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末蒼茫 作者:人在夜半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11-3 10:48:1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65 64739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24

第230章

  趙烈得到這個確切的消息後,即刻下令軍兵全速前進,力爭在建奴之前趕到涿州,能據城而守當然是消耗最小的。

  趙烈不會認為擊敗了蒙古人,就狂妄的以為能夠大勝建奴,這是用嚴苛的軍紀和較為精良的兵甲武裝起來的步騎兵,十多年的征戰讓建奴大部軍兵都是善戰、敢戰的勇士,又經過努爾哈赤父子整合成一國,非是分裂成無數部落的蒙古人可以比擬的。

  李祿、韓建、關明等千總都是催促步隊加快行軍的步伐,騎隊趕到涿州不過是不到半個時辰的事,步隊和炮隊則是需用一個多時辰,畢竟道路坑窪不平,數百斤的大炮一旦陷入就得馬拉人扛的抬出來,是最費時費力的。

  趙烈一路走來,發現涿州地界的人煙要比固安稠密一些,不過凡事官道附近的村屯大多人去樓空,都是逃難去了,只有一些老人留守村中,很多人家被燒毀或是劫掠過,很多痕跡一望可知是北虜和建奴所為。

  在冬日蒼涼的天地間,只有破虜軍在鐵器相撞的鳴響中向西急進。

  當距離涿州不足兩裡時,趙烈接到前方斥候的急報,建奴哨探大增,與破虜軍斥候多番交手,斥候折損甚多,只能向後靠攏,北方隱隱煙塵揚起,預計建奴大隊離涿州只有不足十裡。

  涿州城建城歷史久遠,早在兩千年前燕國時既有涿邑,大明景泰年間包磚,城周九裡有餘,城高兩丈六尺,寬兩丈,護城河寬兩丈,乃是南京畿雄城。

  外面大批軍兵的到來,城內自然知曉,在全城最高的鼓樓上,知州李恒和涿州衛指揮使安永德正在眺望城外的動靜。

  自從十一月初一,警訊傳到涿州,加上後續收到的建奴攻下遵化,直抵京師的消息,李恒和安永德即刻下令一千五百名的衛所備軍備戰,同時收攏各處鄉民,從中招募青壯兩千,一起守護城池。

  這半月來,建奴哨探不斷襲擾涿州,可憐涿州只有百餘匹可堪一用的戰馬,因此斥候已是不出城了,涿州徹底淪為孤城,最近半月的消息一概不知。

  只是半月前一個弗朗機人的炮隊帶來了一些外面的消息。

  “李大人,這是大明的軍兵啊,州城有救了。”安永德顫聲言道。

  對於老弱居多,大多沒有經歷戰陣的麾下備兵,絲毫沒有信心的指揮使大人,這些時日當真難熬,他不是文官,多少還有點見識,知曉這般兵卒戰力微弱,建奴如果強攻州城,恐怕就是苦戰。

  此時見到援軍,能不喜出望外。

  李恒沒有言語,又看了盞茶時間,軍兵距城只有不足一裡了,“安大人,果然是我大明官軍,旗號是登萊鎮靖海衛的。”

  此時,李恒終於露出笑容。

  “靖海衛,衛所兵。”安永德驚詫道:“大人,這些兵丁兵甲齊整、整訓有素如何是衛所兵。”

  安永德心道,這些官軍都是黑色鐵甲護身,隊伍整齊,一看就是戰兵裝束,如何是衛所兵。

  “這個。”李恒雖是文官,不過,涿州三個衛所就在左近,衛所兵是什麼模樣,他也是知曉的,都是些衣衫襤褸身形枯廋的兵丁,衛所兵也能如此精壯,剛要派人出城接洽的李恒也遲疑起來。

  就在此時,城北煙塵大起,隱隱傳來如雷的馬蹄聲,安永德大驚失色,顫聲道:“建奴來了。”

  “當真是建奴。”李恒臉色立時慘白。

  “我在軍伍這些年就沒見過這般多的騎兵,不是建奴還是什麼。”安永德啞聲道,滿臉的驚慌之色。

  “這可如何是好,外面還有我數千官軍,快將他們讓入城中。”李恒大急。

  “不可。”安永德攔住李恒,“如外面是我大明官軍,也不能開城,步軍入城緩慢,不等他們入城完畢,建奴就會趕到,到時銜尾追擊,州城不保啊。”

  李恒恍然大悟,差點鑄錯。

  “大人,為今之計只有緊閉城門,保我全城百姓安危了。”安永德拱手道。

  “好吧,可惜了,我大明數千軍將啊。”李恒惋惜道。

  “大人,下官即刻前往東城,告之不可開城。”安永德顧不得廢話了,急忙下樓而去。

  其實,這兩位都是自作多情了,趙烈根本沒有入城的打算,因為,建奴離城只有四裡路了,破虜軍沒有時間入城了,此時入城是自尋死路,只能在城外對陣了。

  趙烈即刻觀察了東城的地形,東門外官道左側是大片低矮的灌木叢,也就是多半人高,這是最好的掩護,戰馬根本不可能快速穿過,破虜軍只要防備前方和右翼即可。

  趙烈即刻下令,在中間開始列隊,而全部的騎兵都放置在右翼,左側則是由兩個百總看護就可,如果建奴從這裡艱難攻擊,只是火銃就能讓他們來多少倒下多少。後陣則是輜重隊伍,背靠護城河。

  夾雜在趙烈護衛中的加新、額圖渾心思複雜的看著對面的建奴大隊,他們都是留著同樣的髮式,不過,身上的兵甲同以往大不同了,幾年不見,建奴大隊如今兵甲齊全,威風凜凜,同數年前那些略顯寒酸的隊伍仿佛不是一個。

  加新、額圖渾等人這兩年來就是在石島幫著馴馬操練騎兵,直到前些時日才被召集起來一同出發。

  今日同往日死敵相遇,他們也被建奴的兵鋒震攝,無言的看著遠方。

  李恒目瞪口呆的看著北城外,只見建奴人馬鋪滿了北城外的原野,兵甲上的星星點點光芒閃爍著,不少桀驁的騎甲向城頭怪叫著或是打著呼哨,將城上青壯視若無物。

  看到他們在馬上靈活的做著各種動作,李恒暗歎,原來書上的記載都是真的,他們在馬上就猶如在平地上一般平穩。

  此時,建奴大隊傳出沉悶的號角聲,大隊人馬開始轉向東方,向東城馳騁。

  李恒愈看愈心寒,突然感到自己在鼓樓上十分孤單,他即刻下樓,趕往東城進德門,不管怎麼說安永德就在那裡,總有親信家丁護衛吧。

  趙烈望著從西北方向逐漸湧現的建奴大隊騎兵,從望遠鏡裡清楚的看到他們粗糙的和明人極不相同的相貌,眼神凶厲完全沒有明人的怯弱,膚色黑紅,毛髮較重,身體強健。

  他們在馬上大多側著身子隨馬匹起伏著,手裡的皮鞭呼哨著給坐騎信號,建奴騎兵幾乎全部披甲,鐵甲、鎖子甲、紮甲護體,最次也是皮甲。

  他們的甲胄是紅色、黃色和鑲紅、鑲黃的顏色,不過甲胄的樣式五花八門,一看就曉得要不就是自己打造的要麼就是從明軍手裡繳獲的,只有高高的避雷針倒是較為一致。

  離著趙烈軍陣三裡多地的光景,建奴大隊開始停下了腳步,開始整隊,此時的煙塵消散了不少。

  站在城頭的李恒見到建奴的大隊的威勢,被驚嚇的臉色蠟黃、心跳加速、手腳顫抖,安永德注意到了他的異狀,心下鄙夷,不過還是喚人急忙從門樓裡搬來了一把椅子,攙扶李恒坐下,李恒即刻癱在椅子上。

  趙烈用望遠鏡遙看對方的旗幟,他只認出了牛錄額真和甲勒額真的旗幟,其他的全不認識,上面的滿文更是一字不識。

  “起歌吧。”趙烈吩咐道,此時安定軍心是第一要務。

  黃漢轉身離去,須臾,有人大聲領歌,全軍四千餘將士扯著嗓子合唱起來。

  雄渾的歌聲飄蕩在遼闊的原野上,久久回蕩。

  我的家在遼東渾遼河上的詞句讓遼人為主的破虜軍又一次想起了曾經的血淚,響起已經化為白骨的親人和被建奴搶奪去的家鄉,這首歌凝聚起全軍的士氣,一股悲壯和血性從歌聲中透出,迸發出同仇敵愾和刻骨的仇恨。

  李恒李大人也被歌聲所激勵,終於從椅子上站立起來,手扶城垛,站立起來,滿臉紅暈的激動的望著城下整齊的方陣,此時一句生硬的漢語傳來,“安大人,這裡倒是可以擊打到對面的蠻族,只是從城中將十門大炮運到城上,須數百人兩、三個時辰。”

  李恒抬眼望去,原來是澳門弗朗機炮隊裡的通譯和教士陸若漢,他被安永德請上城頭,讓炮隊將大炮運到城上,轟擊建奴。

  不過,陸若漢的話立時將安永德想出的主意撲滅了,好嘛,兩個時辰黃花菜都涼了。

  “是我妹夫,是我妹夫,西勞先生、陸先生,這是我妹夫的軍兵。”一個高大的金髮弗朗機人激動的大喊。

  他的葡萄牙語安永德聽不懂,不過,別人都看出他的激動。

  “陸先生,他說什麼。”安永德疑惑的問道,難道這個年輕人有了什麼抗擊建奴的法子。

  “哦,大人,他說下面的兵丁是他的妹夫統領的。”陸若漢言道。

  “呃,這是真的。”安永德立時有點呆滯,怎麼可能,大明軍將同外族成親,沒聽聞過。

  “這個,我也得問問。”陸若漢也是將信將疑,法蘭西斯科的妹夫確實是大明軍將,不過聽聞在山東,而此地是京畿,相差數千里。

  陸若漢和安永德走了過去,陸若漢、西勞與法蘭西斯科用葡萄牙語嘀咕了片刻,陸若漢返身對安永德言道:“大人,沒錯,此處統兵將領乃是法蘭西斯科的妹夫,來自大明登萊的軍將趙烈。”

  陸若漢也是心思複雜,當年趙烈劫掠澳門,他正在廣州傳教遊歷,返回後才知曉,一直沒有見到,沒想到在此遇到正主了。

  安永德驚詫不已,老天,大明軍將何時與西夷通婚了,這個……安永德正在目瞪口呆之時,下面的輜重隊傳來喊聲,“我等乃是登萊鎮勤王之師,我家趙大人問候城中諸位大人,近日可否有弗朗機炮隊經過。”

  “我乃是涿州衛指揮使安永德,弗朗機炮隊正在城中,告之趙大人不要惦念。”安永德大喊,不過他的聲音在歌聲中十分的微弱,好在就在城門下,倒也勉強傳了過去。

  “多謝大人,卑職代趙大人向安大人請安。”下面的軍將喊道。

  此時,法蘭西斯科突然轉身下城而去,安永德莫名所以,陸若漢解釋道,這個弗朗機人要全身披掛從城中墜下前往助陣。

  安永德瞪大眼睛看著陸若漢,心道這人別是得了失心瘋了吧。

  陸若漢聳了聳肩,這個法蘭西斯科就是年輕氣盛啊。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24

第231章 面如土色

  當歌聲響起的時候,塔拜正帶領著甲勒章京衛齊、長子額克親、衛齊長子卓布泰,正黃旗牛錄額真圖賴,鑲黃旗牛錄額真阿山、鑲紅旗牛錄額真圖格等眾將觀望敵陣,對面明軍整齊的大陣不動如山的氣勢也讓建奴諸將驚疑。

  “六爺,這股明軍氣勢不凡,與以往明軍不可同日而語。”衛齊肅容道。

  “衛齊大人多慮了,戰陣齊整有何用處,尼堪向來看重齊整,一旦接戰如何,土雞瓦狗罷了。”塔拜不以為意。

  “六爺,奴才發現對面明軍都是鐵甲護身,極為精壯。”圖賴說道此處,看到塔拜不耐的神色,急忙改道:“不過,奴才發現這股明軍一個弱點,那就是火銃兵眾多,六爺您看,他們火銃兵占了軍兵的近半。”

  幾人細細端詳,塔拜等人甚至拿出遠望鏡,看了片刻,塔拜大笑著放下遠望鏡,“這般尼堪,火銃放空後就是一根棍子,還如何接戰,這明將當真愚蠢。”

  “六爺,明軍的火銃手眾多,我軍沖陣恐傷亡頗重。”衛齊老成持重。

  塔拜不悅的看了他一眼,就待呵斥,就在此時,明軍陣中歌聲響起,初時雜亂,接著愈來愈齊愈來愈響,雄壯的歌聲直透雲霄,響徹大地,歌聲裡的憤怒撲面而來。

  衛齊一怔,“來人叫嚴慕成上前。”嚴慕成乃是李永芳的部將,此番隨同入關,在塔拜軍中效力。

  瘦削的嚴慕成催馬小跑著來到近前滾鞍下馬,他用生硬的女真語問安道:“奴才嚴慕成叩見六爺、衛齊大人、諸位額真大人。”馬蹄袖子揮動的這個爽利,腰彎的這個麻利,同女真人的動作別無二致。

