笑道。

  嗯,又是這個趙烈,怪不得,總覺得趙烈所屬兵丁兵甲與一眾明軍大有不同,看來是從弗朗機人處傳入。

  張可大點點頭,沒有言語,對於弗朗機人的助陣,他當然歡迎,不過,他是不可能與弗朗機人有何牽連的,要曉得千年的華夷大防是要命的,身為官場中人與此瓜葛,那是自損前程。

  他也為趙烈歎息一聲,年輕軍將,善於治軍,如何目光短淺至斯,與夷人通婚,前程黯淡啊,在他看來趙烈日後是沒有希望升任總兵等實職,能有個參將的差遣就不錯了。

  船隊向西北行進,由於正值冬季,西北風強勁,船隊須不斷的調整風帆的角度,借用風力,以兩節的龜速行進。

  十一月二十八日,天津衛海灣裡鋪滿了數百船隻,碼頭上則是忙亂不堪,滿口山東話的軍兵們不斷從海船上下來,軍將們忙著彙集屬下兵丁、輜重、馬匹。

  碼頭上的天津水師的瘦弱兵丁們則是懶洋洋的看景,這是從天津入衛的第一支人馬,而且人數眾多,人都是有從眾心理,他們也是希望援兵來的愈多愈好,如此天津也安穩一些。

  他們可是擔驚受怕多時了,如果建奴真的攻略天津,在衛城外數裡的水師只有泛舟大海躲避一時了。

  張可大如今只能顧得上他的戰兵,當先下船的就是登萊戰兵,戰兵馬匹眾多,用了大半天的時間才卸載完畢,接著下船的是各地衛所兵,直到第二日上午,衛所兵才全部下船。

  此時張可大已是率領戰兵前往衛城,當下他對於京畿戰事一無所知,總不能盲人瞎馬的入衛吧,於是到天津衛打探建奴的最新動向就是必然的。

  下船的衛所兵就在碼頭附近宿營,他們大都是頭一遭乘船,幾天的風浪讓他們是頭暈目眩,腳下不穩,只想歇息將養數天。

  張可大則正在與天津衛指揮使元明敬宴飲,張可大雖說是登萊總兵,二品大員,天津衛那也是天下大衛,指揮使是從二品,且常年與京畿勳貴和仕紳交厚,張可大當然不敢拿捏。

  元明敬身後自有依仗,也並不屈顏,兩人在酒宴中倒也相談甚歡,其他的相陪的兩邊軍將則另成一桌。

  “唉,此番建奴號稱十萬入寇,如今看來七八萬兵是有的。”元明敬向張可大講講京師的戰報,“袁蠻子率騎兵萬餘從山海入衛,本打算在薊州抵擋建奴,建奴卻是繞過薊州,從順義下三河、香河等地,直驅通州,袁蠻子領兵急進通州,建奴又繞過通州叩擊京師,袁蠻子只好入京勤王。”

  元明敬說道這裡,撇撇嘴,“這就是五年平遼的袁大總督,被建奴攻破薊鎮長城,入衛又被建奴耍的亂轉,嘖,全沒了擅殺武將的威風。”

  大明武將暗中同情毛文龍的不在少數,大明本就文貴武賤,此番文臣擅殺二品武將,要知曉總兵官幾乎是武臣巔峰,就這樣被文臣宰雞屠狗般的殺了,如何不讓大明武人生出兔死狐悲之心。見到袁承煥如此狼狽當然大爽。

  “元大人所言極是,我武臣也是為國征戰沙場,毛文龍這般下場太過淒慘。”同為武將,張可大附和幾句。

  元明敬舉杯為敬與張可大同飲一杯。

  “元大人,如此說來,建奴正攻打京城。”張可大問道。

  “正是,聽聞,大前天建奴攻城不下,敵酋皇太極統率主力正在京南海子駐紮,窺伺京師,如今山西、大同、宣府、保定各地入衛軍兵在各地總兵統領下馳援京師。敵酋代善統領部分建奴軍馬正向東竊掠。這是昨日本將得到的最新探報。”元明敬言道。

  張可大聞訊躊躇,好嘛,從天津衛進京兩條路,一路是向東北轉而向西入京,一路是從天津衛出發向西經固安、涿州、良鄉入京。

  如今從東面入京,就有可能遇上代善,從西南繞道入京,如今皇太極大軍駐紮京師城南,而多地兵馬已經入京勤王,作為重鎮的登萊軍路途較遠,晚到情有可原,不過到了天津衛畏敵不前,不敢入京拱衛君父,那麼事後朝廷追究,他本人項上人頭必定不保,家人也是難以倖免。

  “元大人熟知此地原委,可否告之如何進京勤王。”張可大只好問問元明敬這個地頭蛇,看看他能有什麼好主意。

  元明敬當然知曉張可大的糾結,“張大人乃是當局者迷啊,大明各地勤王軍齊至,建奴久攻京師不下,建奴後路堪憂,如你是奴酋洪太,該如何處置?”

  張可大起身舉杯,“元大人當真是洞若觀火啊,本鎮敬元大人一杯。”張可大暗罵自己愚笨,建奴見援兵齊至,搶掠後自然是從東北薊鎮原路返回才是上策。

  “張大人乃是憂心君上,心急如焚亂了心智,以張大人之能不難想到對策。”元明敬笑道。

  敲門聲響起,一名近衛進來稟報,“劉大人求見。”

  遊擊劉繼明乃是張可大留駐碼頭,他擔心各衛所兵丁不聽號令,惹出亂子來,再者也是督促各個指揮儘快登岸安營。

  “大人,碼頭上這個……嗯……”劉繼明進得室內,言語躊躇,眼光瞄向元明敬。

  “元大人不是旁人,有話直說。”張可大當然明白他的意思,不過此時不能掃了元明敬的面子,不過是哪個部下不聽號令或是行事拖拉等醜事,都是軍將誰沒遇到過,這般丘八都是如此行徑,沒什麼不能聽聞的。

  “大人,靖海衛左千戶所千戶趙烈所屬兵丁數目恐怕不符。”劉繼明稟報。

  “嗯,他竟敢欺瞞本鎮,他帶了幾百兵丁。”張可大大怒,他可是直接下的軍令,趙烈竟敢陰奉陽違,當真是不要命了,他可不是三品的指揮使,不過是小小千戶。

  “呃,咳咳,這個……,大人,不是幾百人,趙烈屬下好似數千人。”劉繼明尷尬言道。

  “嗯,什麼,數千人。”張可大不可置信的瞪大雙眼,“劉繼明不會是你又喝大了吧。”這個劉繼明向來遵從張可大,不過喜好杯中之物,喝大了眼花也是可能的。

  “大人,屬下冤枉,趙烈所部正在碼頭登岸,大人一看可知。”劉繼明喊冤道。

  張可大略一躊躇。

  “元大人,瑣事纏身,不得不往,抱歉了。”張可大抱拳道。

  “大人身負勤王重任,元某怎敢耽擱大人要事,大人請便。”元明敬拱手道。

  張可大與劉繼明和一眾親衛出城直奔碼頭。

  碼頭外空地上整齊的排列著兩個方隊,不過兵丁沒有戰立,都是原地靜坐著,身邊就是一個沉重的包裹和兵器,沒有人胡亂走動,也沒有人交頭接耳,就是一個安靜。

  張可大細細端詳了這兩個怪異的軍陣,抬眼看向劉繼明。

  “大人,這兩個軍陣就是最先登岸的軍兵。”劉繼明言道。

  張可大繼續前行,只見趙烈在百名近衛簇擁下正在觀看一艘龐大的西夷海船卸載。

  張可大向前一望,靠,這是什麼馬,只見幾十匹戰馬剛剛上岸,各個身量高大,筋骨外露,比平常坐騎高出半尺有餘,大多是灰色、褐色、棕色的皮毛。

  此時,趙烈等人已經發現張可大等人靠近,畢竟張可大和其親衛也是人多勢眾。

  “拜見總鎮大人。”趙烈率眾跪拜。

  “趙烈,本鎮聽聞你所統率不止一千兵卒,是否實情。”張可大沉聲問道。

  “大人,確是實情,只是屬下也是遵命從事。”趙烈奉上一封信劄。

  張可大接過一觀,原來是都司軍令,命趙烈統領不少於一千兵丁出陣,須得兵甲齊全,否則軍法從事。

  張可大立時就曉得這是與趙烈不睦的那位楊同知做的手腳,心下不屑,不過也不能在部下面前顯露。

  “你帶了多少兵丁出陣。”張可大問道。

  “秉大人,屬下統領三千步隊,一千騎隊出陣。”趙烈高聲稟報。

  “多少?”張可大的嗓音有點破音,他是當真被驚著了。一個千戶所出兵數目同整個登萊鎮出陣的戰兵數目相當,這事放到哪位總兵身上都接受不了啊,張可大懷疑自家聽錯了。

  “大人,千戶所兵丁一千,家父家丁兩千,看護輜重的輔兵一千,親衛兩百,共計四千餘人。”趙烈細細的重新稟報一番。

  張可大確信自己沒有聽錯,他心情複雜的望著正在登陸的騎隊,只能感歎一聲,娘的,這個老趙藏得夠深的,看來這些年沒少撈銀子,誰能知曉他身為水師軍將卻養有著家丁兩千,要不是本鎮讓他嫡子出陣,這個老趙必定還會藏拙吧,如今顯擺出來了,就是太奢侈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23

