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大秦之帝國再起 作者:榮譽與忠誠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11-5 10:26:1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01 151450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5 10:48

第0110章 呂哲被監

  屠睢滿滿的警告意味十分明顯,也不知道是在不滿恒戰的失蹤還是對呂哲來到南疆之後迅速靠向任囂產生不滿。

  呂哲心裡有些踹踹,他無辜地恭敬執禮沒有言語。

  其實屠睢心裡估計也清楚恒戰的失蹤與呂哲的關係並不大,兩人是聯名上請剿滅百越部落沒錯,可是誰也沒有想到恒戰會親身前去查探,一切只能說恒戰失蹤實在是自作自受怪不得誰。

  但是恒戰的存在關乎到屠睢對嶺南未來的戰略部署,早在始皇帝透露屠睢是未來的南征軍統帥的時候,那時呂哲還不知道在哪個疙瘩角落,恒戰是屠睢爭取帶身邊打算帶到南疆幫其練兵的人才。

  這年頭能夠熟讀兵書的人極少,有練兵才能的就更少,屠睢是付出非常大的代價才使恒戰能夠為其所用。現在恒戰一失蹤,首先遭受影響的就是先期的練兵計畫,再則就是屠睢想要依靠恒氏對楚地產生影響的計畫還沒有開始就因為恒戰的失蹤宣告流產。

  恒氏在大秦或許算不上什麼大族,可能對帝國的影響力也是微乎其微,不過在楚地恒氏卻是當之無愧的大族。

  想要攻略嶺南離不開楚地豪族的支持,作為楚地的大族恒氏有足夠的人脈幫助屠睢穩定後方,甚至在某些關鍵時刻還能供給糧草與兵源。

  現在好了,謀算了好幾年的計畫在沒有執行之前就失去重要的組成部分,屠睢能不惱怒?

  再有,任囂對南疆軍團的權力爭奪實在是出乎屠睢的意料,大秦將官自古以來不是沒有發生過競爭,但是從未有一次如任囂這麼肆無忌憚又不留臉面的爭奪。

  先期趕到南疆的任囂利用時間差籠絡了無數官員將領,等待屠睢慢吞吞地趕到南疆已經無法改變任囂的影響力,事先沒有預料到會這樣的屠睢也只能一邊喲用名正言順的官職進行壓制,另外一邊是加緊控制南疆將領以及官吏。

  上報帝國中樞讓其裁決?屠睢是有想過要這麼做,可是考慮任囂以前是中尉,也就是始皇帝的貼心人,敢於這麼明目張膽也不知道是不是出自始皇帝的暗中允許,最後也只能在權力框架的範圍內對其打壓而沒有上奏。

  至於呂哲?說句不開玩笑的話,有恆戰的存在說白了新近崛起的呂哲不過是屠睢的一個“備胎”而已。屠睢在來到南疆之前本來是想任其發展,頂多也是要讓呂哲負責監督建造屬於南疆的堡壘群,基本上算是可以有也可以無的角色。

  然而令人沒想到的事情發生了,屠睢期許很久的恒戰因為過於謹慎很可能把自己玩死了,南疆會練兵的人似乎只剩下呂哲。等屠睢反應過來意識到這一點時,竟然發現自己從北疆軍調來的呂哲竟是到達南郡後與任囂走得很近!

  屠睢心裡沒有什麼被背叛的那種感覺,畢竟呂哲真正算起來是徐氏的人,而不是他的人。他所憂鬱的是恒戰失蹤後呂哲的作用被無限放大了,任囂又在競爭統帥的位置,若是呂哲再被任囂所籠絡,他哪怕不捲舖蓋回北方也會成為“花瓶”式的人物在南疆存在而無所作為。這是他所不能允許的!

  寂靜無聲,呂哲也只能站在原地看著屠睢臉色不斷變換也不知道是在思考什麼。

  此時此刻的呂哲心裡擔驚受怕的同時也自有一股不滿。這種不滿在沒有領軍入侵百越部落前是不敢有的,不過人生總是會在經歷各種各樣的事情之後產生一些心理變化。他覺得自始至終恒戰失蹤是咎由自取,畢竟自行前去探查是恒戰自己的主意,誰也沒有指派沒有逼迫,能怪到他頭上嗎?

  過了很久屠睢總算開口,他眼神銳利地看著呂哲道:“依照秦律,你始終無法洗清陷害同僚的嫌疑,按例需得先行收監等候調查……”

  後面屠睢在說些什麼內容呂哲腦袋一懵已經聽不太清楚,他現在唯一剩下的就是驚訝與巨大的反差。在他還沒反應過來之際,屠睢的親兵已經走過來解下他腰間的戰劍正要去除甲胄,等待他回過神來已經被解除武裝。

  在呂哲被解除武裝之時,他帶來的護衛看見這一幕心裡大駭,紛紛要靠前卻被攔住,他們見呂哲表情呆呆的沒有指示只能眼睜睜看著心裡乾著急。

  屠睢自然也看到夷陵兵卒的反應,他竟是露出欣賞的表情轉頭看了呂哲一眼,繼續剛才沒說完的話題:“……若是與你無關自然無事。”

  這算是寬慰嗎?被這一連串變故驚訝到呂哲才不會管那麼多。他從來都沒有想過在某一天自己出戰得勝歸來之後,統帥不問戰果不問繳獲,只是因為一個不被確定的莫須有懷疑就進行收監!

  壓抑內心的怒火,呂哲露出難看的笑容從腰間皮囊拿出早就寫好的戰報木櫝遞給身旁的甲士,聲音沙啞道:“請交給上將軍。”隨後被幾名甲士左右看顧著動了起來。

  夷陵兵卒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們在沒有任何人指示的情況下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長官被甲士包夾著離開,顯得很是手足無措。

  等待呂哲的身影消失,屠睢看向一臉驚疑不定的夷陵兵卒,威嚴道:“各行其是!”

  如此這般,不知道該怎麼辦的夷陵兵卒心裡雖然著急卻也沒有領頭羊,他們只能在甲士的引領下前去上繳戰利品和交接俘虜。

  小小宅院重新恢復平靜,再次拿起竹簡的屠睢心思卻已經不在閱讀。他之所以這麼做符合秦律卻也顯得有些過於嚴苛,不過這也是無奈之舉。他必需震懾呂哲,然後收其心,這也是上位者經常會幹的事情。

  “……短短時間內竟然能夠讓夷陵士卒產生愛戴?”屠睢驚訝完了產生一種更加堅定要收攏呂哲為其所用的心思。

  完全沒有心理準備被收監的呂哲倒是沒有被關押進骯髒的牢房,而是一間收拾得頗為乾淨的房舍。可以看得出來,屠睢必然早有這樣的打算,這件房舍根本就是事先準備好的關押場所。

  當然,被突然的變故驚到的呂哲沒有觀察到這些細節,房門合上之後他強裝的平靜表情被一臉的驚恐和憤怒所取代……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5 10:48

第0111章 想吃烤鵝

  上一刻還是統領七八萬人並且獲得一場入侵戰勝利的夷陵之主,恍惚間被解除武裝成了蹲監牢的階下之囚。人生際遇果然如某些人所說,大起大落來得實在太快。

  不是被押解到骯髒潮濕的縣衙牢房是呂哲唯一能自我安慰的理由。他已經完全回過神來,冷靜地抱腿坐在雜草堆之上眼睛巡視昏暗的屋內,希望從裡面的擺設看出自己的最終下場。

  好吧,根本沒什麼好看的,裡面除了雜草還是雜草。

  過了一會,他站起來掃開草堆,地面露出某些東西被挪動過留下的痕跡。

  東西被移動後會留下相對乾淨的地板是生活的小常識,這間房屋之內的空氣裡也沒有那種長期無人居住的塵味和黴味。

  “臨時佈置的?”

  人一旦懂得多了開了眼界就不是那麼好被嚇唬到,呂哲得出這一個結論之後笑了。他已經不是那個沒有接觸過權力的懵懂之人,管理夷陵一個月的時間足夠學會很多東西,其中就包括上位者的示之以威和回之以恩。

  老祖宗經常玩的伎倆在現代已經成了街邊小人書裡常用的橋段,呂哲也想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上演忐忑不安再來一段計謀百出,最後脫困的盪氣迴腸的故事。可是……這樣真的很俗套……

  明白屠睢想幹什麼,呂哲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產生一種期待。

  往上爬的經歷就是從來都不怕上位者折騰,想折騰代表上位者重視,完全沒有放在眼裡才是最糟糕的事情。

  什麼事情都能猜到會顯得很無趣,大概猜測到屠睢接下來想幹什麼的呂哲是真正完全放鬆下來了。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不知道為什麼心安下來的呂哲突然想到還沒有穿越前的網上小女友。那是一個只有十四歲的小女孩,長得非常可愛的同時卻是非常坑。這位小女孩之所以在網上找男朋友唯一的想法是玩遊戲有人可以幫忙充錢,他明知道這一點依然被攻陷然後成為長期錢包。想到好笑處,他的嘴角翹了起來。

  人在無所事事時總會喜歡想東想西,呂哲幾乎把所有覺得有趣的事情想了個遍,一種荒謬的感覺突兀從心中生起。他猜想如果沒有穿越,現在可能還是會每晚陪伴坑人的小女友玩遊戲,直至兩人在某一天互道“好心分手”,然後混到大學畢業繼承家中的產業。

  從穿越前想到穿越後,起初那種強烈的危機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慢慢淡去,可能是從結識李良和徐陽之後?他又想到了可能還在陽周縣牢裡的劉邦,想到了相處起來很愉快的蕭何,後面竟然還因為想到樊噲的魯莽“呵呵呵”笑了起來。

  一句“你在笑什麼?”打斷了呂哲回憶往事的空閒時光。他轉頭朝門看去,從細縫看到一雙明亮的眼睛。

  “看來你一點也不擔心?”

  聽出來了,呂哲認得這是任囂的聲音。他把屠睢的舉動猜到了卻沒想到任囂會來。現在離被關押才過去多久?應該不到一個小時?

  這應該是屠睢刻意安排的所在,然而任囂知道這個地方並毫無阻礙的來到門外,是任囂的耳目太多能耐太大,還是屠睢身邊沒有可信之人和無能?

  “猜到我的來意了嗎?”

  開玩笑!哪怕呂哲知道也會回答不知道,再說他是真的不清楚任囂是來做什麼的。

  “峎會在一次對百越的清剿中戰死。”

  門外任囂的語氣很平淡,不過他口中的峎是誰?

  “噢!峎就是剛才你不願意跟他走的那人。”

  呂哲的瞳孔收縮了一下,峎就是那個對自己好像是在呼喝家奴的傢伙,而任囂已經為峎安排了死期。

  透過房門的空隙,呂哲能看見任囂眼神裡的冰冷,這是一種為達目的不折手段的冷血,包括幹掉自己的親兵隊長來向想要拉攏的人表示重視。

  已經預示到恒戰失蹤後南疆軍團只有自己一人會練兵的呂哲知道這代表著什麼。

  練兵是一項技術活,然而這個不是唯一的關鍵,最關鍵的是在練兵過程中必然會培養出一大幫的親善的兵卒,在訓練過程中養出自身的威望。在夷陵有過練兵經歷的呂哲已經察覺到這一點,他的危機感之所以慢慢淡去就是因為擁有的資本在累積,只要給予足夠的時間在南疆軍團中崛起根本不成問題。

  藍田將軍徐岩的官職相對于其它位高權重的人並不高,但是徐氏在大秦的影響力卻是不小,原因就是徐陽是負責練兵的將軍,他在練兵的過程中籠絡了大量有前途的兵將,形成一種令人難以想像的人脈關係網。

  任囂的拉攏沒有讓呂哲產生受寵若驚的感覺,相反連自己親兵說殺就殺了的任囂讓呂哲打從心裡認為這個人實在太危險了。

  若說屠睢想要對呂哲示之以威沒有成功,那麼此刻專門來告訴呂哲已經為自己親兵安排死期的任囂是成功的震懾到呂哲了。

  “你先在這裡待幾天。”任囂停頓了一下,用著爽朗的語氣:“我會安排人將劃分出來的三成戰利品交給你的那個親兵蘇橋,相信他們會安全送到夷陵等待你去接收。”

  那麼也就是蘇橋去向任囂求救?

  不對!蘇橋根本不知道呂哲被屠睢收監,他也不知道呂哲與任囂的關係到了哪一步,根本不可能向任囂求救。

  任囂笑著問:“你有什麼要說的嗎?”

  “……”打從心裡冒出寒氣的呂哲現在沒什麼好說的,他摸了摸扁扁的肚子猶豫了一下:“……我想吃烤鵝。”

  原本在爽朗發笑的任囂突然像是被捏住脖子的公雞,似乎沒有想到呂哲竟然會提出這樣的要求而愣住了,足足有一會才說了一個“好”字。

  聽其門外久久沒有動靜,呂哲走過去貼著門縫往外看,能從空隙處看見值崗的兩名士卒等待任囂出去後才重新回來站崗。他捂著臉頰沉默了。

  呂哲現在更加確定一點,認為這場南征軍控制權的爭奪屠睢絕對不會是任囂的對手,一切只因為屠睢還在使用框架裡的權利在競爭,任囂卻是根本不管什麼條條框框。

  這是一個可怕的人,呂哲心裡對自己說。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5 10:48

第0112章 君子、小人

  呂哲身陷牢房的時候世界並沒有因此停止運轉。

  預期押解到南方準備充填嶺南侵佔土地的所謂南疆軍團越來越多,他們大多是統一之戰時被俘虜的士兵或是原六國的舊官僚。

  這些人並沒有全部被集中到南郡,後期被押解來的人大部分都被留在如長沙郡、衡山郡、九江郡等地。按照中樞的謀劃,這批人應該是在大軍南侵之後填補民生空白的群體,他們將會在新佔領的土地上定居,開墾土地等等。

  近期還發生了一件大事,始皇帝在經過半年的準備之後北巡了。身為大秦皇帝的嬴政出巡儀仗顯得極為隆重,不但有將近十萬大軍隨行保護,半數的中樞官員也被帶上便於在出巡時能夠保證帝國的政令運作。其中僕役更是多達三萬人,這些人是用來照顧皇帝以及其大臣的閒雜人等。

  這麼一支龐大的北巡隊伍沒有攜帶太多的糧草,所過之初皆是需要地方進行“奉獻”。官員苦不苦不知道,需要額外繳納賦稅和服勞役的黔首肯定是疾苦與疲憊。

  其實有很多老秦人有點不明白,大秦幾百年來夢寐以求的事業完成了,他們的日子並沒有因為六國被滅而變得美好。以前該幹的事情現在還在幹,需要繳納的賦稅也不見減少反而因為一些特定的事情在增加。那麼他們聽從王命奮起是為了什麼?

  庶民百姓根本不懂什麼戰略,他們更加不瞭解什麼叫目光長遠。其實他們在乎的只會是眼前所能及的生活瑣事,而這點從來不被統治者所重視。

  對於整個國家來說,始皇帝的這一次北巡意義重大,中樞能夠在親眼所見的情況下對北疆做出直觀的判斷,也對大秦北疆的局勢有最直接的瞭解。

  然而對於生活在北方的黔首來說,始皇帝的北巡是在給他們增加負擔。

  蒙恬和蒙毅兩兄弟也跟著始皇帝一同前往北疆,他們大概就是這次皇帝北巡最直接的受益者。概因嬴政親近兩人,在商討北疆的未來時會過問兩人的意見,潛化沫移潛之下蒙恬在嬴政心中會留下一種適合擔任北疆主帥的印象。

  這些都與被收監的呂哲無關。哦!或者應該說有關?畢竟大秦的未來就是在這些大大小小的事情裡產生變化,然後走向應有的結局,這在一些宗教裡被稱呼為因與果。無法改變自己秦人身份的呂哲也會因為大秦的變化被間接影響到,大秦亡他則是亡國之人,不是嗎?