  “行了,起來吧,將對面明軍的詞語通譯一下。”塔拜不耐的揮揮手。

  “奴才得令。”嚴慕成謝過後起身,傾聽一下,心中咯噔一下,不禁躊躇起來。

  “快講啊。”塔拜的黑臉寫滿不耐。

  “讓你講你就講,六爺不會怪罪。”衛齊看到嚴慕成的猶疑,吩咐道。

  “多謝大人。”嚴慕成一咬牙開始通譯。

  我的家在東北渾遼河上,那裡有漫山遍野的麥子高粱。

  ……

  那裡有我的兄弟姐妹還有衰老的爹娘。

  ……

  那一天,那一天,離開了心愛的家鄉。

  ……

  哪年哪月才能奪回我的家鄉。

  ……

  隨著嚴慕成的通譯,這些女真軍將都是面目凝重,這幾千人就是幾千個冤魂在咆哮,在想念親人家鄉,充滿了復仇的渴望。

  “滾,滾。”塔拜氣惱的抽了嚴慕成幾鞭子。

  “慢,接著讓他翻譯。”衛齊阻止道:“尼堪的曲子變啦。”

  塔拜一聽垂下鞭子傾聽,果然明軍的歌聲變了,而且變得即為怪異。

  “快點給爺通譯。”塔拜喝道。

  嚴慕成忍著臉上被鞭子狠抽的劇痛,繼續通譯。

  狼煙起,江山北望,龍起卷,馬長嘶,劍氣如霜。

  ……

  恨欲狂,長刀所向,多少忠魂埋骨他鄉。

  ……

  馬蹄南去人北望。

  ……

  我願守土複開疆,堂堂中國讓四方來賀。

  ……

  如果說方才的歌聲裡思念、哀怨、控訴為主的話,這般歌聲充滿了為國征戰捐軀的豪邁,這是一首真正的戰歌,如鋒利無匹的利劍破空而出。

  當唱到最後一句時,所有的官兵將手中的兵器高高舉起,發出咆哮的吼聲,聲震曠野。

  此時已經沒有人再管嚴慕成了,這股沖天的氣勢表明這股明軍絕對是勁敵,乃是驚心操練出來專門與大金死戰的,否則眼前的一切不能解釋。

  “六爺,這股明軍絕不可留,務必將他們滅掉,否則必是我大金心腹大患。”久經戰陣的衛齊頭一遭變了臉色。

  不用衛齊說,塔拜也是有了這個想法,如今連遼鎮這個大金最兇惡的敵人見到女真人都是繞著走,更不要說宣大、薊鎮、東江等處明軍,他們如今對大金是聞風喪膽。

  可是面前的明軍就敢野戰對陣,而且充滿了對大金女真的刻骨仇恨,無論戰力如何,這股刻骨仇恨才是讓他們深深忌憚的,如果放過這股明軍,一旦讓目下小小數千明軍壯大起來,恐怕會讓許多大金勇士流盡鮮血。

  塔拜即刻下令調集正黃旗、鑲黃旗、正紅旗、鑲紅旗的牛錄共計一千五百名騎甲、旗丁,烏力吉統領的內附蒙古一千五百名蒙古騎兵,由圖賴統領從正面攻擊明軍步陣,科爾沁諸台吉統領一千餘蒙古騎兵攻擊明軍騎兵。

  塔拜安排完畢後,建奴和蒙古大隊開始喧囂起來,各自整隊向前運動。

  城頭上的李恒和安永德也被破虜軍激昂的士氣鼓舞,對擊敗建奴開始有了信心。

  趙烈正在觀敵動靜,身邊護衛來報,城頭墜下五名弗朗機人,他們求見大人。

  趙烈方才已經得到常明的稟報,澳門炮隊就在涿州城內,他也放下心來,全力備戰,不過,大戰將起,弗朗機人來此作甚。

  只見五個明晃晃的鐵人來到近前,當先一人正是法蘭西斯科,只見他全身的米蘭式鐵甲,裝飾華麗,銀光閃閃。其他四人中兩人是全身甲,兩人是半身甲,手裡拿著重劍和短斧。

  “法蘭西斯科,你不在船上值守,為何上岸押運巨炮,須知對面的建奴兇狠野蠻,他們不會因為你們是弗朗機人就行放過。”趙烈拱手笑道。

  “親愛的趙,沒有辦法,這是議事會的命令,我只有服從,好在到了涿州後,蠻族圍困大明的京師,我們只好在涿州等候。”法蘭西斯科聳了聳肩,表示無奈。

  “這是炮隊的首領西勞,這是,他們都是希望同我一起在戰場上抗擊蠻族。”法蘭西斯科一一介紹,這幾位都是敢於冒險也是樂於冒險的葡萄牙人。

  “歡迎來到大明。”趙烈拱手,不過看到形單影隻的幾人,只能無語,這不是歐陸,沒有人講究騎士決鬥,這幾人能做什麼。“幾位還是呆在我的身邊,也許一會就有近身搏鬥的機會。”

  幾人點了點頭,他們下來也就是希望有個近身搏鬥的機會,當然不會狂妄到與大股騎兵對陣的程度,他們還不至於那麼腦殘。

  “大人,敵軍已經整隊完畢。”黃漢一邊提醒道。

  趙烈舉起望遠鏡觀望建奴的情形,只見建奴騎兵居中,蒙古人在側,都已經布好陣型,馬匹甚至開始小跑起來。

  “全軍備戰,火炮開火,打亂敵人陣型。”趙烈命令道。

  黃漢領命而去。

  須臾,銅號和嗩呐拉起長音,響徹戰場,破虜軍將士全體大呼;“虎。”全軍肅立。

  轟,轟,二十門火炮開始轟鳴,大戰開始。

  火炮開始轟擊時,破虜軍的火銃手開始裝填彈藥。

  圖賴安坐馬上,只是用雙腿輕夾坐騎,身子隨著戰馬的跑動起伏著,他向左右觀望自家隊伍行進的陣勢。

  轟轟,對面的火炮聲響起,須臾,圖賴右前側一個身披皮甲的旗丁被擊打的粉碎,連喊叫一聲都來不及,此時,圖賴才聽到呼嘯的聲音。

  而在騎隊中不斷有人馬慘嚎著被擊打的飛跌出去,炮彈彈跳著在騎隊中開出十餘個通道,直到停止滾動。這就是十余個血路,路上到處是人馬的殘肢和鮮血,讓人看後心驚膽戰。這一輪的轟擊就造成了近百名兵丁的死亡。

  破虜軍的長槍手和騎隊發出歡呼聲,死敵的血肉只會讓他們興奮。

  沒有經過牛錄額真的督促,建奴和蒙古騎兵們不約而同的加快馬速,不過,距離明軍大陣還有兩裡多的距離,肯定會再次被炮擊,而讓馬匹全速賓士那是一裡出頭的事。

  炮手們在和炮長的催促下正在快速的裝填,毛刷清膛,裝填發射藥包,放入彈丸,壓實,點燃火繩,轟,當建奴大隊接近到一裡半時,第二次的齊射開始了。

  鑲紅旗牛錄額真圖格奔跑中突然看到自己右前方虛影一閃,接著自己右側的戈什哈葉葛的右臂突然崩飛了,葉葛慘叫著飛跌下馬,好在後面的戰馬已經被彈丸擊飛了,不過碎裂了右臂的葉葛只是大出血也會要了他的命。

  又是十幾個血胡同開闢出來,又是幾十名人馬倒斃,建奴兵甲都是強忍著恐懼繼續前行。

  破虜軍軍陣又是發出歡呼聲,此番裝填完畢的火銃手也加入其中,聲勢更隆。

  圖賴顧不上馬匹疲憊,下令全速衝刺。立時塵頭大起,馬蹄聲踏地的響聲如同山洪暴發般轟響整個原野,震動人的耳膜,其他的聲音幾乎聽不見了,只有轟轟的鳴響聲震耳聾,冰凍的大地微微的震動,破虜軍站在上面感到腳下的土地跳動的愈來愈厲害。

  不過,破虜軍所有的兵丁都還沉浸在歌聲引領的思念、哀傷以及復仇的心裡中,面對建奴的衝擊他們巋然不動。

  城上的軍兵在李恒、安永德以下卻都是面如土色,身為大明內地軍民什麼時候看到過萬馬奔騰沖陣的場景。

  他們在城上居高臨下看到大股建奴軍兵呼嘯著無謂的沖向明軍,留下身後大股的煙塵蔽日,以往他們評論遼東一敗再敗都是抨擊遼東軍兵無能而已,今日方知建奴之威勢,李恒又已經渾身顫抖的跌坐椅上。

  趙烈身邊的法蘭西斯科等葡萄牙人也是目瞪口呆的望著聽著建奴沖陣的震天動地的威勢,驚詫萬分,他們此時方曉得大明北方連戰連敗,甚至求助於他們的原因。

  加新、額圖渾戰慄著看著死敵如今的威勢,即使自家大人如今都是全甲兵丁,他們也不曉得能不能抵擋住建奴的衝擊。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24

第232章 鏖戰

  破虜軍鎮撫們和千總、百總都在大喊穩住,穩住,畢竟建奴重騎沖陣是破虜軍頭一遭經歷,軍兵們多少有些慌亂。

  轟、轟聲乍起,破虜軍的炮手們開火了,二十門九磅炮和六磅炮在建奴氣勢如虹賓士著的軍陣上開出十幾條血路。

  建奴又有數十騎死傷,人仰馬翻下讓建奴咄咄逼人的威壓為之一頓,也讓破虜軍軍兵緊張的心裡為之一松,齊齊歡呼起來。

  炮手們卻是沒有時間歡呼,他們急忙的清膛,裝上發射藥和散彈包,此時他們都是儘量伏地完成,因為建奴已經抵達了一百二十步火銃的射界,火銃兵就要開火,他們如果是直身就擋路了。

  黃漢一聲令下,軍陣中的銅號和嗩呐齊鳴提醒火銃手們,千總、百總幾乎同時大喊,“開火。”

  早已平槍等待多時的第一排火銃手們即刻擊發,砰砰聲不絕,騰起的煙霧彌漫開來,一時遮蓋了破虜軍大陣,讓破虜軍身形隱隱約約起來。

  近三百顆鉛彈呼嘯而去,最前排的近百建奴騎甲和蒙古軍兵們撲倒一片,人的慘叫和馬的悲鳴相交在一處,連帶著還將後面跟進的騎兵陣勢大亂,混亂起來。

  圖賴再也沒有出發時雙腿控馬的愜意,他雙手緊緊的抓住馬韁繩,隨時注意可能發生的意外,在如此高速賓士的情形下,如果前路上突然出現人馬的屍首,撞將上去那是會要命的。

  再者,他感到了坐下馬匹的緊張,明軍的火器聲音暴烈,幾乎所有的戰馬都有點受驚,畢竟建奴的戰馬從沒有在如此火炮火銃的轟鳴下征戰。

  第二排火銃手平槍擊發,又是煙霧繚繞的景象出現了,圖賴從人馬縫隙中隱隱看到明軍軍陣中煙霧繚繞,渾身立時繃緊,等待著接下來未知的命運。

  果然,又是前兩排很多人馬撲跌開來,圖賴心下一松,總算挺過去了,下面就讓你們這般尼堪好好嘗嘗大金鐵騎的威力,身經百戰的圖賴經歷的明軍火銃手不過是分為兩次開火。

  很可惜,正黃旗牛錄額真圖賴大人不在佇列的前方,沒有看到明軍第二排的火銃手車入陣後,露出了又一排的火銃手,如今無奈顯露在前排的建奴甲兵和蒙古騎兵們驚恐萬分,這股明軍的火銃手怎麼是沒完沒了,真是煎熬啊還得繼續沖陣。

  要知道冒著彈雨前沖是最折磨人的。

  好在,此時已經不是破虜軍單方面的屠殺了,建奴的騎弓進入射程,數千支箭呼嘯著彎曲跳動著向破虜軍軍陣飛墜下去,叮叮噹當的響聲不斷響起,建奴的重箭破甲能力非同一般,好在破虜軍全體鐵甲護體,受傷的很多,重傷、陣亡的極少。

  呃,劉福貴發出一聲悶哼,一支重箭插入的左肩,並且穿透鐵甲和棉質裡襯,進入皮肉,劉福貴咬牙將箭杆掰折,仍在地上,啐了一口,他也是真倒楣,每次都是受點輕傷。

  高波則是倒楣多了,一支重箭直接破甲進入的左臂,登時血流如注,得,只有向後轉移,退出戰陣了。

  當的一聲,一枝重箭與趙烈的鐵臂發生刮蹭,發出難聽的聲音落地,趙烈沒有在意,繼續端坐馬上觀看著前方的戰場。

  身邊的幾個護衛急忙將鐵盾支起護住趙烈,趙烈沒有攔阻,畢竟此時如果他這個主將傷亡,恐怕破虜軍就要大崩。

  兩次齊射過後,整個破虜軍的陣地上遍佈箭枝,密密麻麻的插入凍土中,已經有百餘破虜軍傷退。

  此時,右翼的科爾沁騎兵則是小心的控制馬速,遠遠的落後建奴騎兵本隊向破虜軍騎兵接近,他們就是一個牽制的作用,只要破虜軍騎兵不能支援中路的步隊就完活了。

  至於拼命衝擊幾位台吉是決計不肯的,這已經是幾位台吉最後的老本了,說什麼也不能丟,況且破虜軍騎兵昨日的大砍大殺讓他們曉得,這股騎兵可是一點都不弱。

  在六十步時,第三排火銃手開火,建奴前鋒又是跌倒一片,接著火炮鳴響了,數百顆手指肚大小的彈丸碰灑出去,轉瞬擊打到五十步外的建奴騎兵身上,人馬的血肉飛濺開來。

  這一線成為血肉屠宰場,這讓第一線的建奴和內附蒙古騎甲混亂不堪,近在咫尺的巨大轟鳴聲讓許多戰馬不受控制的亂跳亂跑,整個攻擊陣型大亂,許多建奴甲兵人仰馬翻,攻擊速度大降。

