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大秦之帝國再起 作者:榮譽與忠誠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11-5 10:26:1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01 151466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5 11:02

第0180章 南郡,南郡……

  似乎是到了一定的數量南郡就會將從其它郡過來的黔首送往別處,曹咎本來是想帶人找機會離開州陵,被通知即將前往江陵的時候放棄了。

  三十來人自己行走起來太過引人注意了一些,能混在人群中前往江陵那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他們也就耐下心來等待。

  南郡對逃亡過來的黔有許多的安排,不過前往江陵再次進行調配是呂哲定下來的規定。

  按照呂哲的說法,新城池的外城牆部分城牆段已經建起輪廓,只差砌上女牆和城樓就能投入使用。新城池的第一道城牆寬度足有八米、牆面高度會達到十五米,那是一道非常雄偉的城牆,給那些黔首看看有益於增長他們對南郡的信心。

  兩萬的黔首在兩千士兵的護衛下從州陵啟程前往江陵,路途之中他們經過的縣有四個,鄉村之中農田裡的農夫正在為來年的春播打理耕田,道路之上時不時也能看見商旅匆匆而過,而他們印象最深刻的是隨處可見的那些烽火臺。

  “境內的戒備也這麼強,難道南郡還有人在作亂?”項辯情不自禁的猜測。

  曹咎卻是在想:“在侍弄田畝的都是婦孺和老幼,幾乎看不到青壯年的身影。青壯是被全部拉去當兵了嗎?”

  抵達竟陵縣時,從州陵一路護衛或者說監督過來的兩千戈矛兵立即返回原住地,兩萬黔首被安排進一座明顯是剛剛建好不久的營寨。

  “南郡的富庶毋庸置疑。”項辯說的是營寨內又是林林立立的帳篷,這些帳篷看去很新,顯然是沒有被用過的。他又說:“白天看到的那些郡縣兵依然是武裝齊配,從口音聽來是南郡本地的兵卒。”

  南郡的郡縣兵其實已經在整編序列,只不過竟陵連接著安陸和州陵,現在安陸和州陵都算是重鎮,竟陵的郡縣兵為了穩固後勤線才暫時沒有開往江陵接受整編。

  “富庶啊!不知道你發現沒有,當地官府給我們準備的食物很充足,湯裡甚至還有剔骨肉。”曹咎滿是感慨:“食肉者鄙,沒想到南郡會拿出這樣的吃食招待新來的黔首。是為了安撫打腫臉充胖子,還是……”

  “士卒吃的比我們要好,普通的士卒吃的是稻米飯,頓頓是滿盛剔骨肉的骨頭湯,有軍爵的士卒還有更好的待遇,像是那個叫紅燒肉的美味,上造級別的人只要想吃頓頓都能吃到。”項辯滿是羡慕:“且看他們的樣子,這樣豐盛的吃食並不是近期才有的現象。”

  “南郡的士卒很強壯,完全沒有其它郡縣士卒的菜色,我甚至覺得他們的體格要比關中的秦軍來得壯碩。”忌憚的語氣展現無遺,曹咎握緊了拳頭:“再看他們行軍時時刻注意佇列,如果南郡的軍隊都是這樣,南方各郡誰能披靡?”

  隔天的白天,竟陵沒有安排繼續前行,他們也就待在原地。

  項辯用盡方法打聽,探知停在這裡是為了等待從衡山郡得勝歸來的部隊一同前往江陵。

  殺入衡山郡的南郡大軍只用了半個月就撲滅了鄧宗的反叛勢力,義兼甚至還派人與安豐的殘存秦軍取得了聯繫。

  安豐的秦軍本是南征軍序列,三個月來他們一直堅守在安豐沒有得到任何的命令,後面又與九江郡和衡山郡的叛軍連續作戰,等到義兼派去的人聯繫到,他們只剩下不到兩千的殘軍。

  義兼按照呂哲的安排,以征南將軍的身份命令安豐剩餘的殘軍移往南郡的江陵,一直沒有得到命令的安豐守軍根本不知道什麼是征南中郎將,不過查驗義兼的令符倒是秦軍序列,困守安豐沒有補給也就同意前往江陵。因此南郡又得到了兩千百戰餘生的兵卒。

  呂哲殺入衡山郡不是要搶佔地盤,既然徐志已經追捕到鄧宗,那麼返回南郡也成了必然的事情。

  願意跟隨大軍來到南郡的衡山黔首數量不多,只有十八萬失去家園的人願意遷徙前往南郡,那些有產業的黔首無論南郡怎麼宣傳都無動於衷。所以,義兼雖然達到報復鄧宗的目的,可是並沒有完成將衡山郡大部分黔首移民到南郡的目標。

  此役,南郡大軍斬首六萬有餘,自身的傷亡數字是一萬六千餘人,其中重傷者達到一千餘人,陣亡的將士有兩千兩百人,不過這個數字應該還會隨著重傷不治的士兵死去而再增加。

  擁有整齊的軍容、良好的軍械,打起那麼一群烏合之眾都有這樣的傷亡,不得不說南郡的部隊還真是一支整編沒有多久的部隊,呂哲得到這個戰損報告的時候眉頭皺得很深,那裡面只有滿滿的憂慮。