  然而,那些都是很久以後才會影響到呂哲人生的“因”,他現在唯一在乎的就是什麼時候能夠出去。

  任囂當然沒有送來烤鵝,期間倒是有派人來了一次。

  可能是因為上一個人太過囂張被安排戰死的緣故,這一次來人顯得比較恭敬。他是來告訴呂哲一些關於夷陵的事情。

  在來人的講述中,提到屠睢派遣新的軍官前去夷陵接手管理,派去接手的人是一名校尉,名叫百里瞿。

  任囂之所以派人來,是想讓呂哲寫信給留在夷陵的親信,讓他們暗中抵制百里瞿對夷陵的控制。

  在任囂看來,執掌夷陵有一段時間的呂哲對夷陵的駐軍肯定擁有一定的威望,要辦這件事情應該不難。

  那麼呂哲在夷陵有可以信賴的人手嗎?他仔細想了一下,得出的結論是好像有,不過無法確定自己身陷牢獄之後,這些人是不是還會聽從指令。最詭異的是他所謂的親信並不是那些親兵,而是從難民營中提拔起來的“管事”。

  呂哲權衡利弊之後決定按照任囂的吩咐寫信給予那些管事,篇幅不大的木櫝要求留在夷陵的各個管事“各行其是”,也算是給任囂一個投名狀。

  這是在站隊,這是在冒險。這些呂哲都清楚,他是反復權衡之後做出深思熟慮的最終決定。

  很多時候得罪一個君子不可怕,因為君子哪怕是得罪了也只是會被不待見。但是得罪小人,如任囂這種人,那麼下場絕對好不到哪去。

  再則,呂哲是真的想要看看自己在夷陵努力一個月的成果,要是夷陵沒有任何人聽從自己的指令,或者說聽從的人不多,他以後絕對會夾緊尾巴做人。反之,夷陵的那些人大部分聽從並執行,那麼他也會有自己的野望!

  如果說這一次被收監對於呂哲來說意味著什麼,他會說這事讓自己明白人生的反復無常,還有產生那種命運會被上位者一言而決的無助感。

  品嘗到權力滋味和沒有品嘗之前會是兩種心境,呂哲不清楚任囂為什麼會與屠睢競爭,但是他清楚自己現在的想法。

  在被收監的第十六天,屠睢首次派人將呂哲從房屋中帶出去。

  呂哲再一次看見屠睢時,發現這位南征軍的統帥比之前變得更加憔悴。會得出這種感覺是體現在屠睢所表現出來的精神面貌。

  屠睢依然將自己收拾得一絲不苟,但是從那雙深陷的眼窩、眼睛下角的黑眼袋、日益增加的華髮等等的特徵來看,他似乎因為某些事情而疲憊不堪?

  也不知道是不是出自感官的錯覺?呂哲發現憔悴的屠睢給人打從舉止還有神態上散發出一種內心極度無奈的氣質。

  十六天沒有經過梳洗的呂哲儀態自然好不到哪去,頂著鳥窩似得一頭亂髮,再配合著一身粘著雜草髒亂的戰袍,無一不在提醒別人他此刻的狼狽。

  被任囂一連串動作搞得心神疲憊的屠睢,他見呂哲來了強制振作了一下。他儘管提高聲量想要表現出威嚴,那沙啞的聲線卻在出賣偽裝展現虛弱:“你可有話說?”

  呂哲行禮之後,讓自己的表現顯得拘束,務必使得屠睢相信自己已經被震懾,語氣忐忑回道:“上將軍明見,恒軍侯失蹤的事絕對不是卑職所為。”

  屠睢是真的在調查恒戰失蹤的事,派人多方調查的結果無論從哪一個方向來說都顯示出恒戰的失蹤與呂哲無關。

  事情已經查清,讓習慣只能在秦律框架內行事的屠睢實在找不到理由繼續關押呂哲。現在見呂哲神態緊張言行恭順,自覺達到震懾目的屠睢已經打算再“回之以恩”。當然,他還沒有得到派去夷陵的校尉百里瞿的回報,否則可能會有不同的心境?

  呂哲聽著屠睢溫和的勸慰,還有表達出想要重用的意思,表現出來的是一幅感恩戴德模樣。他看著被任囂不斷逼迫被自己偽裝假像欺騙的屠睢,不知道為什麼心裡會產生一種莫名的歎息。

  “請不要怪我,你註定不是任囂的對手,我這麼做只是為了自保……”

  或許,這也是在自欺欺人?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5 10:48

第0113章 歷史岔道

  獲得自由的呂哲走出這棟被關了十六天的建築物所看見的是同樣顯得狼狽的夷陵兵卒,看見呂哲身影急急迎上來的猛三先是出聲嚎哭,餘下的人也都嚎出聲。

  呂哲才不會去管有人嚎哭得裝模作樣,他推開抱著自己大腿在抹鼻涕的猛三轉頭看一眼身後的建築物,那間待了十六天的青瓦宅院裡留下了自己太多的東西。

  經過這麼一件事之後,他將不會再是他。

  “蘇橋呢?”

  “回軍侯,蘇橋也是要回來等您的,可是新的夷陵之主限制任何人出營,沒能前來。”

  “跟我說說,這十幾天夷陵發生什麼事了沒有?”

  “……,職不知道。”

  哭的稀裡嘩啦的猛三卻是有著一臉開心的表情,自家軍主被收監得太過突然了,令他摸不著頭腦的同時心裡害怕得要死。他實在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前一段時間還在跟百越人作戰呢,打勝了回來上繳物資軍主卻被收監,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與猛三同樣不解的還有許許多多的人,當呂哲被收監的消息被蘇橋帶回夷陵之後,知道這一消息的人先是一愣,隨後露出迷惑的表情。

  沒錯,只是迷惑而沒有其它,呂哲沒有身帶“主公”光環,無論是接觸誰,只要相處一秒鐘就會使人臣服跪下口呼“我主”。

  他們的日子在呂哲的一連串政策下剛剛變得好轉,太多人很久沒有享受過有這樣次序的生活,而帶領他們恢復次序使得人人做事就會有回報的人不知道什麼原因被收監了,刹那間有些不足所措。

  後面新的夷陵之主被委任下來,他們只是默默等待那位校尉會不會延續呂哲的政策,反抗啊抵制啊什麼的想法那是沒有的。

  百里瞿到達夷陵後並沒有在第一時間有什麼作為,那也就談不上更改呂哲早先發佈的政策,他們也就心安下來。

  沒有什麼作為是因為這位新的夷陵之主初來乍到還沒有瞭解當地的情況,那麼改變也就無從談起。

  後面百里瞿倒是查清楚當地的情況了,不過知道歸知道不代表真的明白那一系列的管理方式是為了什麼有什麼用意。比如他就很詬病呂哲在糧食不足的情況下竟然不懂得節約,搞什麼讓這幫六國罪民用做事換取本來就不多的糧食。他認為這麼幹根本就是一件極為腦抽的事情。

  在百里瞿的觀念裡,無論是黔首還是士卒被徵召了無償做事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情。對黔首和士卒尚且是這樣,那更別談對待這幫本來就有罪的原六國人了。

  於是令夷陵南疆難民團驚恐的事情發生了,早先被呂哲提拔上來管事的人沒了職務還在其次,很多管事還因為種種罪名被關了起來。

  任囂讓呂哲寫信回到夷陵,暗示管事們抵制百里瞿的舉動根本沒有了執行的可能。事實上木櫝被送到夷陵的時候蘇橋根本不知道應該拿給誰,因為這個時候已經沒有所謂的管事了。

  做事換取多吃一些的政策也沒有了,不過事情還是需要繼續做,沒有獎勵不說做得差了懲罰竟是異常嚴苛。在百里瞿的管理下,他們被鞭撻屬於正常,一些人因為稍有怨言竟然被當做霍亂軍心直接砍了腦袋。

  如果沒有呂哲執掌時的各種優厚,那麼這些人對百里瞿的各種行為根本不會產生太大的怨恨,畢竟之前他們除了不需要幹活之外過的就是這樣的生活,差不多就是習慣了。

  但是受了呂哲的各種政策優厚後,兩相對比起來反差實在是太大了。大得他們無法接受的同時,心裡異常懷念曾經的夷陵之主呂哲。

  他們不知道什麼叫白色恐怖,不過他們知道“生不如死”這句形容詞。

  失去後才會懷念,這不是抒情地表達失戀後的心境感悟,而是一種來自於內心的呐喊。

  是要當一輩子的懦夫還是哪怕只有幾分鐘的勇士?這在夷陵不是一句調侃,而是落差形成怨恨彙集成流的時候,必然會發生的反抗。

  百里瞿沒有發現,與夷陵失去十六天聯繫的呂哲不會知道,身在南疆最頂端需要處理全域的屠睢也不會察覺,任囂有沒有發覺不清楚……,短短幾天內一股“洪流”正在夷陵彙聚,只是不清楚什麼時候會造成“決堤”。

  對一切不瞭解的呂哲正在瞭解猛三等人在江陵的情況,得知這些日子包括猛三在內的七十多人一直沒有離開,他說不感動那是假的。誰不希望在自己倒楣的時候還有一幫人掛念和守候呢?

  缺金少糧的猛三一幫人靠著輪流乞討,有上頓沒下頓就是守在呂哲被收監的宅院之外等待著,今天總算把人給盼出來了。

  聽到猛三的講述,呂哲更加感動了。只是他迷惑會收買人心的任囂怎麼會放過這個機會,沒有伸出援手幫助?這完全不像是任囂啊!

  想到任囂,呂哲突然想起詩人北島的《回答》。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誌銘。

  看吧,在那鍍金的天空中,飄滿了死者彎曲的倒影。

  冰川紀過去了,為什麼到處都是冰淩?

  好望角發現了,為什麼死海裡千帆相競?

  我來到這個世界上,只帶著紙、繩索和身影,為了在審判之前,宣讀那些被判決的聲音……

  會想到這首《回答》不是想用這首詩來謳歌任囂,而是想起“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誌銘。”這句話。

  在這段被關押的日子裡呂哲想了很多,從非常多的細節得出一些判斷,其中就包括“卑鄙者”任囂很快就會為不知道是不是“高尚者”的屠睢立好墓碑。

  依靠這個猜測,呂哲果斷選擇站隊,他是真的不知道歷史上任囂的確製造機會讓百越土人偷襲屠睢,造成大秦的南疆統帥上任的第一年就死在偷襲的毒箭之下。

  不過話說回來,他要是知道歷史怎麼也不會來到南疆,而是會死皮賴臉的請徐氏幫忙留在北疆。

  相比起兵強馬壯的北疆軍,南疆軍團除了五萬關中精銳,其餘根本就是難民。一直以來呂哲就是想在軍隊向上爬,以其獲得在亂世生存的資本,而顯然南疆軍的底子真的是太他媽的薄了!

  深深覺得應該好好犒勞和補償這些忠誠下屬的呂哲,他振臂一呼:“今天不回去了,先找個地方梳洗一番。我帶你們去吃頓好的!”

  歷史就是被無數的偶然書寫,如果呂哲當天就回去夷陵,那麼一些事情可能不會發生。不過歷史不存在如果,遠在夷陵的一些人,他們也在等待機會振臂一呼,不過不是請吃飯,而是暴動!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5 10:49

第0114章 平地驚雷

  陰涼的天氣人心卻是躁動火熱,走在路上的人臉上繃得緊緊地,仿佛笑容已經成了奢侈,難再一現。

  昨天又有四十八人被砍下頭顱,給出的罪名竟是可笑的輕慢上官。

  秦律中有輕慢上官這個罪名嗎?不少人找到懂得秦律的人一問,秦律是有這個罪名,不過罪不至死。然而有四十八顆頭顱因為這個罪名已經被插在圍欄、拒馬之上,如百越野人那樣等待風乾。

  對亡國之人執行的秦律是有區別的嗎?他們不知道。

  自百里瞿執掌夷陵之後,短短十六天內就有大批人獲罪,被以正軍法的人數更是超過四百人。

  其實死人也就死人了,從北方押解到南方的路上,死的人還少了嗎?但是昨天所死的四十八個人中有兩個人比較特殊,那不是死再多都沒什麼關係的賤民,那兩人有著顯赫的“氏”,一個鄭氏、一個昭氏。

  鄭氏為燕國大族,昭氏為楚國大族。當然,現在是秦國一統宇內的年代,燕國和楚國是昨日黃花,早涼透了。不過這兩人並不是普通的族人,而是兩個氏族直系當代的獨苗。

  這年頭,可以殺人,可以滅國,非生死仇敵不能斷人香火。其實哪怕是嬴政滅掉六國也給六國王族留下可以上香的子孫,如果讓人沒有後代給祖宗敬奉香火,那可是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都要拼命的絕望。

  是的,就是絕望。

  這些滿心絕望的人躲在陰暗的茅舍,他們大多是年歲超過五十的老者,其中幾個身上明顯有著一種將領的氣質。

  他們不知道待在這個狹窄的小房屋多久了,可能是該談的已經說完,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從這些人的神態能看到好像做出什麼重要抉擇,表情上有一種堅定和莫名的解脫。

  良久一名滿頭華髮的老者說道:“那就這樣吧。”

  其餘人緩緩站起來屈膝彎腰下拜,而就在這個時候,那名說話的老者拿出一把匕首竟是毫不猶豫地插入自己胸前的心臟位置,刹那間氣絕。

  下拜的幾個人沒有任何言語重新站起來,仿佛是某種儀式那般,站起來的人走過去粘上氣絕老者的一絲血跡在自己的額頭劃過,每個在做這個舉動的人都是一臉的神聖。等待在場的人額頭上都有一道血的痕跡,一名大約三十五歲左右的男子被出去的人帶了進來。

  這名男子顫抖著嘴唇壓抑著聲量喚了聲“祖父”,雙目朦朧掉落眼淚。他走過去跪下磕了幾個頭,忍受巨大的悲痛無聲哽咽著拔出插在遺體上匕首。

  男子太過用力握住匕首爆出青筋,低吼:“復仇!”

  是的,就是復仇!

  剛才的事情是古時候一種常見的儀式,一族年紀最大的人自盡明志,他們相信這樣的人能夠帶著怨氣在冥冥之中暫時遮住天意,好使復仇的謀劃不被某些天意破壞。另外的人用死者的血跡來抹額頭留下痕跡也有相應的意義,那就是雙方頭不斷不停止的誓言,算是最激烈也是最堅定的表態。

  各人在出茅屋之前擦拭掉血跡,而後分散。他們行走于營盤各處尋找摯友或是召集族人,每每到了一處他們就潛伏下來。

  看似與往常沉悶無二般的夷陵,多數人並不知道一股動亂正在暗地裡醞釀。

  今夜註定是不平靜的一夜!

  夜幕如往常降臨,只有少許篝火的夷陵顯得一片沉沉死氣。

  選擇住進縣內宅院而不是待在營地軍帳的百里瞿沒有在飲酒作樂。選擇宅院而不是選擇軍帳是出自一名大秦校尉對六國罪民的不信任感,畢竟不是人人都如呂哲那般沒心沒肺。

  百里瞿並不是一個喜愛玩樂不務正業的人,相反他十分的勤奮。他也不是一個嗜殺殘暴的領軍者,來夷陵之後所做的不過是“上任三把火”在確立自己的權威。

  事實上每一個上位者都會在上任之後這麼幹,百里瞿並不是特立獨行,不過唯一有一點就是沒有考慮到實際情況把火燒得太旺了。

  此時此刻百里瞿正在觀看早先呂哲記錄夷陵兵卒名冊的竹簡,他對呂哲的很多作為不理解不贊同,但是對呂哲做事的詳細十分欣賞。

  一陣狗吠聲在寂靜的夜裡突兀地叫響,不過這種事情並不是沒有發生過,百里瞿只是皺眉一下根本沒有在意。

  重新變得髒亂不堪的營盤沒有點起太多的篝火,由於來到夷陵的正統秦軍只有五百人也註定不會由他們來巡營。負責巡視營地的全是呂哲來到夷陵後新近編練的兵卒,個別隊伍中才會有一名秦人帶隊。

  在髒亂且昏暗的營盤裡,在不同的地方,一股股小隊伍操著兵器向同一個方向彙集。

  不知道是在什麼時候,某個地方響起一聲暴喝之後是一聲慘叫,然後是一陣驚怒的吼聲。

  原本平靜的夜被一聲慘叫打破,各種口音的怒吼和大喊變得非常吵雜,很多原本已經在休息的人被吵醒。他們聽見有人在奔相走告,說是誅殺什麼殘暴的什麼人,還說六國本是同一陣營什麼的。

  趙沖就是巡營的其中一人,他現在正領著一幫兵卒與近百人對峙。

  “殺死殘暴的百里瞿,殺光這裡的秦人!”

  “不,不!你們不能這麼做!”

  “滾開!不然連你都殺!”