  圖賴對此的感受頗深,在他前兩排的一個兵丁和馬匹被擊打的碎裂開來,血肉橫飛,圖賴前方的四五個護衛被噴灑的到處血紅,還有星星點點散落圖賴身上。

  圖賴渾身繃緊頭皮發麻著繼續前行,刀光劍影他經歷多了,不過人馬如此讓炮火撕碎的場景他是頭一遭遇到,就連他這個老將也是感到血腥無比,他心中不斷大喊著,究竟特麼有完沒完了。

  後面觀陣的塔拜和衛齊都是臉色鐵青的看著前方,這股明軍戰前已經讓他們感到棘手,不過真正對上後他們沒想到如此難纏,火炮火銃接連不斷的轟鳴。

  他們可以想見前部軍兵定是折損極重,這般對戰即使勝了也是慘勝,可能得折損泰半人馬。

  塔拜懊惱的摔了馬鞭,身邊的戈什哈急忙下馬為這位爺揀起,衛齊已經沒有心情規勸這位大爺了。自己的兒子卓布泰也在沖陣的佇列中,如今不知生死。

  劉福貴站在長槍手的前排清楚的看到前方的炮手們拋棄了火炮,幾百人連滾帶爬的向大陣內退回,幸虧先前的炮擊讓建奴前鋒折損嚴重,打亂了建奴陣勢,降低了他們的馬速,這些炮手才能撤向大陣,否則就是被砍殺的結局。

  就在此時,第四排的火銃手擊發,在三十余步的距離上將近百匹人馬擊倒。

  火銃手看都沒看戰果,轉身急忙後撤,百總千總大喊著,“快撤下去,長槍兵上前。”鐵甲相撞的雜響中,後排的鐵槍兵搶前幾步平槍。

  “平槍,平槍。”劉福貴在若隱若現的煙霧中大喊著,如林的長槍剛剛支上,建奴的短斧、重刀、鐵骨朵等就蜂擁而至,這是建奴慣用的手段,這般打擊能將明軍的槍陣打出缺口,甚至有的時候直接導致明軍前排軍兵潰散,再者也是為了騎兵的前沖鋪路,減少騎兵沖陣的損失,以往對陣是屢試不爽。

  劉福貴感到右側黑影晃動,急忙一低頭,一柄建奴短斧擦著他的頭部飛了過去,擊中後面一個軍兵的肩膀,軍兵慘呼一聲倒在地上打滾,後面的軍兵封上了缺口。

  第一排有幾十名的軍兵倒地掙扎,後面的破虜軍兵丁遞進補充缺口,不過,有的缺口是來不及補足了,因為建奴的騎甲已經突入進來。

  絕大部分的戰馬面對槍陣都是自動的躲避,它們縱跳著、偏轉著就是不向槍陣移動,動物對威脅的直覺讓它們想方設法的逃離,此時旗手的作用已是不大了,建奴牛錄和領催們急忙催促兵丁下馬步戰,他們從不懼步戰,甚至步戰強于騎戰。

  劉福貴可是不太走運,他眼看著一匹黑色的戰馬刹不住直沖向他的左近,他身邊的一個護衛被撞得口吐鮮血向後飛跌出去,他則是被馬蹄劃到右胸,向後飛跌出去。

  馬上的馬甲也是跌落馬下,建奴馬甲昏頭脹腦的扶起上身,一支長槍飛快的破甲刺入他的胸口,馬甲慘叫著登了賬。

  於此同時,另兩匹戰馬也沖入進來,戰馬被串在長槍上悲鳴,馬甲也在長槍兵的長槍刺中身亡。

  此時劉福貴這片槍陣不復存在,出現了長十幾步的缺口,被戰馬和軍兵的屍體覆蓋,後面的長槍兵受阻於傷亡的人馬還沒有來得及平槍補充,短短的時間就被久經戰陣的建奴利用。

  坐騎跳躍開來沒有衝撞槍陣的圖賴同他的七八個護衛下得馬來,立時發現了左近的缺口,圖賴揮舞著狼牙棒帶領著一眾護衛急沖上去,他大喊,“沖進去,尼堪就快崩了。”

  果然遇到的抵抗輕微,沒有左右長槍陣的護衛,星散的兵丁絕不是這般建奴甲兵的對手,他們相互配合,轉瞬間在付出兩人代價後將六名長槍兵砍殺,繼續向裡面沖入,此時已經是三排的長槍兵被突破,後面只有兩排槍兵,在他們身後感到形勢危急的火銃兵將雁翎刀抽出,準備肉搏。

  圖賴用手中的小圓盾將刺來的一支長槍撞歪,他的一個護衛趁機一槍刺入這個長槍兵的腹部,長槍兵慘哼著用雙手緊緊拽住槍頭,他身邊的一個明軍一槍刺入護衛的左胸,護衛頹然倒地。

  圖賴也是被明軍的兇狠震攝,不過求生的本能讓他帶領護衛和跟進來的十來個甲兵向裡直沖。

  就在此時,一人大喊道:“鄒懷恩、湯埡封住入口,吳晗、張濤隨我來。”

  原來劉福貴在被踢中後,胸口劇痛,頭腦發昏,過了半晌才回過勁來,他低頭一看發現自己的右胸鐵甲被踢出一個大大的凹痕,右胸隱隱作痛,其他部位到時沒有大礙,他在護衛的攙扶下站起身來,看到眼前的一切,不禁大急,急忙分派各自為戰的屬下。

  劉福貴同剩餘的兩個護衛同吳晗、張濤的兩個什一道向建奴圍攏,絕不能讓建奴從他這裡突入大陣就是他的想法,這個臉面實在是丟不起。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25

第233章 王族的尊嚴

  圖賴的長槍已經被陣亡的明軍死死拽住沒有收回,他的護衛又遞給他一支騎槍,以圖賴為首的十餘個女真甲兵兇狠的與對面整隊迎來的二三十名明軍對撼。

  劉福貴同兩個護衛盯上了對面的一個身穿明光鎧的建奴軍將,此人身材粗壯,眼神兇狠,身邊還有幾名護衛侍衛,一看就是統兵的軍將。

  “吳晗,你等隨我將這個建奴軍將拿下。”劉福貴喊道。

  吳晗應了一聲,他這個什還有九人可戰,在他的帶領下圍攏過來。

  圖賴聽到對面一個明軍的喊聲,看看他的樣子同其他明軍沒有什麼不同,同樣的盔甲,面甲遮住臉面,不過他的身邊也是有護衛隨扈,圖賴挺槍沖前。

  雙方喊叫著對沖,明軍的長槍疾刺過來,圖賴身邊一個高大戈什哈大喊著用狼牙棒將對面的三支長槍砸歪,不過,另一隻長槍破甲刺入他的左肩,戈什哈趔趄跌倒。

  圖賴的另一個護衛趁機用長柄馬刀砍翻了一名明軍,吳晗這個什的槍陣紛亂起來,吳晗大吼一聲,長槍如怒龍般破甲刺入這個護衛的左胸,帶出一蓬血雨,護衛慘嚎倒地。

  就在此時,圖賴的騎槍疾刺吳晗,吳晗說什麼也來不及回槍格擋了,只聽砰的一聲,一杆長槍格擋開圖賴的騎槍,騎槍刮蹭著吳晗的板甲,發出難聽的聲響,從吳晗的肋下穿過。

  吳晗收回長槍刺向圖賴,一名戈什哈用騎槍格擋開來,兩人拼死肉搏。

  此時,用長槍救了吳晗一命的劉福貴和圖賴正面交鋒,兩人瞬間用長槍互刺了兩槍,不過都被對方格擋開來。

  圖賴深知自己陷入敵陣,時間一長恐怕絕無活路,須得儘快破陣而入,對面的長槍又一次疾刺而來,圖賴一閃身,左肩劇痛,圖賴咬緊牙關,忍住疼痛,騎槍直刺對面明軍的胸口。

  劉福貴心知不妙,急忙後退一步,只是建奴軍將的槍速極快,還是破甲而入,騎槍刺入劉福貴右胸半寸而止,幸虧騎槍不夠長,前面劉福貴的長槍支著,即使圖賴側身遞槍,不過劉福貴退後了一步,騎槍最後還是差了少許,劉福貴逃過一劫。

  兩人心不甘的同時抽槍,悶哼聲中,拔出長槍又是對撼起來。兩人都受了傷,長槍此時都沒了泰半的力道,變得歪歪斜斜起來。

  他們身邊的戰鬥還是在繼續,在兇猛的搏殺中,雙方不斷有人倒地,一方想儘快破陣而入,一方是想儘快封住缺口,短短的時間內,雙方損失慘重,圖賴最後發現身邊只剩下兩名戈什哈隨扈,其他的人都已經伏地掙命了,當然對面明軍也只剩下寥寥數人。

  “隨我沖進去。”圖賴大喊一聲,他知道自己幾乎沒有活路,如果說還有一線生機也就在前方。

  就在此時,一個高壯的一身明光鎧的明將帶領著二三十名的明軍從後湧入,圖賴心知絕無幸理,他嚎叫著挺槍疾刺明將,拼了。

  這個明將揮動一個鐵棒,帶著風聲擊中騎槍,圖賴雙手一麻,騎槍飛向半空,對面的鐵棒反手揮動,擊中了圖賴的胸腹,圖賴鮮血狂噴,身體大跌向後飛跌三步,倒地掙命。

  圖賴身邊的兩個護衛也在明軍如林的長槍疾刺中倒地而亡。

  “拜見余大人。”劉福貴氣喘吁吁的施禮道,來的乃是趙大人身邊親將余大寶余大人,劉福貴不敢怠慢,強忍疼痛敬禮。

  “免了。”餘大寶一擺手,“弟兄們封住缺口。”

  餘大寶帶領著三十名護衛乃是奉趙烈的命令巡視軍陣,遇有破陣而入者即可斬殺,趙烈對於建奴重騎沖陣實在是放心不下,讓趙達、餘大寶各領三十名護衛巡視,他自己則是統領著兩百餘名剩餘的夜不收以及百余名護衛作為最後的支撐。

  在三十名生力軍的支援下,盞茶功夫,這個缺口被餘大寶等人封住,入陣的三十餘名建奴甲兵全軍覆沒,沒有一人逃脫。

  劉福貴不顧胸口還在滲血,向前幾步來到圖賴的身前,只見這個建奴軍將還沒有死,渾身血污的躺在那裡,胸口起伏著,口中流淌血沫,雙眼卻是呆滯起來。

  劉福貴對於這股建奴可是大恨,這番對陣可是讓他這個百隊損失慘重,他身邊的護衛全部陣亡,他也險些喪命。

  劉福貴抽出雁翎刀用力揮下,嗤的一聲,這個建奴軍將身首異處,大股鮮血飆射出來,濺了劉福貴一身,劉福貴啐了一口,總算解了心中一口氣。

  此時,他再也難以支撐,跌坐地上。

  百隊中的醫士急忙上前為其褪甲,包紮傷口,劉福貴看看四周傷亡倒地的弟兄們,心下慘然,他細細的找尋鄒懷恩的蹤跡,不過,沒有看到,劉福貴心裡七上八下的惦念,求佛保佑鄒懷恩平安。

  趙烈坐於高大的安達盧西亞戰馬上瞭望,此時,建奴入陣者全部被殲,破虜軍陣勢恢復完整,其餘的建奴騎兵在週邊不能破陣而入團團亂轉,而破虜軍由於火銃兵退後,前方都是長槍兵,沒有長程兵器,對於週邊騎兵幾乎沒有損傷,雙方相持起來。

  趙烈即刻命令佇列向前衝擊,在鼓號的指揮下,在千總、百總的喊叫下,破虜軍大陣向前開動,如林的長槍向建奴騎兵逼近,失去了馬速在週邊團團轉的建奴騎兵只有一邊後撤一邊用弓箭還擊,不過對於全部俱甲的明軍傷害有限。

  加新、額圖渾驚詫相視,他們萬沒想到破虜軍竟然用步陣抵擋住了建奴騎兵沖陣,萬萬想不到啊,他們就在破虜軍中服役,也曉得破虜軍比起一般的明軍戰力強橫,不過也沒想到強悍到如此境地,兩人眼裡都看出了對方的驚喜,復仇有望。

  王海州立於馬上冷眼望著對面百步外的千餘名北虜,都是老對手了,對面的北虜介於破虜軍火銃犀利,不敢過於靠前,只是在百步外監視破虜軍騎兵,只要破虜軍騎兵不回援步隊就可。

  王海州此時也是樂得清閒,方才建奴騎兵的沖陣可是讓他出了一身冷汗,尤其是有兩處建奴甲兵破陣的地方喊殺四起,讓王海州極為焦慮,不過,如今建奴破陣而入的全部被殺,破虜軍陣勢恢復完整,王海州心下安定,只等大人的號令。

  身後馬蹄聲響起,兩名護衛疾馳而來,帶來了趙烈的軍令,騎總即刻反擊,配合步隊殺敵。

  王海州馬上命令四個百總沖向北虜,自己統領六個百總向左前方的建奴騎兵撲去,立時,兩軍右翼塵頭大起。

  密集隊形的四百破虜軍騎兵一往無前的向一千餘名蒙古人發起密集衝鋒,這些都是前幾日固安城下的敗敵,破虜軍騎兵當然是毫無畏懼。

  如果是數日前蒙古人還有勇氣一戰,但是被固安一戰嚇破膽的蒙古人轉身就逃,開玩笑,明軍的俱甲騎兵根本不是他們能對抗的,蒙古彎刀砍上去明軍最多不過是受傷,而明軍馬刀反擊過來那就是落馬身亡的命。