  會有這樣的傷亡有幾個方面,南郡的軍隊成軍以來基本都是在訓練中度過沒有經歷過實戰,他們的士氣高於鄧宗這支叛軍,不過臨戰的膽氣卻不成正比。另外呢,義兼是第一次領軍作戰,他幾乎是按照秦軍的作戰方式在進行部署,很多的軍事命令並不適合用在一支剛剛成軍的部隊身上。

  衡山郡之役,藤甲兵由於輕便行動迅速表現出了不俗的作用,而像是跳蕩兵和重甲兵基本沒有發揮出什麼作用,義兼在剿滅叛軍時的動用到的基本是戈矛兵和弓箭手。而戈矛兵是訓練不足的輔兵,讓他們去和數量眾多的叛軍進行混戰會有那麼大的傷亡一點都不奇怪。可以說,呂哲想要用衡山郡叛軍來達到練兵的目的在義兼錯誤的安排下根本就沒有實現。

  曹咎等人在竟陵待了兩天,某天清晨時他們在帳篷內討論所看見的一切,一陣喧鬧聲將討論打斷了。

  從衡山郡得勝歸來的部隊即將抵達竟陵,喧鬧聲是從竟陵縣內傳出,大量的黔首正自發地互相奔走轉告,湧出縣城跑到大道兩旁等待。

  有這麼好的機會能看到南郡的野戰部隊曹咎自然是不甘落後,他也沒有帶多少人,只是和項辯擠在人群之中。

  大約是辰時一刻,東方的太陽剛剛爬上山的時候,東北面傳來了陣陣的號角聲,聽到“嗚嗚嗚——”號角的黔首們爆發出了震天的歡呼,遠遠看去也能看見地平線的遠方出現一道黑壓壓的軍隊。

  “沒想到啊,短短四個月南郡對呂氏哲麾下的軍隊竟是如此地愛戴!”項辯看著周邊的人滿臉的興奮在歡呼,湊到曹咎耳邊說:“看來呂氏哲收買人心很有一套。”

  曹咎滿臉的陰沉,幾天下來已經能初步查探到南郡的富庶,至少是糧草的豐足,現在又看到黔首因為南郡的軍隊歸來興奮而歡呼,不由沉重道:“這對我們想在南方成就大業也不知道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項辯頷首:“若是呂氏哲願意加入我們楚國,南郡富足倒是好事,只怕到時候……”

  項梁已經派人找到楚國王孫熊心和景駒,起兵之後就會立即在兩人之中挑選一人作為新的楚王。一旦有新的楚王,到時候項氏將會用大義團結楚地的各方武裝一起複立起楚國,相信在大義壓迫之下那些武裝會歸到楚國,為了達到這個目的項氏廣派使團,只是現在還沒有得到回饋。

  南郡的統治區域原是楚國的地盤,那麼,秦國又是如何佔領這一地區的呢?

  從秦昭王二十七年至三十年(前280前277,即楚頃襄王十九年至二十二年),連續四年,秦國派大將白起對楚國發動了大規模進攻,秦軍勢如破竹、攻城奪邑、接連勝利,楚軍則連連敗北,丟掉大片國土。

  《史記•楚世家》記載如下:“(楚頃襄王)十九年,秦伐楚,楚軍敗,割上庸、漢北地予秦。二十年,秦將白起拔我西陵。二十一年,秦將白起遂拔我郢,燒先王墓夷陵。楚襄王兵散,遂不復戰,東北保于陳城。二十二年,秦複拔我巫、黔中郡。”

  在短短的四年當中,秦軍不但佔領了楚國的大片領土,還攻佔了楚國的都城——郢,並且挖掘歷代楚王墳墓,焚屍揚灰,以羞辱楚國。蒙受奇恥大辱、國破家亡的楚頃襄王,被迫遷都于陳城(今河南淮陽)。

  另據《史記•秦世家》記載:“(秦昭王)二十九年,大良造白起攻楚,取郢為南郡,楚王走。”據此可知,秦昭王二十九年(前278),白起攻佔楚都郢後,秦就以郢為中心設置了南郡,建立了地方基層政權,以加強對這一新戰領地區的統治。

  秦昭王二十七年到現在的始皇帝二十八年,南郡置於秦國治下已經有六十一年,不過在項氏看來南郡依然還是楚國舊土,想要複立新楚自然是不能缺了南郡。

  “來了!”曹咎瞪大了眼睛看著越來越近的軍隊,首先看到的是一片騎跨戰馬手持旌旗的起兵大隊,“秦軍的持旗士!”,又看到那杆三角軍旗,軍旗上面用有些翎羽,“出戰得勝歸回之師啊!”

  軍旗之上有翎羽,按照現在的風俗應該交班勝之師,意思就是出征勝利而歸的軍隊。

  走在當前的持旗士數量大概有五百餘騎,戰馬小跑之下馬蹄聲轟隆作響,緊隨其後的是一支藤甲兵。

  曹咎對秦軍的持旗士不陌生,對藤甲兵卻是十分好奇:“穿戴這樣的甲具真的有防禦力嗎?”,他看著踏步向前的藤甲兵,“注意看他們手上的兵器,那好像是截掉一段的短戈,你有沒有覺得那樣子很像魏國的武卒?”

