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登萊議兵
十一月初八,內閣調兵勤王的命令由天津水師鳥船送抵登州,登萊道王廷式急忙同登萊總兵張可大、水師指揮使王僉會商。
“張大人,此番建奴十萬入寇薊鎮,京畿告急,本官預計各地邊鎮都會收到勤王旨意。登萊乃是重鎮,不知兩位大人本鎮出兵多少為上。”身形瘦削,面色蒼白的王廷式問道。
他當然希望愈多愈好,自去年登萊巡撫裁撤,登萊東江歸於袁承煥麾下,在袁蠻子為了壓服東江毛文龍,斷絕東江糧餉。
東江坐困愁城,軍戶逃亡不斷,甚至出現人吃人的慘劇,東江卻是不屈服,袁蠻子蠻勁上來擅殺毛文龍,這是朝廷二品大員東江總兵官,不是默默無聞的阿貓阿狗,只有天子才有懲處之權,就這般被袁蠻子切了腦袋。
毛文龍死後東江亂作一團,至此,誰都看出毛文龍之死貽害無窮,朝廷內重設登萊巡撫掌控東江的呼聲大漲。
王廷式此時就是登萊道,所謂近水樓臺先得月,他當然盼望能夠更近一步,此番建奴入寇京畿,薊遼總督袁承煥坐看薊鎮失守而不知,去職待勘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王廷式估摸登萊巡撫肯定會重設,他如今是心頭火熱。
登萊巡撫仿佛就是近在咫尺了。
當然,他目下只是登萊道,沒有節制張可大的權利,如今張可大的頂頭上司可是袁承煥,張可大如今可是控制著登萊以及文登三營戰兵,還兼著登萊都司一職,登萊衛所兵也在其職責之內,王廷式治政,張可大掌軍,所以,王廷式只能與張可大商量著來。
“王大人,我登萊如今戰兵三營共有戰兵七千人,不過這只是紙面上的。”張可大並非庸才,也是久經戰事、善於整軍的、頗為知兵,“如今本將用盡兵部發下的所有糧餉只能看看維持登萊兩營戰兵,文登營不過還有數百的老弱殘兵而已。”
張可大看看在座兩位,心道,兩位,知曉我的不易吧。
“張大人勉力維持登萊軍力,當真艱難啊。”王僉一旁逢迎道,如今他也是聽從張可大的號令,況且同為武將也是感同身受。
兵部下發的糧餉出京漂沒三成,到了登萊又要漂沒一些,到了軍將手中能有五六成就是萬幸了,向張可大可以維持登萊兩營戰兵幾乎不吃空餉的軍將可算是鳳毛麟角了。
“張大人忠心為國,盡忠職守,本官當為大人請功。”王廷式拱手言道,表明了自己的姿態,全力協助張可大。
“多謝王大人抬愛了。”張可大拱手回禮,他當然知曉王廷式的打算,不過這與他無關,到時如果當真王廷式成為登萊巡撫,按照此人行事,張可大倒也認可,總不是袁蠻子那般面黑心狠之輩。
“張大人,京畿危急,登萊是否戰兵盡出。”王廷式還是得問清楚啊,這是他登萊道的職責,同他的官位也是關聯在一處的。
“戰兵不可盡皆出陣,王大人忘了數月前的聞香教亂黨,此外,東江諸將不穩,也是不得不防啊。”張可大心道,這王廷式想再升一級想得瘋了,所有邊鎮都不可能傾巢出動,畢竟還要維持駐地的安危,登萊除了安定當地,還有東江亂事,豈能全軍出擊。“登萊戰兵本將至多出陣四千人。”
“張大人,登萊乃是朝廷重鎮,只有四千人的兵馬是否太少。”王廷式心中一突,只有四千人,不能彰顯登萊勤王護駕之心。
要知道登萊每年所獲銀兩僅次於遼東和宣大,乃是大明重金打造的軍鎮,只有四千人,恐怕還沒有陝西、山西出兵多,這不是丟了等來的臉面嗎,這……,我再進一步還有什麼指望。
“少是少了點。”張可大也是知道恐怕山西、宣大等處的兵丁最少是五千人,所以五六千人才是他的底牌。“不過,登萊沒有戰兵壓陣決計不可。”
開玩笑,萬一在京畿沒有立下戰功,反倒後方出了簍子,此時正是嚴懲不貸之時,恐怕去職返家都是奢望。“登萊七個衛所不會沒有合適的兵丁。”
“嘖。”一聽到衛所兵,王廷式嚇了一跳,就是他這個文官也曉得這衛所兵如今是何模樣,這般只會刨地的老農也能與建奴對陣,這是立功去了,還是添亂去了,最後大敗而歸,別說功勳了,恐怕能保住項上人頭就算不錯了。
“張大人說笑了,這衛所兵剿匪守城尚可,與建奴對陣,呃,本官不甚看好。”王廷式搖頭道。
“也不指望他們與建奴對陣,不過打打下手,守個城當個輔兵還是可行。”張可大這個膩歪,看看你那個樣子,要是多與我些錢糧,文登營不敗落,最少能出陣五千戰兵,好一好能出陣六千戰兵,你們這般文官留給我多些錢糧了嗎,都讓你等風花雪夜、買田置宅去了。