  “你們不能這樣,會好轉的,只要呂軍侯回來一切都會變好的。”

  聲嘶力竭與極力奉勸,然後這裡還在對持其它地方卻是大亂,如果從高空的鳥瞰視野往下看,整個夷陵就像是被石子砸到的湖面,一道道漣漓在泛著波瀾。

  在鄭、昭兩氏的復仇行動下,更多早就心生不滿的人一激動也參與進去。他們都在大吼大叫地往縣城的方向跑,路上遇見阻攔有的會勸其加入,有的則是直接闖過去,廝殺也就在所難免,人人自保之下局勢徹底亂了起來。

  百里瞿反應過來之際,所居住的宅院四方已經被異常激動的人群包圍,如果不是有三百名左右的正統秦軍拼死守住入院的大門和圍牆,暴動的人早就沖了進去。

  “你們知道自己是在幹什麼嗎?!”心神大亂的百里瞿還能想到抬來樁子,站在上面警告暴動的人已經是難得。不過他所做的不是安撫而是威脅:“你們現在放下武器速速歸營還能從輕處理,否則……”

  幸運的是秦軍對弓弩保管極為嚴格,不然站在高處的百里瞿早被亂箭射死,不過沒飛來箭矢倒是甩來一支匕首堪堪從他的臉頰旁呼嘯而過,著實把他嚇了一大跳。

  甩出匕首的當然是那名三十五歲左右的男子,他見沒弄死仇人心中大恨,狂聲呼喝:“信他鬼話!秦人是不會饒恕我們的。攻下這裡!殺了這個殘暴的儈子手!殺光這裡的秦人!”那雙眼睛佈滿血絲像極從地府爬出來的惡鬼,一聲不似人聲的吼叫:“然後攻打江陵,殺死秦人的統帥,讓他們知道我們的國家亡了,我們卻不是只會認命待宰的羔羊!”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5 10:49

第0115章 亂象橫生

  一兩個絕望的人不可怕,一群沒有人引領的絕望之人也不會造成太大的危害,但是在幾十上百個歇斯底里的人帶動下一群本就對生活沒有希望的群體必然會引爆極大的動亂。

  發配到南疆的六國遺民、罪官、戰俘,他們的宗族體系已經遭到最大的破壞,可是並不代表他們沒有結党成群的能力。

  鄭氏與昭氏決死的復仇下,夷陵徹底亂了起來,有無數個大小團夥在作亂與放火。他們本來就是夷陵的守衛者,自身暴亂的情況下五百正統秦軍除了守衛百里瞿宅院的五十士卒,其餘四十五十人在沒有反應過來之際直接被躁動的浪潮拍擊成為屍體。

  瘋狂的復仇者鼓動情緒激動的人攻打百里瞿所在的宅院,他們口中大呼各種,什麼秦人不讓人活了,什麼秦軍不會放過他們的言論,這一鼓噪裹挾了數千人。

  這些口號對於一路南下受盡苦難的人極有煽動性,周邊騷亂的環境又極易於刺激人的腦子使人變得易於激動。所以鄭氏與昭氏在正確的時間和正確的地點,大規模製造混亂之下真的成功地攪亂夷陵。

  三千有武裝沒武裝的人吵亂著進了縣城,除去那些只顧沖進普通民家作惡的人,跟著鄭氏和昭氏直奔百里瞿住所的人倒也有兩千餘眾。

  靠著蟻多咬死象,也是因為守護宅院的親兵來不及反應,防守一方在稍微掙扎過後退入建築物內。

  喊叫聲、撞門聲傳入屋內,人手不足的情況之下的宅院圍牆已經失守,現在人數不多的秦軍只能死死堵住各個能夠進入的門。

  聽著雜亂的各種聲音,百里瞿仿佛處在夢中,他實在是不明白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自中樞部署南疆攻略伊始,不斷往南疆押解的戰俘、罪官等等,這些人就像是失去魂魄只留下軀殼的人,從來都只是逆來順受。押解途中根本沒有發生過大規模的反抗,到達南疆之後輕微的反抗倒是有過,卻沒有一次超過百人規模。

  習慣懦弱的人突然變得狂躁,這讓百里瞿非常不明白。他知道當初呂哲只帶著五十人留在夷陵,數量多達九萬的這些人都能那麼安分。他這次足足帶了十倍的人手過來了,怎麼反而爆發動亂了呢?

  不明白,真的不明白!若說是治理方式有問題,可是大秦在各地一直都是這麼治理這幫亡國之人的,也沒有發生什麼改變吧?

  “不對!”百里瞿臉色異常難看:“呂哲!是呂哲!是他!一定是他那些舉動才會出問題!”

  從軍二十餘年現在已經四十三歲才成為一名校尉的百里瞿氣得劇烈的喘息著,得出這一個結論後心中大恨。正當他想著這一次脫困要怎麼追究時,那邊傳來一聲“門破了”,隨後是一片喊殺聲傳來。

  要說心裡害怕百里瞿是有的,不過他並沒有選擇狼狽地化妝趁著混亂逃竄,而是拔出長劍怒吼一聲奔過去。

  狹窄的門房被幾個人擠著就無法通行,進入後更是狹長的走廊,此時兩名秦軍士卒並列揮舞長戈擋住去路,沖進來的暴民沒有足夠的空間無法閃躲刺來的長戈一個又一個身上冒出血花墮在地上。

  兩名三十來歲的秦軍已經依靠地形連續殺了七八個人,他們且戰且退有預謀的讓出位置讓敵人一個一個的擠著向前隨後收割生命,這樣一來哪怕門被撞破倒也能夠堅持一段時間。

  一棟建築物不可能只有一個出入口,越來越多的房門被破之後更多的暴民沖入,為防止在四通八達的走廊被包夾,人數較少的秦軍只有逐漸退到只有兩條通道的大堂。

  不知道在哪裡廝殺得一身血跡的百里瞿帶著五名士卒退到大堂時一看,有二十來名士卒正極力將暴民擋在大堂的另一條走廊。

  正在奮戰的士卒見校尉過來士氣一陣,二十三人又分出八人過去協助。如果仔細看,能看出他們雖然被圍困了臉上卻沒有還害怕的露出表情,相反怎麼看都能詭異地發現這些人在這種處境下竟然是出奇的冷靜。

  “只是剩下這些人?”

  “回稟校尉,還有三十二人,有幾名袍澤在想辦法將被撞開的牆壁封死。”

  “好!等待這幫暴民攻勢弱了就分出序列。我們只要堅持兩個時辰江陵就會有援軍過來!”

  親兵隊率沒問自己的校主為什麼知道會有援軍,他打了十幾年老仗哪裡會不清楚有動亂就會有人放火,只要江陵那邊看見夷陵四處烽煙必然會派遣援軍過來。現在,他應該考慮的是怎麼來防守更多的時間。

  百里瞿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跡:“打出氣勢,打怕他們。這些暴民是一群烏合之眾,不然也不會上千人打到現在才攻到這裡。只要把他們殺怕了,氣勢一弱他們就會膽寒退出去。”

  隊率也是這麼想的,他應“嘿”之後開始安排。

  有了相應的策略,秦軍不再是死守,他們有時候甚至會進行反攻,因此雙方就在兩條走廊裡來回拉鋸。

  走廊漸漸被屍體鋪滿時,從人體裡留出來的血液讓空氣中佈滿了血腥,有時要是沒注意腳下甚至會被絆倒。在因為絆倒而損失四名同袍後,秦軍有節奏的緩緩退後,再一次回到靠近大堂的位置。

  作為始作俑者的鄭氏和昭氏已經完全不要命了當然不會害怕,他們根本不會在乎死多少人,他們的唯一目的就是殺死百里瞿,但是其餘因為情緒激動被裹挾人卻不是這樣。

  更多的人之所以會參與暴動不過是因為心裡的怨恨長期被積累,刹那間再被周圍的環境那麼一影響來不及思考就“從眾”了。

  剛剛打起來的時候,他們的腦袋裡裝的不是腦漿而是熱血,醫生會說這個叫“腦分泌過快受到的刺激”。

  他們興奮之下什麼都顧不得就是聽著一些人的呼喝跟著幹,學術上把這種行為稱呼為“羊群效應”。

  攻打到現在不是沒人恢復冷靜,不過就像一直在強調的那樣,冷靜下來的人根本停不下來被裹挾著沒有思考的時間,或者說是身不由己地跟著其他人繼續沖。

  秦軍的搏殺技巧經過千錘百煉,特別是能夠被一名校尉選為親兵的士卒更是極為擅長小規模的廝殺。在他們的防禦下,進入大堂的走廊不斷增加屍體,並不寬闊的地方很快堆壘起一道屍體墊高的屍牆。

  眼看身邊一個又一個人倒下,再沸騰的熱血也會被流淌的鮮紅血液澆熄,越來越多的人不是那麼腦袋發熱往前沖之後,個別人更是想要返身退出去。

  昭氏名婩的一個手持短矛大約四十多歲的男子發覺這一苗頭果斷吼道:“退出去,全部退出去。我們放火燒屋,燒死他們!”

  進攻的人一退,秦軍也不是傻乎乎地就站在原地固守,兩相一退一進之下又膠著在一起。

  昭婩似乎是個有領兵經驗的人,他不斷大聲呼喝指揮,有一次竟是把兩名沖得太快的秦軍包夾起來殺死。

  僅剩不到二十人的秦軍一直跟到建築出入口才停了下來,這一路他們又幹掉不下於一百人,不過逼迫亂軍無法退出去的行動倒是失敗了。

  見到敵人全部退出去,還活著的秦軍包括百里瞿卻是開心不起來,相反他們首次露出驚懼的表情。對於他們來說在廝殺中戰死是可以接受的,但是沒有任何辦法地被火燒死才是死得悲屈。

  被燒死還是沖出去戰死成了當下的二選一。

  幾乎是毫不猶豫的,百里瞿倒不失為秦軍校尉應有的氣概,他在這種環境下還發出大笑,吼:“殺出去!”

  剛剛結束統一之戰的秦軍不是秦末那支沒有信仰的部隊,他們的表現也充分說明了這一點。校尉下令之後有士卒乾脆扒開上衣露出強健的肌肉,然後散開盤發咬著髮絲,在百里瞿當先的衝鋒下殺了出去。

  沒想到秦軍會沖出來廝殺的暴民竟是被沖得一陣大亂,沒反應過來之前被斬殺數人。

  充當混肴資訊與裹挾眾人的鄭氏族人與昭氏族人又開始在喊各種口號,若是再說什麼“六國本為同一陣營”“殺死儈子手”什麼的已經很難忽悠這群逐漸冷靜的人沖上去。他們改成呼喊“已經染上秦人的血”“秦軍不會放過我們”,也唯有這樣才能使得一幫認為自己罪無可恕的人再次沖上去廝殺。

  沖出建築第一時間佔據了一塊位置的秦軍很快排列成兩排,不到二十人的秦軍幾乎都是赤裸著上身手持戈矛蹲成弓步,在百里瞿的一聲大喝“殺!”聲中,第一排的士卒踏出第一步,隨後竟然全部衝鋒而上。

  這一刻令人想像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不到二十人的秦軍列成薄薄兩排展開衝鋒之時,那些破罐子破摔殺上來的上百人就好像一層奶油般瞬間被“切”開,等待秦軍衝鋒到已經倒塌的圍牆之外,後面地上躺了三十來個或是死亡的屍體或是受傷哀嚎的傷者。

  現場一陣詭異的寂靜……

  沒想到能這麼容易鑿穿的百里瞿心裡一愣,心裡的決死的情緒等待沖出來了卻是產生變化。他一愣之後大喜,竟然下達突圍的命令。

  也是,有能活命的機會又有誰想死?

  被裹挾的人會害怕不敢向前,鄭氏和昭氏的族人卻不會,他們本來還防備鑿穿過去的秦軍會轉身衝鋒,沒想到秦軍竟是想要突圍,昭婩果斷抓住機會吼叫“秦人想逃!”率先帶著族人追上去。

  本來已經被嚇住的人聽到“秦人想逃”心裡的恐懼消失,換上的是一種興奮的心情,見有人追上去想也不想緊隨其後跟上。

  不能怪百里瞿,他本來應該趁著氣勢如虹來回多衝殺幾次,將敵人徹底打怕才下令突圍,這樣或許有機會突圍成功。他怎麼都沒有想到這群烏合之眾中也有帶兵的人,而似乎臨陣經驗還很豐富,抓住一個漏洞又重新鼓舞起暴民的士氣,全部又從四面八方圍了上來。

  這時候想要停頓下來擺佈陣列已經不可能了,因為一句突圍而泄了氣勢的士卒也產生疲勞感,這樣一來百里瞿等人漸漸被數量眾多的暴民裡裡外外數層圍上……

  夷陵縣內廝殺慘烈,外面的營盤也是一片混亂不堪。

  在混亂的環境下,無數窩棚、帳篷被火點燃,一名名老人和婦孺驚恐或者尖叫,他們沒有因為動亂而得利,反而在這種環境下他們會是其中的一群受害者。

  能奢望一場除了報仇之外沒有其餘目的的暴亂能有什麼組織性嗎?年輕力壯的人暴亂發生後有的被裹挾到縣城去報所謂的仇去了,有的則是留在營地內亂竄。

  他們開始時只是跟著亂跑,後面逐漸變成在打砸搶,當有人管不住下面開始對婦孺行暴時,一些兒童不宜的事情發生得毫無意外。

  從來都不是鐵板一塊的六國之人分成無數團夥各行其是,整個營地裡到處在顯現暴行。有欺壓也必然會有反抗,這樣一來分成兩方乃至於好幾方的互相廝殺成了必然。

  屍體,灰煙,好像不會停止的慘叫籠罩在這片範圍極廣的營盤。

  有這麼一幫人,他們沒有參與到暴亂之中也沒有制止暴亂,而是死死地緊閉營地與外界隔離開來。

  他們身上穿的是秦軍的灰色戰袍,然而人卻是同為六國遺民。

  這幫人的人數大約有近千人眾,現在正因為沒有人能夠站出來一言而決陷入爭吵之中。他們正是呂哲編練的一千山地兵種中的七百餘人。

  “誰在外面沒有親朋,我不贊成待在原地!”

  “是啊,外面那麼亂也不知道親人們怎麼了。”

  “出去?只有不到千人出去能做什麼?外面暴亂的人足有好幾萬!”

  “怎麼出去?在裡面都這麼吵,出去又能幹什麼?”

  不同的意見,不同的想法,在沒有命令下他們能夠待在營地不去參加暴亂純屬是因為呂哲一個月訓練的慣性。

  趙沖也在人群之中,他正與燕彼低聲交談什麼。

  這兩人由於呂哲有意收為己用經常接觸,時間久了倒是成了好友。現在他們正在商量到底要怎麼辦。

  好像是商量出什麼結果,趙沖與燕彼相視良久同時點頭。

  “安靜!”趙沖喊了幾次,等待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現場也安靜了一些,他用最大的聲量吼:“都先安靜聽我說!”

  可能是由於趙沖之前領導過在場大部分人的經歷,他們倒是願意聽聽趙沖想說什麼。

  “我們為什麼會有機會聚在這裡?”趙沖沒等有人回答,徑直繼續吼:“因為我們足夠優秀也因為一個人!”

  他們本來以為趙衝要在眾人的不同意見中選一個,沒想到不是,而開場白也太獨特了,使他們有了聽下去的興趣。

  安靜的環境下,一聲“是因為呂軍侯的栽培”讓所有人都轉頭看向燕彼,卻見他又加了一句“不對嗎?是呂軍侯將我們聚在一起,使我們有一日三餐的生活。”然後看向趙沖。

  趙沖開始回憶呂哲在時他們的生活條件,一場並不是那麼感動人心的“憶苦思甜”也就開始了。

  不過說實話,在場大部分人要說對呂哲感恩戴德那根本就是扯淡,只是在這種特殊時期有一個大家都認識的名字被提了出來,聽到了感到親切的同時心裡也會回憶起往事,想到大家一個月來並肩揮灑汗水共同訓練,漸漸起了大家其實是“自己人”的想法。

  趙沖見起到效果有些佩服地隱晦看了燕彼一眼,他舉起右臂用力一揮又說:“講了這麼多,我只問大家一句:這邊幾萬多是老弱婦孺的人會怎麼樣,秦軍會坐視夷陵暴亂而不派軍前來嗎?”

  “嗡嗡嗡”的吵雜聲又響了起來。

  “安靜!”趙沖不顧有人還在說話,他徑直又吼:“秦軍不會坐視夷陵動亂,他們會調遣大軍過來鎮壓,你們想像一下秦軍開過來鎮壓的場景,那時候會是一幅什麼樣的情景!?”

  屍山血海是這些人唯一能夠想到的畫面……

  燕彼在恰當的時機接過話語,他雄厚聲道:“此時此刻我們應該聽從呂軍侯的軍令行事,使更多人加入我們,先行平息這場混亂,展開自救。不然等待秦軍開來,我們將無一倖免!”

  什麼?很多人似乎有些沒明白過來,他們怎麼都想不明白已經消失並收監半個多月的呂軍侯在什麼時候下了軍令。

  趙沖又道:“現在我們應該行動起來,迅速與那幫發動暴亂的人劃清界限。”他誘惑,“這樣一來我們能夠救出親人,也能倖免!”