  蒙古人在巴圖、蘇合、蘇德帶領下潰敗而去,四百破虜軍騎兵在後面放馬直追,固安城下追逃的一幕又是重演。

  王海州則是放心的統領六百騎兵密集的沖向建奴騎兵的側翼,配合正面反擊的步隊攻擊建奴,建奴騎兵被兩面夾擊立時陷入混亂,前面的正節節抵抗明軍步隊的衝擊,而後隊則是被密集的數百明軍騎兵破陣而入。

  王海州在隊伍的中間隨著馬匹的賓士而起伏,前後有十余名護衛隨扈,他從人縫中看到前方的麾下騎兵同建奴騎兵接戰,雙方慘烈的搏殺著,短短的數十息間,雙方不斷有人倒斃馬下。

  不過,此時破虜軍的密集衝擊陣型大佔便宜,較為稀疏的建奴騎陣被沖散開來,王海州等人沒有得到搏殺的機會,建奴的騎兵就開始潰散開來。

  王海州號令破虜軍騎兵們綴著後退奔逃的建奴騎甲向東奔去。

  塔拜臉色鐵青的看著前方的軍陣後部的金國騎兵敗退著向本陣跑來,還有的建奴甲兵被壓制在明軍步隊和騎隊中間,明軍騎隊則是呼喝著追逐著砍殺落後者,總之前方大崩了。

  塔拜心念電轉,自家知自家事,他不過是個粗鄙武夫,因為先王之子的身份統兵南禦,其實是有很多人不服的,如今大敗回去絕得不了好去,更何況大敗虧輸的屈辱他也承受不起,他拉不下這個臉面。

  “衛齊,你帶領人馬回返大帳,稟報汗王,這裡的明軍乃是我大金大患,讓汗王必滅之。”塔拜言道。

  衛齊太知道這位爺的秉性,喜形於色,脾氣暴虐,過剛易折,否則身為先王之子也不會到如今還是一個甲勒額真,這位爺是想拼命了。

  只是如失去主將,他即使回返也是被殺的命,衛齊如何敢應承。

  “爺,今次雖敗,不過是小敗一場,待匯合大軍即刻回軍擊殺這股明軍即可,怎可深入險境。”衛齊急忙勸誡。

  “好了,不用多言,爺親自統領五百騎甲對陣明軍,勝敗猶未可知,你帶領額克親在三裡外候著,如果爺兵敗,即刻返回良鄉稟報,就說是護衛額克親回返,不會讓你丟了性命。”塔拜扶了扶頭盔,拿起長槍。

  “爺,萬萬不可……”衛齊還帶勸解,額克親也是不從想和塔拜一同出軍。

  “滾,少廢話,爺乃是先王的子孫,此時絕不可敗退而逃,否則有何面目見愛新覺羅的列祖列宗。”塔拜暴怒道,他的雙眼血紅,怒瞪著衛齊。

  年邁的衛齊只得拜領,他知道如果他再堅持,這位爺肯定會暴起殺人,衛齊只好帶領著百余名屬下向後方退卻,等待著最後的戰果,額克親不甘不願的一同退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25

第234章 陣斬奴酋

  王海州號令著騎兵保持著隊型銜尾追殺,他心裡明白破虜軍騎兵如果沒有緊密的隊形,與建奴大隊騎兵對陣根本不是對手,只是追殺過程中,破虜軍騎兵想保持緊密的隊形太困難了,他們不可避免的拉開了距離。

  大部分的建奴甲兵只是催馬逃離,不過,王海州還是看到有些建奴甲兵兇狠的反撲過來,與破虜軍騎兵戰作一團,王海州也是為此咋舌,不虧是名聞天下的鐵騎,這股子凶蠻的勁頭是王海州僅見。

  好在,有組織的抵抗不復存在了,破虜軍騎兵擊破了沿途的零星抵抗快速向東急進。

  正在王海州鬆了口氣,認為大勢已定時,東邊響起如雷的馬蹄聲,大股的灰塵騰起,隱隱的喊殺聲傳來,建奴援兵來了。

  王海州急忙命號手吹響號角,提醒騎兵們整隊迎敵。

  在三十余名戈什哈護衛下,塔拜居於大隊後側向明軍騎兵奔去,對於擊敗當前的數百騎兵,塔拜毫不懷疑,但是,後面整齊的步隊,他同樣沒有絲毫辦法,此時,他就是一個想法,絕不能如此憋屈的敗退,即使敗亡也得抵死搏殺。

  逃散下來的剩餘數百建奴騎兵狼狽的繞開趕來支援的大隊從兩翼繼續逃回。

  破虜軍剩餘的五百餘騎兵在兩軍對沖前短短時間裡只是有四百餘名軍兵整隊完畢,以密集的隊形開始衝鋒。

  塔拜滿意的看到前鋒騎甲砍瓜切菜般將二十餘名明軍零散騎兵斬于馬下,自家只有數騎傷亡,他娘的尼堪騎兵戰力就是如此不堪。

  不過,緊接著,明軍騎兵大隊殺上來,與建奴大隊呼嘯著對撞開來。

  前排的四五十名明軍燧發短銃當先擊發,一時間二三十騎建奴掉落馬下,前方的陣型為之一亂,接著明軍騎兵拋掉手中的短銃,拿起騎槍沖入敵陣。

  第一排的對沖雙方互有傷亡,不斷有人馬倒斃當場,不過,明軍第二排軍兵馬上接上攻擊前排建奴漏網之魚,而第二排的建奴騎兵還沒有接上,給了明軍騎兵喘息之機。

  依次如此,破虜軍騎兵緊密隊形讓他們形成了局部的人數優勢,建奴騎甲在與明軍密集騎兵對沖中吃了大虧。

  雙方在嘶吼、慘叫、兵器鳴響、馬嘶中相向沖過,有三分之一的明軍騎兵戰損,而有近半的建奴騎兵倒斃馬下,雙方損失慘重。

  塔拜冷面坐於馬上看著剩下的不足三百名的屬下重新整隊,他也是吃驚于明軍戰力的強橫,這是他經歷的頭一遭女真騎兵傷亡大過明軍騎兵。

  方才明軍騎兵捨生忘死的衝鋒讓他也是心悸不已,沖向他的明軍騎兵都被他的護衛打發了,但是他的隨扈戈什哈也有十名陣亡,他明白今日絕無幸理。

  王海州的頭盔已經掉落,髮髻散亂,是方才被一名建奴騎兵長槍擊落的,這名悍勇騎兵擊殺擊傷了他的兩名護衛,帶傷沖向他,最後被他用騎槍刺穿,王海州則付出頭盔被擊落的代價。

  作為騎兵千總,如今他的形象可是有點慘,此時,王海州卻是顧不得這些,他大吼著繼續整隊,方才的對陣表明了屬下的騎兵零散衝擊一敗塗地,只有保持隊形才能與敵人一戰。

  遠處馬蹄聲紛亂的響起,明軍後陣數百騎兵向建奴騎兵小跑著沖來,塔拜遠遠一看,只見這股明軍騎兵中數個身穿銀光閃閃的明光鎧的軍將居於其中。

  他就是大腦簡單點也能反應過來,肯定有明軍的重要軍將在此。他即刻下令整隊向這股明軍衝擊。

  塔拜頭腦簡單點但還算不上愚蠢,他知道如果擊殺俘獲這幾個明軍將領也許明軍就會大崩,今日有可能反敗為勝,既然可能不死還能立下戰功為何不試試呢。

  王海州剛剛將屬下騎兵整隊完畢,將幾十名受了輕傷的兵丁安置在隊伍的最後,就看到建奴騎兵整隊向西而去。

  海州定睛一看,娘的,趙大人的旗幟飄揚在援兵前方,王海州大驚,這位爺怎麼統兵向前了,這要有個好歹破虜軍如何了局,他滿頭大汗的厲聲呼喝屬下即刻向西追趕建奴騎兵。

  趙烈是實在不放心騎總孤軍奮戰,何況,騎總分兵後人數只是與建奴騎兵相當,這是與威名遠播的建奴騎兵對撼,如果騎總戰敗,就是對於破虜軍軍心的極大打擊,同時建奴軍兵的軍心定會大振。

  於是趙烈彙集了兩百名夜不收和一百五十名護衛脫離步隊向建奴騎兵靠近。

  當他看到建奴騎兵捨棄騎總向他們賓士而來,當即明白了建奴軍將的想法,這是打算擒賊擒王啊,怕就怕你們沒有這麼好的牙口。

  趙烈下令屬下兵丁們保持隊形沖陣。加新、額圖渾也在其中舉著騎槍縱馬沖陣。

  塔拜看到對面明軍接陣的密集隊形心下發怵,方才的對陣讓他明白對方的陣型就是為了同女真鐵騎對戰用的,而且十分有效。

  如果對上這個陣型女真騎兵應當避其鋒芒,遠距離上用弓箭殺傷敵人的密集隊形,這可是弓弩的大好靶子,待重箭毀傷明軍甚重,打破了明軍的陣型後再衝擊敵陣方是上策。

  不過,目下一個是自家後方有敵人追擊而來,而且對方的火銃兇猛不會老老實實的挨打,所以用弓箭遊擊不會奏效,只有硬撼了。

  他下令奪取明軍將領首級者賞千兩銀子,只要能斬將奪旗,反敗為勝些許銀子也算個事,賞格一發,建奴甲兵各個紅眼,他們側著身子狂野的呼喝著,催馬向前,向著銀子堆放的方向飛奔。

  趙烈也看到了對方的甲勒額真的旗幟,這個個頭也是不小了,建奴一共才有多少個甲勒章京,他看到對面的建奴騎兵象打了雞血般快速沖來,如林的避雷針上下起伏著,下方各個建奴騎兵面孔猙獰著奮力向前,可謂兇神惡煞,盡顯建奴凶蠻本性。

  兩軍接近到六十步時,雙方的火銃和重箭幾乎同時攻擊,砰砰的轟鳴聲中,當先的二十餘名建奴人馬慘嘶倒地,被後面的戰馬踐踏著死去。

  同時,也有數十名的明軍騎兵中箭,這可是建奴的重箭,可不是北虜的羽箭,明軍二三十名騎兵落于馬下,場面極為慘烈,接著,明軍和建奴雙方又是一輪打擊,兩方又是幾十名人馬倒地,場面混亂不堪。

  塔拜欣喜的發現明軍的陣型有些散亂,接著轟的一聲,雙方對撞在一處,兵器的鳴響和人馬的嘶喊響徹曠野。

  塔拜帶領著近二十名戈什哈和一些勇士直沖幾個明光鎧的明將,他在心中喊著成敗在此一舉。

  趙烈身邊數十名護衛壓力大增,很多的建奴騎甲捨生忘死的沖向趙烈、趙達、餘大寶,誰讓他們身穿哥特式全甲,目標太過明確了。

  趙烈前方的二十余名護衛首先迎敵,這些護衛可是精挑細選出來的,馬術精湛,單兵作戰武力強橫,與建奴騎甲不相上下,雙方用騎槍、狼牙棒互擊,很快雙方折損殆盡。

  趙烈身前只余兩排護衛,此時塔拜與戈什哈狂吼著沖了上來,他們明白前方的勇士用性命開出了口子,現下輪到他們一擊制勝,成敗在此一舉。

  前方的十名戈什哈同明軍護衛互砍,十餘息間幾乎都是慘叫著掉落馬上,鮮血飛濺,人馬撲地,慘烈到極點。

  塔拜的護衛頭目一個粗壯的巴牙喇阿克墩揮舞著粗大的狼牙棒沖向當先的餘大寶,他將餘大寶算作了明軍主將。

  餘大寶揮舞鐵棒迎上,只聽哐的一聲巨響,狼牙棒被撞開,阿克墩雙臂麻木,虎口裂開,兩馬交錯,他直沖向趙烈,阿克墩心道這個明將也不錯,同樣是個高階軍將。

  他狂吼一聲,奮起餘勇,舞動麻木的雙膀狼牙棒直取趙烈,趙烈雙臂揮動,手中鐵槍閃電般刺入阿克墩的左胸,將他整個刺穿,鮮血狂噴中阿克墩幾乎立時死去,狼牙棒無力垂下。

  此時幾個戈什哈與余大寶戰作一處,塔拜則是催馬沖向趙烈,他自咐自身勇力也是巴牙喇之流,充滿信心的借助馬速長槍疾刺趙烈,趙烈來不及甩掉槍上的阿克墩,他揮動長槍格擋,只聽嘡的一聲響,塔拜的長槍不知飛到何處去了。

  塔拜雙臂麻木,虎口劇痛,頭暈目眩的沖過,趙烈閃電般的反手揮動長槍,將槍當作鐵棒,鐵槍帶著近二百斤的阿克墩抽中了塔拜的後背。

  塔拜口中鮮血狂噴,將震碎的內臟都吐了出來,他伏於馬鞍上意識漸漸模糊,坐騎馱著他繼續向前,直到一個明軍一槍將他刺于馬下,大金開國君主愛新覺羅•努爾哈赤的第六子、大金國甲勒額真,愛新覺羅•塔拜陣亡於大明京畿涿州城下。