  藤甲兵的標準武裝是一身經過桐油煮練的藤甲,一面長一米五寬六十五釐米的巨大滕盾,一杆長二米的戈矛或一柄長約一米二的短矛。若是藤甲換成重甲,看形象確實與曾經魏國的武卒差不多,只不過相對于重達近八十斤的重甲藤甲只有二十五斤。

  剛要答話的項辯突然睜大眼睛失聲道:“那是什麼!?”

  重步兵身穿類似於唐朝明光鎧手持三尖兩刃刀緊隨藤甲兵之後,他們踏著沉重的腳步聲邁步向前。

  身高普遍在兩米左右的重步兵看去十分的雄壯,手持那把長約兩米的巨大兵器更是給人一種彪悍的感覺。

  “武卒……?”曹咎又推翻自己的話,“他們手上的兵器沒有見過,該是秦人新的發明。看那兵器造型特殊,該有五十秦斤以上的重量。這樣的兵種……”,他想說是完全防禦類型的兵種,可是又覺得這樣的軍佇列陣開進也會有很大的威力。

  身穿皮甲手持小圓盾又腰懸戰劍的跳蕩兵出現了,他們的數量讓曹咎感到驚訝。

  “我發覺一件奇異的事情。”項辯用手指著那些軍隊:“南郡的軍隊幾乎都有防具,這點與秦軍有很大的區別。”

  曹咎同樣發現這點,他沉吟一聲:“看南郡的軍隊再看南郡滿布兵堡、烽火臺,大概能猜出呂氏哲的性情。”

  “是喜歡防禦多過於進攻嗎?”項辯有些難以置信,“呂氏哲該不是守成的性格,他可是出兵攻伐黔中和衡山了。”

  “你聽聽周邊的談論,南郡之所以出兵衡山,是在報復鄧宗對南郡的襲擊。”曹咎看著興奮得臉紅耳赤在大聲歡呼的黔首們,“呂氏哲好手段啊,僅這一次打著為南郡父老復仇的名義出兵就盡收南郡民心。”

  稍微愣了一下,項辯臉色也變得非常不好看。

  南郡的民心該是比較複雜的一類,他們生活的區域原屬於楚國,後面被秦軍佔領。說實話,在老一輩的教導下新的一代對秦國根本沒什麼歸屬感。而同樣的,因為失陷太久了,他們又對楚國沒什麼感情。直白點就是心中沒有傾向於誰的歸屬感,再直白點就是排外。

  在這種特殊的情感下,呂哲想要自立十分符合南郡父老的心思,不過除了得到利益的宗族、豪紳之外,哪怕是呂哲迅速撲滅兵災普通的黔首對呂哲並沒有太大的好感。不過這一現象在呂哲喊出為南郡父老復仇而出兵衡山郡之後得到非常大的改觀,特別是南郡的大軍真的開入衡山郡剿殺鄧宗時,南郡的父老總算是將呂哲視為自己人,心裡也開始有了歸屬感。

  震天的歡呼聲中,曹咎和項辯面面相覷,他們無不感覺此行的責任重大。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5 11:02

第0181章 新鮮事物

  南郡處處都有機遇,外來者只要不懶惰有一雙手能夠幹活就不用擔心饑餓,要是努力肯幹外加腦袋靈活一些,在江陵不難找到體面的工作。南郡本地的中產者要是有相應的本錢,甚至可以向官府購買便宜的商品然後賣到郡外賺取差價;至於豪紳和宗族若是能得到來自官府的訂單,那麼這個時候賺取的已經不是財帛,而是子孫的未來。

  短短的四個月,死水一灘的南郡已經一去而不復返,此時此刻的南郡到處都在開發,隨處可見正在開墾的農田和新開的礦山。一些輕工業,例如織布業,也因為官府的訂單太過龐大豪紳和宗族吃不下,官府適當地向民間的散戶進行採購。

  織布業帶動起來的產業非常多,種麻的農戶因為商家對麻的需要量增多,麻的價錢提高而改善了自己的生活。

  織布業還需要人手,而民間的婦女哪個不會織布不會裁縫,也成了受益的一個人群。

  同理,因為民間對織布機的需要增加,掌握在官府手裡的製造坊的織布機大賣,這樣一來形成了一個非常簡單的經濟迴圈。

  而織布業只是南郡一種因為大開發而起來的產業之一,那些礦山的開採、田畝的開發、兵器坊、農具坊、制衣坊等等的產業也在官府的支援下活了過來。

  整個南方都在亂戰,四處八方的黔首連吃一口飯都是奢望,在這種背景下南郡的黔首感覺自己的生活是如此的幸福。

  在新城池的城牆輪廓從那個平原地帶聳立起來後,每個看到的雄偉城牆的黔首都會感到吃驚,隨後是滿滿的安全感,畢竟要是出現險情官府可是答應過會讓黔首進入城池安置的。

  除此之外,各方各面的好消息官府也會向民間貼出告示,最近人們比較關注的是關於南郡的大軍對黔中郡的討伐。

  民間的黔首因為黔中郡的獲勝獲得了一種叫作“戰爭紅利”的東西,那是南郡戶籍上的每家每戶都會按照口眾獲得了糧食的“饋贈”。

  戰爭紅利是什麼他們並不清楚,不過他們是第一次得到來自官府分發糧食,而分發糧食的衙役說的理由令他們有些陌生……

  “因為郡主的軍隊在黔中郡獲得大勝而向治下的黔首分發紅利?”