  世界上從來都不缺少聰明人,意識到接下來絕對要面臨秦軍殘酷鎮壓的一些人立刻懂了。他們開始勸說身邊的人,信誓旦旦的表示呂哲確實下了“穩定夷陵,恢復次序”軍令,而這道軍令從來都不會過期。

  這些人之中有不少曾經與秦軍對陣過,沒有人比他們更加瞭解秦軍的可怕,當下很快統一意見,出言勸說又有領到過他們的趙沖被推舉為帶隊官,幾個有過領兵經驗的人或是被推薦或者自薦也站出來率領分隊。

  有著很豐富民政治理經驗的燕彼,他則是帶著另一幫人準備好相應的東西準備安撫動亂的人。

  分工明細之後,各隊人按照商議脫下身上的灰色戰袍,以免還沒聚攏起人就先被圍攻,而後才開拔出營。

  遠在江陵的呂哲自然不知道自己曾經下過的一道軍令成了一些人的救命符,他此時此刻正在與兵卒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酒香肉味從來都是拉攏人心的最直接手段,經歷一場收監的呂哲已經意識到有一幫親信的重要性,他當然會使些手段來拉攏人。

  在酒桌上總是會不斷拉近人的距離,呂哲以公大夫之爵、軍侯之身願意挽起袖子與他們大聲聊天,這樣的舉動確實讓很多人產生親切與歡喜。

  正當他們喝得正盡興時,一陣沉重的腳步聲突然從樓梯處傳來。當然,大聲說話的環境下沒人注意,該幹麼還是幹麼。

  樓梯走上來一幫全副武裝的甲士,帶隊的人竟是一名校尉。他到了二樓看到酒盞亂碰、用手撕肉的場面皺著眉頭一聲大喝:“公大夫呂哲!”

  喝得半醉的呂哲正要將到手的肉送進嘴巴,聽見有人喊自己,他轉頭看去,看見一大幫甲士站在樓梯口,身穿校尉甲胄的那人滿臉鐵青正看著自己。他霎時有些發怵:“哇靠,又來?難道是屠睢反悔要把我重新抓回去?”,神情變色愣在原地。

  校尉宋伯再次大喊:“公大夫呂哲!”

  這一生呼喊總算讓吵雜的場面安靜下來,眾人看了看校尉又看向呂哲,猛三和少數幾個人下意識聚到呂哲旁邊。

  幹麼這是,要是屠睢想做什麼幾十人根本不夠殺的。稍微清醒過來的呂哲撥開靠過來的人,他迎上去還記得行禮:“職公大夫呂哲,見過校尉!”

  臉色有些不好看的宋伯只說了一句“跟我走”就轉身帶人下了樓梯。

  又來!當初任囂派來的人就是說了“跟我走”三個字使得呂哲發飆,這次呂哲會怎麼做?

  喔,呂哲甩了甩腦袋讓自己清醒過來,真的乖乖地招呼人下了樓梯。至於發飆?隊率呼喝是在侮辱,一名校尉說那三個字卻是屬於正常,以上命下有什麼好發飆的。

  下了樓梯,呂哲還不忘邊走邊掏出一鎰金子交代猛三留下來付帳,等走出了店門他被眼前密密麻麻又顯得殺氣騰騰的眾多士卒嚇了一大跳。

  “尼瑪,該不會是屠睢被氣糊塗了要把我連帶麾下兵卒砍成肉泥吧!?”被嚇得酒完全醒了的呂哲心裡想。

  宋伯見呂哲出來揮了揮手,宋伯這一揮手更是讓呂哲眼睛死盯著那些甲士冷汗從後背冒了出來,沒想到甲士沒揮舞著兵器沖上來倒是有士卒牽來戰馬。

  呂哲視線轉移到不知道名字的校尉身上,用疑惑的表情看著。

  宋伯拋出一個什麼東西,語氣嚴肅道:“上將軍有令,軍侯呂哲,即刻隨校尉宋伯前往夷陵平定叛亂!”

  呂哲下意識接過被拋過來的東西,入手發現是一枚軍權杖,他知道有接到軍令的將官都會從統帥那裡得到這樣的東西,有了這東西才有領兵出戰的合法程式。

  “叛亂?”呂哲有些沒反應過來:“什麼叛亂?”等待反應過來臉色大駭……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5 10:49

第0116章 如此人物

  屠睢得到夷陵叛亂的消息先是一愣,在他以往得到的回報中,無論是呂哲還是派去的人都報告夷陵狀況良好。

  如果只是呂哲回報良好那當然不可信,但是屠睢派去的人絕對不會謊報。那麼一直回報狀況良好的夷陵怎麼就突然爆發叛亂了?!

  確認夷陵真的爆發叛亂,屠睢一時間有種心力交瘁的感覺。他一直致力於能夠完成始皇帝南侵的旨意,也希望借此在青史上能夠留下一段美名。畢竟大秦已經統一中原,他再為始皇帝攻取與大秦相等土地面積的嶺南,想不名留青史都難。

  現實卻是一直在與屠睢作對那般,先是所謂的南疆軍只有五萬關中精銳,後面又是在咸陽顯得小心翼翼來到南疆卻囂張跋扈敢於爭權的任囂。好吧,等他爭取到始皇帝同意加派二十萬相對年輕力壯的刑徒過來保障後勤,這尼瑪的夷陵卻爆發叛亂了!

  “老天就是這麼待我的?”

  刹那間,屠睢簡直要一口老血噴出去,然後眼前一黑差點昏倒。

  不過此時考驗一名統帥的最關鍵時刻來臨了,屠睢倒是頂住了心裡壓力,瞬間做出認為最合適的判斷,短暫規劃之後下令召集眾將領!

  聚將鼓很快被敲響,各級將領彙聚到中軍的軍帳,來到時發現屠睢一臉鐵青地站在南郡輿圖之前。

  顯得匆忙的任囂也到來之後,沒等南征軍統帥說話,這位次帥就越俎代庖道將夷陵發生暴動的消息公佈出來。

  請注意,任囂說的是暴動而不是叛亂,兩種說法是不同的性質。

  被越俎代庖的屠睢臉色更加不好看了,他冷哼地盯視任囂很久,然後看向表情各異的將官們:“次帥已經說了,本將軍便不再多言。”走到主位的長案前,伸手抽出一根權杖,“宋伯何在?”

  四十餘歲有著兩撇好看鬍鬚,看去斯文的一名校尉走了出去:“職,在!”

  屠睢低沉道:“你部即刻整軍,找到在‘軒築’飲酒的公大夫呂哲。找到後,立刻出兵夷陵。”

  宋伯沒有多問為什麼要帶一個公大夫,簡單應:“嘿!”卻是留在原地,像是在等待什麼。

  “你部可自決選擇行軍,到達夷陵之後或剿或撫可問及呂哲。”屠睢果然說出用意:“呂哲主持夷陵一個多月,他清楚夷陵的地形,瞭解叛軍中的各色人物。”

  宋伯彎腰再次行禮,隨後徑直走出軍帳。不過他心裡卻是感覺有些彆扭,他是一名校尉,但是聽屠睢的意思,這次到了夷陵該選擇什麼方略卻是要問一名軍侯的意見?這實在是……

  屠睢看著其餘將官,似乎是故意的那般獨獨沒有看任囂一眼,而後道:“各部將校也各自整軍。”

  大秦一名校尉的直屬部隊為五千人,像是宋伯這一校其中戰兵的數量在三千人以上,餘下都是後勤人員。每一名校尉可能因為職責的關係麾下的兵卒還會有所變動,像是主力的一校有時候甚至全部都是戰兵,不存在後勤人員,由其它兄弟部隊負責幫忙。而有的校尉麾下可能戰兵會比較稀少,這一類部隊一般只負責運送輜重。

  秦軍向南調兵的動作今年才剛剛開始,因此目前在南疆的數量只有不到三萬人,還分佈在三個主要的地方並沒有集中一處。其餘的部隊要麼是還在關中要麼就是在行軍路上,屠睢眼下可以用的部隊不多,像是在江陵只有兩校部隊,宋伯一部、趙息一部。不過宋伯是屠睢一系的校尉,趙息卻是任囂那一邊。

  宋伯出了軍帳頓足了有一小會,他本來是想派人去找呂哲,不過從屠睢的言行舉止上發現好像很重視那個叫呂哲的樣子,起了好奇心命信賴的麾下軍侯前去傳令整軍。他自己則是領著親兵去到名叫軒築的酒肆。

  說實話,第一眼見到在與兵卒大聲吆喝的呂哲時,宋伯心裡的期待感立刻消失的無影無蹤。他見呂哲看去大概只有二十來歲,不是自己想像的穩重模樣心裡其實沒有感到失望。

  大秦二十來歲的軍侯多的是,很多也不愧于軍侯的軍職屢立奇功,但是宋伯很不喜歡呂哲不顧尊貴的身份跟普通的兵卒混成一片,認為這樣有失大秦軍官的威嚴。

  兩次唱名,宋伯見醉醺醺的呂哲能夠馬上應聲且一臉嚴肅的接受召喚,霎時對這個年輕的軍侯印象好了一些。其實他又哪裡知道呂哲是在擔心屠睢反悔呢?

  宋伯點明來意,也不給呂哲整頓親兵的時間,一揮手帶著大隊也就動了起來。他們會去與其餘的部隊會合,隨後開拔前往夷陵。

  夷陵發生叛亂?初聞這個消息呂哲怎麼都無法理解夷陵怎麼會發生叛亂,在他的印象中夷陵的南疆難民團裡面老人、婦孺、孩子居多,青壯年也不過才兩萬多人。他主持整編之後,無論是老弱婦孺還是青壯年都十分配合,次序基本得到恢復,日子一天天變好怎麼會叛亂?

  騎跨在戰馬之上,呂哲時不時會看向宋伯想要打聽緣由,幾次欲言又止,最後安靜地跟著行軍。

  彙集大部隊,宋伯的旗幟被豎了起來,這種旗幟是三角旗,旗幟是黑底白字的小篆“秦”字。在“秦”的左側方用小一些的字體寫著“五大夫、宋”的字樣。

  事實上大秦的將官基本都是這種三角旗,這種旗幟一般並不能稱呼為旌旗,只能一種最普通的旗幟。

  旌旗是有裝飾彩帶和動物羽毛的一種更為高級的旗子,而所謂的大纛則更加的講究,這種渾身看不到一塊布匹用羽毛做成的大旗要有一定的身份才能夠使用,規格也有嚴格的設計,例如用犛牛尾或雉尾製成的大纛只能被帝王所使用。

  身為軍侯的呂哲也有資格擁有一面三角旗,只不過“秦”字旁邊的小字體是“公大夫、呂”,不過他目前還沒有直屬的千人隊,就算有旗幟也無法擺出來。

  人只要上千就是密密麻麻的一片,並不是第一次跟隨大軍趕路的呂哲發現這一校人正是從咸陽一起出發的那一隊人馬,只不過與之上次行軍不同的是此刻士卒們與之行走漢中郡時很不一樣,此時散發出的是很濃烈的征伐氣勢。

  從江陵到夷陵不過是二十多裡的路程,一路上幾乎每過一刻鐘就會有一名騎著快馬的斥候來對宋伯稟報夷陵的情況。

  跟隨在宋伯旁邊的呂哲從夷陵亂兵四處放火到亂兵產生內訌一字不落地聽在耳裡。

  宋伯是什麼判斷呂哲不清楚,不過宋伯似乎開始有意放緩行軍的速度。

  總結斥候的回報,呂哲大概瞭解到夷陵的亂兵並不是團結一心,按照斥候的描述夷陵之中分出幾十上百個大小團夥,最大的一股三千餘人正在攻擊校尉百里瞿的宅院,餘下的都在混亂中亂打亂殺,好像沒有什麼有針對性的目的。奇怪的是斥候專門稟報,探查到一支隊伍緊閉營盤沒有動作?

  宋伯放緩行軍速度想必是要讓亂軍內訌消耗?他聽到有一支部隊緊閉營門不出時,命斥候探查詳細。等待斥候重新離去,他臉上出現若有所思的表情。

  露出相同表情的還有呂哲。他聽得詳細,那支緊閉營盤的隊伍,他們的位置正是特地挑選出來作為山地兵的營地。

  “你可知道那支緊閉營門的是什麼人?”

  “回稟校尉!職可以肯定,他們是職特地挑選出來操練的兵卒。”

  “這些人……是秦人?”

  “回校尉,在職主持夷陵時並沒有招募秦人作為士卒,夷陵屬於關中秦人包括職在內只有五十一人,那些兵卒都是原六國人士。”

  “哦……”

  宋伯似乎抓到了什麼關鍵點,長久的沉默之後,剛要說些什麼,又有一名快馬斥候前來彙報。

  該名斥候如之前的人一樣並沒有下馬,他在馬背上持軍禮大聲稟報:“緊閉營門的那支人已經打開營門,正在收攏人群與人廝殺!”

  宋伯問道:“可打探他們為什麼會突然打開營門與人廝殺?”

  斥候回道:“距離太遠無法得知。”

  宋伯讓斥候繼續打探,轉頭微笑看著呂哲:“你可知道?”

  呂哲見宋伯露出微笑顯然是猜出了什麼,心裡不確定嘴巴上卻說:“職猜測,該是在剿殺叛軍。”

  “哦?!”宋伯話中有話:“你倒是練出一支忠於大秦的人來了?”

  呂哲堅持己見:“職相信自己的判斷。”

  其實是不是真的那樣他也沒有把握,不過哪怕沒有信心也不能前一句肯定後一句就自行推翻,這樣會給人一種浮躁的印象。

  他心裡倒是有七分把握那些人沒有參與作亂,畢竟這些人被挑選出來之後待遇一直是最好的,擁有不同於其他人的特權早就將他們與其餘普通人分開一個階級。

  似乎不管是不是傾向于自己這方的人在廝殺都無法左右宋伯的決策,他並沒有命令部隊加快行軍。

  自知道夷陵烽煙四起之後,呂哲原以為秦軍會很趕快前去,畢竟那裡還有一個叫百里瞿的校尉等待被解救,沒想到領兵的宋伯會這麼不緊不慢的行軍,實在令人疑惑。

  呂哲哪裡知道在江陵的將校看來,這麼長的時間援軍才會趕到夷陵,只有五百人的百里瞿根本無法抵抗數萬叛軍的圍攻。

  既然夷陵已經發生叛亂長達兩個時辰,部隊趕到夷陵在路上最快也要用一個半時辰,動亂從爆發到現在已經多達三個半時辰乃至於更久的時間。他們已經判斷百里瞿等人已經陣亡?

  不過話說回來,哪怕百里瞿沒有陣亡屠睢也不想去救,這位南征軍統帥心裡異常的惱怒百里瞿,竟然在大秦即將發動南侵之際讓夷陵發生動亂,哪怕百里瞿沒有戰死,事後也必然會被軍法處死。

  這場叛亂對於整個南征軍都是不幸的消息,南侵之前爆發這樣的叛亂不但打亂了部署,百越人也會必然趁勢發動攻擊。可以想像得出來,在未來的一段時間裡南征軍將會消耗很多時間來穩定時局,給予部隊在南侵之後有一個較為穩定的後方。

  而最要命的是還要準備應對百越人的反撲!

  對於從江陵出發的將校們來說,救不救百里瞿已經不重要了,不救尚且可以使他戰死疆場,救了反而要死在軍法之下。

  同僚一場,宋伯放緩行軍速度一方面是依照實際情況來做出合理的抉擇,另一方面就是出於讓百里瞿戰死來維護榮譽的想法。他這樣做並不是惡劣的見死不救,這麼做對百里瞿反而會是最好的結果。

  當然,他們不知道百里瞿不願意戰死,而是想要“揭穿”呂哲所作所為,更要把夷陵動亂的罪魁禍首全部載到呂哲頭上。

  遠在夷陵的趙沖和燕彼卻是知道了,這種知道是出於一種非常偶然的情況,他們是救下百里瞿之後才意外聽到的。

  百里瞿被救之時已經重傷,他身邊也沒有任何護衛人員。得救之前他就已經陷入半昏迷,嘴巴一直咒駡一些什麼東西。

  本來趙沖和燕彼能救出一名校尉還是很高興的,聽這校尉昏迷還一直在罵什麼東西,他們仔細一聽就高興不起來了。

  聽到這個重傷的校尉一直重複咒駡,弄清楚是要揭穿自己等人要執行“軍侯之命”的呂哲,那位曾經的夷陵之主的所謂惡行,趙沖直接傻了,燕彼卻是隱晦地做出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他們生存的根本就在呂哲曾經下達的軍令上,要是讓這名校尉活著去把夷陵動亂的原因栽贓到呂哲身上,那他們豈不是沒了活命的機會?