  趙烈沒有來得及收回長槍,一個戈什哈的長柄馬刀揮砍向他,趙達的長槍從旁格擋開來,趙烈拋去長槍,抽出雁翎刀將這個戈什哈劈斬馬下,接著戰馬向前,趙烈又砍倒了一名戈什哈,面前一空,已經鑿穿了敵陣,對面百步外是狂喊著趕來增援的騎總兵丁。

  趙達急忙護住趙烈,剩餘的夜不收、護衛急忙整隊回護主將,開玩笑,方才趙烈已經是赤膊上陣搏殺,這已經是他們這些屬下的失職了,此時還不趕緊的上前隨扈。

  王海州氣急敗壞的統兵向西向著衝擊過去的還剩餘不足百名建奴騎兵衝殺過去,娘的,這般玩意差點壞了大人的性命,如果大人有什麼意外,他相信自家肯定會被追責。

  剩餘的建奴騎兵被夾在步隊和騎總中間被團團包圍,他們沒有投降,而是死戰到底,漸漸被明軍吞沒。

  加新、額圖渾大汗淋漓的坐在馬上,看著建奴兵丁被逐一殲滅,加新的肩部被砍了一刀,好在鐵甲的保護,沒有傷了骨頭,只是血流不止,額圖渾的頭盔不曉得到哪裡去了。

  不過,他們沒有在意這些,而是驚喜的看著建州這個死敵在此吃了大虧,這就意味著破虜軍有著正面擊潰建奴的戰力。

  加新帶領著額圖渾來到趙烈馬前恭順的伏地跪拜。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25

第235章

  趙烈安坐於高大的安達盧西亞戰馬上,用手輕撫坐騎的馬頭,安撫著大汗淋漓還有些暴躁的馬匹,趙烈本就魁梧的身材加上四十余斤的全甲即使是強壯高大的安達盧西亞戰馬也有些吃不消。

  趙烈看著剩下的建奴騎兵接連被騎總和步隊斬殺,這時無論如何也用不到他這個主將上陣了。

  遠處馬蹄聲響起,數裡外一小股建奴騎兵以及牽制著數百破虜軍騎兵的千餘名蒙古人飛馬撤退,四百名破虜軍騎兵在後追擊,蕩起煙塵邈邈。

  縱橫數裡的戰場鋪滿人馬屍首,人馬的慘呼嘶吼隱隱傳來,這是戰後的常態,淒慘悲涼。

  不知步隊裡誰先起頭,萬勝的呼聲響徹戰場,很多的兵丁留下了勝利的淚水,既是得報大仇慶倖得生的歡快,也是對於身邊戰友死去的哀痛。

  趙烈身邊的護衛和夜不收也是揮舞兵器瘋狂的慶祝來之不易的勝利,趙烈則是淒然的看著大地的滿目瘡痍久久無語。

  在趙達的號令下,還算完整的數十名夜不收向北馳去,此時大戰方罷,如果有建奴大隊偷襲,樂子可是大了,探查敵人動向是第一要務。

  法蘭西斯科、西勞等人目瞪口呆的看著慘烈的戰場,血腥的一切超出了他們所有的預想,這同他們經歷過的小型海上接舷戰完全不在一個層面上。

  步戰、馬戰,無數人馬的慘叫刺激著葡萄牙人的神經,尤其是萬馬奔騰衝撞的場面讓他們明白所謂的個人武力在這個場面下如何不堪。

  此時,葡萄牙人對於趙烈讓他留在後陣沒有任何不滿,更多的是慶倖,他們沒有把握在這個戰場存活下來。

  法蘭西斯科目下只有一個擔心,自家妹夫的安危,他隨著步隊快步接近騎戰戰場,遠遠的望見數個銀光閃閃的全甲軍將都安坐馬上,他的心思安定下來,還好,自家妹夫安然無恙。

  當他走到近前時,趙烈甲胄上的黑紅的血污表明了其主人經歷了激戰,法蘭西斯科急忙小跑著上前,全身甲胄他也是快不起來。

  上得前來左看右看發現趙烈沒事,終於放下心來,不過,他旋即大怒,好嘛,一軍主將你沖上前去肉搏,萬一有個好歹,我妹妹和不知男女的外甥外甥女怎麼辦,當場就是對趙烈一頓亂噴。

  城頭上的眾位看官是屏息凝神的看了半天的大戲,終於盼來了讓他們鬆口氣的結果,當真是皆大歡喜,同時也是驚詫萬分,這幫子登萊軍真是一幫子猛人啊,野戰能擊敗建奴大隊騎兵,戰力強橫啊。

  李恒是幾番汗濕衣衫,當建奴騎兵沖陣時,他是滿身大汗的跌坐椅子上,害怕的渾身發抖,不能動彈。

  他以往只是聽聞建奴兇狠,遼東不斷慘敗,他也是沒少唾駡遼鎮的不爭氣,今日一見方知建奴騎兵萬馬奔騰一往無前的氣勢,讓他終於明白遼鎮接連敗退的因由,唉,遼鎮也是不易啊。

  當破虜軍火炮火銃轟鳴擊打的建奴人仰馬翻時,李恒李大人總算回過神來,嗯,能動彈了,心中為之叫好。

  當建奴險些破陣時,李恒又驚詫的癱軟在椅子上,心道,完了,下一步就輪到涿州了。

  好在破虜軍終於擋住了敵兵,開始反攻,李恒又可以從椅上站起來走上兩步,不過步履蹣跚全然沒有以往四平八穩的氣度,沒法子,肝膽具顫,一時半刻緩不過來。

  安永德可是比李恒強多了,不過,建奴沖陣時的氣勢還是讓他驚詫不已,此時也是終於明瞭遼鎮每年耗費兩百萬兩銀子只能艱難抵擋的原因。

  當建奴幾乎破陣時,安永德已是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只能困守孤城了,好在守住城池他還有些許把握,畢竟建奴只有數千騎隊。

  局勢沒有來到最壞,反倒是逐步向明軍傾斜,來援明軍擋住了建奴大隊騎兵的衝擊,並且開始反攻,最終殲滅建奴軍兵大部。

  直到此時,安永德還沒有緩過神來,大部是步隊的登萊援軍竟然大敗建奴騎兵大隊,這……,如果不是親眼得見,安永德所什麼也不會相信。

  看到蔓延數裡的建奴屍首,安大人眼睛都紅了,好嘛,這都是銀錢,是軍功啊,以往這些都是遼東和東江的專利,其他哪個軍鎮能奪得建奴的首級軍功,現如今都擺在涿州城下。

  安永德心頭火熱,不過,他也曉得,不能硬來,要是戰前他作為三品指揮使對著遠來的客軍擺個譜、端個架子很是正常,如今這般兇神惡煞能將建奴擊潰,這等戰力可是震攝了安永德,說什麼也不能給這幫兇神藉口鬧起來,到時涿州可是要遭殃。

  既然不能威壓,就只能懷柔了,出城勞軍就是第一步,接洽起來才能商談一番,安永德不信登萊軍將一點面子不給。

  “李大人,我等是否該當出門撫慰來援登萊客軍。”安永德向涿州城的一把手李恒問道。

  “正該如此。”李恒點頭同意,下一步,他發現他是渾身乏力,走不了幾步路,“呃,這個,本官這幾日來稍有不適,還請安大人代表出城勞軍。”

  他心裡慚愧不已,唉,此時方知百無一用是書生啊。

  尼瑪,看看你們這般文人這點小小的膽子,我呸,安永德心裡將這些柔弱膽怯的文人罵了個遍,口中卻是鄭重應答下來。

  趙烈被自家大舅哥一陣亂噴,甚至趙達也是埋怨了幾句,沒法子,趙烈只好忍了,誰讓他沒理不是,作為一軍主將沖陣確是軍中大忌。

  戰後,最為忙亂的就是軍中醫士、鎮撫、宣撫官,軍中傷患眾多,醫士們指揮一部兵丁收攏傷患,宣撫官忙於安撫受傷軍兵,鎮撫們則是統領一部軍兵開始砍下敵人首級、打掃戰場、點檢收穫和折損。

  劉福貴受創頗重,左肩的箭傷還好說,右胸的槍傷只差一點點就會將肺部開創,那就是神仙來了也沒用了。

  “我說老劉,受創如此還能斬下建奴牛錄額真的腦袋,你怎麼不再用點氣力將胸口震開,直接死球了事,也好少個禍害。”千戶所的姚省姚醫士沒好氣的用手點指著劉福貴。

  原因嘛很簡單,見到來看他傷情的鄒懷恩沒有受傷,老劉心情大好下一同白話自己如何與建奴牛錄額真對陣搏殺,最後砍了他的腦袋。

  姚醫士在一旁一聽好嘛,右胸差一點點就給開了,如果開胸那就是必死無疑,就這個熊樣還大言不慚的說道自家上前斬下敵酋的腦袋。

  姚省氣的對著劉福貴一陣亂噴,在軍中醫士地位崇高,誰沒有個傷病,到時都指著醫士救命,向來硬氣的劉福貴縮著脖子聽訓,讓鄒懷恩一旁偷笑。

  姚省口中罵罵咧咧的,手上卻是輕柔無比,細心的用烈酒清創,將劉福貴兩個傷口處置完畢,尤其是深一些的右胸創口更是細緻的包好,吩咐早中晚三次上藥。

  “老劉,要是不想娶媳婦留個後,你就繼續作啊。”姚省手上輕省,嘴上毫不留情。

  “哪能,老姚,俺一定聽你的,好好養傷,俺媳婦還等著俺去娶呢。”劉福貴嬉皮笑臉的回道。

  他可是不傻,要是在沙場戰死啥也不說了,命該如此,大不了進忠烈祠的幹活,不過,如果是養傷期間自己得瑟死的,那得多冤啊。

  姚省帶著一個助手走向高波,這個傷好辦,就是箭傷,拔箭,卸甲清創,包紮。

  劉福貴看看四周,咧咧嘴,此番自己的這個百隊是受創最重的,除了陣亡、受傷的就沒有幾個全乎人。

  別的百隊是追擊建奴,自己的百隊幾乎都在原地了,太他娘的慘了,唯一的好消息是原來什裡的老兄弟吳晗、梅開山、季剛、高波等人大多是輕傷,沒有陣亡的,這番療傷也不寂寞了,都他娘的在一處了。

  看看自家身邊的建奴牛錄額真的首級和旗幟,劉福貴咧嘴笑笑,這可是二百兩銀子,響噹噹的牛錄大人的腦殼子,嘿嘿。

  此時,輜重隊的馬車來到近前,將傷患一一抬到車上,用棉被蓋好,在這冬日裡如果不好好保暖,傷口被凍了那就會要了命。

  安永德好不容易召集了五百兵丁,開了涿州的東門,放下吊橋,開向戰場,剛到步戰的戰場,腥臭氣撲面而來,加上各式各樣、千奇百怪倒斃的屍體,嚇得這隊久疏戰陣的兵丁面無人色,瑟瑟發抖。

  砰、砰,幾個破虜軍兵丁用刀斧砍下建奴的首級,血肉橫飛,嘔,幾個涿州兵丁再也忍不住了,嘔吐出來,這下子其他強忍的兵丁也是隨著嘔吐出來。

  這個行軍佇列大亂,到處是亂噴的兵丁,一旁的破虜軍兵丁鄙夷的斜睨或是嬉笑著,看著涿州明軍的混亂取笑。

  安永德臉紅如血,尼瑪,太丟人了,戰後戰場就讓他們丟臉至此,他毫不懷疑如果是兩軍對陣,沒等接陣這般兵丁必定大潰,娘的,真是羞殺個人了。

  安永德只能端坐馬上目不斜視,一副威嚴狀繼續前行,娘的,趕緊早到。

  不過,事不隨人願,這一路上到處是人馬屍首,到處是砍建奴腦袋的破虜軍兵丁,涿州軍兵們是吐了一路,幾乎沒有不吐過的兵丁,安永德這個丟臉真是丟到姥姥家去了。

  臨近趙烈的所在,安永德挺直的腰背也垮了,無論怎樣的銅牆鐵皮也擋不住啊,太特麼丟人了。同樣是大明軍兵差距咋就這般大呢。

  兩軍主將相會,當然會有人員先行接洽,安永德的親兵早已通秉了趙烈的親衛,嗯,涿州衛指揮使安永德安大人來訪。

  趙烈只是登萊的一個千戶,安永德乃是涿州衛指揮使,正三品的武將,按說安永德官階遠在趙烈之上,只是如今可是安永德有求于趙烈,他特意吩咐親兵好生稟報,千萬別惹怒山東軍將,因此稟報的親兵小心翼翼的絕不敢擺架子。

  趙達稟報了趙烈,趙烈遠遠看著安永德的大隊艱難行進,甚至不少人伏地嘔吐,他只能是無奈一笑,大明的軍兵各處差不多啊,都是缺衣少穿、未經戰陣的乞丐兵,別說上陣衝殺,只是戰後的場面就將他們折磨成這般模樣,嘿嘿,無怪乎大明敗亡。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25

第236章 顏面真的不重要

  趙烈對於這般軍將兵丁心中鄙夷,當然,來人畢竟是大明三品大員,趙烈還是依禮相迎。

  “登萊鎮靖海衛左千戶所千戶趙烈參見安大人。”趙烈在安永德的馬前躬身施禮,“恕下官甲胄在身不能全禮。”

  趙烈可是沒打算身披四十余斤的全甲跪拜,就是他的上官張可大、常汝寧在此也是一樣。

  “趙千戶客氣了。”安永德笑容滿面道:“怎的沒見貴衛衛指揮使?”安永德想來靖海衛的指揮使定然是端著架子沒有前來,畢竟兩人都是三品大員,此番大勝後升職可期,不來正常,來了才是蹊蹺。