  真的沒人聽說過統治者獲得大勝而會分發糧食給治下平民的。得到糧食饋贈的人心裡很高興,可是又覺得非常茫然,不太搞得懂統治者戰爭獲得勝利跟分發糧食有什麼關聯。

  “那麼也就是說,以後郡主的軍隊打勝了都有糧食分了?”有人這麼想。

  “是在黔中郡的繳獲,獲得非常多,因此犒賞治下的子民嗎?”聰明一點的對自己解釋。

  後面,軍中服役的士卒中有了一個傳言,出戰的士卒會根據戰時立下的功勞獲得額外的獎勵,最差的待遇也能得到十個半兩,斬敵一顆首級的士卒可以在新城池裡獲得一室房屋,斬敵三顆首級的戰士則能獲得一套獨立的住房。

  新城池的樣房建築曾經引起過轟動,黔首們對那種有三樓高看去很大裡面房間很多的建築充滿了好奇。

  好吧,其實那就是一種出現在秦朝的公寓樓,不得不說這又是呂哲在惡趣味爆發時設計的產物。

  在新城池內,三樓高的樓房將會成為主流建築,它們按照城市的道路規劃而排列,每套房屋基本是三室一廳的格局。

  呂哲來自于現代,他最受不了的是秦時的衛生環境,因此在設計的時候每一層將會有兩間公共廁所和一個公共澡堂。

  三樓高的公寓樓將會是新城池之內最普通的建築,在如今這個講究階級的年代,總該有一些能夠彰顯身份的住宅才是,因此呂哲的惡趣味又爆發了,計畫將現代那種三層樓中樓的別墅格局的建築建出來,讓它們成為南郡新貴們的住宅。

  在呂哲的計畫中,新城池的建設極為規範,也不知道是不是又是出自惡趣味還是真的為黔首著想,他總是說“一千個人應該有一座公園,一萬個人應該有一座大型的公園”,打算在城池的四個主要區域留出必要的空地,然後圍起來建造具有娛樂設施的公園。他甚至已經開始考慮應該安排什麼玩具,要不要收費的事情。

  當然,規劃只是規劃而已,能不能付之於行動還得看以後的實際需要。

  將有限的心力耗費在那些東西上面,呂哲是閑的沒事幹了嗎?不!每個人都不能整天撲在公務上,人總該有什麼事情來紓解一天的疲勞,對於他來說在熟悉的領域上設計建築就是紓解疲勞的娛樂。

  確定取名叫南陵的新城池,她的城牆段已經有兩個方位聳立起來,那種六芒星的城牆讓她很像是一個無限放大了的要塞。

  雖然有點詭異,不過還是需要說明,呂哲本來是想將新城池取名叫南京,但是仔細思考過後放棄了。

  在目前這個階段,大量的民玞正在將四處燒制的磚頭運到新鮮出爐的南陵,一些石匠三班倒地為城牆段砌砌上磚塊。

  以前石匠砌磚的時候是用混有糯米的泥漿,現在由於南郡的水泥試驗成功,用的是水泥。

  為城池的城牆砌磚大概也只有呂哲才幹得出來,現在的城池……好吧,現在秦國之內很少有城池會有城牆了。總之,在呂哲之前根本就沒有人會用磚塊去築造女牆和城樓之外的城牆外廓,而呂哲真的那麼幹了。

  “你們懂個屁啊,因為上一段時間提了個建議,他們還真的造出了新式的烘烤窯子,速度和產量足足提升了五倍。官府要是不大量採購,怎麼去扶持這種那些試水的豪紳!他們要是對新技術退縮了,我以後的那些計畫怎麼實行?!再則,南陵城對南郡的意義重大,那光禿禿的牆面能見人嗎?”呂哲對反對鋪張的人這麼說。

  所謂秦磚漢瓦,在秦時燒磚的技術其實已經十分發達,所燒制的磚種類也比較多,像是空心磚等物就廣被運用於引水系統,呂哲對建築設計的引水和排汙系統所用到的管道其實就是空心磚的一個類別。

  呂哲大肆扶持造磚的商家其實還有一個用意,在將來的幾年內南郡所需的磚石已經不能用大量來形容,而應該用不計其數來斷定,那可是一整座城池的用量,以其到時候便宜外人不如趁現在將本地的產業扶持壯大,不難還要跑到外郡去購買磚塊嗎?