  悄悄地,小心翼翼地,在除了趙沖之外的旁人沒有注意的時候,燕彼用匕首在百里瞿的左肋的傷口痕跡刺進去,直至完全沒入才抽出來。

  幹完這一些,燕彼對一臉震驚的趙沖說:“這人是重傷致死。”

  “呃,呃!”趙沖已經完全傻了,他看著已經氣絕的百里瞿,後面抬起手哆嗦地指著燕彼,“你、你……”

  燕彼“呵呵”了兩聲,警告地盯視趙沖:“你若說出去,呂軍侯要獲罪,你、我……”目光在周圍環視了一圈,“全部的人都會死!”

  震驚得渾身都在顫慄的趙沖也不知道明白了沒有,只是眼睛發直的不斷點頭。

  “好了,收攏的人數已經足夠,再多就要壞事。”燕彼邊說邊擦拭匕首上的血跡,配合著冷靜的表情給人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他扯了一下嘴角複道:“還有一事……”好像是要交代什麼似得,燕彼將趙沖領到偏僻的巷子,他推心置腹一般的說:“這件事情事關重大。江陵的秦軍應該快到了,我們且先回營換上秦軍戰袍。”

  好像失去思考能力的趙沖有些遲鈍地點頭轉身,他走了兩步突然後背傳來致命的疼痛,只來得及扭頭看去,看到燕彼面無表情地又在擦拭匕首,心智慢慢模糊的他心裡奇怪想“他剛才已經擦乾淨了,怎麼又有血跡?”,眼前慢慢發黑,然後就沒然後了。

  燕彼看著倒在地上失去生命的趙沖,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地走出巷子,招呼人手讓人收攏著救到的人退回營地。

  有人問起趙沖去哪了,燕彼一點異樣都沒有地回答趙沖辦事去了。

  亂糟糟的環境下誰也沒有功夫在意那麼多,他們只是按照事先商量好的步驟行事,一聽已經到了回營的時機,也沒遲疑互相招呼著就走。

  能容納一千人的營地也不知道被塞進多少人,一片人聲沸騰之下不少老弱婦孺擠在一起。他們臉上佈滿了驚恐,不少人更是受了傷。

  婦孺在這種環境無法保護自己,她們之中有些衣衫淩亂,有的身上的衣服幾乎無法裹體,想來是遭受了兒童不宜的暴行。

  哭泣聲與其它亂七八糟的聲音響聲了一片。

  帶著人回到軍營,燕彼瞧見亂糟糟的營地不禁皺眉,不過他沒有停留徑直走往營地中軍位置。

  到達目的地,他掀開帳簾走進去,對著早在裡面等候的人說:“搬出所有戰袍給青壯換上。”話聲剛落卻見他們圍成一圈看著地上一個人。

  帳內十幾人見燕彼回來,一名武士打扮的人叉手行了一個楚地的禮節,憂鬱道:“人找到了,不過死了。”

  所謂的人找到了的那個“人”正是燕彼與趙沖商量找來還在夷陵的蘇橋。

  燕彼走過低頭一看,地上的人脖子以下渾身的血跡,右臂那斷口處碎肉一片,也不知道是被什麼東西砸的,竟是砸得斷了,除此之外倒是沒看見其它明顯的傷口,估計是失血過多而亡。

  有人問:“怎麼辦?”

  按照燕彼的佈置,他們找來蘇橋是為了能與將要前來的秦軍接觸,最好是能夠第一時間找到呂哲,現在蘇橋一死,其中一個環節算是斷了。

  沒有出聲的燕彼像是在思考什麼,這時又有人問:“趙沖呢?”

  如果膽子小或者是心有負罪感,這時燕彼應該有所舉動才對?可是他沒有,他依然保持思考的表情。

  幾個人互相說“沒看見”“不知道”等等。

  估計剛才發問的也就是隨便起個話,連他自己都不是真的想知道趙沖去哪。

  後面竟然沒人在意了。

  從決定出營到成功救回大多數人的親人,期間又拉攏非常多的青壯擴大隊伍,他們對一開始就在佈局和謀劃的燕彼已經有一種下意識聽從的態度,霎時全部停止說話看著沉默不語的燕彼。

  “先帶人搬戰袍出來給青壯換上。”燕彼苦澀笑了笑,“至於怎麼與秦軍或是呂軍侯聯繫,彼再想想辦法。”

  眾人聽後各自走出軍帳辦事去了。

  等待軍帳中只剩燕彼一人,他臉上的苦澀消失,也不知道是面癱還是什麼,竟又恢復面無表情的模樣,低聲呢喃自語:“看來要冒一下險了?”

  說實話,呂哲當然知道燕彼這麼一個人,但是僅僅知道燕彼並不姓(氏)燕,是以前燕國的一名縣丞,其餘可以說是一無所知。

  要是呂哲知道燕彼懂得謀劃有做謀士的能力,那麼他必然會進行拉攏。可是燕彼從來都沒有在呂哲面前展現出什麼過人的能力?呂哲對燕彼有印象還是因為那次對練。

  不過呢,如果不是這一次必需有作為,無所作為就要為那幫動亂者陪葬,燕彼估計不會站出來又是謀劃又是佈局?從行事來看,他的能力也不知道有沒有完全被挖掘出來,只能看出辦事手段實在狠辣。

  不知道身邊一直藏著這麼一位人物的呂哲此時正渾身難受。他這段日子長期沒運動骨骼僵硬又連續騎了幾個小時的馬,不但渾身骨頭難受還可能是因為喝太多酒,又被一顛一顛搞得有種想吐的感覺。

  一校人馬刻意放慢速度歷經四個小時夷陵已經在望,宋伯看著前方因為火勢而被映白的天空雲層,下達全軍止步的命令。

  部隊一停,呂哲趕緊招呼後面趕上來的猛三等人:“來人,扶我下來,呃、嘔……”話聲沒落,穢物從口腔就那麼湧了出來,把聽到招呼靠過去的猛三噴了個全身。

  “……”

  猛三聞著胃酸和其它雜七雜八的味道似乎沒什麼感覺,趕忙將停止嘔吐的軍主從馬背上扶下來。

  經過那麼一吐,呂哲雖然臉色發白卻是好受了很多。他抬頭直腰看向夷陵的方向,然後再看向宋伯,卻是發現宋伯也在看自己,笑了笑顯得比較尷尬。

  “這裡離夷陵不到一裡。呂軍侯?”

  “職,在的。”

  “你可有膽量帶著親兵進去聯繫舊部?”

  “……”

  呂哲心裡很懷疑宋伯是不是要自己去送死。

  他是勤心盡力訓練了一千的山地兵沒錯,可是那一千人從根本意義上只是為南疆軍訓練,算不得是自己的部屬。

  要認真說起來,他還訓練了將近兩萬的青壯呢,可還不是大部分都參與動亂了?

  現在那幫山地兵是在與人廝殺沒錯,可是鬼知道是不是真的忠於大秦才會與人廝殺,要是過去了被直接砍了,那該有多冤枉?

  宋伯臉顯不悅:“怎麼?你不願去?”

  現在簡直就是有一種挖坑把自己埋了的坑爹感,呂哲剛才還很自信的說那幫山地兵在剿殺叛軍,現在要是不去豈不是顯得膽小又在扇自己的臉?

  “小心一些應該沒事?再則,要是那幫人真的沒有反叛,我過去聯繫之後帶著他們與宋伯內外夾擊,撲滅叛亂也算是一項大功勞?”心裡想罷,決定富貴險中求的呂哲嚴肅行禮,應:“嘿!”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5 10:49

第0117章 我命休矣

  夷陵動亂之下想要混入並不困難,無所謂什麼喬裝打扮,在這麼亂的環境裡還喬裝個什麼玩意,那根本是多此一舉。

  呂哲徑直脫掉身上的甲具露出黑色的緊身袍子,想了想將長劍解了下來交給別人保管,這年頭有劍的要麼是貴族要麼是軍官不會是普通人,所以長劍是帶不得的。

  換上長戈之後脫掉脫掉秦軍特有的足登淺履,他再檢查挑選出來跟自己進去二十來名親兵的裝束,叫他們一律脫掉腳下的靴子,覺得沒有問題也就讓他們準備武器。

  無需喬裝不代表不用在意細節,當今年代有靴子穿的人極少,一個兩個腳下有鞋子或許不奇怪也不引人注意,二十來個穿著鞋子的待在一塊狂奔,那是絕對會會引人注意的。

  帶著二十來名身上衣服漿洗得退色的親兵,一夥人脫掉秦軍特有的足登淺履也就上路了。

  漆黑沒有月色的夜幕果然適合用來做一些負能量的事情,呂哲等人還是借著映白天空雲層的火勢微微光線才能認出路來。

  秦時一裡是三百步,古代一步普遍是5尺左右,一尺約0.2-0.3米,所以一步約1-1.5米,百步就是100-150米。那麼按照現代的“米”的單位來計算一裡應該是不到五百米?也就是秦時一裡的里程比之現代的一裡要短。

  呂哲等人也不可能是直線前行,那麼繞來繞去,路程也自然會被拉長。

  在動亂之下夷陵的人根本不會老老實實只待在夷陵的地界之內,那麼秦軍的到來應該被人發現了?只是動亂的人沒有相應的群體制度,哪怕有人想報告秦軍來了的消息也不知道去告訴誰,他們在這種條件下獨自逃竄的機率會被無限放大。

  估計是因為這樣的原因,宋伯才敢於選擇在部隊靠近夷陵一裡後停下來修整?

  穿梭在植被茂密的道路之上,呂哲他們偶爾會遭遇一兩個人,不過都是互相看幾眼就各走各的路。他們之中甚至有人腳下一絆,撲倒在地時原本以為是草環還是樹枝,哪知一看之下竟然是屍體。

  離得越近,混亂的廝殺聲與哭泣聲就越清晰,也會發現獨自或者結伴從夷陵在往外面逃的人越來越多。

  在一直有人慌不擇路亂竄的情況下,躲避什麼的成了笑話。

  躲在草叢之中觀察,當自己覺得十分隱秘時,會有人驚恐地竄進去。這人發現草叢有不少人就會更加驚恐地拔腿就跑,那麼想要保密躲藏的位置就要追逐那發現的人。這種情況下談什麼隱蔽難道不是一種笑話?

  一次兩次,躲在草叢中的呂哲等人面面相覷之後乾脆走了出來,再繼續躲下去根本就是虐心!

  “用小跑的速度,路上儘量避免纏鬥,我們的目標是儘快到達目的地!”呂哲補充了一句聽起來搞笑但是十分現實的話:“路上除了我掉隊需要停頓之外,任何人掉隊都不要停下。”

  主角不見了龍套到了又有什麼用?明白這一點的親兵,他們也不管呂哲有沒有看見就是使勁點頭表示明白。

  出了植物茂密的地帶,親兵們自覺地將呂哲保護在中間,他們認准一條直線小跑起來。

  越加靠近夷陵,周邊的混亂就更為明顯,到處都是在亂跑亂叫的人,隨處也能看見屍體或是躺在地上呻吟的傷者。

  在這種情況下,二十來人手持長形兵器在奔跑一點也不突兀,因為到處都是在跑動的人,成群結夥手持長戈的更是不少。唯一有區別的是別人在亂跑亂竄,他們卻是有目標地朝某個方向前進。

  夷陵真的徹底亂了,沒有目的性的亂戰和奔跑成了主旋律,可能是火勢到處蔓延的關係,很多路都被堵死了。

  在前進的時候呂哲等人會遭遇靠上來就揮舞武器的人,親兵當然不會和這些人講道理,直接用戈矛捅翻也不管死了沒有,在呼喝聲中繼續前行。

  夷陵的中心縣城怎麼樣無法得知,不過週邊卻是被燃燒物冒出的濃煙所彌漫,跑步的時候吸入太多的濃煙會嗆得人氣管非常難受。

  呂哲經過一處水源時果斷讓人停了下來,他們撕破身上的衣物弄濕,將濕布條綁在口鼻處這才繼續趕路。

  大亂之後的環境已經大變,在有濃煙的環境下眼睛會被熏得眼油一直澀出來,使得本來就不廣的視線變得更加模糊,跑著跑著呂哲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身在何處。

  二十來人在一個稍微空曠一點的位置停頓,他們聞著煙味和腥臭的肉焦味,眼睛四處觀察,眾人互相映證下來總算大概判斷出自己所在的位置。

  “我們跑錯方向了,所幸沒有跑偏太遠!”

  意識到這一點,呂哲正要呼喝人轉移方向,剛剛轉身卻是看見一幫人影從不遠處的濃煙區跑出來。

  這些人的數量大約在百人左右,模樣顯得非常狼狽,他們被嗆得一直咳嗽,走出煙霧區就是半趴在地上。

  呂哲關注的不是那些人的狼狽,而是這些人手上幾乎都握有染血的武器。一路上他們沒少遇到人,持著染血武器的人也有,但是首次遭遇上百人手持染血武器的人群。

  一群人喘息過來馬上看見前方的有人,導致呂哲想要招呼親兵隱蔽已經來不及了!

  “……麻煩了!”

  如果現在呂哲選擇慌忙地逃竄,在這種道路差不多都被堵死的情況下必然會被堵在某個地方被一陣砍殺。

  以其逃竄弱了氣勢再奮起廝殺,不如現在就振作起來拼搏?如此他現在也就只有一個正確選擇,那就是悄聲讓麾下親兵準備廝殺。

  兩幫人互相盯視對方一小會,人多勢眾的一方吵嚷著從地上爬起來,人少這一方親兵們用最快的時間挪動位置將呂哲保護在後面。

  沒有互相叫囂那麼回事,人多的一方吼叫著就揮舞武器沖了上去。

  呂哲所選的親兵都是關中秦人,基本都有從軍的經歷。

  他們在呂哲吼“結陣”的刹那馬上列成兩排。很快排列完畢後,親兵們幾乎是同一時間下沉腰部右腳前踏,頓時赤裸的腳丫子與地面發出沉悶碰撞聲。

  一聲齊喝“嘿!”,兩排列隊慢慢小跑踏進,那杆三米多長的戈矛被雙手握著微微前斜向天空,跑出四米左右的時候戈矛被平放下來。

  那幫比較人多的一方正在前沖,沖得比較快的人看見眼前一幕,好像受到什麼刺激似得臉上大駭,而後竟是第一時間停住腳步不敢再沖。後面沖上來的人刹不住腳步,互相碰撞摔倒了一些。有人認出前方的人身份在喊叫什麼。

  “秦軍!他們是秦軍!”

  驚恐的喊叫聲從一部分人口中被吼出來,如果百里瞿還活著並在現場,記憶力足夠好的話,他會認出這上百人正是圍攻宅院被一個衝鋒驅散的那幫人。

  呂哲一見敵勢已亂哪裡還不懂抓住機會?他小跑過程中吼著“加速、加速!”,己方陣列聽命加速。

  雙方在發生接觸的第一瞬間,鮮血從一些人破開的身軀中狂飆而出,淒厲的慘叫響成了一片。

  事實也再次證明只會亂糟糟衝鋒的一方根本無法與有協調性的一方對抗。只是一個照面,列隊衝鋒的這方無損,對方卻有至少十五人永遠無法再從地上站起來。

  “左旋,左旋……”不斷發出指令的呂哲控制著隊伍的方向,兩排沖陣再次在呂哲的跑步帶動下從左側一拐,在一聲“驅!!!”的軍令聲中順勢又衝鋒而上。

  秦軍衝鋒歷來就是氣勢十足,一旦開始衝鋒就是有我無敵的姿態。在這種情況下,這群沒有協調的亂軍若是有足夠的狠勁沖上去纏住,那麼呂哲等人必然會被咬上失去前沖的慣性,演變為混成一片的亂鬥,最終被依靠人多的一方擊垮。

  可是那樣的事情沒有發生,呂哲帶動佇列來回衝鋒了四次,對方損失了三十來人之後膽氣徹底喪盡,竟是一哄而散各自奔命而逃。

  對方一逃,呂哲自然也不可能帶人去追,他詳細看一下己方的人員,發現有六人帶傷其中一人傷勢頗重。

  呂哲走過去低聲問:“能走動嗎?”

  腹部不知道被什麼東西捅傷的親兵捂住傷口,咬牙說:“可以的。”

  傷兵必需回答“可以”,不然在戰場需要趕路的現實情況下,受傷嚴重的士卒會被留在原地。

  必需說這無關乎道德也不是不重袍澤之情,而是殘酷的現實,更是多少次付出慘重代價所吸取的經驗。

  救一人或者少數的幾人去拖慢速度(時間),最後導致犧牲掉更多的人或是使得戰爭失敗,這估計只會在演義中發生。

  殘酷的現實下,呂哲再次“嘶啦”一聲撕開自己的袍子,撕出一條條足夠長的布條,分給其餘輕傷的親兵,他再去親自包紮那名腹部受傷的親兵。

  用力一勒之下劇痛使得那名親兵痛哼出聲,呂哲也不知道自己該露出什麼樣的表情,先是問:“你叫什麼名字?”