第224章 肆虐的北虜

  一個下午的時間不足以讓破虜軍全部登岸,只是近四千匹的戰馬上岸就得忙活半日。

  破虜軍全部登岸已經是第二日上午的事,張可大雖然對於趙家父子傾巢出動,打他個措手不及的事情頗有忌憚。

  只是趙烈手拿的都司軍令也讓他沒轍,這可是都司讓趙烈統領一千以上兵丁出陣的,而且沒說上限,趙烈也不能說有錯,要說他的錯處就是趙烈應知會張可大一聲。

  但是想到多出四千尚算可戰之兵,張可大也就默認了,這些軍兵他不認為可以同趙烈清剿聞香教時所統領的兵丁戰力相同,他大略看了看,這些兵丁可是十分精壯,雖說沒有披甲,卻是比其他衛所兵強的太多了。

  介於趙烈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張可大也不想讓趙烈好受了,他命令趙烈作為全軍先鋒,從南線經固安、涿州折向京師。

  張可大的打算是一步步來,先到固安,一路上多派哨探,探明敵軍行蹤,如果建奴大隊來襲,就在固安等地據城堅守,對於建奴的兇猛,他可是知曉,但是他麾下萬餘軍兵堅守城池還是能辦到的。

  十二月初一,破虜軍兵馬全部下船後,衛青號的船長穆尼奧斯從船上登陸。

  “大人,港口裡有一艘澳門戰船。”穆尼奧斯稟報。

  “嗯,他們到此地何為。”趙烈很是奇怪。

  穆尼奧斯細細說了一番,趙烈才曉得,原來大明朝廷介於數年前從澳門購入的紅夷大炮在遼東戰場守城戰中有所建樹。

  因此,去年在信奉天主教的大臣徐光啟等人推動下,下旨讓兩廣總督從澳門購入大炮,澳門議事會為了進一步打開大明商貿大門,決定贈送大明朝廷十門大炮。

  此外,澳門一些退役的散兵游勇決定組成幾十人的軍隊援助大明抗擊北方建奴,於是包括中外炮匠、護衛、傳教士等一百多人的北上隊伍產生了。

  但是,大明朝廷要求他們從陸路出發,而最快的捷徑應當是從海路抵達天津,然後入京。

  大明朝廷只是允許他們從陸路抵達,有求於大明的澳門人只有屈從,就這樣,今年二月,隊伍經過廣州開始向北行進。

  由於對於大明的廣大和道路的崎嶇估計不足,行進速度極慢,自帶的銀兩不足,在徐州要不是有信封天主教的明人捐款資助他們,這些人只能去乞討了。

  於是在徐州,他們派出了一個信使,雇船回返澳門求助,就這樣澳門派出了一艘戰艦直達天津,從陸路向南迎候這支隊伍。

  一多月前,戰船抵達天津,船上帶著二十餘葡萄牙兵丁前往迎候的帶隊軍將正是法蘭西斯科,趙烈的大舅哥。

  他們帶著銀兩與炮隊在保定相會,多半月前派人返回天津衛通曉船隻,他們被要求儘快趕到北京,用巨炮反擊建奴入侵。

  好嘛,趙烈立時哭笑不得,這是血腥戰場,這時候往京師出發,僅憑這寥寥百餘人,建奴騎兵一次沖陣就能將他們斬殺殆盡,大炮都得成為建奴的俘獲。

  法蘭西斯科是亞歷山卓的親哥哥,他們一家如今就剩下兄妹二人,無論如何趙烈都得救助。

  十二月初二,登萊軍一萬三千余人從天津衛出發,向西北開進,趙烈所部當先開路。

  張可大前來送行,他是前來叮囑一番,大略就是小心謹慎,一定不要中了建奴的埋伏。

  此行他最大的收穫是四千甲兵,當破虜軍開始行進時,如果說當先的一千俱甲騎兵和兩千餘匹戰馬以及二十門火炮已經讓他大開眼界的話,那麼接下來的三千俱甲步隊讓張總鎮徹底當機,這是什麼情況。

  這些軍兵都是俱甲軍兵,雖說他們的鐵甲特殊,既不是魚鱗甲也不是鎖子甲、紮甲,畢竟是鐵甲。

  這趙家父子投入了多少銀錢,張可大閃念一算,沒有三十萬兩銀子決不可能成軍,三十萬兩,呃,整個登萊的餉銀只有三十余萬兩好嘛,還是紙面上的。

  張可大受的刺激有點大,好半天沒有緩過神來。

  當他發現三個步軍千總的破虜軍都是整訓有素、齊整、安靜的前行,只有零星的甲胄、兵器相撞的聲音響起時,張可大總鎮更是無語了,只是這般就不是衛所兵能比擬的,至於登萊戰兵能不能抗衡建奴大軍,那就得戰場上見了。

  張可大最為疑惑的是,趙烈所部火銃手太多,占了近半,他可是知曉,銃兵只是在接陣前轟擊一兩次而已,建奴抵近沖陣,火銃就沒什麼用處了,如此多的火銃兵不堪大用啊,混戰時,只有被宰的命,手裡僅有的腰刀能有何用。

  唉,到底是衙內,未經北方戰陣,雖有一定野心,不過閱歷太淺,還是志大才疏啊。

  張可大回去整頓隊伍,其他的兵丁將會在趙烈所部後面保持三四十裡的路程,即使趙烈所部遭遇埋伏或是建奴騎兵的衝擊,登萊軍本部還有應變的機會。

  趙烈所部走十裡歇息一刻鐘,全天行進四十餘裡的速度行進,不太過耗費體力,保持基本戰力,以防萬一。

  他們的行進速度自感不快,登萊軍可是吃不消了。冬日裡寒風中行進,每天四五十裡豈不是開玩笑,他們久未整訓,每日行軍三十裡就是萬幸了。

  於是,登萊軍第一日行軍過後,隊伍就已經是不成樣子了,後隊的衛所兵稀稀拉拉的走著,如論張可大怎麼派人催促都不起作用。張可大的戰兵營只好放慢速度,等著後面的乞丐兵們。

  第一天過後,趙烈所部同後面距離拉開到五十餘裡。

  隨著隊伍的前行,開始遇到大批的難民,他們拖家帶口在寒風中蹣跚而行,他們大多已成驚弓之鳥,一點的風吹草動都會讓他們亂作一團。

  看到盔明甲亮的兵丁們,他們大多鬆了口氣,雖說大明的丘八搶掠的也是不少,不過總比見人就殺的建奴好些吧。

  道路兩旁開始陸續出現倒斃的難民,大都是些婦孺老弱。

  看著畏畏縮縮、膽戰心驚、衣衫襤褸的難民們,趙烈感歎,大明真是國將不國了,京畿重地任建奴馳騁,百姓四處死難,這哪裡是大明京畿,實乃是人間地獄。

  趙烈命令軍兵給些老弱發些現成的炒麵,硬起心腸繼續前行,目下破虜軍也是自顧不暇。

  科爾沁台吉數量眾多,每人手裡的族兵不是太多,不過就是因為如此,他們也是對大金最順從的,這不,大金主力破關而入後,將大部分的外藩蒙古兵打發走了。

  原因是大金上層發現明軍戰力十分羸弱,沒有外藩蒙古的助力也可以縱橫馳騁,還保留這些能瓜分戰利品的蒙古人幹什麼。

  科爾沁諸部卻是可以陪著他們的主子在大明的京畿遊獵,撈點湯湯水水的,主子圍著京師攻打,兵力有所不濟,命令科爾沁諸部向南向西阻截從這兩個方向前來的增援明軍,諸位台吉率領族兵向北向南展開,相好的幾個台吉搭伴劫掠,真是好不快活。

  呼和巴日騎在褐色的馬上,回頭望望悄無聲息的院落,看看房門緊閉的正房,催馬向村口行去,身後備馬順從的跟隨。

  村口,噶魯和吉達正在拾到自家兩匹馬鞍橋後的包裹,裡面都是銀兩首飾,呼和巴日自己的鞍橋後面的包裹裡也是這般東西,最開始搶掠的時候,他們連女人的粉餅、胭脂都收羅,這些東西回到科爾沁草原也是值了銀子了。