  “安大人,登萊鎮總兵張大人、靖海衛常大人都在百裡外,此地只有靖海衛左千戶所兵丁作為全軍先鋒。”一旁的趙達開口道,趙烈則是沒有言語。

  “呃。”安永德腦袋又有點懵,開玩笑,什麼時候大明一個千戶所能有數千甲兵了,大明的千戶所能湊齊一千兵丁的恐怕都沒有。“這,這都是一個千戶所的軍戶。”

  安永德聲音有點發顫,實在是這個消息讓他有點發懵。

  “這裡有左千戶所的一千軍戶,其他都是我趙家的家丁親將。”趙達回道。

  哦,這就是了,嗯,不對,這裡絕對有衙內,這是哪家軍將為了自家子弟的安全將身邊的親信家丁全部派出來了,好傢伙,三千俱甲家丁啊,這得多少銀子堆出來的,能裝備齊這等武備家中實力該得多麼雄厚。

  “哦,趙大人統領親兵大敗建奴,乃是我朝十數年來少有的大勝,趙大人大漲我大明武人的威勢。”安永德態度這個好,笑眯眯的言道。

  “安大人過譽了,下官不過是盡了大明武將的本分,為國殺奴罷了,當不得大人如此褒獎。”趙烈也是笑容滿面的回道,當然安永德呃企圖趙烈是一清二楚。

  當然,如果此人上道,他也不介意分潤一二,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嘛,如今他可是客軍還是交好為上。

  “趙大人,此番斬獲如此眾多的建奴首級,大功可期啊,本將在此恭賀趙大人了。”安永德此時全無三品大員的架子,態度極為的和煦。

  “不敢,不敢。”趙烈笑呵呵的回道。

  “咳咳,唉,趙大人,同為大明武臣,你也知曉此番本將為難之處,在涿州城前激戰,本將全無一絲斬獲,這個,有點,啊,哈哈。”安永德一使眼色,身邊一個青衫中年文士上前笑道。

  “趙大人,此番如果我家東主沒有斬獲,恐怕彈劾之聲四起,趙大人同為武臣,不知可否分潤一二。”

  安永德此時全然不顧臉面,如果此番不能分薄戰功,就不是升不升職的問題,而是面臨禦史彈劾的事了,在涿州城下交戰,登萊客軍大敗建奴,斬獲極豐,而涿州衛寸功未立,是否臨敵避戰,是否坐看友軍孤軍奮戰,其心可誅嘛,安永德可以想見自家的下場。

  “安大人勿憂,涿州衛如果應下下官幾個條件,下官奉上百十個建奴首級實乃是小事一件。”趙烈笑道,如此多的建奴首級趙烈不介意分潤出去,不過,你得有交換的條件,紅口白牙上下一碰就能收取軍功,那就是找抽了。

  “趙大人儘管言明,我家大人在涿州衛還是說一不二的。”中年文士笑眯眯的說道,有門嘛。

  “我軍激戰過後,傷患眾多,實力大損,望安大人讓我軍入城安營。”趙烈提出了他的第一個條件,這是一切的前提,此番大敗建奴,趙烈估計皇太極等人決不可能咽下這口氣,肯定會前來報復。

  他可是不認為自家數千疲憊軍兵可以在野戰中能夠抵擋數萬建奴鐵騎的衝擊,定是敗亡一途。如果安永德讓破虜軍進城還好,如果不允,那麼趙烈不介意殺進城內,只要坐擁堅城,憑破虜軍的戰力肯定會讓建奴鎩羽而歸。

  中年文士轉頭望向安永德,這就不是他能應允的了。

  安永德略一躊躇,從心裡講他不願意登萊軍入城,明軍的軍紀向來鬆散,涿州乃是京南府城,城中仕紳不少,登萊軍如果在城中搶掠,他同樣是吃罪不起,何況,這件事的決定權在李恒手中,不過,如今是他有求於人,只能盡力促成。

  “趙大人,按說貴軍大戰過後,須得好生將養,只是本將乃是武將,此事知府李大人一言可決。本將只能說盡力為貴軍勸說李大人。”安永德謹慎言道。

  “安大人,你我兩軍合作的前提都在能否入城上,如果不能讓我軍入城,就不是能否分潤軍功的事了,本將不介意全軍攻城,事後不過是互參而已,本將不信所立的大功不能將功折罪,本將也不信本將為了軍中受傷的弟兄有個養傷取暖的地方動了些許刀槍,朝廷就不體桖一二。”

  趙烈顯露了最終的目的,此是生死存亡之時,容不得半點猶疑,大不了打進去,那也比野外用殘兵對陣數萬建奴好得多。

  這是刺裸裸的威脅,這個軍將已經沒有一絲下官的操守了,也說明這確實是他的底線了,安永德看著趙烈年輕剛烈的面容思量道。

  “趙大人,貴軍如果進城你能否約束手下不騷擾城中百姓。”安永德定睛看向趙烈。

  “安大人,儘管放心,我趙某人年紀輕輕,正是建功立業之時,絕不會自毀前程,至於麾下兵丁,都是親信家丁,絕不敢忤逆我命,如果做不到令行禁止,怎能大敗建奴。”趙烈果決道。

  “好,如此我安某定會盡力為大人建言。趙大人還有什麼條件儘管提出。”安永德爽快道。

  “我軍糧草將盡,涿州當給予我軍三千石糧秣勞軍,此外,要騰出幾處大的宅院讓我軍傷患安養,除此無他。”趙烈言道。

  “好,本將即刻回城向知府稟報,只是趙大人,此番不知我涿州能分潤多少建奴首級兵甲。”安永德問道,這才是關鍵,安永德可以讓步,當然,交換條件可得讓他滿意。

  “涿州如能應允本將條件,百名建奴首級和兵甲盡歸安大人。”趙烈沒有時間來回拉鋸,直接言明。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趙千戶只管好消息吧。”安永德立時眉開眼笑,盤桓了半晌不就是為了這個嘛,百名真奴首級兵甲定會讓李恒大開城門,這都是晉身階梯,安永德相信李恒定會應允下來。

  兩人拱手作別。

  臨近固安,幾日前的戰場上,戰馬屍骸遍地,千多名北虜的人頭和屍身被疊放成數個巨大的京觀,腥臭之氣蔓延數裡,令人作嘔,烏鴉漫天飛舞,只讓人以為進入人間地獄。

  張可大和隨身親將一起默默看著眼前的一切,心中卻是湧起滔天巨浪,好嘛,趙烈這個小傢伙當真是敢戰能戰,就是最為精銳的遼鎮兵丁也不敢說能留下這般多的北虜騎兵,這個趙烈不但做到了,而且暴虐的築起京觀威懾四方,好膽啊。

  張可大統領著一干戰兵和衛所乞丐兵慢慢悠悠的才臨近固安,此番戰場就給了他一個大驚喜大驚詫,登萊鎮有此戰功就不愁來而無功了。

  唯一尷尬的是這份軍功是他名義上的部下所為,與他沒有直接的干係,此外他疑惑的是趙烈怎的放任如此眾多的北虜人頭兵甲棄之不顧,難道當真不在意軍功了。

  常汝寧和其他幾個衛指揮使也在陪同張可大的軍將行列裡,他此刻心裡可是沒有什麼欣喜,反倒是心裡涼颼颼的,後怕至極。

  此刻他才意識到他招惹了什麼樣的超級猛人,對上北虜都是砍瓜切菜,不但敢戰,戰之能勝,還敢佈設京觀炫耀武功,這個人什麼不敢做有什麼不能做,自家當初就是作死啊。

  張可大即刻下令全軍趕赴固安,休整一日然後儘快匯合趙烈所部,他預感到趙烈還會給他大驚喜。

  趙烈此時絕沒有什麼大驚喜,心情反倒是極為灰暗,因為鎮撫帶給他的一份長長的陣亡名單。

  雖說,陣斬建奴一千四百六十七名,俘獲戰馬一千一百餘匹,鐵甲九百七十余,皮甲五百百余,金一萬一千餘兩,銀四萬九千餘兩,其中竟然有努爾哈赤的第六子愛新覺羅•塔拜,這是俘獲的北虜供言,此外陣斬牛錄額真圖賴和圖格。

  這可說是明軍前所未有的大勝,不是斬獲人數,而是斬獲建奴軍將的身份,這是努爾哈赤之子,當今大金國汗王皇太極之弟,大金王族,身份尊貴。

  只是這所有的一切都被破虜軍陣亡六百五十九人,受傷七百餘人的名單沖淡了,其中泰半還是最為精銳的夜不收和騎兵,這是破虜軍的精華所在,這讓趙烈心痛至極。

  這是數年的辛苦整訓出的精銳兵將,他們是從對老奴恨之入骨的遼民中精挑細選出的,是破虜軍的精華所在,這番的折損可謂痛徹心扉。

  趙烈下令全軍縞素為陣亡將士致哀,同時整理將士遺骸,在城外火化,存儲骨灰,等待返回石島全部入駐忠烈祠,世代配享香火。

  破虜軍全軍縞素致哀,驚動了涿州城內的李恒和安永德,在安永德的規勸下、在可以看到的功勳誘惑下李大人早已同意了破虜軍入城的請求,此時,聽聞破虜軍為陣亡將士致哀,李恒、安永德親往城外拜祭陣亡破虜軍英靈。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25

第237章 皇太極的野望

  “三叩首。”隨著宣撫官夏子文的口令,李恒、安永德、趙烈一眾人等拜祭完畢,他們面前擺放的是幾百個陶缸陶罐,都是火化後的將士骨灰,為了這些陶缸,破虜軍可是花費銀錢將涿州城內商家的陶缸陶罐收羅一空,不足的甚至向涿州百姓購買。

  李恒、安永德等人皆以為祭拜完畢時,宣撫官夏子文大喊,起歌,在場的近三千破虜軍軍兵連同趙烈、黃漢、李祿等軍將齊聲高唱精忠報國。

  待唱到多少手足忠魂埋骨他鄉,許多的破虜軍的大老爺們哽咽不止,趙烈也是虎目含淚,數年來千餘破虜軍將士血染沙場,埋骨他鄉,讓人心傷不已。

  李恒則是一旁撚須慨歎,在場的都是大明忠臣義士,聽聽破虜軍這軍歌裡到處都是忠君護國之言,這般軍兵入城有何不放心的。

  安永德則是大歎趙烈當真是治軍能手,如此大戰折損嚴重後,救護傷患,安葬死者,全軍祭拜,給予軍兵如此哀榮,軍兵盡皆歸心,敢不效死命,小小年紀手段了得,看看四周軍兵可知其威望。

  破虜軍全軍開進城中,李恒命人清理出幾處官倉正可容納破虜軍全軍將士,幾番征戰、行軍,破虜軍大部疲敝,正可休整一二。

  趙烈也是奉上了以牛錄額真圖格為首的百名建奴首級、旗幟、兵甲作為謝禮,如此賓主盡歡。

  破虜軍入城後的整肅軍紀也是讓李恒和安永德極為滿意,破虜軍沒事不出軍營,出外採買向來公平買賣,口碑極好,甚至幾日後有商販自發的彙集在破虜軍軍營附近,希望同山東的軍爺買賣,可見破虜軍收穫百姓民心。

  當然,雙方祥和中也有雜音,趙烈在探查了涿州的防衛後,提出涿州城防還須加強,涿州現下貯備的滾木擂石、弓弩刀槍遠遠不足,如建奴大軍前來攻城,恐怕堅守不住幾日,這讓安永德自咐守衛有餘的自得大受打擊,頗有些沒有面子。

  “趙大人言過了吧,我涿州城中備軍千五、青壯數千,還有登萊軍助戰,建奴怕是鎩羽而歸。”安永德笑道,心道這個趙烈此時哪有戰陣對決時的威猛,太過多慮了。

  “安大人有所不知,建奴攻我大明城池,向來是擄掠四周大明百姓驅趕攻城,以此填平護城河,消耗城中的滾木箭枝,待城中消耗殆盡,建奴甲兵才全力攻城一股而下,這個法子建奴是百試不爽。涿州乃是京畿南部重鎮,人口稠密,建奴不愁抓不到人手,下官唯恐其驅趕數萬大明百姓攻城。”趙烈正容道。

  “數萬百姓?”安永德驚詫的看向趙烈,可能嗎。

  趙烈肯定的點點頭,數萬大明百姓在建奴看來不過是螻蟻一般,現下建奴入寇大明就是為了搶掠,什麼愛護百姓收攏人心跟他們沒有一分干係,為了攻下涿州損失數萬十數萬大明螻蟻,建奴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安永德略一思量,如果當真如此,城中這點滾木擂石當真不夠看的,“這,趙千戶,涿州四周沒有石山,本來就缺乏石料,如今如之奈何。”安永德也是頭疼不已,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涿州確是缺乏石頭木料。

  “安大人,涿州作為府城,不會連火藥都沒有吧。”趙烈一咧嘴,看看,已到如此關頭守城輜重都配不齊。

  “這個,涿州倒是為衛所存儲了萬餘斤火藥,都是為衛所火銃、火炮準備,只是良莠不齊,也不知道是否堪用。”安永德躊躇道。

  “只要是火藥就可。”趙烈立即命令炮手們前往點檢火藥,有了這萬斤火藥,趙烈自咐可以堅守涿州了。

  張可大在固安休整了一日後,正待啟程,就接到了趙烈派出的夜不收帶來的消息,前鋒趙烈部在涿州城下大敗建奴一部,斬首真奴千餘,陣斬野豬皮努爾哈赤之六子愛新覺羅•塔拜,還有數位牛錄額真,繳獲兵甲、馬匹無算。