  重傷的親兵答曰:“恧”

  聽成“女”的呂哲道出實情:“那麼女,你一定要跟上,別掉隊了。掉隊會死掉的,明白嗎?”

  世人皆說秦人殘暴,很多時候並不是單指他們對待非秦人產生暴行,這裡的“殘暴”有著太多的意思。

  秦軍在戰場廝殺會爭搶首級,有時候甚至會為了一顆首級互相打鬥。在作戰時也不會停留下來照顧重傷的袍澤,他們總是拋棄情感只為達到目標。

  秦人總是習慣按照規章,也就是秦律來行事,秦軍在作戰時不會出於感情來做出選擇,顯然也是世人彰顯秦人“殘暴”的理由之一。

  不明白為什麼會那麼做的人們,他們哪裡知道正是這樣的秦軍才會在戰場上獲得一場又一場戰爭的勝利?

  無法用絕對的話語來這麼判斷秦軍這麼做到底對不對,士氣旺盛且有目標的秦軍會因為這樣的“傳統”不斷獲得勝利。估計在未來的某一天,秦軍也會士氣低落且失去奮鬥的目標,因為這樣的“傳統”而覆滅。誰又說的清呢?

  重新上路,這一次有了上一次的教訓他們儘量走熟悉的地形,路上倒是再次碰見幾股人,有的直接錯開有的再次廝殺,不過倒是沒有損失人手。

  不過他們也沒有一直那麼好運,某次進入一個拐角遭遇埋伏時,呂哲這方第一個照面就被投擲而來的短矛幹掉了兩人。幸好是呂哲反應及時讓親兵快速退卻,不然可能會損失更多。他們退回拐角連停頓都沒有,直接竄入一條岔道,等待那幫埋伏的人追上來時,呂哲等人已經消失在濃煙之中。

  驚魂什麼的是有的,不過也僅限於這樣而已。呂哲等人退出濃煙區又是雙目眼淚直流,抬手擦拭掉悶頭繼續趕路。悲痛?當然會因為袍澤陣亡而悲痛,不過還得繼續完成既定目標,不然要失去理智回頭與那些人拼命去報仇嗎?

  跑著跑著,再次穿過一道兩旁滿是火勢的道路後,他們總算看見前方的營地,不過卻是看見那裡或聚或散圍著數千人。

  暫時停步觀察,呂哲粗點一下人數,發現己方只剩下十六人,除了被埋伏時損失的兩人,那名叫“女”的重傷患和三個不知道叫什麼名字的親兵竟然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跟丟了。

  “軍主,快看!”

  呂哲順著猛三所指的方向看去,營地圍欄靠後一些的位置插著一杆大旗,那個黑底白字的三角旗正在迎風招展,仔細一看竟然能夠在“秦”字的旁邊發現“公大夫、呂”的字樣。

  剛才還在因為戰友陣亡、失蹤心傷的呂哲瞬間心情變成大喜,他情不自禁地喊:“竟然豎我放在中軍大帳的軍旗?這幫人果然能夠為我所用!”

  哪怕是到二戰時期,華夏依然有軍旗在則人在、軍旗失而人亡的傳統,一杆軍旗對炎黃子孫的影響從來都是深入骨髓的。

  營地豎立起寫有“公大夫、呂”的軍旗,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和因由,只說明這幫人表達出忠於呂哲的資訊!

  大喜過後呂哲卻是皺眉:“營地外面太多人圍住了,該怎麼進去?”

  營地之外的人似乎有不同目的,有的在懇求裡面的人打開營門讓其進去,有的卻是在叫囂,更有試圖衝撞圍欄而被營地內身穿灰色戰袍士卒殺傷的人。讓人側目的還有什麼?是那些不知道什麼原因互相在營地外混成一團廝殺的人!

  目光所能及的區域一片混亂,呂哲讓親兵不要排成整齊的佇列而是顯得無次序一些,最後咬牙:“我們緩緩靠上去。記住,不要跑,不要挑釁任何人。”

  個別反應過來意識到軍主要幹麼的親兵一臉的錯愕,他們認為那麼做實在太過危險了,要是路上被圍住可沒有拐角和濃煙暫時可以躲避了,一旦有個差錯那就是必死的局面。

  不過軍主已經下令,他們只能照做。

  緩緩地,看似沒有什麼目的性,呂哲等人儘量離有衝突的地方遠一些,緩慢地向營地靠近。

  營地之前什麼人都有,也不止是呂哲這幫人在向營地走去,這樣一來倒也沒有將他們特別的凸顯出來,竟是有驚無險地靠近營地門前大約三十米的位置。

  越是離營地越近周邊的人就越多,呂哲能聽到怒駡聲、哭泣聲、祈求聲。

  營地的人對這些人的反應是不接近三十米以內就不管,一旦接近了不管是男女老幼就是一波箭矢射來,射死了拉倒,沒射死不退就繼續射,以至於營門之前倒斃著許多中箭而亡的屍體。

  親兵們艱難地護衛著呂哲擠上去,等待佔據一塊位置站穩了才看見營前滿是屍體的這一幕,知道想要借著混亂混進去的設想是不可能成功了。

  正在想辦法的呂哲耳朵裡突兀傳來一聲慘叫。他轉頭看去,看到距離自己這邊不到十五米的位置,有兩幫人不知道因為什麼打了起來。

  那兩幫人廝殺之下,旁邊的人怕被波及趕緊向四面退去,這邊混亂的場面竟是引來營地裡的弓兵發出一波箭雨……

  箭矢覆蓋之下,不斷有人中箭倒斃,呂哲所在的位置也有箭矢飛來,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倒楣了,竟然在十來名親兵的護衛之下,親兵沒人中箭他卻是被一杆流矢射中肩膀,霎時發出一聲悶哼。

  要是中箭部位再往下那麼一些,穿透進去的三棱箭頭就要把肺葉給射穿,這時呂哲就該口中不斷冒出血泡,然後慢慢等死了。

  剛才下令放箭控制局勢的人正是燕彼,他此時此刻終於不再面癱,而是臉上終於有了著急的表情。

  他們已經派出幾個隊伍出去聯繫即將到來的秦軍,不過沒有任何一支隊伍返回。

  為了不讓秦軍一開進夷陵就進行無差別的鎮壓,燕彼冒著被亂軍圍攻的風險讓人將翻找出來,繡有“公大夫、呂”的軍旗豎立起來。

  這樣一來秦軍開來會不會進攻無法肯定,不過倒是有亂軍看見秦軍軍旗立刻朝這邊殺了過來。

  燕彼組織人將亂軍抵抗在軍營之外,連續擋了幾波無法破開圍欄和營門的亂軍,這些人進攻無果之下倒是退卻了。不過更多看到軍旗的人圍攏了過來,所幸這些人並不是全部來進攻,而是大部分尋求保護的人。

  營外的人越聚越多,派出去的人一直了無音信,又有人不斷地衝擊圍欄和營地,光靠肉搏幾乎無法抵抗,這樣終於讓燕彼產生焦慮的情緒。

  萬幸的是軍營之中有呂哲早期從江陵申請過來的兩百張一石弓和一萬支箭矢,燕彼將弓與箭發放給善射的人。幾波箭雨之後終於讓衝擊營門的人退去,不過他心裡倒是越來越著急了。

  “估摸時辰秦軍早該到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還沒有秦軍進入夷陵鎮壓,但是再無法聯繫上秦軍,外面有這麼多人……秦軍有八成可能會直接無視軍旗連營地都進攻!?”

  有連絡人和沒連絡人是兩個概念,燕彼就是清楚這點才會焦慮。他是完全不知道剛才下令放箭差點把生存的希望給親自葬送了,這時正焦急地來回渡步。

  胳膊中箭的呂哲覺得疼、很疼,他被親兵護著被人群卷著退了一段距離,蹲坐下去後目光透過人牆的縫隙兇狠地看向柵門之後的弓兵,什麼“媽逼!”“草他爹”之類的國罵徑直罵出來。這中箭還真是他媽鑽心的疼啊!!!

  這一兇狠,呂哲環視眾親兵一眼:“有不怕死的嗎?”

  眾親兵聽後不知道自家軍主這麼問有什麼用意,倒是猛三毫不遲疑立刻出聲說:“請軍主吩咐!”

  呂哲剛要說些什麼,嘴巴張開要出聲了不知道為什麼卻沒有將話說出來。他眼睛死死盯著營門的方向,本要讓人冒死沖上去的話變成驚訝的呢喃:“燕彼!?”

  猛三迷惑地重複“燕彼?”兩字,轉頭也看到燕彼的身影應“嘿!”就要作勢沖……

  剛剛要邁出去的腳被半蹲在地上的呂哲眼疾手快一拉,被拉住的猛三直接跌個啃狗屎,霎時下巴被嗑得血肉模糊。

  剛才是沒看見熟人,呂哲迫不得已只有讓人找來可以遮擋箭矢的盾牌冒死靠上去喊叫,這時發現燕彼之後情況又是不同了。

  呂哲重新站起來之後目光炯炯地盯著大概四十米外的燕彼。

  “靠上去,慢慢靠上去。”呂哲說著率先邁步,有兩個親兵要走到前面被他撥開:“別擋住我,你們等下跟我一起大喊燕彼的名字。”

  有親兵表忠心:“軍主,這實在太危險了,還是讓職為您阻擋箭矢!”

  “這時還擋你媽的箭矢,蝗蟲一般的箭矢射過來,該死就絕對活不了。”又疼又累之下呂哲心裡無語吐槽,嘴中卻是下意識說:“我會死,但絕對不是今天!”

  嗯!那是模仿某個電影的臺詞。在這種場合聽來絕對是狂拽酷霸屌炸天的典範。

  不知道這個“梗”的親兵們當然不會被那王八之氣震到,他們才不管那麼多,不顧呂哲的咒駡重新將自家軍主圍在中間護衛起來,這才向前挪動。

  重新靠近營門三十米左右,見營地沒有射來箭雨的呂哲賭對了心裡鬆了口氣,他見周邊只有自己這麼十幾個人,當機立斷推開前面擋著的親兵,呼喝:“跟我喊——燕彼!”

  十幾個人齊聲高喊之下,哪怕是周遭環境吵雜,呂哲等人重複呼喊之下,“燕彼”兩字也是清晰可聞。

  滿心焦慮的燕彼聽到有人呼喚終於停止渡步,他轉頭看向聲音的來源,看見十幾個人很明顯地靠在最前方在不斷呼喚自己,起先以為是派出去的隊伍有人返回,一聽聲音卻是不對,那些人呼喚的口音分明是關中人。

  這一發現令燕彼產生期待,他沖到營門前雙手握住粗大的柵門木,仔細看一眼似乎怕看錯似得,他揉了揉眼睛再繼續看,確認之後失聲道:“軍侯!?”

  燕彼發現有周圍的人正緩緩靠近正在大聲呼喊的呂哲等人,真正是大喜之後立刻大驚,語無倫次不斷喊:“快,快,射死他們,不,不不不……,別射那些在喊的人,是射那些人周邊的亂軍!”

  說實話,弓箭手們完全聽愣了,等待理解之後在校對方向的人口令聲中發出箭矢。

  呂哲正高興燕彼有反應了呢,察覺到周邊有人不斷在圍攏過來心裡遲疑,著急看向營門處時看見一兩百弓箭手竟然放箭,而似乎箭矢是飛往自己這個方向,直接肝膽俱裂口呼:“我命休矣……”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5 10:49

第0118章 安得猛士

  茫茫多的箭矢破空而來,能夠經歷這種場面而面不改色的人要麼是當時就被嚇傻了要麼就是膽色過人。

  呂哲自認膽子不小,但是第一次看到密密麻麻的箭矢帶著破空聲朝自己這個方向射來,刹那間腦神經已經向身體“發出”閃避的指令,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一時間身體不聽使喚竟是站在原地?哪怕是臉上的表情,也是改都沒法改變的保持原來愣神的模樣。

  箭矢破開衣服鑽入肉中,刹那間它的箭鏃穿透身軀,帶出仿佛正在綻放的花蕾。

  一朵朵顏色釁紅的花朵伴隨著悶哼或是淒厲的慘叫爭相顯示存在感,用生命演繹血腥美麗的人奔跑中重重地砸向地面,一個、兩個、越來越多……

  等待身體能動,呂哲護住要害往前沖的姿勢才做出來,慢半拍地向前移動的過程中發現箭矢不是射向自己,目光看見營門被打開且沖出一隊人。

  不止一波箭雨被射出,連續幾波箭雨之後,那些認出呂哲想要衝上去的人成片的倒下。

  在外人看來,肩膀中箭的呂哲是一臉堅毅地站在原地,看著射來的箭矢不閃不避被當成一種智珠在握的淡定。畢竟連續幾波箭雨最後箭矢射中的人不是他,而是明顯帶著惡意想要靠上去的那些人。

  其實這種反應是自然症狀,畢竟腦垂體分泌過快會加大麻素等元素的產生,使人在受到驚嚇後身體無法控制。這種情況下人的思想是敏捷的,但是身體的反應會變得異常遲鈍。

  親兵們反應過了自然也是跟隨在呂哲的身後往前奔跑,三十米的距離不過幾秒就與營地出來的人會合,眾人合成一股護著呂哲就進入營地。

  木柵門被合上之前,弓兵又不斷射箭將見到營門打開要撲上來的人大批射倒,呂哲聽著身後不斷傳來的慘叫,手捂著還沒有拔出箭來的肩膀部位看著一臉喜悅的燕彼,臉色也不知道是被氣的還是被嚇的有那麼些蒼白。

  燕彼喜悅的表情在看到軍侯中箭後僵住了,他趕忙單膝跪地:“誤傷軍侯,有罪,有罪!”

  呂哲就算要追究也不是現在,再則這真的是誤傷也無從追究而起。他四處掃視一下,道:“起來吧。”等地燕彼站起來,複道:“說說你知道的情況。”

  營地之內滿是人擠人的畫面呂哲看在眼裡,他初步看了一下手持武器在保護圍欄和營門的人數,見其有帶隊的人得出這是一支存在戰鬥力隊伍的判斷。只是營地範圍雖然不大,不過光線略微昏暗,無法看出營地內有多少兵卒。

  燕彼顯然知道呂哲問的是什麼,答道:“稟軍侯,營內戰兵約有三千余人,營外的六千餘人也不全是叛軍。若是軍侯有意,或許還能收攏更多的人手。”

  “三千戰兵?”

  沒有記錯的話,夷陵的兵器庫儲存的武器也就一萬件,營地內準備的兵器是一千五百件,呂哲上次帶兵去剿殺百越部落時又消耗了一些。

  動亂之後燕彼竟然還能獲得三千多件兵器?不過呂哲沒多問,徑直道:“喊來帶兵的軍官到中軍大帳見我。”

  燕彼自然聽命前去召喚。

  有一件事情呂哲比較印象深刻,記得剛才一路來時看見的亂軍,他們之中只有少部分擁有金屬兵器,其中大部分是棍棒之類。

  他想:“他們是襲擊府庫奪了兵器?還是幫助秦人守住府庫獲得兵器?”

  如果是後者那自然沒事,府庫的看守者都是秦軍,要真的是這夥山地兵襲擊了府庫,那麼這夥人亦是叛亂者!

  呂哲不動聲色看向周邊,看到認出自己到來而在歡呼的人群,再看不遠處的那群弓兵,實在無法判斷出什麼結果。

  “奇怪,燕彼說外面有六千余人,營內大概也有五千餘人,夷陵總共有八九萬人。那麼其餘人哪去了?”

  心裡想完,呂哲且先不管這夥人是怎麼獲得兵器,只要他們願意聽命於自己,哪怕是襲擊府庫才獲得兵器也不打算追究了。

  做出決定,呂哲開始邁步往中軍走。

  一路上看見呂哲到來的人們爆發出更大的歡呼聲,說明他的到來是受歡迎而不是敵視。他來時還擔心會遭受敵視,現在總算能夠心裡悄悄鬆一口。

  在親兵的護衛下呂哲來到了中軍大帳,本來在帳中的人看清來人是誰,他們皆是一驚隨後又大喜地行禮問候。

  深怕有人行兇的親兵們戒備地隔開,不讓任何人靠近軍主。

  親兵們的這種舉動在他們看來卻是再正常不過了,沒有露出不滿的情緒,反而是覺得這樣才算合情合理。

  這些人是誰呂哲大都沒有印象,他看見被翻得亂起八糟的帳內很恰當的露出皺眉的表情,隨後走向主位在長案後盤坐下去。

  皺眉的表情自然被目光一直在呂哲身上的眾人看見了,他們還沒反應過來卻聽剛盤坐而下的呂哲訓斥道:“混帳東西!竟然將本軍侯的大帳弄成這般模樣!”