  很快,包裹就裝不下了,連銅錢都讓他們拋棄了,只留下銀兩和金銀首飾,反正回到草原,只要有了銀兩什麼買不到啊。

  呼和巴日看了一眼他們的收穫,只見噶魯的包裹裡幾件銀釵上的血跡剛剛風乾,還泛著紅色,他就知道又不知道有幾個大明女人遭了罪。

  這個噶魯說是草原上的大雁,還不如說是一支禿鷲,看到大明女人就想禍害,完事後的女人到處是傷,真是個禽獸。

  呼和巴日撇撇嘴,自家方才雖說殺了院中的男人和一個小孩,不過只是玩了院中的大明女子,沒有取他們的錢財,比噶魯是強的太多了。

  “吉達,紹布和格杜還沒出來嗎。”他轉向吉達。

  “沒有,要不你再到村裡拿幾件金銀。”吉達手裡忙活著,沒有回頭回答著。

  “不去了,我的包裹裝不下了。”呼和巴日搖搖頭,很是遺憾,他兩匹馬都載滿了,已經開始影響馬的速度了。

  馬蹄聲從村裡響起,幾匹馬從村裡馳來,兩個身穿牛皮袍子的蒙古人側著身子隨著馬匹起伏著。

  “你們出來的太晚了,別忘了伊勒德頭人等我們探查的消息。”噶魯陰沉個臉喊道。

  “沒法子,格杜讓一個漢人在肩膀上砍了一刀,我方才用布給他裹了一下。”紹布回道。

  他們看看格杜,果然他臉色蒼白,有點萎頓。

  “呸,我不過是看上了那個娘們,誰知她男人用菜刀偷襲我,讓我把他們全家都砍了。”格杜呲牙咧嘴道。

  “哼,要是我遇到,我就用馬刀閹了你。”和他一向不對付的吉達罵道。

  兩人春天因為牛羊打過一架,至今仍是不對付。

  “好了,你們要是不想挨頭人的鞭子,那就抓點緊。”呼和巴日喊了一嗓子。

  兩人悻悻的催馬跑起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23

第225章 報應不爽

  行軍四天了,經過永清縣後,趙烈已經將登萊軍落下了一百里,沒法子,登萊軍坑人的龜速,趙烈實在是接受不了,他的大舅哥還在保定到京師的路上。

  趙烈打算在半途將法蘭西斯科截住,如果在固安、涿州沒有將炮隊攔住,趙烈簡直不敢想他們的命運,此外長期滯留野外簡直就是自取滅亡。

  至於張可大張總鎮目下對於趙烈是十分放心了,這位衙內之所以帶著如此多的騎兵和備用馬匹,如今是明瞭了。

  這位衙內將數百騎兵打發出去,不僅探查前路,後路也沒有忘了,張可大不斷接到趙烈所部從前方探馬與登萊軍前鋒交匯的稟報。

  這位衙內可不象他外表般粗豪,簡直可以用心細如發來形容,擺出的就是驚弓之鳥的架勢,寧可疲敝馬匹人員也不能被建奴伏擊。

  這樣的趙烈,張可大有何不放心的,正好作為登萊全軍的眼睛,張可大安心的在後面督促著一干登萊大隊緩慢前行。

  趙烈要是知道張可大的想法,肯定是跳腳的大罵,當真是沒見識,戰場遮罩你知曉嘛,無論如何也同膽小如鼠沒有關聯。

  作為趙烈遮罩戰場的一部分,楠勇帶領著二十名斥候正在向固安前行,他們也是接力上一夥的斥候,接力前行,以便保持馬力和人的精力。

  沿途除了黃白的田野就是踉蹌的難民,這一切讓楠勇仿佛想起遼東的一切,如今遼東的慘狀在京畿重演了,而且更為的慘烈。

  離著固安也就是二十裡路了,楠勇下令讓馬匹歇一歇,再行趕路,他們只要到達據固安十裡就可,其他的交由下夥斥候。

  楠勇招呼弟兄們下馬,他則拿出了水袋和炒麵,就著冰涼的水咽著炒麵,雖說連水帶面都是冰涼的,水甚至就是冰水,不過為了填飽肚子也顧不得了,再者,這炒麵裡糖鹽都有,總比沒有滋味的硬面餅子強。

  眾人匆匆吃完飯,又從皮袋子裡拿出黑豆開始喂馬,冬天野外無暇尋覓野草,所以他們都是帶著雜豆喂馬,在戰場上,戰馬就是騎兵的命根子,既是征戰的好幫手也是逃跑時的救命稻草,怎麼看護都不為過。

  喂完馬,眾人換了備用馬,開始小跑著向固安前行,走了不到三裡,只見前方塵頭飄起,眾人緊張起來,他們勒住戰馬,楠勇拿起望遠鏡向遠方遙望了一會,如今望遠鏡已是百總級的標配了。

  “不過十餘騎,不過看不清面目,備戰吧。”楠勇命令道,他們如今是最前方的斥候隊,前方要麼是建奴探子,要麼是明人逃離。

  包括楠勇在內,眾人將手裡的兩把燧發短銃填充完畢,插在馬鞍一側的皮帶上。

  “出。”楠勇一聲命令,眾人催馬小跑著迎著塵頭而上,臨近對陣都要節省馬力。

  呼和巴日、吉達、噶魯、紹布、格杜如今是快馬加鞭向前,只要前方三裡沒有明軍,他們就要返回覆命。

  突然前方遠處塵土揚起。

  幾人急忙放慢馬速,他們驚疑的向遠處觀望。

  “幾十騎,不是大隊。”噶魯喊道。

  “過去看看,如果是明人大隊在後,回去稟報頭人。”呼和巴日喊道。

  幾人催馬向前,他們不是很懼怕明軍,雖說他們沒有披甲,不過皮袍子抵擋遠處的弓弩還是沒問題的,何況還有備用馬,要是撥馬逃離諒愚笨的明軍騎兵也追擊不上,他們接近的目的就是看看是否是明軍還是其他明人護院。

  雙方快速接近,當接近到多半裡時,雙方大略看清了對手的模樣,呼和巴日見到對方是半身鐵甲,下身皮甲的明軍兵丁,共有十餘人,頭盔上還有面甲看不清面目,騎術在他看來極其一般。

  他從弓袋裡抽出騎弓,雙腿控馬,雙膀開弓搭箭,動作一氣呵成,瀟灑自如,盡顯蒙古男兒生來的控馬功力,此點就是女真人也是不如。

  其他四人也是紛紛用騎弓瞄向對方,他們就是打算騎弓射上一輪,給明軍造成混亂,然後撥馬就走,回去稟報頭人,有明軍來援,至於多少明軍看不清,總之很多。

  五十步上,五人幾乎同時射出羽箭,然後看也不看,撥馬掉頭,他們聽到了後面戰馬慘嘶的聲音,他們沒有回頭,最起碼現在不能回頭,馬速上來後再說。

  然後,沒有然後了,身後傳來砰砰的密集的響聲,幾人的戰馬先後被擊中,紹布和格杜隨著馬匹的倒地被摔下馬去發出慘叫,噶魯和吉達機靈的棄馬歪歪斜斜的落地,他們急忙向備用馬跑去,只是他們當時就抓瞎了,備用馬被接連的爆響嚇跑了,他們發現他們沒有備用馬了。

  只有呼和巴日在響聲中,左臂一痛,身子在鞍橋上趔趄一下,他雙腳狠踢坐騎,加速逃去,他是什麼也顧不上了。

  紹布和格杜的一條腿被馬匹壓在馬匹下,馬匹沒有死去還在痛苦的扭動掙扎,他們的腿在馬匹龐大的身體下跟著扭曲蠕動,讓他們痛的不斷慘叫。

  吉達和噶魯則抽出了彎刀,恐懼的看著幾個圍上來的明軍,他們知道如果他們落入明軍的手裡,那是必死無疑,他們的腦袋都是可以換銀兩的。

  另幾個明軍沒有停下來,呼嘯而過,直奔逃跑的那個蒙古人。

  一個明軍催馬向吉達沖去,手中騎槍直刺吉達,吉達用彎刀格擋,不過騎士借用馬力勢急力大不是他能抗衡的,彎刀只是將刺向他胸部的槍頭推開一點,騎槍深深的刺入他的右肩窩,吉達慘叫倒地,手中的彎刀脫手,明軍則是鬆開了長槍,抽出了肋下馬刀。

  另一個明軍同樣向噶魯發起攻擊,噶魯運氣不錯,隔開了對方的第一槍,騎士沖了過去。

  “袁剛,不會是手都軟了吧。”一個鐵甲上插著羽箭的明軍大笑著催馬向前,揮動著狼牙棒。

  “你他娘的才軟了呢,魯厚財你他娘的就沒有硬的時候。”沖過去的明軍邊調轉馬頭邊大罵。

  魯厚財沒有理會,手中狼牙棒兜頭蓋臉的砸向噶魯。

  噶魯用彎刀再次格擋,彎刀當即折斷,狼牙棒順勢而下,將噶魯的右肩胛骨砸的粉碎,噶魯面目變形發出不似人聲的嚎叫,身子在冰凍的土地上來回的翻滾。

  魯厚財殺的興起,就待結果了地上這個北虜,將方才中箭的鬱悶完全發洩出來。

  “行了,留活口,就這麼幾個人,還得對口供。”楠勇發話道:“巴根,你問問口供。”

  一個明軍將面甲推開,只見一個連鬢黑胡的兇狠面孔露出來,巴根走下馬匹,抽出長刀,來到噶魯的面前,用蒙語問道:“你們是誰的部下,都有多少人。”

  噶魯驚怒的大喊,“你是哪個部落的,頭人是誰,怎麼為明人賣命。”