  張可大第一個反應就是趙烈是否虛報戰功,可能嗎,野戰建奴騎兵得勝,還陣斬努爾哈赤之子,怎麼看都是一個笑談。

  雖說趙烈所部盡皆披甲,兵甲精良,畢竟還是以步隊為主,恐怕敵不過建奴大隊騎兵的衝擊,不過介於以往的趙烈戰績,張可大又是將信將疑。

  他招來趙烈軍中的夜不收,細細詢問了大戰的過程,此時他已經信了九成,介於趙烈所言,建奴大軍恐盡速前來報復,他也是深以為然。

  尼瑪,如果是真的斬首了努爾哈赤之子,建奴肯定會報復,這就好比當今的兄弟被殺,無論當今天子同兄弟是否相得,為了天家顏面都得狠下殺手。何況建奴什麼時候有過如此屈辱,定會前來報復。

  登萊鎮此時進兵,如果在前往涿州半途中遇到建奴大軍,他相信登萊鎮只有敗亡一途,麾下兵丁什麼模樣他是再明白不過了,如今之計還是固守固安為上,不過,這不耽擱他派出親信家丁隨夜不收前往涿州探查軍功虛實。

  張可大也是心裡直癢癢,這個功勳太大了,雖說他沒有親臨戰陣,但是趙烈畢竟是他的屬下,趙烈的軍功但凡是真的有他的一份是妥妥的。

  京師南海子如今是大金國汗王皇太極的駐蹕之處,自從十一月下旬攻擊北京未遂之後,對沒有攻佔大明京師始終耿耿於懷的皇太極沒有遠離大明京城,女真主力在南海子休整,畢竟數月的行軍征戰讓數萬建奴兵丁疲憊不堪,繼續休整。

  如今女真大軍分為數部,代善、阿敏領著數千兵馬在通州以東牽制薊鎮、山西、遼鎮援軍,塔拜統兵數千在良鄉防禦從南邊前來增援的明軍,介於大明九邊精銳邊軍都在北方。

  因此,塔拜麾下女真兵甲不多,大部是蒙古科爾沁諸部,皇太極則是同莽古爾泰、阿濟格、多爾袞、阿巴泰、濟爾哈朗統帶主力繼續覬覦大明京師。

  經過十餘天休整,十二月十日始,皇太極派遣莽古爾泰、阿濟格、多爾袞等統兵繼續攻擊大明京師,在安定門、德勝門等地與滿桂、尤世祿等各地大明援軍激戰。

  十二月十二日午時,皇太極正在大帳中聽李永芳的稟報,經探查兩日前傳來的袁承煥被大明皇帝緝捕入獄的消息屬實,十二月初七,崇禎帝以議餉的名義將袁崇煥傳入宮中,當即拿下入獄,待建奴退兵後再行議罪。

  皇太極微眯著眼睛,端坐案後,平抑了一下自己興奮的心境,袁承煥這個袁蠻子在遼西抵擋了大金數年,是大金第一勁敵,雖說期間丟失覺華島、斬殺毛文龍,出了不少錯漏。

  但是此人敢於同大金對陣,從不畏懼,將寧錦經營的風雨不透,讓皇太極在登基之初吃盡苦頭,久攻寧錦不下,導致他在女真人中的威望大減。

  如果說這個世上最瞭解袁承煥的就算是對手皇太極了,今日勁敵已去,讓皇太極去掉心中大石,這算是此番入關的最大收穫,所獲的金銀、丁口、糧秣都沒有袁承煥去職來的緊要。

  李永芳稟報完畢偷眼看看皇太極,就在皇太極身邊行走的他看出了皇太極的愉悅,“汗王,此番袁承煥入獄傳出,遼鎮援兵潰散大半,祖大壽統領著數千騎兵奔逃回遼鎮,遼鎮援兵可說是名存實亡了。”李永芳諂笑道:“奴才在此恭賀汗王,此番征戰去了遼鎮這一勁敵。”

  聽到這個消息,皇太極終於忍耐不住了,他迅疾的站立起來,“李永芳,此言當真。”

  皇太極高大的身軀、淩厲的眼神給了李永芳無窮的威壓,讓李永芳喘不過氣來,“汗王明鑒,奴才派出眾多人手幾經探查,句句是真,絕不敢欺瞞汗王。”

  李永芳渾身瑟瑟發抖,身為漢臣他向來是小心謹慎、如履薄冰,他沒有範文程、高鴻中的遠見和才能,身上只有撫順駙馬的名號,因此抱緊汗王這條粗腿盡力辦差是李永芳唯一的指望。

  皇太極諒李永芳也不敢欺瞞於他,皇太極走出桌案,在地上踱步,他之所以在京師盤旋良久,就是心中一直有一個野望,他知曉大明的廣大和富庶,大明如今是被遼東連敗弄的焦頭爛額,不過,一旦讓大明緩過這口氣,大金不會討了好去。

  如果此番能攻入京師,俘獲崇禎,那麼,大明各地的藩王定會為爭奪皇位大打出手,大明必會因此陷入內亂,大金只要坐山觀虎鬥,坐收漁翁之利,在一旁整兵備戰,靜候良機,早晚會定鼎中原,奪取漢人的江山。

  這是父汗也未能做到的事,將會在他皇太極手中實現。因此,上番攻擊不下後,他才統領大軍在南海子休整,等待著再次攻擊大明京師,因為,他不死心,這是一個捷徑,一個致大明於死地的捷徑,他還想搏上一搏。

  接下來一個時辰,他又接到莽古爾泰的急報,他們擊敗滿桂等數路大明援軍,兵臨京城城下。

  皇太極知道,是他親臨戰陣攻擊京師的時候了,如今善於守城的袁承煥被入獄,遼鎮逃散,明軍人心慌亂,此正是攻陷大明京師的最佳時機,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成敗在此一舉,他即刻下令明日一早全軍出征,攻擊大明京師。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25

第238章 野望就是野望

  許久沒有如此振奮的皇太極,這天暗自感歎皇天待他不薄,此番事事較為平順,但願明日出征能一舉攻下大明京師,俘獲大明天子和朝臣,不但能夠獲取大筆金銀財貨,也能讓大明陷入內亂之中。

  只是他的好心情在這日下午未時中蕩然無存了。

  當衛齊、額克親、卓布泰求見時,皇太極很是詫異,因為他曾經叮囑衛齊不離塔拜左右,防止急躁的塔拜出了紕漏,現下卻是衛齊離開塔拜前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皇太極即刻命令召見。

  當衛齊等人滿身灰塵進入大帳,尤其是卓布泰的甲胄上還有斑斑血跡,幾人極為狼狽的跪拜於地,皇太極心中一沉。

  “回稟汗王,六爺塔拜兩日前陣亡於涿州城下,臨陣遺言讓奴才護衛額克親回返大帳,稟報汗王。”衛齊忐忑的稟報道,他的心裡唯一安穩些的是卓布泰畢竟撤了下來,雖說有些狼狽。

  額克親則是痛哭流涕,親眼看到塔拜陣亡對於額克親刺激不小,此時宣洩出來。

  呃,皇太極根本沒有想到得到的是這樣一個消息,塔拜陣亡,他可是統領著五六千的騎兵,雖說大半是蒙古輕騎,不過畢竟是騎兵,在何處如何戰敗而亡。

  “衛齊,細細說來。”皇太極沒有大發雷霆,衛齊是先父老臣,向來勤瑾,為努爾哈赤倚重,今次皇太極派他作為塔拜的助手,就是把他當作控制塔拜這匹烈馬的韁繩。

  “秉汗王,六日前,科爾沁諸部三位台吉在固安敗於大明登萊五千援軍之手,折損泰半,六爺聞訊即刻整兵迎戰,在涿州城下截住明軍援兵,在東門激戰,此番,明軍火炮火銃犀利,未接陣殺傷我軍甚重,接陣後這股明軍敢於我軍肉搏,我軍和明軍損傷極重,蒙古騎兵退卻,我軍寡不敵眾,明軍騎兵開始追擊,六爺為了接應敗退甲兵,統兵沖陣,臨行吩咐奴才護衛額克親小主子回返大帳,我等在數裡外,看到六爺接應數百甲兵回歸本陣,六爺自己卻是深陷敵陣,力戰而亡,奴才不敢耽擱大事,急忙來此稟報汗王。”

  看到皇太極沒有即刻暴起,衛齊心中長舒一口氣,最起碼身家性命無憂了。

  皇太極聽聞不可置信,明軍不過是四五千人,塔拜的麾下人數並算不少了,入關以來,數百騎甲擊敗數千明軍的情形多次出現,女真主力更是以少擊多拿下三屯營薊鎮總兵駐地這個堅城,如何卻在人數幾乎相等的對戰中潰敗,甚至連塔拜都丟了性命。

  至於塔拜是否丟了性命,雖說衛齊等人沒有親見,只是見到旗幟倒地,戰事平息,皇太極太是明白塔拜這個所謂的兄長,過剛易折,不能隱忍,此番沖陣就是明證,他不能忍耐自家慘敗,兵敗被俘是不可能的事,肯定是陣亡了。

  “衛齊,將明軍戰陣細細說來。”皇太極安下心來仔細聞訊,這股明軍敢於同女真騎兵硬撼還能戰而勝之,定是勁敵。

  衛齊平穩心情,一一道來,皇太極愈聽臉色愈是難看,火炮轟擊,火銃連綿不斷,長槍隊齊整敢戰,騎兵密集沖陣,皇太極自咐自家在涿州城下也沒有什麼好的辦法。

  這股明軍同渾河上的浙軍和石柱軍有的一拼,絕對是多年不見的勁敵,他心裡也是為塔拜惋惜,此番真不是他的問題,非戰之罪,當年父汗統兵萬餘攻擊浙軍和石柱軍,數次攻打不進,傷亡慘重,是攻取遼東過程中折損最大的一次。

  直到用火炮轟開敵陣,騎甲突入才殲滅明軍,雙方傷亡基本相當,也是因此父汗取下了明軍將領的頭顱製成酒樽因由,可見對這股明軍的痛恨,父汗至此發話見到敢戰明軍定要殲滅,打掉明軍的膽氣。

  渾河戰後,努爾哈赤召集眾子眾大臣一起商議以後如何對陣這般明軍,畢竟誰也不知道廣闊的大明什麼時候又會出現這般敢戰能戰的明軍。

  會商的結果就是人數相當的情況下只能用炮擊打開敵軍的陣型,騎步兵乘勢破陣而入,敵寡我眾情形下,正面相持,其他三面箭弩攻擊,毀滅其陣勢,最後殲敵,至於敵眾我寡之時,那就只能避戰了,塔拜也在會商眾人之中。

  不過,皇太極明白沒有經過對戰,誰也不知道明軍的虛實,畢竟排列齊整,看似實力不凡,一戰及潰的明軍可是不在少數,所以他才歎息這個魯莽的兄長此番當真是時運不濟,還真不能怪罪於他。

  同時,皇太極曉得野望飛了。

  看到皇太極陰沉著臉不語,衛齊也收住話頭,不敢多言,額克親可是不管不顧,親阿瑪慘死當場,這兩日來,他是痛苦不堪,心裡發誓定要取下這股明軍將領的首級製成酒樽,以報大仇。

  “汗王,這股明軍與其他明軍不同,站前高唱尼堪戰歌,盡是對我大金辱駡之詞,像是與我大金有著血海深仇,接陣之時不懼兵甲,敢於赴死,汗王啊,這股明軍絕不可留,否則日後定是我大金大患啊。”額克親淚流滿面,伏地祈求。

  皇太極見狀急忙上前扶起額克親,畢竟塔拜算不上追隨他,但也不屈從代善、莽古爾泰,否則皇太極也不會讓他獨領一軍,今日為國戰損,不能不撫恤子侄,讓旁人寒心。

  “額克親起來,是我愛新覺羅家的子孫定要挺起胸膛,用手中的刀劍親手復仇,卻不能象尼堪般只曉得哭泣。你放心,這股明軍絕不能留,我大金定要將其剷除,為你阿瑪復仇。”

  額克親聽聞止住哭聲,站起身來。

  皇太極當然不能全部聽聞衛齊、額克親所言,他將帳外等候的衛齊、額克親的一眾護衛分別喚入帳中,分別詢問,俱言如此,至此,他才深信大明登萊又出現一個敢戰的勁敵。

  皇太極即刻下令召回攻打京師的人馬,同時派出兩個牛錄向涿州探查,定要打探出這股明軍的下落。此時,他心裡長歎一聲,當真是天不遂人願啊。

  正在攻擊大明京師的莽古爾泰、阿濟格、濟爾哈朗等諸將聽聞回兵的命令面面相覷,此時他們剛剛擊敗大同總兵滿桂、宣府總兵尤世祿等人的明軍,殺傷其泰半,正待乘勢攻打京師,卻是收到回兵南海子的命令,當真是怪哉。

  莽古爾泰心裡極為憤恨,他理所當然的想歪了,他以為皇太極定是看他幾日來數次大勝,恐他威望見漲,才這般扯他的後腿,牛脾氣上來就想抗命不還,濟爾哈朗、阿濟格等人苦勸,他才勉強同意即刻回兵,一路上磨磨蹭蹭,極為的不爽。