  聽見訓斥,他們心神被奪竟然下意識就是跪地請罪。

  呂哲也是借機試探這些人的反應罷了,哪會真的去計較。他見目的達到,正要放緩語氣說話眼角卻看見一側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蘇橋!

  他們見呂哲臉色變得難看,再順著目光看去,有一名武士打扮的壯士遲疑聲道:“稟軍侯,我等救回蘇橋之前他已經死去,並不是我們所為。還請軍侯明鑒!”

  呂哲眼神變得銳利,看得眾人心生不安。

  他們哪又會知道呂哲見到蘇橋躺在那裡的時候以為是這幫人所殺,心裡出現驚疑不定的情緒?

  說句大實話,呂哲根本沒想過會非常順利的讓他們聽命於自己。他只帶十幾個親兵過來的舉動異常冒險,一來就表現得強勢也只不過是外強中乾的一種體現。

  不過這些人可不會那麼想,甚至是呂哲越強勢他們就越服從。

  現實就是這樣,如果呂哲來了表現出一副有求於人的示弱態度,他們估計會產生一種心裡拿捏一番的姿態,甚至有可能會出現一種無法預料的抵制態勢。反而是呂哲一來就表現出強勢,讓他們下意識把自己擺在“弱者”的位置,霎時生不出反抗的心思。

  呂哲見火候已經夠了,明白再“加壓”會適得其反,當下也就一擺手不願意出聲。

  在一種特殊的“氣場”影響下,帳外人生沸騰帳內卻是寂靜無聲,這種安靜等待燕彼報名而入才被打破。

  歷經一路險阻,差點被射死,再進入軍營。一切的一切遭遇,呂哲臉上表情可以偽裝,內心的情緒卻是自己清楚。什麼忐忑、疑慮、不安,隨著外面不斷報名進入的人唱名,他算是真正的心安下來。

  報名而入是一項學問,恰恰呂哲有專門的學過,霎時明白這支武裝是真的能聽從自己的軍令,而不是一直靠自己臆想來猜測。

  跟隨燕彼唱名入帳的人足有十三人,他們進來之後先後對坐在主位的呂哲彎腰拱手行禮,等待呂哲說“各自安坐”才找個地方屈膝跪坐。

  從他們的舉動中呂哲發現一個現象,這些人以前肯定都有帶兵的經歷,從他們進入帳下意識列隊行禮致意就能看得出來。而個別稍微年邁的人,更是有一種當久了軍人才會有的氣質。只是不知道他們從前的官職,之中最高的軍職是什麼。

  以前不是沒想過要挖掘有才能的人出來擔任基層軍官,不過想法設法之後效果奇差。現在呂哲看到一時間湧出這麼多能帶兵的人,哪裡會不知道夷陵不是沒有人才,只是不願意為其所用罷了。

  “或許可以趁這一次機會收攏一些人?”心裡想著眼睛環視在場諸位一圈,呂哲最後將目光停在看似主導者的燕彼身上:“說罷。”

  本是屈膝跪坐的燕彼挺直了腰杆拱手致意,說道:“您離開之後校尉百里瞿上任為新的夷陵之主。百里校尉來時,初始還能各自相安無事,後面他將您的佈置取消或更改。時常無故對待夷陵眾人,輕者鞭打、重者砍頭。如果是觸犯秦律自然不會心生不服,但是太多無辜的人並沒有觸犯秦律被鞭打和處死……”

  燕彼沒有馬上彙報軍情,而是口齒清晰像是在講“因果”似得緩緩道來。

  心裡思量其它事情的呂哲也不阻止,一直聽下去。

  帳內諸人見呂哲願意聽動亂的因由,不少人心裡紛紛生出喜悅之感。不是他們情感豐富,而是呂哲願意聽代表事情還有轉圜。

  他們之中有不少人認為呂哲到來只不過是想利用他們鎮壓騷動,事後必然會再行清算,畢竟以前秦軍就這麼幹過。

  現在呂哲願意聽,且不像是在敷衍,儘管不是人人肯定,但是這本身表現出的就是江陵秦軍的一種態度,這種態度對他們尤其重要。特別是在無法抵抗的情況下,很多人也不願意放棄哪怕只有一絲的希望。

  燕彼說著總算說到動亂的爆發的階段:“……鄭氏、昭氏因為族中嫡長子被百里校尉所殺心懷怨恨,兩氏聯繫族人與一些心生不滿的人、一些能夠召集人手的人,相約殺死校尉百里之後起兵攻打江陵。”

  “噢?”呂哲繃緊著臉,“能夠召集人手的人?”

  “實不相瞞,小人與在座諸人也被聯繫過。”燕彼說到這裡暗暗觀察呂哲的表情,見呂哲眉頭一挑,這才繼續往下說:“說實話,小人心動了,畢竟百里瞿實在不把我們當人,只是感念軍侯對待我等寬容,心裡猶豫不決……”

  這還算合理,呂哲以前真的是待他們非常不錯,不但沒有虐待還盡力改善他們的生活,古人講究“滴水之恩,湧泉相報”,說是感念呂哲還是相信的。

  暴亂的發起者鄭氏和昭氏想要暴動聯繫會帶兵的人不會令人感到意外,不過看帳內皆是會帶兵的人,不知道像他們這種曾經做過將校的在夷陵有多少?沒有資料也無法判斷鄭氏和昭氏聯繫到會帶兵的軍官,數量多寡。

  呂哲截斷話,問:“你可有向蘇橋說起這件事情?”

  燕彼答:“沒有。”他見呂哲面如死水,裝著惶恐的模樣起身趴在地上,“實在不是小人不想,而是那時您深陷牢獄。”言下之意就是說了也沒有什麼用。

  沉默了一下,呂哲先是用巡視營地的理由將親兵們調出大帳,足足過了有一會才說了一句不相干的話:“你、你們,能夠在混亂之下組織人手固守營盤,又能收攏人充實實力,足見是有才能的人。”

  不少人臉色一變,這話可以聽成是在怪罪他們以前不出力,也可以當成他們被認為是一種隱患。

  呂哲卻是一臉的嚴肅,不理會頗然變色的眾人,繼續說:“這次夷陵動亂受到傷害最大的是誰,想必你們自己有所判斷。我一直致力於穩定夷陵,恢復你們的生活次序,使得更多人能夠在好的環境下生活得好一些。現在我問你們,在夷陵動亂停止之後,諸位可有人願意助我?”

  助你?不是助大秦?聽後不知道有多少人心神大震又是驚訝又是疑惑,他們不明白那句話是什麼意思的同時卻是聞到一種“野心勃勃”的味道,一時間竟是錯愕當場。

  聽到那句話的燕彼心裡大驚,幾乎是什麼情緒都有,獨獨沒有疑惑。此時他心裡在想:“不對勁,這種拉攏不是代表秦軍要拉攏我們,他……是代表自己在拉攏?”

  經過這次動亂燕彼心裡產生很多想法,以前的沉默和藏拙現在看起來非但無法自保反而是犯傻。他不想再庸碌無畏地讓別人判決自己的命運,做了那麼多就是想要先攀上呂哲的大腿,之後再另行圖謀。

  燕彼察覺到呂哲此時的行為,深知代表秦軍和代表自己拉攏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他腦海中不斷思索不斷思量。他敏銳地發現呂哲去了江陵一趟回來後變了,以前的呂哲行事謹慎從不冒險,現在竟然帶著十幾個親兵就敢於來到夷陵,更敢在亂軍之中不怕暴露自己,這是非常明顯的變化,與之之前簡直是判若兩人。

  “或許呂哲到江陵後也被什麼事情刺激到了?”以己度人的燕彼這麼想著。

  燕彼現在還說不上呂哲的這種變化是好是壞。不過聯想呂哲以前對待六國遺民不像其餘秦人“殘暴”,他做出了一個決定。

  “軍侯,能不能單獨說話?”說完這句,燕彼眼神變得異常銳利,更深層的還有一種試探。

  “單獨說話?”呂哲點頭站了起來,率先走向被布簾隔開的內帳。

  大帳之內的眾人就那麼看著兩人一前一後進入內帳,他們面面相覷之餘陷入一種思考之中。

  不止是燕彼聽出呂哲話語的意思。一些聽懂了的人,他們一方面不太確定呂哲那兩個“助我”是想幹什麼,另一方面是短暫的時間沒反應過來一時沒有表態。

  這些人對呂哲其實是那種不喜歡也不討厭的心理。經過這麼一次動亂之後,他們對比了一下,意識到呂哲做主的日子過得比較好,心裡才產生一種親近感。

  他們回想一下,想到了太多,其中就包括呂哲一點都不像秦人。這裡的“不像”是指呂哲的一種“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普世價值觀,還有就是不像其餘秦人防六國遺民像是在防備仇敵。

  “你怎麼看?”

  “……看不透。”

  “是啊,看不透。不過不像是要借這次動亂收攏我們,做那種割據一方的事情。”

  “秦國現在如日中天,哪怕是想要有所作為的六國遺臣都不敢輕動,何況乎只是一個初步展露野心的軍侯?”

  “喔!?你料定‘他’是想要培植勢力,以待日後?”

  “噓……,秦國強大如斯,只要秦王不昏庸、內部不瓦解,依然會強大下去。還講什麼‘後日’?且看看燕彼與他說了些什麼。”

  “我倒是覺得可以助他,畢竟由他來驅使我等,日子過得不是那麼艱難。”

  “……也許。”

  紛紛議論,議論紛紛,帳內諸人有了各種各樣的情緒,看見呂哲當先從內帳出來,燕彼緊隨其後。他們竟是無法從兩人的表情看出到底談了什麼,霎時安靜下來。

  呂哲重新回到主位盤坐而下。

  燕彼卻是沒有回到自己的位置,而是走到帳內正中央雙膝跪拜行大禮,口中鄭重說道:“彼,願聽驅使!”

  這一舉動令其他人再次面面相覷,有十二人也做出決定從座位站起來。

  他們走過去一同下拜,口呼:“願聽驅使!”

  這些做出選擇的人大多是三十歲到四十之間,餘下沒什麼動作的人基本都是五六十歲。

  可以想像三十來歲正當壯年的年紀,這種歲數正是不甘寂寞想要做出一番事業的黃金年齡。再有剛才呂哲贊言他們是有能力的一群人,他們不走出來表示願意效力難道要被當成隱患?

  呂哲露出大喜的表情,他從主位站起來走下去一一扶起,口中說道:“如此,哲先謝過諸位。”

  不管是虛假還是真實,願意表現出禮遇就是一種態度,他們也會適當的露出感動的表情。當然,是真的感動還是在表演,何必在意這些細節呢?

  各人重新坐定後,呂哲讓燕彼彙報軍營現在的可用兵卒。

  也不知道剛才兩人在裡面說了一些什麼,燕彼竟是十分傾心盡力地講述,話語簡潔意思清楚,沒幾句話也就說完了。

  “三千餘人?”呂哲一一看向剛才效忠的十二人,說道:“將這三千兵卒整編為六隊,每隊五百人。你們自行商討誰為主誰為副,每兩人臨時作為正副各自統領一隊。”

  十二人拱手應“是”“喏”“准”等話,每一個位元組都表明他們本來的故國是哪一個。說“是”的人是燕人,“諾”則是楚人,“准”只有魏人會用。

  呂哲心裡暗自記下,這六人有五名魏人、三名燕人、四名楚人,奇怪的是人數占得比較多的趙人和齊人竟是一個都沒有?

  “找出曾經是斥候的人,讓他們五人一隊悄悄出營,探查宋伯所率的一校人馬在哪、在做什麼,同時查探鄭氏、昭氏糾集的兩萬人眾又哪去了。”說到這裡,呂哲隨後對著留名臨時充當五百主和副手的人下令,點出六人,“出去整軍,你們三隊人編選兵卒之後到營門位置……”看向餘下幾個人,“你們則各自選擇一面位置防禦圍欄。”

  又是發音不統一的應命聲,呂哲現在也沒打算就糾正和統一,示意他們出去準備。

  當呂哲發佈命令的時候,燕彼卻是用隱晦的目光兇狠地掃視剛才沒有表態的那些人,他聽到呂哲召喚,出聲道:“職,在。”

  呂哲一擺手:“你跟我來。”

  兩人又是進入帳內,留下那七個沒有做出選擇人待在原位離開也不是不離開也不是。

  足足過了有那麼一刻鐘吧?正當他們見沒人再返回要離開時帳簾被拉開了。

  一隊十三人的兵卒進來,二話不說就是捅出長戈瞬息間殺死離得近的兩人,餘下的五人中有三人錯愕又是被戈刃鉤到脖子頭顱被斬,等待剩下的最後兩人想要反抗哪裡還有機會?戈矛刺來時又立時斃命。

  描述起來的字數很多,不過那一切發生起來,從為數十三名的親兵進去到將七人殺完,整個過程還不到兩分鐘。

  從內帳進去此時卻是站在大帳正前的呂哲聽見裡面沒有動靜了撩開帳簾一看,猛三正帶著人將那七人的首級一一割下。

  呂哲重新放下帳簾,轉頭看向強烈要求將沒有從命之人殺掉的燕彼。剛才他叫燕彼進入內帳是要近一步商討怎麼將營地周圍的六千餘人進行區分,沒想到燕彼進去後竟是馬上建議殺掉還在軍帳裡面的那七個人。

  “這七個人不殺是隱患,大大的隱患!”當時燕彼是一臉的認真,他說:“軍主殺掉他們可以去除隱患,畢竟他們可是親耳親眼看到剛才帳內的一切。殺掉他們不但能震懾再有不服從者,還能使已經效命的看清您的決斷之果決。做大事者最忌遇事猶豫不決,您說呢?”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5 10:50

第0119章 天賜良機

  燕彼這麼建議是在試探,他很想知道這位有志向的軍主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若是呂哲堅決不殺,他也會理解,只是心裡評價會低一些。要是做出猶豫不決的神態,他則會非常失望的只是將呂哲作為向上爬的階梯。沒想到呂哲只是一思量就馬上同意,這是實在讓他感到意外。

  就如所言,做大事者最忌遇事猶豫不決,哪怕是不知道對錯果斷行事,最後做錯了也總比猶豫半響不下決斷好很多。

  這無關於什麼,只是上位者應該有的一種氣魄,連基本做出選擇的氣魄都沒有,那還做什麼事!?遇事能夠殺伐果斷,這是做大事者的首要條件之一。

  呂哲並不知道那是燕彼在試探,他只是單純的認為這個建議很對,畢竟燕彼才是組織這些人防禦的人,比他這個初來乍到什麼都不瞭解的人要強很多。既然燕彼建議殺,那必定有殺的理由。

  再則,他根本不認識裡面那些人,現代國人對於陌生人的態度就是“管他死活”的節操。不是很在意裡面那些人死活的他,何不做出一個從諫如流的姿態?

  當機立斷的做出選擇後,呂哲能夠從燕彼的表情上看到一種“遭遇明主”的態度,這使得看多了三國小說的某人心裡閃過一句“君擇臣,臣亦擇君”,霎時不知道為什麼有了一絲絲得到“認主”的滿足感。

  要是呂哲知道燕彼之前殺掉百里瞿又幹掉同僚趙沖,那一絲絲的滿足感不知道會不會消失?不過以他“異于常人”的思想,估計是大呼“毒士”的可能性居多。

  燕彼有沒有作為毒士的才能現在還不可而知,不過這人倒是在建議:“軍主,職認為現在從夷陵開來的那一校人馬不是關鍵,我們不妨先行將營外的六千多人先安撫或是剿滅,隨後分軍掃平或是收攏各股還在流竄的亂軍?”