  巴根長刀一揮,噶魯正捂著右肩胛骨的左臂齊肘而斷,噶魯又開始了不斷的翻滾,黑黃的泥土上噴灑了大量的鮮血,巴根長刀再揮,噶魯的左腿也掉落下來,噶魯漸漸的失去了移動的氣力,不過他還沒有死,還在斷斷續續的嘶吼著。

  噶魯的慘像讓其他三人面目發白,眼睛發直。

  巴根滿意的看看他們,巴根作為一個歸附女真的蒙古部落的牧民,因為頭人的女人被一個牛錄額真搶去,帶領族人奮起反抗,結果敗亡。

  這個部落沒有戰死的近百男丁都被當做農奴,一年間被折磨死了大半,剩下的他們殺死看押他們的三個旗丁,逃到了旅順,這才輾轉到了石島,他們剩餘的三十余族人因為善於騎射被招募入軍做為斥候。

  在巴根眼裡,沒有家國之分,他們之所以歸附女真人就是被其他部落搶去了牧場和牛羊,走投無路投了女真,經過女真人的孽待,對於這些為女真人當走狗的蒙古人深惡痛絕,他們不配為天可汗鐵木真的族人。

  巴根轉過身用血污的長刀指向吉達,“老實說出來,可以給你們一個痛快,如果不說,或是不老實,這就是下場。”

  幾人實在是堅持不住了,竹筒倒豆子一一道出,科爾沁巴圖台吉、蘇德台吉、蘇合台吉率領著三千餘科爾沁蒙古人正在肆虐固安周邊,昨日起開始圍困固安縣城,他們則是向東的哨探,如果發現明軍來援,則要擊潰明軍,不能讓明軍從南面接近京師。

  既然知曉了固安敵人的狀況,巴根沒有再浪費時間,用長刀將三人當場砍下頭顱。

  此時,幾個明軍將幾個蒙古人的包裹打開,滿眼的金銀晃花了幾人的眼睛,要知道,此番作戰,趙大人說了,繳獲他們可以留下三成,幾人不禁歡呼起來。

  “有什麼高興的,看看這些帶血的簪子、銀釵,不知道殺了多少明人。”楠勇厭惡的看看道。

  幾人細細一看幾個包裹裡不下三四十的首飾,那麼得有多少大明婦孺死難。

  遠處的馬蹄聲響起,追擊的幾個明軍返回,呼和巴日的人頭被帶了回來,經過歇息的斥候們的馬力不是呼和巴日坐騎可比的,他也只能死在遠離家鄉草原的大明腹地,不能返回鷹飛草茂的大草原了。

  楠勇收攏兵馬,帶著兩個坐騎中箭跌落馬下而受傷的斥候開始折返,他要將敵人的行蹤即刻報知大人。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24

第226章 勾心鬥角

  趙烈接到稟報後,召集黃漢、李祿、韓建、關明、王海州等人,通曉了固安的敵情,告誡部下做好迎敵的準備,同時派出探馬通秉後隊的張可大。

  戰場的遮罩不可能做到萬無一失,第二日的上午,終於有兩名蒙古人狼狽的帶傷返回,將明軍逼近的消息傳回了固安城外的蒙古大營。

  “數千明軍,從東南過來。”巴圖眉毛緊鎖,數千的明軍不是太好打啊。他們在京南肆虐多日,收穫無數,如今只想安安穩穩的回到科爾沁,利用這些繳獲填充實力,爭奪草場牛羊,當真是不願意在此打硬仗了。

  “是啊,我等族人幾乎沒有甲胄,都是皮袍子,檔擋箭還可以,對陣嘛……”蘇德邊說邊偷眼看著大帳內安坐一旁的身著蒙古服飾的一個胖子,這才是此處最有權勢的人物,這位爺可是大金汗王派來的。

  “幾位台吉,月來,幾位的部族在大明京畿縱橫馳騁,收穫極豐,看的我都眼饞啊。”蒙古胖子笑眯眯看看幾人,臉上肥肉隨著笑容顫動,一副彌勒佛的相貌,“怎麼,明軍援軍還沒到固安,你等就想避戰,難道不怕汗王雷霆之怒嗎。”

  說道此處,他臉上全沒了笑意,而是陰翳的看著三個台吉,臉色轉變的極快。

  “烏力吉大人,我等怎敢不聽汗王號令,不過是目下來敵人數眾多,我等恐怕有心無力啊。”圓滑的蘇合訕笑道。

  “幾位,同為草原後代,我烏力吉提醒各位,如果未經一戰退回,你等就是族滅的下場。”烏力吉陰冷的說道。

  他不是科爾沁諸部,他是早年歸化的部族,家族都在廣寧一帶,如今奉汗王命督監,如果科爾沁幾部是避戰逃回,那麼他沒有完成大汗交於他的督監這些蒙古人的職責,必無幸理,甚至家族都是覆滅之局,當然這幾個台吉更是沒跑。

  干係到自家性命,這時候還客氣什麼。

  “我等怎敢觸汗王鬍鬚,我等定會擊敗明人援軍,也好為汗王獻上一份厚禮。”巴圖渾身一冷,女真人的冷血暴虐讓他們肝膽俱裂,他們早已失去了數百年前先人的血性。

  蘇德、蘇合急忙附和,心中卻是大罵,你個王八蛋收到我等好處多少,關鍵時刻翻臉不認人,威逼我等上陣。

  “諸位,我也是為你等著想,要知道如果你等避戰,女真大人們必定按臨陣脫逃處置,家產族人不保,孰重孰輕自家掂量一下。”烏力吉看到幾人服了軟,這才環轉一下。

  “如此還須大人多多為我等美言。”三人急忙恭維道,他們根本沒有膽量忤逆女真人。

  第二日辰時初,固安縣縣丞王岩在城頭上看到北虜大隊開始撤離固安,向東南開進。

  王岩同城上值守的民壯都是感謝上蒼護佑,這般殺才終於走了,王岩腿一軟差點跪坐地上,知縣劉伸聽聞北虜大隊將至,竟然不顧城中百姓遁走了。

  王岩只好將百姓中青壯組織起來,發給兵器,拆毀些屋舍將磚瓦巨木搬上城頭據守,好在北虜都是騎兵,並沒有攻城,否則這些人手無論如何也守不住啊。

  王岩自是不知,蒙古人都是騎兵,此番搶掠收穫已是極多,不想攻城折損過多人手了,否則只憑城中衙役帶領著百姓是不可能守住城池的,只怕北虜登上城池他們就潰散了。

  崇禎二年十二月初七午時初,趙烈率部據固安只有十裡出頭的路程了,趙烈下令軍兵就地休息,他預估大戰將臨。

  劉福貴喝著水,吞著炒麵,幾天下來,早吃午吃炒麵都快吃的吐了,不過戰事臨近,此時填飽肚子才是大事。

  劉福貴快速吃完,喝著水,站起身巡視了一下自己的百名屬下,督促他們快點吃完,他的四個護衛跟隨在後。

  劉福貴看到鄒懷恩正悠哉悠哉的用一塊破布擦著長槍的槍頭,槍頭被油脂浸潤的泛著油膩膩的黑色,沒有了往日的清冷的寒光。

  “懷恩,吃完了。”劉福貴拍拍他的肩膀。

  “呃,百總來了。”鄒懷恩就待起身,不過被劉福貴壓下來,雖說兩人比親兄弟還親,不過在一眾兵丁面前,周懷恩向來是屬下見禮,畢竟劉福貴乃是百總,軍中的尊卑還要遵從。

  “咱們哥倆還弄什麼虛禮。”劉福貴不耐的說道。“懷恩,一會接陣,小心在意點,我說,咱倆可是要一起打回家鄉的,你可記住了。”

  “百總放心,俺死不了,俺才殺死一個建奴,叔嬸、大哥、妹妹的仇還沒報呢,不殺夠本了,俺死不了。”鄒懷恩笑著回道。

  “你小子,夠本也不能死,我還想著日後咱們結親家呢。”劉福貴使勁錘了他一下,走了。

  劉福貴到各個什走了一遭,馬文、吳晗如今也是什長了,只有悶聲不語的梅開山和季剛還在鄒懷恩的手下。

  老丁傷重退役去北華耕種了,作為鐵山功勳的一員老丁被分下五十畝勳田,老廖和湯陷軍入了濟州忠烈祠,劉福貴望望西方,心道,不知道此戰過後,誰能活下來。

  “秉大人,我等分幾撥衝殺靠近敵軍,折損了五人,發現敵軍都是北虜,沒有建奴人馬,預估能有三千上下的騎兵,離此只有五裡啦。”一個李祿隊中的斥候百總章子長跪秉道。

  “嗯,一路辛苦,同弟兄們下去歇息吧。”趙烈看看章子長滿臉的灰土溫言道。

  章子長施禮而去。

  “諸位,回去整軍備戰吧,讓這般建奴的狗腿子嘗嘗我破虜軍的鐵拳,讓他們以後見到我等的旗號就屁滾尿流。”趙烈肅容道。

  “遵命。”李祿、韓建、關明、王海州等人回歸本隊。

  這時,趙烈等人已經感到冰凍的大地微微震動,不過及其的輕微。

  沉悶悠長的三聲號角,軍兵聽聞後都站起身來,隨著各自百總和千總的命令開始整隊。

  炮隊一如既往的來到了隊前,卸下藥包、彈丸後,挽馬被牽走。

  二十門火炮由兩百名炮手打理,還有百名炮手作為備隊。

  三個千總隊一千二百名火銃手分為四排三十列,延展出一百多米,將官道截斷並布列到田畝裡,一千五百名的長槍手駐立在後,在左右兩側則是各自四百名的騎總兵丁,其中右翼都是乘坐石島馬的俱甲騎兵。