  為此,他還費盡心思的鼓勵部下們去張羅也弄個造磚作坊,只為讓願意追隨自己的人得到好處罷了。而他作為南郡之主根本不需要為自己的財富擔心,畢竟最代表財富的礦山就是歸他所有。

  昨天,江陵的戰兵得到命令,明天他們將暫時停止操練,在南陵的城廓之外迎接得勝歸回的部隊。

  今天,將近四萬的軍隊早早地來到新起名叫南陵的地方,在離城牆段大約三裡外的地方等待,他們將目睹兩支軍隊穿過正在裝飾的“得勝門”,進行凱旋儀式。

  所謂的得勝門又叫荊花門,這是春秋時期就有的儀式,不過那個時候穿越荊花門的士卒就可以解甲歸家,到了現在則是代表一種榮譽。

  得到消息的黔首也從四面八方彙集而來,他們被執勤的士卒引領到專門劃出來的空地和道路的兩旁。

  大概是辰時一刻,遠去黔中郡作戰的軍隊渡過長江,蘇烈、季布、共尉、武梁等將領騎跨戰馬走在部隊最前列,總數兩萬的戰兵押解不計其數的繳獲和從二十余萬俘虜中挑選出來的少部分戰俘,行走在建好不久的馳道之上,緩緩地向南陵靠近。

  應該是在辰時的三刻左右,義兼和徐志率領五千戰兵也從東北方向進入江陵,然後穿越江陵這座縣城向南陵所在的位置前進。他倆隻押著近千車的戰利品,俘虜卻是一個都沒有。

  巳時二刻,兩支部隊幾乎是同時出現在南陵眼睛所能看見的地平線上。

  在臨時搭建起來的將台之上,呂哲看見兩支軍隊幾乎同時出現露出笑容,他是特意進行這樣的安排。

  將台高約八米,若是用夯土磊高就是一座諸侯會盟的築台,可是它是用木板搭建而成,不然就是一座符合春秋時期習俗諸侯用來檢閱軍隊的築台了。

  看著兩支軍隊緩緩的靠近,呂哲示意旁邊的鼓手可以擂鼓了。

  命令下達,五十名粗壯的士卒同時舉起巨大的鼓槌,它們被用力地敲擊向那面用牛皮製作出來大約兩米周徑的戰鼓上。

  先是一聲“咚!”,浩瀚的戰鼓聲猛然地作響,先前交談的黔首們心臟一顫停止談論,他們下意識看向赤裸上身高舉鼓槌的力士,而後又是三聲“咚咚咚——”,四萬士卒踩著小碎步開始列隊。

  在萬眾黔首的注視下,在有節奏的戰鼓下,四萬士卒很快形成一個又一個百人方陣,而後歸攏成一個千人軍陣,最後合攏成四個四四方方的萬人方形陣。

  列陣的過程用了大概兩刻鐘,遠方的兩支軍隊也接近五裡之內。

  呂哲緩緩走向將台的前端,他看著下方茫茫的人海,那只右臂被高高的舉起。

  隨著將臺上那道人影舉起右臂,四萬士卒當即高聲呼喝:“嘿——嘿——嘿——”

  似乎是受到士卒高喝的影響,因為今天沐休而前來圍觀的二十余萬情緒激動地跟著呐喊起來。

  久久不息的呼喝慢慢停止下來,得到示意的五十名力士這才繼續敲打戰鼓,天地間只留下那急促充滿金戈的鼓音。

  而這,只不過是傳統儀式的前奏——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5 11:02

第0182章 班勝之師

  小戎俴收,五楘梁輈。游環脅驅,陰靷鋈續。文茵暢轂,駕我騏馵。言念君子,溫其如玉。在其板屋,亂我心曲。

  四牡孔阜,六轡在手。騏騮是中,騧驪是驂。龍盾之合,鋈以觼軜。言念君子,溫其在邑。方何為期?胡然我念之!

  俴駟孔群,厹矛鋈錞。蒙伐有苑,虎韔鏤膺。交韔二弓,竹閉緄縢。言念君子,載寢載興。厭厭良人,秩秩德音。

  《國風•秦風•小戎》——是一首描敘妻子懷念出征丈夫的先秦詩歌。秦師出征時,家人必往送行,出征之人的妻子當在其中。事後,妻子回憶起當時丈夫出征時的壯觀場面,進而聯想到丈夫離家後的情景,回味丈夫給她留下的美好形象,希望他建功立業,博得好名聲,凱旋歸來。

  數萬人齊齊沉吟詩經的場面壯觀得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天地間回蕩著充滿古樸的詩詞,似乎縹緲著濃濃的歷史氣息。

  在迎接班勝之師的時候更加應該用詩經中的《小雅•出車》才對,可惜的是呂哲不是諸侯,無法用上那樣的禮儀,下面的人挑來挑去只有用《詩經•國風》裡面的《小戎》來代替。

  此時此刻,《小戎》所代表的含義是,南郡的父老鄉親們翹首以盼,等待出征將士繳獲戰利品歸來。

  遠處,兩支聽到吟唱的軍隊,軍官們將前方吟唱詩詞的含義大聲解釋出來後,兩支軍隊同時高聲歡呼三聲“嘿!嘿!嘿!”,腳下踏步的節奏突然加快起來。

  果然還是一支不成熟的軍隊,不然現在不應該加快腳步,而是應該挑選《詩經》裡面的一首《晨風》來呼應才對。

  不過話說回來,南郡的軍隊成軍日子不久,軍官階層也是一群沒有經過“大將教育”的人,呂哲為了這個迎接班勝之師的場面準備了十來天,出征的將領卻是想要準備也有心無力,他們沒有博學之士來進行教導。