  記得在從江陵出發之時,屠睢讓宋伯多聽呂哲的意見再決定怎麼行事。可是宋伯一路上根本沒有與呂哲交談,也就別談什麼詢問意見,可以想像身為校尉的宋伯打算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

  呂哲當然不知道屠睢曾經的吩咐,不過保住夷陵的元氣對接下來的南侵很重要,他簡約說:“可以!”,至於燕彼打算怎麼做,他且先看著,倒也能借這個能夠控制的局勢看看剛剛收攏的這個人有多大的本事。

  在呂哲沒有前來時燕彼自然可以毫無顧忌的下令,正主來了之後燕彼只能以建議的形式建言,隨後由呂哲出口發佈命令。

  當然,聽從建言與傀儡搬的操縱是兩個概念,呂哲有自己的想法。在他的號令中,老弱婦孺和受傷的人逐漸被集中往營地中心,讓出足夠的空間給予即將到來的兵卒。

  這些老弱婦孺在呂哲來時盡情歡呼,已經將擔任過夷陵之主的呂哲視為保護者。他們之中的大多數親人現在是呂哲麾下的兵卒,現下配合就是保護他們的親人也是保護自己,無不儘量安靜地跟著引導的人走。

  剛才被臨時任命為正副帶隊官的那些人倒也是有不錯的行事效率,大約半個小時就有三隊人被集中到營門附近。

  呂哲佈置完弓箭手,對著其中兩隊的帶隊官命令:“出去之後大喊‘全部蹲下別動’,聽命者放過,敢於衝撞者殺!”

  四個被臨時任命的人又是一陣音節不同的應命聲。

  呂哲看向另一隊的正副帶隊官:“你們負責監視蹲下的人,等待營地右側方的空地被清理出來,將這些人分批帶過去。”

  指令非常的簡單易懂,他們當然沒有疑惑。

  “等待戰鼓響徹行事吧!”說完受命的正副隊官離去,呂哲轉頭看向燕彼:“之前的伙食是由誰負責?”

  燕彼開始大喊一個叫“商”的人,或許是口口相傳還是什麼傳信手段,一會兒一個大約半百的人鞠著腰過來了。

  呂哲看著有些驚怕有些拘束的來人,問:“有足夠的清水和糧食煮清粥嗎?”

  商看清楚問話的人,刹那間竟是跪下,有些結結巴巴:“軍侯您吩咐、吩咐。”

  呂哲也不知道這人是緊張還是口吃,溫言道:“下去做事吧。”

  “做事?”商迷惑:“您吩咐,小人、小人一定照辦。”

  呂哲又重複剛才的話,商聽懂後急急忙忙依言辦事去了。

  燕彼站在一旁聽著呂哲下達各種指令,心裡總算安定下來。他認為那些指令非常正確,代表呂哲並不是空有野心而沒才幹。要是空有野心沒有才幹,他跟著這樣的人絕對是取死之道。

  軍營之內的兵卒不是秦軍,註定不會按照秦軍的形式來排列分佈陣型,各項指令被執行之後,兩隊一千人基本是分成亂糟糟的兩團集中在營門之前。在這一千人前方的營門左右兩邊是各自分為百人隊的弓箭手。後面則是被安排墊後收攏那些配合蹲下之人的五百兵卒。

  人手分佈到位,呂哲沒有非常英雄氣概地率軍走出營門,而是讓人保護在營內搭建起來的高臺之上。

  高處的位置視野較廣,呂哲一眼看去,夷陵到處都在蔓延火光,營前的人經過長時間的增加已經有一萬以上。

  保護自己,在安全的地方對部下發佈指令才是一軍之主應該幹的事情。至於衝鋒陷陣,一軍之主跑去親力廝殺,那是到了緊急時刻才會不得已做出的選擇。

  燕彼對呂哲沒有親力親為的去做事跑到安全的位置心裡贊許,現在的情況與剛才已經不同,剛才呂哲是不得不帶著十幾個人搏殺衝鋒。現在呂哲已經有三千部屬,再冒險不懂自我保護,這樣的人哪怕有能力做大事也會在未來的某一天突然橫死,人死了之前取得再大的成就又有什麼用?

  懂得在這種環境下不是得意忘形的去操控而是交給部下,呂哲其實沒考慮那麼多,他只是因為肩膀中箭的位置動起來實在太他媽疼了!

  呂哲眺望宋伯一校人馬所在的方向,心裡算著自己從和宋伯分別到現在過去多久,得出已經快兩個小時的答案,他有些感到困惑,心想:“已經過去兩個小時,宋伯怎麼還沒有任何動作?”

  站在一旁的燕彼順著呂哲所遙望的方向看去,他也在心想:“想必那裡是秦軍所在的位置?只是在那註定無法攔截到鄭氏、昭氏所帶領的人,在那佈防又有什麼用,還不如當機立斷開進夷陵平叛,白白錯過收拾夷陵亂局的時機。”

  一切人手就位,呂哲看向下方拿著鼓槌的猛三,喝:“敲擊戰鼓!”

  鼓聲“咚咚咚……”地發出去,這段聲音是連續性的,沒有任何節奏可言。不過話說回來,對這種臨時任命的軍官、混雜混編起來的隊伍,單純作為信號才是可取的,約定什麼幾聲是什麼意思,那不是沒事找事幹嗎?

  營門又在“哢哢”的木材擠壓聲中緩緩地打開,在外面的人群見營門打開又騷動起來。

  個別激動的人向營門位置跑了過來,這時弓箭手毫不猶豫地射箭,瞬間射翻一二十個衝擊的人,讓那些騷動的人群只是敢在原地互相擠著不敢再行靠近的舉動。

  燕彼的注意力已經不在這裡,他顫動著眉毛心裡不斷思索著什麼,如果能聽到,那是他在心裡大呼:“愚蠢的校尉,這是天要幫呂哲獲得這個舉世注目(非錯字)的功勞!”

  抬起手指著那名領隊慢慢開出營門長相沒什麼特點的中年男子,呂哲問:“這人叫什麼?”

  從思緒中退出來再辨認一下,燕彼回道:“此人吳氏名遼,原是楚國吳地人,做過楚軍的‘右領’。”

  呂哲疑惑聲道:“右領?”

  燕彼解釋:“右領是楚軍中的領兵官職。楚軍建制不一,多則領導三千人、少則一百來人,看其人多受重視或是有多少財帛。”

  右領其實就是楚國軍隊中的中級指揮官,就如燕彼所說,楚國的軍隊一般還真的人數不統一,他們是以部族或者宗族的形式來組建軍隊,也可以依靠招募來組建部隊。不過楚軍有一點與秦軍相同,那就是沒有軍餉這一說法。

  事實上從春秋戰國到大秦一統天下這一段時期,除了魏武卒曾經發過軍餉之外,其餘當兵一直被當做一種勞役,士兵服役是義務。

  魏武卒是什麼呢?他們是戰國時期魏國的職業軍人,會有軍餉其實並不是出於尊重什麼的,而是壯年男子是家中的支柱,其他人服役一季度還可以回家種田什麼的,他們卻是無法回家幫助家裡生產,魏國為了彌補這些家庭的損失只有支付軍餉。

  後來呢,魏武卒不是在戰場上戰敗而消失,只是因為失去河西等要地之後魏國實在沒錢養這麼一支鎧甲貴重又要支付軍餉的重步兵部隊,這才使魏武卒消失在歷史長河。

  秦國士兵沒有軍餉,不過爵位卻是能領取俸祿,比如呂哲的公大夫爵就能夠領三百五十石祿米。請注意,是米,不是豆子之類的雜糧。這時候米精貴的程度是後人難以想像的。

  思索完畢心裡有了決斷的燕彼看著箭矢還沒有取下的呂哲,擔憂道:“軍主,是不是先下去喊來醫匠療傷?”

  本來呂哲也是想先把傷口處理一下的,不過這年頭處理傷口的醫術實在不怎麼樣,誰清楚要弄多久,在這種緊急情況下他沒多少時間來浪費。

  另外就是現在可沒有什麼可以快速止血的特效藥,要知道呂哲等下極可能需要帶隊追擊敵軍,可不想在追擊的路上失血過多而死。所以雖然還是很疼,不過不拔出箭反而不再流血,也只能保持這種中箭還帶隊指揮的英勇形象了。

  一千兵卒在弓箭手的協助下出了營地,他們出去後開始按照呂哲的吩咐大喊“蹲下生,不蹲死”,起先那些混亂的人根本不管,連續有人被殺之後想活命的人倒是懂得蹲下了。

  吳遼的諧音是“無聊”,不過這人的帶兵風格一點都跟無聊不符合,甚至很吸引站在高處呂哲的矚目。

  五百名兵卒在吳遼的率領下一路衝擊而出,他們口中用楚音喊叫著話語,卻是沖上去不管不顧的一陣砍殺,殺得那些本來已經蹲著的人心驚膽戰,一些站著也不知道是不是要反抗的人四散而逃。

  一陣砍殺和驅逐,本來就更亂的場面越加混亂,搞得另一個五百人隊只能跟在其後收拾爛攤子,重新喊叫那些亂動的人蹲在地上別動。

  “……”呂哲破罵出聲:“這人是莽夫啊?盡幹些沒腦子的事情!”

  燕彼:“軍主恕罪,楚人打戰有勇無謀追求一往無前,遼可能一時疏忽。”

  呂哲又說:“……不過沖勢不錯,要是懂得列陣而戰,倒是能做鑿穿前鋒。”

  燕彼:“……”

  人盡其用的道理呂哲當然懂了,不過以後要是呂哲再領軍出征,吳遼估計就是那個作為前鋒拼殺到死的命了。

  不斷砍殺不服者,一千人像是波浪卷過之處的人潮要麼從命蹲下要麼被斬殺,這種殺戮的壓迫有效地不斷向前推進,身後是無數蹲在地上的人。

  偶爾有人蹲下複又要站起來,分配出來監督的兵卒立刻跑過去也不出聲幾個兵卒就是戈矛一陣捅,霎時敢於站起來的人立刻斃命。

  連續殺死敢於反復者,在鮮血揮灑的教訓下,慢慢沒人敢在站起。一千兵卒的前進速度越來越快,後又分為兩個扇形向左右兩邊席捲而去,站在高處的呂哲知道局勢初步得到控制,剩下的不過是將那些人安撫下來這個步驟。

  呂哲對旁邊的人道:“我們下去罷。”

  下去不代表是要出營,而是已經沒有必要待在上面吹冷風而已。

  重新回到中軍的大帳,方才七個被斬殺的無頭屍體沒有被人收拾,帳內到處彌漫著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抬到旁邊。”

  親兵們自然應“嘿!”從命。

  他們將被割下首級的無頭屍體兩人合抬起來搬到帳簾旁邊,抬動時無頭的屍體頸部流出大量的黑血,抬著腳的一邊沒事抬肩膀部位的人卻是被淋了一身。

  呂哲走過去看被平放在側帳的蘇橋,由於失血太多的關係蘇巧的臉蒼白中有一種青色,從面容看去倒也不顯得猙獰。他現在才算是完全相信正如他們所報告的那樣,蘇橋是失血而亡。

  “你猜測鄭氏、昭氏從哪裡進軍江陵的機率最高?”

  “回軍主,夷陵前往江陵共有兩條大道。軍主與校尉宋伯來時沒有遭遇兩氏亂兵,那這一路可以排除。另一路職想宋伯一定是在佈防,所以一直不見有秦軍開進。現在沒有看見宋校尉佈防的所在出現火光與廝殺動靜,職猜測氏與昭氏收攏的楚人較多,楚人善於水道,周邊的舟船也大多消失不見,想來他們該是走靠近沫水的那一條。”

  “水路?這就難怪了。宋伯一路派人探查,確實在陸路只發現小股亂軍。你知道夷陵的舟船多寡、能夠載多少人嗎?”

  “小舟數量眾多無法統計,上次有軍隊從巴郡順江運來二十船糧食停留在夷陵……,舟船所載的人數都不會超過三千人,他們該是一部分作為前鋒先行,大部分是順著江水沿岸依靠茂密植物躲避探查,想要隱秘行軍。”

  江河兩邊一點都不好行軍,曾經親自帶隊剿滅過百越部落的呂哲深知這一點,他思量了一下……

  呂哲摸著下巴:“唔?江陵的部隊只有兩校,宋伯這一校被派來夷陵,留下的只有趙息的一校。不知道趙息有多少戰兵?會不會是鄭氏和昭氏將沿岸的人作為誘餌,領著較為身強體壯的人突襲江陵?”

  終於意識到了!燕彼打起精神:“南方郡縣由於始皇帝的詔命已經全部拆除城牆,江陵沒有城牆之下光靠一校兵馬很難防禦。軍主的猜測很有可能!”

  呂哲想著想著覺得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一時間又想不出來到底不對在哪裡。

  按理說江陵的將校應該是有了什麼考慮才會派出一校兵馬前來夷陵,率軍的宋伯領兵到達夷陵已經長達兩個小時卻沒有發動進攻,那麼宋伯是有什麼顧慮還是在等待什麼?

  同時,江陵的正統秦軍真正數量只有五千餘士卒,那裡由於是南疆軍的主要集結地也有至少二十萬的六國遺民,誰能保證二十多萬的六國遺民會安分守己?

  想到這裡,呂哲不由變色。

  攝于大秦的赫赫威勢,平時只要一兩千人用心一點自然可以使得二十余萬六國遺民不敢輕動,但現在不是“平時”而是特殊時期。可以想像只要鄭氏、昭氏攻進去,二十余萬人之中難道就沒幾個有膽色的人也學兩氏那麼振臂一呼?

  別說二十萬人,就是二十萬頭豬亂竄起來都夠嗆!

  呂哲出江陵之前好像還聽說有二十萬刑徒也在五千的秦軍押送途中,似乎是半個月內就會到達南郡?

  二十萬刑徒再加上二十余萬的六國遺民,那就是至少四十萬敵視大秦的人,而且最要命的是二十萬刑徒必然都是壯年居多,他們要是趁勢作亂……

  燕彼看見呂哲臉色大變,嘴角詭異地勾了起來。

  “燕彼!”

  “職,在!”

  召喚完呂哲卻是沒有話說來回渡步。他覺得這一切實在太過不可思議了,似乎是某個節點出現了差錯,難道歷史上秦軍就是因為發生動亂才導致第一次大規模南侵失敗?

  其實呂哲哪裡又知道歷史上六國遺民根本就是認命地被押解著充填進嶺南這個巨坑,所謂的第一次南侵失敗的說法不過是屠睢被百越人埋伏中箭而死。

  從頭到尾歷經過來的燕彼早就在腦海中推演無數次,因此一點都不著急。他相信只要呂哲靜下心來也必然會發現一些端倪,原以為呂哲會在解決完夷陵的動亂才會意識到,沒想到會這麼快。

  燕彼看見來回渡步的呂哲臉上表情不斷變幻像是在做什麼心理鬥爭,以己度人之下以為呂哲是在思考怎麼去火中取栗。

  按照這位曾經是燕國縣丞的想法,現在應該做的事情是趁亂設局幹掉宋伯,接手失去指揮的秦軍。然後呂哲在夷陵收攏足夠的兵卒,以平亂的理由待在夷陵坐等江陵的秦軍覆滅。

  一旦江陵的秦軍覆滅,那麼不管是屠睢還是任囂必然死於亂軍之中,畢竟這兩人是正副統帥會是亂軍必殺的兩個目標。大部分在那邊的將校,他們也別想從二十多萬失去理智的亂軍中活下來。

  其實哪怕有將校活下來也無所謂,南郡的秦軍只有宋伯和趙息兩校。面對多達二十余萬的亂軍,趙息這一校肯定會在江陵被亂軍吞沒。宋伯這一支現在在夷陵,那些將校一時間也指望不上。失去軍隊又大亂的情況下僥倖活下來的將校也會想方設法來到夷陵,只要他們來到夷陵,手中沒有兵權還不是要任由拿捏。

  待在夷陵不動的理由很好創造,只要讓夷陵保持混亂就好了,哪怕事後有人追究起來,也絕對說不出什麼來。

  以呂哲在夷陵的威望,再加以其它手段,不嚴格要求兵源的話至少能夠組織起至少兩萬五千兵卒。

  燕彼有思考過,他從呂哲上次帶著五千整編不到一個月的部隊就能殲滅兩支百越部落得出一個判斷,那就是呂哲帶兵還是很有能力的。(其實是一支百越部落)

  只要江陵的秦軍覆滅,呂哲就更加能以固守的名義合理地待在夷陵。

  燕彼設想過,這兩萬多部隊經過整編雖然不可能成為精銳,不過對付一幫沒有絕對威望領導者的烏合之眾不成問題。

  到時候呂哲可以選擇留在夷陵訓練軍隊,等待其它地方秦軍開過來再出兵平叛,也可以冒險在其它地方秦軍沒有反應過來之前用各種手段平息混亂。不管是怎麼選擇,呂哲總是有無數手段來達到立功的機會。

  至於割據什麼的,燕彼相信呂哲不會那麼傻,畢竟現在大秦如日中天,他所設想的用盡各種手段也是借勢于大秦的威勢。整個謀劃的唯一目的就是讓這一場動亂成就呂哲的威望,同時在這場動亂中立下天大功勞得以晉升。

  “他到底會怎麼來進行決斷?”這一刻,燕彼無比期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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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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