  三裡外,塵頭大起,悶雷般的響聲預示著大批騎兵的到來。煙塵中方形的、三角形的藍色、白色、紅色的旗幟飄揚著,不過到達兩裡地時,馬速大降,蒙古騎兵勒住了戰馬。

  “巴圖,嗯,老了,眼睛有點花,你看看前邊的明軍是不是全甲在身。”四十餘歲的枯瘦的蘇德問道。

  尼瑪,花什麼花,幾天前你還說什麼一夜連禦幾個漢女,娘的,你就是想拉我一起同喊敵人太強,避戰而已,讓烏力吉法不責眾。

  “是啊,巴圖台吉,對面的明軍十分的整肅,步騎全部俱甲,不能力敵啊。”巴圖言道,出於避戰的心裡,他認了,況且如此威勢的明軍他頭一遭遇到,心裡也是打鼓。

  “兩位台吉,我還是那句話,如果不戰而退,回去就是臨陣脫逃的罪過。”烏力吉強硬的給予回擊,雖然他也是為對面明軍的威勢所攝,不過就在遼東的他還是對明軍的戰力嗤之以鼻,隊伍站的好能退敵嗎。

  “兩位,這裡不是大明京師,大明天子點檢軍兵,隊伍齊整有什麼用,還得手中的刀槍說了算,幾位不是連這點膽略都沒有吧。”

  烏力吉的話讓兩人顏面無光,同時想到女真人的嚴苛也是心下忐忑。

  “烏力吉大人,我等不過三千人,對面可是四千左右明軍,這可是以寡敵眾啊。”向來油滑的蘇合也是心存疑慮。

  “當年薩爾滸之戰,遼沈之戰,廣甯之戰那次不是明軍人多勢眾,兵甲齊全,大金軍連甲胄都配不齊全,戰果如何,每次不是明軍全軍覆沒,奉上兵甲無數,你等看到的不過明軍的表像,我看到的是無數的兵甲和首級象我招手,要不是我族人不在,哪有你們的功勞。”

  烏力吉撇嘴道,無論如何他都得讓蒙古人出戰,只要出戰,無論勝敗他都沒有失職,至於萬一戰敗,科爾沁人的損失跟他一絲關係都沒有。

  “烏力吉大人所言極是,明軍向來善於虛張聲勢,二十年來無論是對察哈爾、科爾沁、大金,明軍何曾有過大勝。”經過烏力吉的忽悠,蘇德仿佛看到對方的兵甲在向他招手。

  大金如何,當年不過是十三副盔甲起兵,後來的一切不都是從明人那裡奪來的,女真人可以,自己為何不能,如果奪得對面,嗯,數千兵甲自己也能分得千餘吧,那麼科爾沁草原到時誰說了算呢。

  巴圖也是點頭附和,眼中的貪婪之色顯露無疑。

  只有表面油滑,心裡謹慎的蘇合心中畫魂,不過,兩個台吉已經同意,他反對也是無用了。

  烏力吉面露微笑,慶倖心願達成,他也是真心看不上明軍戰力,即使對面明軍盔明甲亮、齊整有素。

  幾位台吉達成一致,各出五百族兵衝擊敵陣,擊潰明軍,繳獲平分。

  在幾位台吉的親信手下的號令下一千五百名騎兵開始集結,登時人喊馬嘶,大戰一觸即發。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24

第227章 脆敗

  趙烈用望遠鏡觀察著對面幾個敵酋的動靜,連他們的猶豫都看到心裡,心中極為不耐,他是急於趕到固安,打探前方的建奴軍情以及法蘭西斯科的行蹤。

  不過,對面的蒙古人再不濟也是一人雙馬的騎兵,機動性不是步隊能抗衡的,他只有整隊等待對方出招,為了打痛這般蒙古人,他下令放蒙古人接近一些。

  一千五百名皮帽皮袍的蒙古騎兵開始催馬小跑起來,蒙古馬的疾馳距離並不太長,也就是兩裡地,蒙古人為了讓戰馬沖入敵陣時也保持衝擊力,先是小跑著從兩裡外行進。

  當蒙古人抵達到一裡出頭時,他們呼哨著催馬全速衝擊,馬蹄聲震耳欲聾,冰凍的大地顫動起來,一條寬兩百多步的灰塵帶快速的向破虜軍移動。

  趙烈此時確定向來善於逃遁的蒙古人如今是只能向前了,畢竟全速疾馳的千多匹戰馬可不是那麼容易停下的。

  劉福貴全身披掛,鐵甲、鐵裙、護腿,手拿長槍,腰刀橫跨,面目整肅,很有百總這般中階軍將的範了。

  在嘈雜的聲音中,他環視部下,發現個別的新軍臉色發白,緊張的眺望臨近的敵兵,手裡佇立地上的長槍微微晃動。

  “穩住,他們沖不過長槍隊。穩住。”劉福貴大喊道,身為百總,如今安撫手下是他的職責。宣撫官魏強也是大聲呼喊著,為軍兵們鼓氣,畢竟就是老軍兵也是頭一遭遇到數千騎兵的衝擊,這股威勢壓來,攝人心魄。

  “裝彈。”前排的火銃兵在大地的震動和如雷的馬蹄聲中開始動作,平時嚴格的操練讓他們絕大多數人快速的裝填完畢,只有個別人因為敵人的威勢而手忙腳亂,馬上被什長、鎮撫訓斥,馬上重新來過。

  當騎兵接近到一百二十步時,破虜軍大陣中銅號、嗩呐齊鳴,在百總們的號令下,第一排的火銃兵開火。

  砰砰的相聲中,近二百米的陣線上騰升起一片煙霧,瞬間被強勁的西北風吹向破虜軍後隊,發射藥將三百顆鉛彈擊發出去,效果在百步外的蒙古人身上體現,百多名的人馬飛跌倒地,還有一些戰馬被槍聲刺激的亂跳起來讓四周的馬匹也遭了殃,要麼相撞倒地,要麼為了躲避斜向跑開,衝擊的陣勢開始混亂起來。

  此時第一排的兵丁退入陣中,第二排的火銃手原地擊發,又是百多名的騎兵倒地,蒙古騎兵們沒有停下來,因為他們和大明邊軍糾纏日久,知曉挨過火銃手的打擊他們才能逃離升天,一旦沖入敵陣,明軍大半會崩潰。

  千餘蒙古人開弓放箭,如林的箭雨呼嘯著沖向破虜軍,當面的火銃兵承受了絕大部分,不過,破虜軍軍兵全身俱甲,除了幾個倒楣的被從甲縫中穿入的兵丁慘叫倒地外,第三排其他兵丁身上掛著羽箭繼續擊發,繼續給蒙古人放血。

  只剩下千名的蒙古人放出第二批羽箭,就在此時,轟轟的響聲響起,大股的濃煙彌漫,二十們火炮將近千的小鐵蛋發射出去,瞬間來到蒙古騎兵面前,四十余步外的蒙古人第一排的百多騎連人帶馬撲地,大片的鮮血噴濺,有的馬匹被彈丸撕裂開來。

  很多戰馬被近距離火炮轟鳴驚嚇亂蹦亂跳,將騎手扔到半空中,上演了在趙烈看來猶如後世北美騎牛大賽般驚險牛仔秀。

  此時的蒙古騎兵亂成一團,前方倒地的人馬成為活的屏障,尤其是有些受傷亂動的馬匹將後面的人馬撞倒飛跌,只有少部分的騎兵沖入過去,迎接他們的是第四排火銃手擊發的彈雨。

  最後只有一百多騎沖到破虜軍陣前,此時,炮兵和火銃兵剛剛退入陣內,長槍兵們原地放平了一丈半的長槍,一片槍林平伸,槍頭泛著點點寒光。

  這種火銃兵擊發後依次退入大陣,長槍兵原地不動平槍的變陣就是為了對付騎兵的,騎兵快速的推進不會給步陣中火銃兵和長槍兵交替變陣的機會。

  “平槍,穩住,穩住。”劉福貴大喊著。隊伍中千總百總什長都是如此大喊,穩定陣勢,等待著近在咫尺的戰馬衝擊。

  十餘匹戰馬掙扎著沖到槍林上,它們是努力想停下腳步,眼前的點點寒光讓戰馬不聽主人號令只想逃避,可惜速度太快,收不住撞了上去,立時串在數枝長槍上發出淒厲的長嘶。

  其他的戰馬或是騎手勒住韁繩或是自行繞著槍陣跑開,絕對不靠近它們感到危險的槍陣。

  吳晗手裡的長槍上傳來巨力,瀕死的戰馬奮力掙扎將他和其他兩名軍兵向後推出幾步,跌倒在地。

  馬上的蒙古人飛跌下馬,還沒有起身,就被長槍刺穿。

  大部分的蒙古人在長槍陣前總算勒住了戰馬,他們已經是毫無戰心,撥馬就跑,只剩下不足千人的蒙古人崩潰了,他們紛紛撥馬逃離。

  後面的蒙古軍陣中的退兵的囉號響起,三個台吉對於慘重的損失痛心疾首,沒有請示烏力吉就鳴金收兵了。

  此時,快速的三聲銅號響起,兩翼的破虜軍騎兵開始催馬前行追敵,二十步後馬速提了起來,與蒙古騎兵追了個首尾相接。

  按說破虜軍騎兵是從大陣兩側沖出,路程比直線撤離的蒙古人遠得多,不過從破虜軍陣前到百多步的距離上到處是死去和受傷的人馬。

  於是蒙古人的撤退之路,成了障礙賽馬,不斷的躲避障礙即使是從小長在馬上的蒙古人也跑不出馬速,而破虜軍騎兵從外側殺入,根本就沒進入這片障礙中,很快就追上了敗退的蒙古人。