  在戰國時代,每一個國家的正規軍都會經受幾樣教育,除了操演、列陣之外學習詩經裡面的詩歌也是其一。

  軍隊的將士學習詩歌並不是為了文學素養,華夏民族是一個《詩》的民族,吟詩是一種情操,哪怕大字不識的人聽到旁人吟詩也會有莫名的喜悅情緒。在很多時候,軍隊學習詩經是在練軍歌,將近千年的濃厚歷史裡面,詩經的每一首詩詞都有它的含義。

  秦軍唱了三百餘年的《無衣》,吟唱著這首戰歌踏過青山和綠水,從西北偏疆邁入關中,從關中踏進巴蜀,從巴蜀攻進南方,直至統一華夏。

  包括秦國在內的很多諸侯國,歷史比較悠久的基本都有自己的戰歌,像是戰國七雄中的趙國、魏國、韓國,這三個諸侯國沒有屬於自己的詩歌,畢竟她們是從晉國中分裂出來的,以至於趙、魏、韓三國在行軍或者對陣時總需要從《詩經》裡面的《魏風》7篇和《唐風》12篇來挑選,很經常過出現兩支交戰軍隊吟唱同一首詩經的情況。

  哦,所謂的《魏風》不是戰國時期的魏國,那是歷史更加久遠的一個諸侯國,大概是分封時期的三千多諸侯國之一,後面被晉國吞併。

  南郡無大儒,整個歡迎儀式粗糙中有著很多能夠被詬病的地方,不過誰在乎呢,他們需要的只是一種熱鬧。

  大儒不是儒生,所指的是具有魯國傳承色彩的飽學之士。魯國在春秋時期一直是周王室的“史官國家”來負責記錄歷史,後被齊國所滅。大儒在一統之後依然是史官一類的角色,不過負責的大多是祭天、祭拜、犒軍、勞軍等等的祭奠儀式,總之是變得有那麼點四不像。

  沒有相應的禮儀師是個硬傷,整個歡迎場面就顯得有些不符合古風的色彩了。

  列陣的四萬士卒齊唱《國風•秦風•小戎》完畢就靜了下來,站在將台之上的呂哲再次示意號角手和鼓手準備,若是聽得懂的人在場,那分明是一首大鼓之音的《戰鼓》。

  有節奏的戰鼓聲奏響時,初次聽到這種音樂的所有人都是愣了一下,隨著戰鼓和號角的齊奏變得浩瀚和急促時,他們情不自禁地瞪大眼睛看向將台,那裡有五十個鼓手扭動著滿是汗水的手臂敲擊戰鼓,將近百名號手排成直列的一排雙手抬著號角。

  這種從未聽過的音樂實在是太帶勁了,使人不由自主地繃緊了身軀的肌肉,血液隨著沉重戰鼓和綿長的號角而變得沸騰。

  呂哲為了今天可是足足折騰了好幾天才讓樂師將曲譜給弄了出來,然後又讓樂師去教導鼓手和號角手,排練了近一個月的“樂隊”總算在今天不負眾望當著近三十萬人的面奏出《戰鼓》的旋律。

  加快行軍速度的兩支軍隊靠近三裡路的時候,《戰鼓》的旋律正是到了最急促的時刻,四萬列隊等待的士卒已經情不自禁地敲擊兵器在迎合旋律,圍觀的黔首亦是被音樂鼓舞得忘情地呐喊起來。

  “我喜歡這樣的場面。”呂哲看著陷入狂熱的軍民扭頭對激動得滿臉通紅的翼枷說。

  “是的,郡主!”翼枷有興奮的理由,他可以想像得出來,大規模會戰時在軍陣中奏響這樣的音樂對本方的士氣該會有怎麼樣的鼓舞。

  在將台之下的燕彼,他在沉思:“有樂無詩怎麼行呢?應該找來博士寫詩,讓這個宏偉的樂聲成為戰歌的一部分。”

  《戰鼓》已經演奏到中間部分,那是一節十分平穩附有節奏感的戰鼓擊打聲,這一節的音樂用來作為行軍曲再適合不過了,會使人情不自禁地按照戰鼓的節奏邁動腳下的步伐。

  在音樂的影響下,接近三裡的兩支軍隊果然變成隨著節奏的邁步姿態,本陣中的四萬士卒敲打兵器的聲音也和音樂的節奏保持一致。

  在這個時代音樂代表著什麼呢?春秋時期是諸侯之樂,只有“候國”的國君才能享受的品格。在秦國音樂是貴族之音,是貴人才能聽到的享受。平民百姓一輩子可能連聽到一個音樂的音節都是奢望,而今天呂哲給了他們一個大大的意外。

  南郡的黔首們覺得自己這輩子值了,竟然意外地享受了一次貴族才能享受的待遇。他們這一輩是第一次聽見音樂,刹那間感覺自己的魂魄在昇華,很多人聽得如癡如醉的同時更是淚流滿面。

  將台之上的呂哲離得太遠看不見黔首的表現,其實對他來說音樂是生活中的平常之物,不會理解當下的人聽到音樂的那種昇華和感動。他看到軍隊被平緩的戰鼓聲指引邁步的節奏時,臉上露出一種詭異的恍然大悟。

  “火繩槍時代的‘排排站槍斃’不就是利用鼓樂來保持佇列的嗎?”呂哲習慣性地摸著下巴:“我一直走入誤區了啊,認為訓練軍隊是一個沒有兩三年難以操控的難題。訓練士卒列陣當然也可以利用鼓聲來控制士卒的整齊邁步,用節奏來保持整個軍陣的完整性?”