“好吧,就如張大人所言,不過,這衛所兵徵發多少。”王廷式無奈的點點頭。
張可大當真是無語問蒼天啊,合著你還沒放棄呢。
“每個衛出一千備兵,這也能有七千可戰之兵,留守登州三千兵丁以防不測,其他四千兵丁隨戰兵出陣。”張可大長歎一聲,恐怕衛所兵才是最麻煩的,只怕會有不少的軍將報病不良於行吧。
“如此也好,我登萊軍出兵近萬,也是盡顯我等忠君之心。”王廷式向北拱手言道,不少了,近萬的軍勢也讓他長出口氣。
張可大無奈搖頭,這王廷式可算把文官的臉面丟盡了。
“此番,征戰靖海衛左千戶所要單出一千備兵。”張可大言道,徵集兵員是他分內之事,不過,要靖海衛左千戶所單出一兵可是特例,要是有人因此多出什麼心思就不美了,所以張可大只能特意提點出來。
“哦。”王廷式疑惑的看看張可大,又看看王僉,“這個左千戶所出兵一千所為何來,難道此所能夠召集全所兵丁出戰。”
“然也,此千戶所千戶趙烈到任後屯田練兵,此所兵丁兵甲齊備,操練齊整,戰力不俗,與建奴可堪一戰。”張可大言道。
“哦,我登萊還有如此軍將,此乃我等之幸了。”王廷式臉上笑容浮起,方才還擔心軍力不足,這就出現一個戰力強橫的屬下,大善。
“此事屬實,這趙烈乃是登萊都指揮同知、威海水師指揮使趙海明大人次子,早在天啟年間,隨父增援旅順,在旅順大敗建奴,斬首數十級,因功升任靖海衛左千戶所千戶。”既然說道趙家父子,王僉當然不能裝聾作啞了,否則王廷式日後探聽到他和趙家父子的瓜葛就不美了。
“哦,原來是將門虎子啊。”王廷式恍然大悟,多半是老爹用戰功為衙內搏個出身,這是嫌棄水師地位低下,讓子從步軍。
“王大人、張大人知否,此子乃是與建奴對陣旅順,親自手刃數個建奴甲兵,非是蒙蔭之輩。”王僉提點一下,此子可不是酒囊飯袋的衙內。“不過,此子向來跋扈,不好駕馭啊。”
王僉可是知曉趙烈在靖海衛的言行,讓衛指揮使也是吃癟的主,可是個刺頭。
“都是無稽之談,捕風捉影之事,到了戰陣之上,哪個不聽號令,休怪本將刀快,哪個敢不從。”張可大不以為意,事情原委他還真打聽過,靖海衛指揮使常汝甯刁難趙烈確有其事,為何如此他是不曉得了,到了他的屬下,就得聽從他的將令,概莫能外。
“王大人,如今十一月矣,登州到天津能否航行。”張可大問道。
“今歲天氣暖和,至今海冰稀少,還可勉強航行,總鎮如籌畫海路進京,還須加緊行事,下官不知近日溫度是否大降,海冰大盛。”王僉當然知曉海路乃是進京捷徑,這也是兩位上官將其招來的目的。
“如此甚好,冬季路途難行,經山東各府縣到順天府,本將恐戰馬疲弱不堪用,對陣建奴一戰而潰,還是海路最佳,人馬雖有萎靡,修養數日就可恢復如初。”張可大言道。
“王大人,我登萊水師不知還有多少船隻,能否將近萬軍兵送抵天津衛。”王廷式問道。
“絕無可能。”王僉心道,等了很久很久,等的花開花謝,你總算問道此處了,不狠狠的宰你幾刀如何心甘。
“三年以來,登萊水師沒有添置一船,沒有錢糧修整戰船,只有不斷折損,如今泰半戰船又陷在東江、旅順,本官預估只能將六千兵丁送抵天津衛。”王僉一副痛心疾首狀。
“這可如何了得,君父危急,我軍只能半數抵達,讓朝廷內外如何看待我等登萊。”王廷式極為不甘,好不容易從張可大手裡摳出近萬可戰之兵,卻不能盡皆趕赴京師,這如何了得。
“為今之計,只有發下銀錢加緊修繕戰船,同時雇傭些許海商船只才能將堪堪夠用。”王僉回道。
“須用多少銀錢。”王廷式咬牙道,他明白了王僉的打算,不過也是咬牙認了,形勢逼人啊。
“只須五萬兩銀子,就可……”王僉大喜。
“本官交于你三萬兩銀子,多了登萊沒有,王大人務必將船隻整備妥善,否則本官只好遞上奏陳。”王廷式打斷他的話。
呃,王僉被噎得夠嗆,咳咳,只好認了,好歹是三萬兩銀子,好好運作也能餘下近萬兩白銀,不是小數了,作為水師軍將還能求什麼,升遷本已無望,還是銀錢為重啊。
張可大對於兩人的機鋒可是權當沒見到,自己的事情就足夠麻煩了,這兩個且掐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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