  尤其是右翼的石島馬,他們載著騎手風馳電掣般殺入蒙古人後隊,破虜軍騎兵手中的騎槍開始發威,收割敵人的性命。

  王海州居高臨下的將手中的騎槍從後面刺入前方奔逃的一個蒙古人的後背,蒙古人慘叫著用雙手拽著騎槍掉落馬下,王海州抽出雁翎刀,繼續前沖。

  胯下褐色的石島馬擔負著全身鐵甲的王海州以及它身上的皮甲的重量還在加速,快節奏的衝刺讓王海州感到了坐騎爆發出的力量,這馬衝刺就是帶勁,蒙古馬就是比不了啊,王海州暗歎。

  十幾步後,他追上了有一個蒙古人,此時這個蒙古人嫺熟的在馬上扭轉身體,用馬刀劈砍接近到側後的王海州,王海州用雁翎刀格擋,當的一聲,兩刀蕩開,此時一柄雁翎刀狠狠的劈砍在這個蒙古人的脖頸上,幾乎將這個蒙人的頭頸砍斷,這個蒙古人沒有發出聲響倒斃下馬。

  王海州咧了咧嘴,娘的,自己過把癮都不行,真是多事。

  砍倒蒙古人的是他的一個護衛,千總都是有一個什的護衛,畢竟千總已經是破虜軍有數的高階軍將了,不過,騎兵在戰場上飛馳,護衛也不能百分百的護衛周全,這才有了方才王海州馬快擊殺蒙古人的一幕,不過,如果護衛再不趕到就是失職了。

  王海州狠狠的瞪了這個護衛一眼,旋即大罵,娘的,忘了都帶著面甲了,瞪給誰看啊,哭笑不得啊。

  右翼的破虜軍騎兵已經將右側的蒙古人騎兵砍殺殆盡,左翼的騎兵才追上敵兵,剩餘的蒙古騎兵被左右兩側的追兵夾擊,很快被擊破。

  巴圖眼睛血紅,這都是他的族人啊,這是他在科爾沁立足的根基,見面為何蒙人都稱呼他台吉,就是麾下的族人眾多,戰力不俗,這是毀了他的根基啊。

  他催馬就待上前迎敵,身邊族中親信急忙七手八腳的將他攔截,開玩笑,敵軍趁勝追擊,後面還有數千的步軍跟上,此時迎敵那是九死一生啊。

  “台吉大人,蘇德、蘇合、烏力吉台吉都已經跑了,我們不能孤軍迎戰,草原上還有我們的部族等著我們回去。”手下親信其木格大喊道。

  巴圖四顧一看,好嘛,蘇合、蘇德、烏力吉等人正催馬向西北來路逃去,全然不顧留在戰場上的族人,巴圖不禁破口大駡,都他娘的是膽小鬼,虧他們平時都自稱是成吉思汗的子孫。

  他恨恨的看著一裡外接近的明軍騎兵,一咬牙調轉馬頭,狠狠的一鞭子抽在坐騎上,帶領著五百余剩餘族人快馬撤離。

  剩下的三四百的蒙古騎兵看到大隊離去,立時失去了鬥志,坐騎經過一裡多地的疾馳和返回的一裡多地的奔逃,都已經是口吐白沫,勉力維持了。

  撤退的前路上破虜軍騎兵已經開始封閉退路,沒有大隊的接應,不用交戰,就是繼續奔跑也能讓他們的坐騎累死,而他們的備用馬都是在出發地。

  不斷有人下馬投降,最後這數百人都下馬跪在地上,讓破虜軍騎兵省了不少的氣力。

  破虜軍沒有繼續追擊逃跑的敵軍,畢竟敵人的馬匹是剛剛啟動的,而他們則是全速追擊了兩裡的路程,馬力殆盡。

  趙烈對於蒙古人的大敗沒有感到奇怪,沒有象建奴那般嚴苛軍紀掌控的蒙古人更像是馬匪,沒有攻堅的能力,只能跟在建奴旁邊打打下手,猛虎身邊的豺狼而已。

  不過,趙烈還是對這番交戰很是滿意,它讓破虜軍第一次經歷了大批騎兵沖陣的考驗,並且挺了過去,對於日後同建奴騎兵的對戰大有裨益。

  步隊開始向前移動,與騎隊匯合,畢竟還是騎兵接收戰俘較為方便。

  一個蒙古騎兵的袍子上都是鮮血,他的胸口中了彈丸,正往外冒著血沫,他斜倚一匹死去的戰馬靠坐著,雙手捂著傷口,看著明軍士兵靠近著,他絕望的看到一支長槍刺來,他無力移動,當即身亡。

  劉福貴抽出長槍,在這個蒙人的皮袍上抹了抹血跡。

  “都看准了,千總有令,受傷蒙人一個不留。”劉福貴大聲喊道。

  在這個戰場上沒有精力去救治敵人,沒死,那就只有送他早登極樂。

  下面的弟兄參差不齊的應答著,許多的新兵還是不落忍,畢竟還是活生生的人,不過礙於軍紀,還是下了殺手。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24

第228章 血債血償

  趙烈看了看遠處被看押在一起的四百餘名驚恐的蒙古人,滿意的點點頭,沒有漏網之魚,發起進攻的一千五百名蒙人幾乎全部被留下了。

  趙烈坐在高大安達盧西亞戰馬上眺望了整個戰場,只見一裡多地的原野上倒伏著無數黑灰色的蒙古人的屍體,同他們相伴的是很多死傷的蒙古馬,許多受傷戰馬的哀鳴迴響在方才喧鬧,如今逐漸靜寂下來的天地間。

  “命令下去,讓受傷的戰馬上路。”趙烈吩咐道,這種聲音讓人心煩,兩個護衛策馬前去傳訊。

  “趙達,命令斥候隊出發,向北向西向探查建奴蹤跡。”方才激戰時,趙烈沒有讓斥候隊加入騎隊追敵,而是讓他們保持馬力,準備探查。

  這時也是破虜軍虛弱的時候,剛剛經歷戰陣,人困馬乏,最主要的是兵丁們繃緊的神經鬆懈下來,絕對不能讓敵人殺個措手不及。

  趙達領命而去。

  “你去吩咐劉海濤,開始點檢戰損和收穫。”趙烈吩咐餘大寶。余大寶策馬而去。

  一個千總的兵丁們開始清理官道上的屍體,為後面輜重隊和炮隊的前行打開道路。

  還有一個千總的兵丁們開始打掃戰場,收攏武器、銀兩和沒有受傷的馬匹,火兵們則彙集到一起收割馬肉,這都是好東西,吃膩了炒麵的軍兵們看到被切割下來冒著熱氣的馬肉眼睛都綠了。

  一個時辰後,劉海濤趕來向趙烈稟報。

  “大人,此戰我軍重傷十一人,輕傷三十七人,沒有人陣亡。”劉海濤知曉趙烈最關心的就是麾下兵丁的傷亡,所以當先稟報。果然,大人露出笑容。

  “哦,很好嘛,一場大戰沒有陣亡的。”趙烈笑道,心情極佳,“嗯,夏子文你不會記錯吧。”趙烈還是感到將信將疑。

  “大人,絕不會有錯,北虜騎兵的騎弓對我軍鐵甲傷害有限,大多造成輕傷,我軍傷重者大多是追擊北虜時墜馬或是同北虜交戰受傷的。如今都已經在醫士看護下上了輜重馬車。”劉海濤急忙解釋道。

  “收穫如何。”趙烈問道。

  “大人,敵軍共戰死一千餘人,被俘獲四百七十餘人,俘獲戰馬六百三十四匹,彎刀千餘,騎弓九百三十餘,羽箭一萬餘,嗯,大人。”劉海濤躊躇的看看趙烈,“此外還有金一千四百五十六兩,銀三萬七千八百三十五兩,首飾兩千八百余,很多金銀首飾上面都有血跡。”