  而似乎這麼做還真的很有效果?有節奏的音樂對人的暗示性非常強烈,只要節奏合適控制士卒的邁步一點都不困難。

  “這個可以慢點來,反正短時間內的作戰環境都是以山區和叢林居多……”呂哲心裡暗自打算:“接下來的階段是不斷將戰兵派入黔中郡,讓他們在與百越部落的廝殺中累積經驗。”

  是的,衡山郡之戰給予呂哲的憂慮很強,南郡的士卒武裝齊配和那些烏合之眾打都能打成那樣,要是遭遇一樣武裝到牙齒的敵軍呢?他開始意識到應該讓麾下的將士去經歷廝殺,而不是圈養式的操練。

  黔中郡的百越部落還有不少,平原地帶的百越部落是被清剿乾淨了,可是山區中那些不好剿滅的山越還有許多,這正是合適的練兵物件。

  深思的呂哲被一陣撼動天地的歡呼聲驚醒過來時,兩支軍隊已經在穿越荊花門,士卒們穿過之後是停留在預留出來的場地整隊,而將領們則是下馬向將台走來。

  校尉之上的將領是有資格親自接受呂哲當中褒獎的,而人數只有三人而已。

  來到將台之下的季布、共尉、義兼剛剛停步站立,旁邊就有人在提示他們應該邁上第二道駐台,然後向迎接的黔首宣示自己的戰果。

  代表黔中派遣軍的季布是第一次遭遇這樣的場面,他根本不知道應該怎麼做,起先底氣不是那麼足地介紹戰果,說到繳獲的數量時黔首們爆發出了震天的歡呼。黔首的回應讓他愣了一下聲音也終於變得洪亮,臉上帶著得意地介紹斬獲多少多少的蠻人首級。

  有了季布的遭遇,輪到義兼時自然知道是該怎麼做,他先是說出巨量的斬獲來引起黔首們的歡呼,而後才說出繳獲多少的戰利品。

  黔首們的歡呼是熱烈的,他們已經被前一段時間的“戰爭紅利”砸得擁有幸福感,無不在想:“郡主會不會因為兩支班勝之師帶回巨量的繳獲再次犒賞治下的子民?”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5 11:02

第0183章 讓利的恐怖

  適當地給予好處能夠提升民心士氣,使得獲得好處的黔首樂於接受統治,呂哲萬分的清楚這一點。他也沒有令伸長脖子對將台張望的黔首們失望,在季布和義兼拱手行禮的時候站了出來。

  並不是十分洪亮的聲音,呂哲講話的語氣十分緩慢:“家中無人服役者可得五斤糧食、一個半兩,家中有人服役者可得十斤糧食、三個半兩。”

  一個又一個傳令兵將呂哲的話重複地傳遞下去,圍觀的黔首們爆發出歡喜的歡呼。

  再一次得到了賞賜,黔首們內心深處開始有一種想法,郡主對待治下果然是有區別的,家中有人服役和沒人服役所得到的待遇不同。

  圍觀的人群裡,家中有男子在軍中服役的人,他們臉上的歡喜中還帶著滿足的驕傲,看那些家中沒人當兵的人時,目光裡似乎有一絲絲施捨的意味。

  得到戰爭紅利的一些人,他們既歡喜又難堪地想:“真是尷尬極了,回去以後一定要讓男人去軍隊服役,不然實在是太尷尬了!”

  而似乎想在軍中服役在南郡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南郡穩定下來之後呂哲只進行了一次募兵,所幕的士卒只有不到四萬。

  目前南郡的軍隊構造十分特殊,大部分士卒都是南遷的六國遺民,總量占了南郡十九萬大軍中的十一萬,而其中的三萬是郡縣兵,一萬是咸陽派遣過來的援軍,後面招募的士卒只有四萬。

  這十八萬士卒中,八萬戰兵有五萬五千是出自六國遺民,大概一萬兩千人是正統秦軍出身,只有一萬三千人是南郡本地出身。

  “立功將士,斬敵首級一顆提升一爵,公士賞賜一石、上造賞賜二石,上造……”這次輪到下方的士卒爆發出巨大的歡呼,呂哲的聲量不得不加大:“……上造階級以上,軍中什長額外賞賜十斤、二半兩,屯長額外賞賜二十斤、四半兩。大夫階級以上,百將額外賞賜五石、十半兩,五百主額外賞賜十石、二十半兩。公大夫階級以上,軍侯額外賞賜五十石、百半兩。”

  陣陣的歡呼聲簡直是要把天給掀開了,士卒們和軍官們有理由激動,他們萬分欣喜於郡主的慷慨。

  “陣亡的將士家庭。”呂哲等待歡呼聲停止下來:“每家可得十倍撫恤!”