  到得大營,還沒有見到皇太極,就聽聞了塔拜陣亡的消息,莽古爾泰等人大驚,這是父汗的兒子中第一個陣亡的,從這個角度來講是以前從未有過的大敗。

  不是戰損的人數,而是陣亡軍將的身份,塔拜雖說不是位高權重,才能也是一般,畢竟也是父汗之子,大金國主子爺裡的,如此敗亡,不聚兵報復,大金的顏面還要不要了,愛新覺羅家的顏面還要不要了,無論從哪個角度講,這個仇都得報。

  此時眾人才明瞭皇太極下令回兵的無奈,雖說攻打大明京師的形勢一片大好,也不得不收兵。

  皇太極、莽古爾泰、阿濟格、濟爾哈朗、多爾袞、多澤、湯古代等愛新覺羅家眾人彙集一堂,商議此番善後,人人俱言殺盡這股明軍,用明軍的頭顱來祭奠死去的塔拜,用尼堪的鮮血來洗刷愛新覺羅家的奇恥大辱。

  至此,皇太極號令濟爾哈朗統領女真兵甲三千內附蒙古騎兵兩千漢軍一千守衛南海子大營,畢竟此番征戰搶掠的金銀丁口糧秣盡皆在此,不可有失,湯古代、多澤隨扈。其他眾人整頓部下第二日開赴涿州。

  女真正黃旗、鑲黃旗、正藍旗、正白旗、鑲白旗甲兵旗丁共計一萬六千余人,包衣五千餘人,漢軍兩千人,內附蒙古兵兩千人,合計兩萬六千餘人浩浩蕩蕩蜿蜒十數裡殺氣騰騰的直驅涿州。

  此時佇列中女真人都是同仇敵愾,自十餘年前老汗王起兵始,從沒有過如塔拜這般尊貴的軍將戰損,這是對女真人的極大羞辱,十餘年的連戰連勝讓女真人接受不了這般失敗,只有復仇才能洗刷恥辱。

  皇太極此時可是煩惱極了,不能乘著袁承煥下獄,遼鎮崩壞之時乘勢攻城,只能回軍,而且他得到了最新的探馬回報,這股明軍乃是登萊援軍,涿州戰後,這股明軍十分狡猾的進入了涿州,並沒有繼續向大明京師進軍。

  皇太極聽聞後,心下一沉,這股明軍戰力強橫又有堅城依仗,攻取不易,接著他又得到稟報,登萊援軍大隊近萬人抵達固安,皇太極大恨,大明軍兵裡除了遼鎮,最讓女真人痛恨的就是登萊明軍。

  這股明軍向來不與女真人正面對決,從來是從遼南等沿海襲擾大金,女真大軍來攻立即下海逃散,大軍回返,登萊軍即刻返回騷擾,女真人無法在此開拓耕種,將海州、複州、蓋州、金州等地弄的荒涼一片,極為的可惡。

  此番可說是登萊軍頭一遭與大金正面對決,就讓大金吃了大虧,現下,皇太極最想弄清楚的是固安的近萬明軍是否同涿州的兵丁一般能戰敢戰。

  為此,他讓李永芳加派哨探探查固安明軍,明軍進入固安,不易打探,不過從來途中的明人口中能夠知曉登萊軍的一些底細,皇太極命令李永芳必須探明,否則提頭來見。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4:25

第239章 當頭棒喝

  十二月十五日巳時中,建奴的大軍進抵涿州,介於建奴可能的激烈報復,趙烈沒有派出夜不收。

  一個國主的血脈,大金國的王族陣亡於此,他相信建奴定會猛烈的報復,趙烈可是不想折損寶貴的人手了,涿州一戰花費無數錢糧和心血整訓出來的夜不收和騎兵折損極重,讓趙烈心疼的直流血。

  當李恒、安永德、趙烈等接到稟報,建奴大軍離城數裡時,他們急忙起身前往北城。

  站在涿州通濟門門樓上,遠遠的看去,兵甲的寒光到處閃爍,建奴騎兵鋪滿了整個城北視力可及之處,到處是兵甲刺眼的寒光,最近的騎甲來到了離城多半裡的地方,他們猙獰的面目隱隱可見。

  李恒此時又是汗透衣衫,按說冬季的衣服可是不薄,不過架不住李大人汗出如漿,也不知道從哪裡流出這般多的汗水,就連額頭上都佈滿汗珠。

  此番建奴軍陣的氣勢不是上番塔拜所部可以比擬的,兩萬餘人的軍陣又是騎兵,將城北平原擠得滿滿當當,各個貝勒、固山額真、梅勒額真、甲勒額真、牛錄額真的旗幟迎風飄揚,在軍陣後部十餘面亮黃色的旗幟和華蓋豎立,那是皇太極的所在。

  趙烈舉起單筒望遠鏡遙望華蓋所在,隱隱可以看到一個身披明光鎧的高壯身影被一眾建奴軍將簇擁其中,想來就是當今大金汗王皇太極了吧。

  趙烈估摸了一下距離,得有五裡之遙,自家的六磅炮和九磅炮是不用想了,射程不足。

  “法蘭西斯科,這門炮能否打到那裡。”趙烈問道。

  葡萄牙人帶來的十門大炮大多是十二磅炮,只有兩門十八磅炮,為了固守涿州,如今都安置在四面城牆上,其中兩門十八磅炮、兩門十二磅炮和五門九磅、六磅行軍炮安置在北門。

  “趙大人,十八磅炮和十二磅炮都能轟擊到敵酋所在,不過,沒有什麼準星而已。”沒等法蘭西斯科答話,陸若漢用他那古怪的粵語答道。

  趙烈也沒有指望這個時代的滑膛炮能有什麼準星,不過,絕不能讓建奴舒服了。

  他下令葡萄牙炮手向華蓋所在炮擊,這些炮是葡萄牙人的寶貝,乃是為了進一步打開大明市場,澳門議事廳決定捐獻大明朝廷的,因此,葡萄牙人極為看重,不讓趙烈的炮手經手,只能由葡萄牙炮手操作。

  經過一炷香的準備,葡萄牙炮手終於瞄準裝彈完畢,開炮轟擊。

  轟轟的沉悶聲響傳播開來,大股的煙霧在城頭騰升,四顆彈丸在發射藥的擊發下沖入空中,隨後是破裂空氣的嘯音。

  皇太極正在與莽古爾泰、阿濟格等一眾貝勒商議圍城事宜,突然聽到城頭上火炮轟鳴,一眾貝勒登時一愣,要知道巨炮耗費生鐵極多,就是大明也沒有太多的火炮,大多在水師,陸上絕大多數都在九邊尤其是遼鎮和京師。

  他們入關以來,就是在三岔屯遇到過明軍的大弗朗機,其他城池大多不過是小弗朗機銅炮和虎蹲炮而已,他們如今據城頭五裡開外,當然沒想到一個小小的州城還有巨炮存在,一時無聲驚詫。

  四顆彈丸在皇太極身後兩百步處落地,人馬慘嘶中,有十餘名蒙古人馬倒地掙命。

  皇太極的大內護衛們驚出一身冷汗,急忙上前護衛皇太極就待向後轉進,開玩笑,如果大金國主被明軍一炮擊中,他們這些護衛即使大多是功勳之後也別想活命。

  皇太極冷笑面對涿州城頭,好嘛,果然敢戰,入關以來許多的明軍守將只要大金軍不首先攻城,連聲都不敢發,涿州城竟然是不等女真大軍安營紮寨就迫不及待的開始炮擊,果然了得。

  皇太極執拗的沒有向後轉進,數百息後,第二炮擊發,此番有三個彈丸就在皇太極等人身後近百步落地,又是十餘人馬撲地掙扎嚎叫,聲音刺耳之極。

  此番兩邊護衛拽著皇太極黑色戰馬的籠頭調轉馬頭,向後急進,折返一裡多地時,涿州城頭又是火炮轟鳴,四顆彈丸追著襲來,此番倒是落在皇太極等人身後百步。

  彈丸跌跌撞撞的行進到距皇太極四十步的地方,甚至將兩個大內侍衛擊打下馬,這是最危險的一刻,莽古爾泰則是慨歎這般尼堪怎麼打的這般不准呢。

  此後眾人快馬加鞭直到奔逃出十裡開外才停下戰馬。皇太極面沉似水,要不是顧及國主的顏面,他早已暴起。

  皇太極壓下氣惱,命令在此地安下大營,在沒有摸清固安登萊軍實情前,他不打算攻打涿州。

  倒不是擔心固安援助涿州,沒有大批騎兵在這京畿平原上步隊遇到女真騎甲就是來送死的,他擔憂的是攻打涿州折損過重,固安之明軍也是同涿州明軍這般戰力強悍,恐怕有不測之事。

  涿州城頭上的涿州衛軍戶們發出歡呼聲,大金國的國王都被大炮轟跑了,巨炮真是威力無窮,原來緊張的心情得到緩解。

  即使是如戰陣小白的李恒李知府此時也是微笑著撚須環顧四周,看著軍兵們歡呼的場景,心情大定。

  趙烈、黃漢等以下破虜軍的軍兵則是默默無語,經歷多次與建奴激戰,這點事真是不值一提,這炮也就這樣了,沒有太高的準頭,還是實心彈,破壞力有限。

  至於歡呼,還是免了吧,這才哪到哪,如果區區幾炮就能將建奴擊退,火炮眾多的遼鎮為何被建奴打的灰頭土臉,喪城失地,只能說涿州衛的兵丁們實在是沒有見過世面,都是戰場初哥。

  午時時分,兩軍都開始埋鍋造飯,涿州內外暫時安靜下來,李恒也回轉官署,城內也有很多的仕紳須要安定,這般人都在官署左近等候,各個是惶惶不安。

  他們曉得如果建奴破城,他們的銀錢女子那是沒個好,如今他們聚到一起,共同商議出錢勞軍,好歹保住城池不失,都等在官署外候著知府李恒。

  此外,每逢變亂都有些蛇鼠之流趁機作亂,城內的衙役也是四處奔忙,這都要李恒回返官署坐鎮。

  午飯過後,建奴大隊開始在十裡外構建大營,由於向來明軍幾乎從不敢主動出擊,建奴的營寨也就是馬馬虎虎,塔樓是必有的,壕溝都是由包衣開挖,也就是一人來深,闊不過是一丈,明軍要是有膽子就前來攻打,這正是建奴求之不得的。

  努爾哈赤派出十個牛錄,向四周擄掠大明人丁,這已經是女真人攻擊堅城的老套路了,驅趕大明百姓攻城,消耗守軍輜重,動搖守軍士氣,最後甲兵一鼓而下。

  方西門呵斥著一眾漢軍深挖壕溝,這是當奴才的活計,每逢安營紮寨,漢軍和包衣就要把這些最累的活計包了,用女真人的話講,尼堪膽小怯懦,上不等戰陣,難道連壕溝也挖不好,還有何用處。

  方東門和路有吃力的挖著凍土,好在只要將三尺的凍土挖開,下面就好挖多了,當然開挖凍土時極為的費力,兩人只挖了半個時辰就已經氣喘吁吁了,不過才挖了半人深。

  好在方西門下令歇息片刻,兩人一屁股跌坐在溝裡,直喘粗氣,在冬日裡也是全身冒汗,升騰的汗氣從頭上冒出白氣,整個漢軍都是如此。

  “方哥,這兩日女真老爺們怎的脾氣如此暴躁,動不動就打鞭子,還用腰刀砍人,真個嚇人啊。”路有心有餘悸的四下望望。

  這兩日遇到的女真人都是十分暴虐,漢軍中人侍候的稍不合心意,輕則鞭打,重則砍殺,已經有數個漢軍無故被殺,數十漢軍被鞭打,如今漢軍中人是人人自危。

  “嘶,噤聲。”方東門小心的環顧四周,“你小子知曉什麼,老汗王的六子前幾日陣亡了,這不大軍來此報仇了,你小子小心點,不要讓女真老爺抓住錯處,哼,弄不好不死也脫層皮。”

  路有不大的三角眼瞪到最大,不可置信的望著方東門,六爺是誰啊,這位爺乃是老豬皮的六子,一直在良鄉統兵,幾日沒見就陣亡了,怪不得女真人各個暴跳。

  路有一縮脖子,近幾日儘量繞著女真人走,千萬別被遷怒在自家身上。

  “小子,別到處亂說,這是俺弟弟偷偷告訴俺的,知曉嘛。”方東門瞪著路有。

  “方哥放心,俺路有向來嘴嚴,從不亂傳話。”路有諂笑道。

  方東門點點頭,路有這嘴巴還算嚴實,要不他也不會提點這小子,就是看到這小子極為上道,不想他平白被壞了性命。

  歇息片刻,一眾漢軍又接著幹活,在這冬日裡開挖壕溝,身子火熱,手腳冰冷,這就是這個活計折磨人的地方。

  傍晚時分,陸陸續續有漢民押解回來,哀嚎哭啼聲回蕩在道路上,有的建奴兵丁不耐孩子哭大人叫用刀槍直接斬殺了事,血腥氣彌漫開來,哭喊聲幾乎沒有了,血腥恐嚇著一切。

  方東門和路有低頭幹活,不想看到漢民的慘狀,雖說入關以來這般景象見得多了,但是他們還是沒有適應過來,怎麼說他們也是漢人,看到女真人肆意砍殺漢民,他們著實不忍,只能不看不聽,眼不見心不煩啊。

  當然晚上他們又多了一個活計,看押漢民,這既是油水豐厚的活計,也要心狠手辣才能幹的來,畢竟漢民為了吃口飽飯,取暖,不至凍餓而死,私藏些銀錢的都用來賄賂漢軍,沒有錢糧的用女子交換,象韓老六之流又可以如魚得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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