  趙烈一愣神,他當然曉得這就意味著數千大明百姓家家破人亡,幾乎每一兩銀子上都有一個大明人的冤魂。

  “將全部俘獲的蒙人和死去的蒙人頭顱砍下,堆成京觀示眾,將他們的屍體也碼放起來。”趙烈咬牙切齒道,他在後世只是聽聞入寇的建奴、北虜的燒殺姦淫的暴行,沒想到如今親身經歷,那麼最好的反擊就是以血還血。

  劉海濤轉身而去,趙烈親眼看著一個千總的兵丁圍攏過去,將俘獲的北虜團團圍住,接著砍殺開始了,很多北虜哭泣求饒,喊聲震天,一些破虜軍兵丁開始不忍觀看,在大明許多人看來殺俘實在是不能接受的事。

  “命令夏子文,常明,好好講講北虜是如何殘殺大明百姓,擄走他們的家財的。”趙烈憤怒吩咐道,大明人就是同情心過於的氾濫,沒有一個節制,千百年來被人為扭曲的儒家學說蒙蔽了人們的心智。

  一個護衛得令而去。

  當幾個宣撫官將十余包繳獲的銀錢首飾打開扔到地上時,很多金銀上面黑紅的血跡顯露出來。

  “眾位兵丁們,你們面對這些手無寸鐵的北虜不忍斬殺時,他們遇到手無寸鐵的大明百姓時可是手舞屠刀,斬盡殺絕,看看這些金銀吧,上面都是大明百姓的冤魂,收起你們那些愚蠢的同情,他們是大明和大人最兇狠的敵人。殺光他們就是為千千萬萬的百姓報仇。”坐于高頭大馬上的高瘦的常明,用洪亮的大嗓門大聲呵斥道。

  趙烈點點頭,總算沒有白費我的教導,言談間有了我的幾分風範。

  看到眼前的一切,破虜軍許多的兵丁眼睛血紅的沖向還活著的百來個北虜,刀槍齊下,人頭滾滾,轉瞬就再沒有一個活著的北虜了,甚至有的不解恨的兵丁們用長刀不斷的劈砍北虜的死屍洩憤。

  趙烈看到這個場面才鬱悶稍減,對於北面的這兩頭餓狼根本不能有一絲的同情心存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今日就是給他們好好上了一課。

  近千匹戰馬的馬肉真是太多了,破虜軍用了幾個時辰,才宰割了三百余匹的馬肉,而且都是好切割的肉,不好切割的肉根本沒時間處理。

  晚飯就是在左近吃的,根本沒有煮飯,就是大塊的馬肉加點鹽煮熟了端上來,管夠。

  劉福貴左手拿著一大塊馬肉啃著,右手端著熱氣騰騰的一碗馬肉湯喝著,真是快意無比,真是神仙過的日子。

  劉福貴一連啃了五大塊馬肉喝了兩碗湯才收兵,他渾身出汗,頭上冒著蒸蒸熱氣。

  他抹了抹油膩膩的腮幫子,起身看看四周的部下們,護衛們還沒有吃完,急忙放下馬肉,就待起身跟隨,劉福貴制止了他們,讓他們吃完再說。

  劉福貴又是溜達到鄒懷恩那個什,看到向來吃飯較慢的鄒懷恩正在和一塊馬肉較勁,他撕扯下一塊肉來,用力嚼著,有點費力,劉福貴知曉他的牙口不是太好,肯定慢一些,不過,看著吃的很是香甜,連劉福貴過來都沒有發現。

  季剛則是低頭猛造,梅開山則是已經吃完了正喝著熱湯。劉福貴沒有驚擾他們走了過去。

  劉福貴又來到吳晗那個什,只見吳晗兩腮鼓鼓的用力嚼著,眼裡還盯著手裡的湯碗,眼睛裡別無它物,就是肉和湯。

  “老吳怎麼樣,肋骨沒有大礙吧。”劉福貴一屁股坐在吳晗旁邊,戰後點檢時,吳晗作為輕傷報上去了,這會劉福貴過來看看。

  “還成,不碰不疼,王醫士給看了,沒大事。”吳晗見到老上司,咧嘴笑了笑,露出裡面的肉絲。

  “行了,快點吃吧。”劉福貴用手點點他,嘲笑了他那副吃相,全忘了方才他啃肉時的惡相,“我說,老吳,怎麼不到車上休息一下,緩口氣,養一養。”

  “算了,呆在上面顛的難受,還不如走著呢。”吳晗搖搖頭,可是享受不起啊。

  “也是,這破路到處是坑,我要是在車上能顛吐了。”劉福貴搖搖頭。

  “我說,我還吃飯呢。”吳晗斜睨了他一眼,很是鄙視,原來在一個什時笑鬧慣了,劉福貴當了百總也沒有當百總的樣子,大家隨便慣了。

  “呃,這事鬧的。”劉福貴裂了裂嘴,起身,“那行,你接著吃,小心點傷口,俺走了。”

  經過一個擔驚受怕的夜晚,固安縣丞王岩頂著兩隻熊貓眼一大早就來到城樓,昨晚輾轉半夜擔驚受怕沒有睡著的王岩之所以一大早來到此處,那是因為衙役稟報北虜撤圍了,如今固安週邊目視之內沒有一個蒙古人了。

  王岩居高遠望,數裡之內沒有北虜的影蹤,看來北虜是真的撤了,王岩立時熱淚盈眶,北虜終於撤圍了,固安保住了,一家老小保住了,前幾日縣令遁走時全城的混亂恍如隔世。

  想到此處,王岩心中大罵縣令劉伸,置值守於不顧,棄百姓如豬羊,娘的,他是暗下決心,戰後如果無恙,劉伸返回後,他一定想辦法辦了他,王岩就不信了他們固安的仕紳大戶聯起手來就收拾不了這個膽小鬼。

  下一刻,王岩覺得自己過於高興了,敵人也許還沒退出啊,可能正在週邊窺視固安,為什麼有如此想法,因為,數裡外塵頭大起,王岩一看就知這是騎兵在快速行進,這幾天王縣丞看北虜的騎兵看多了,已經有了最起碼的見識。

  王岩身邊的衙役和青壯百姓也緊張起來,剛剛滿城歡慶北虜撤圍,馬上敵蹤又現,城上的百姓都是膽戰心驚,怎麼又來了,佛祖保佑哪裡去了。

  楠勇帶領著五十名斥候,卯時初就向著固安城行進,一路上一個北虜、建奴的探馬也沒有遇到,十幾裡路跑下來只有白黑黃的原野,沒有人跡,官道旁的幾個村屯都是人去樓空,只有散落的男女屍首顯示著曾經發生過什麼。

  經過宣撫官的洗腦,再有親眼所見,眾人無不對北虜痛恨至極,沒想到北虜同建奴一般都是獸人。

  辰時初,斥候隊接近了固安,城外殘留的北虜營寨表明北虜曾經圍城的事實。

  楠勇仔細查看了固安的城池,不足兩丈高的城池,一丈深的護城壕,很多包磚脫落,露出裡面破敗的夯土城牆。

  離城百步,楠勇讓屬下喊話,俱言登萊鎮勤王師即刻抵達,讓城內百姓不必驚慌,準備迎候。

  王岩等人是半信半疑,城下兵丁肯定是大明人,不過還是不能開門,如果是這幾十兵丁是北虜假扮的怎麼辦。

  一個多時辰後,東南方向上塵頭大起,只見官道上大明登州鎮名號的旗幟飄揚,全身鐵甲整束的數千官兵相續來到城下。

  這般精壯的明軍王岩是頭一遭看到,肯定不是假扮的了,可是王岩還是沒敢開門,亂兵如匪啊,越是精壯的軍兵越是能禍害百姓,地頭蛇王岩有過多次的經歷,實在是不敢開門。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24

第229章 王族之怒

  對於固安沒有開門的事,趙烈沒有放在心裡,大明這般丘八將百姓禍害怕了,地方官誰敢開門,唯恐兵禍臨門。

  趙烈只是讓人喊話,近日是否有從廣州來的炮隊從此路過,得到的回答是,沒有,地頭蛇王岩的回答是如果從保定北行那麼就會從定興縣往北直驅涿州,經良鄉入京,不會繞道固安。

  趙烈心知大略如此,不過是詢問一下。

  破虜軍沒有在固安停留,繼續向西北行進,直驅涿州。

  京南良鄉,漢軍營寨內,方東門和路有持槍立於寨門,今日乃是他們十人當值,不過他們心境可是不好。

  離營門二三十步的幾個營帳內,幾位女真大爺們正在享用大明女人,裡面傳來大明女子哭喊的聲音以及女真人淫邪的笑聲,讓站立的幾個漢軍羞愧不已。

  雖說如今他們是女真人屬下,到底還是漢人,如今幾十名擄來的頗有姿色的大明女子就在眼前被糟蹋,他們還就在此警戒,每個人都是心裡火燒火燎的難受,不過,他們都是有家眷的人,當然不敢反抗,今後還得看護好擄掠來的牲畜、丁口、女子。

  “路有,你現下有了多少銀子。”方東門實在承受不住,他和身邊的路有說說話。

  “方哥,不是太多,只有五兩銀子。”路有羞慚的低聲說道,他們這些漢軍都是跟隨女真人的後面撿來的散碎銀兩,那都是女真搶掠過後嫌棄太過散碎棄之於地的,要知道騎兵隨身攜帶的金銀細軟有限,太過散碎的銀子女真人是不屑一顧。

  “我也差不多,要不是西門給了我三兩銀子,還沒有你多呢。”方東門言道。

  “看到那邊的韓老五沒,他上番在大興殺了一個商人一家六口,搶了八十餘兩銀子,當真是發了。”路有羡慕道。

  “都是漢人,他們也下得去手。”方東門瞪著眼睛不可置信道。

  “怎麼下不去手,韓老五可是個狠人,跟他緊的還有兩人,二蛋和龐村,都是心狠手辣的,方哥,你看著他們有機會還會殺人劫財。”路有小聲道。

  呃,方東門看看營門那頭站立的粗壯的韓老五,滿臉橫肉,眼神兇惡,正同身邊幾人笑談,全然不顧幾十步外的哭喊聲。

  方東門長歎一聲,服了,他至今心裡還是過不了漢人為奴這關,而卻是有韓老五這般衣冠禽獸。

  遠處紛亂的馬蹄聲響起,大股的騎兵從遠處賓士而來,幾人緊張起來,直到來到近處,他們看到是蒙古人的旗幟才安下心來,也是女真人的奴僕,不過地位可是比他們高多了。

  幾個蒙古頭人進了相鄰的女真人的大寨,只是形象狼狽,衣帽歪斜。

  甲勒額真愛新覺羅•塔拜正看著案下跪著的幾個蒙古人哭天喊地,心中鄙夷,他娘的就是這般人等也曾經征服過漢人的江山,塔拜撇撇嘴,很是不屑。

  側位安坐的頭髮花白的甲勒章京衛齊則是好言勸慰,畢竟是聽從汗王的號令出征大明,慘敗後如果不加安撫,恐失去科爾沁的人心,汗王得知後也會不悅,須知他們可是大金的忠實奴僕。

  衛齊偷眼看看塔拜,這位先王的第六子出身卑微,母是庶妃,本人也是空有武力,全無心機。

  如今就是先王侄子的阿敏已是大貝勒的職位,而塔拜不過還是甲勒章京,而年紀不如他的皇太極都已是汗王了,但塔拜畢竟是先王的兒子,沒有太多的心機也是好事,最起碼汗王對這位爺沒有戒備,還命其統領六千兵丁駐軍良鄉警戒南線明軍。

  衛齊看到了塔拜的不屑,心中暗歎,都不如站立其後的長子額克親老成,雖說額克親只有二十出頭。不過,汗王將其放到此處就是為了輔助這位爺。

  “六爺,今科爾沁幾位台吉三千兵馬敗於明軍,此股明軍不可小視,當下汗王正率主力圍攻大明京師,我等絕不可讓明軍援軍進入京師,否則汗王震怒,我等擔待不起啊。”衛齊欠身言道。“奴才以為,我軍須得擊敗此股大明援軍。”

  塔拜倨傲的看看下面眾人,“你們說說,這股明軍是哪裡的援軍,人數多少。”

  “六爺,敵軍乃是大明登萊的援軍,人數五六千人,騎兵千余,其餘都是步隊。”烏力吉不敢欺瞞,急忙稟報,不過,他還是稍稍誇大了明軍的人數,否則這敗得太過沒有顏面。

  “嗯,算算時日,登萊援軍確也快到了,登萊兵丁相比大明內地兵卒還是有些戰力的。”衛齊心中雖是對於科爾沁諸人的戰力不以為然,不過還是為其遮掩一二。

  “嘖,區區數千明軍,騎兵不過千餘,你等就大敗而歸,嘖嘖。”塔拜雖是粗魯不過還算不上愚蠢,給幾人留了一點顏面,雖說不多。

  “六爺,此股明軍火器兇猛,還有數十門大炮助陣,我軍先鋒在陣前被其火銃火炮殺傷甚重,根本沒有接戰啊。”巴圖哭述道。

  “火器兇猛,嘖,薩爾滸之戰,遼沈之戰,哪次明軍不是火銃數千,火炮上百,結果如何,在我大金鐵騎面前還不是灰飛煙滅,所謂的大明總兵不也是被砍了腦袋。”塔拜瞪起牛眼。

  衛齊一旁腹誹,好像哪次你也沒衝鋒在前。

  “與這等明軍交戰,就是儘快沖入敵陣,與其近戰,明軍必會大崩,隨後就是砍殺而已,這般尼堪都是膽小之輩,一旦近身肉搏大多是一戰而潰。”塔拜訓斥道。“待此番征戰,你等隨六爺出陣,看看六爺如何大破明軍。”

  眾台吉急忙叩謝六爺。

  方東門和路有等人在一個時辰後,看到女真老爺和蒙古二老爺們整隊向南開進,而漢軍則是在鮑成先統領下留在當地守護掠奪來的牲畜丁口,同時被留下的還有百餘名女真騎兵。

  涿州城北不足十裡處,楠勇帶領著二十餘名斥候向北行進,探詢建奴的大隊,黃大人已經告之他,建奴定會在京南留有大隊人馬防止明軍援助京師,因此,須儘快探聽到詳情。方才他們已經遭遇到三名建奴哨探,不過對陣後,三個建奴都是橫死當場。

  楠勇用望遠鏡看向一裡多地外揚起的塵頭,鏡頭裡顯示的是五六名建奴騎兵和幾匹備用的戰馬,他們正小跑著向楠勇所在靠近。

  “弟兄們留下這幾個建奴。”楠勇喊道,他也是佩服這般建奴斥候,數人就敢向數十人的明軍衝擊,擺明不將大明兵丁放在眼中。

  二十餘人的隊伍留下兩人看守備用的馬匹,其他的軍兵們催馬向前迎上。

  當雙方距離的百多步時,建奴哨探開弓搭箭,而破虜軍斥候則是抽出了皮帶上插著的火銃。

  楠勇在顛簸的馬背上,用手銃瞄著對面一個身穿皮甲搭著弓的建奴。

  距離七十步是,雙方幾乎同時擊發,破虜軍夜不收三人中箭,不過有半身鐵甲防護,沒有大礙,只有一人插入較深,受了輕傷,而二十把短銃的擊發卻是將六名建奴中的五名打下馬去,還有兩匹戰馬撲跌倒地,剩下的戰馬嘶鳴跑散。

  餘下的一名建奴急忙撥馬沖向一旁,不過又是二十把燧發短銃擊發,將他連人帶馬擊倒於地,人和馬都是身中數槍,登時死得不能再死了。

  幾個明軍下馬走向倒地的幾名建奴,其他的斥候通膛重新裝藥。

  “大人,這裡還有兩個活口。”袁剛喊道。

  “魯厚財、巴根,我要知道建奴大隊離我等多遠。”楠勇便裝彈邊吩咐道。

  魯厚財和巴根獰笑著下馬抽出長刀,走向兩個倒地呻吟的活口。

  楠勇將裝好彈藥的火銃插入皮帶中,順手從皮袋裡掏出一把黑豆,拿到坐騎嘴邊,褐色的石島馬用它濕熱的舌頭將豆子捲入嘴中。

  嗷的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嚎,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一個建奴失去了手或腳,石島馬不安的騷動了一下,楠勇一隻手勒住韁繩,一隻手輕輕的拍打馬頸,安慰一下戰馬。

  魯厚財的家人和新娶的媳婦都死在建奴手中,巴根也是差不多,這兩人對於折磨建奴向來是興趣濃厚,也是隊中的刑訊高手,就是簡單粗暴了點,上來就是看了一二人的手腳,嚇癱其他人,快速取得口供。

  楠勇摸摸石島馬汗濕的脊背,將手銃和騎槍抽出,放置在備用蒙古馬上,也該更換坐騎了。

  又是幾聲慘嚎,須臾平靜下來。

  魯厚財走到近前,軍禮後稟報,“大人,他們是死去的老豬皮六兒子屬下,有著兩千餘的建奴騎兵和兩千多的蒙人,乃是為前日敗退的北虜報仇來尋找我軍的。”

  “嗯,幹的不錯,不過,不要總是這般血淋淋的。”楠勇言道。

  “大人,這就是怕驚了大人,要不,我們兩個還能讓他們多活一日。”魯厚財笑笑嘻嘻的回道。

  “他娘的,你們讓他們這一日哀嚎不斷生不如死吧。”楠勇哭笑不得的點點魯厚財。

  “嘿嘿,大人,這般建奴不知禍害了多少大明百姓,我等這般處置都是便宜了他們,就是該淩遲處死他們,讓他們哀嚎個七天七夜。”魯厚財正色道。

  “去去去,做這事離我遠點,讓我的耳朵少遭點罪。”楠勇揮揮手。

  須臾,兩個夜不收快馬向來程飛馳,給趙烈帶去了建奴大隊離此只有三十裡的消息。

  破虜軍大隊此時離涿州只有不足十裡的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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