  聽到這句話的人呆了,他們臉上滿滿的錯愕足以表達出震驚。

  自周王室以來,被徵召的士卒戰死從來都沒有撫恤,他們還是第一次聽到戰死者的親屬可以得到撫恤的說法。

  沒有想像中的歡呼讓呂哲皺了一下眉頭,他向周圍看了看,看到的是將校們滿臉的錯愕和震驚。

  “……十倍撫恤之外,每月可以向當地官府領取一石糧食、三個半兩,這樣的補貼持續五年。家中有子者,軍隊優先徵召。”

  呂哲的話音剛落,將台之上的軍士們率先單膝跪下,隨後是將台正下方的班勝之師單膝跪地,而後是四萬士卒,最後包括黔首在內的所有人全部伏地而拜,幾十萬人中只剩下站在高臺上的呂哲獨自站立著。

  仿佛是地脈在呼吸,一聲由將近三十萬人發出來的“呼!”,之後是震撼天地的“萬歲——萬歲——萬歲——”不斷地被呼喊,吼叫聲一浪接著一浪,傳播於山川河流,一直延伸到大地的盡頭。

  在當下,“萬歲”可不是被用來稱呼九五至尊的稱號,它在周王室乃至於春秋戰國時期一直是人們表達內心極度喜悅和慶賀的歡呼語。

  在歡呼聲中,呂哲的心靈得到極大的滿足感,頭皮在歡呼聲中顫慄,渾身的雞皮疙瘩控制不住地冒了起來。

  跪在將台之下的燕彼悄悄地抬頭看向站在天地間接受歡呼的呂哲,從燕彼的這個角度看去呂哲的身影迎著陽光變得極度偉岸,在“萬歲”聲中給人一種令天地臣服的感覺。

  “真的是越來越成熟了……”燕彼激動得淚流滿面,渾身止不住地顫抖顫慄著:“這真的是太好了!”

  同樣跪在地上的季布、共尉、義兼等高級將領,他們的高度哪怕是跪伏在地都能看見下方黑壓壓的人群,數十萬人同時面向某人進行跪拜的場面是他們此生第一次看見,霎時心裡泛起無數的想法。

  “浩瀚如斯!”季布握緊了拳頭,他抬頭看向滿臉嚴肅的呂哲:“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當如是!”

  共尉和義兼卻是將頭埋得更低了一些,腦袋裡有著滿滿的敬畏。

  在離將台大約五裡之外,曹咎和項辯聽了整個過程,對那細微的音樂聽得熱血沸騰,聽到了歡呼聲又感到心驚,他們面面相覷之余對前方發生什麼事感到萬分的好奇。

  “聽說是在按照傳統儀式進行班勝之禮?”項辯有些奇怪:“也不知道是將軍之禮還是諸侯之禮?”

  曹咎緩緩地搖頭,懂得那些禮儀的基本都被始皇帝收攏在咸陽宮,天下間會春秋之禮的人根本不存在於民間。他晃著腦袋:“聽那樂聲,不是舊有的禮樂。”

  項辯臉紅了一下,呐呐地說:“不管是什麼禮,聽傳來的歡呼,呂氏哲在南郡已經站穩腳跟了啊。”

  沒多久,數十騎從遠方馳騁而來,那些騎士騎跨戰馬賓士時還在不斷的高聲吼叫什麼,仔細一聽是在轉述前方的事情。

  不自覺地,聽了個大概的項辯驚呼出聲:“蒼天啊!南郡真的富饒到這樣了嗎?呂氏哲在進行全郡全軍的犒賞,而賞賜又是那麼的優厚!”

  曹咎也是滿臉的震驚,他震驚的同時心裡產生一種畏懼感。

  南郡有民一百三十余萬口眾,那麼應該是在二十萬戶到二十二萬戶之間,一戶賞賜一石的糧食也要拿出至少二十萬石,而且還有財帛的賞賜,那該拿多少糧食和財帛出來?

  賞賜的份額眾多,曹咎畏懼的不是這個,他想到的是呂哲這種可怕的手段。他不難想像,得到賞賜的南郡黔首肯定會越加愛戴呂氏哲,再配合一些民政和宣傳,一百三十余萬的南郡黔首肯定個個願意為呂氏哲效死!

  “太可怕了啊!”項辯顯然也是想到了這層,“戰爭獲得勝利後讓利於民,獲得民望的同時還在培養民間的好戰性,只要再多幾次,南郡的黔首會比關中等地的秦人更加的渴望戰爭,那樣一來整個南郡將會變成一頭怪獸,時時刻刻張著爪子咧著獠牙睜目四盼,看誰都像是獵物!”

  “一路走來,南郡有許多的礦產在開採,想來呂氏哲是不缺財帛的,因此才敢那麼幹。南郡出兵黔中郡從百越那裡繳獲無法計數的糧草,配合南郡和黔中郡秋季的秋收,呂氏哲又掌握大批量的糧食,他有底蘊使用這種手段。”曹咎目視一臉鐵青的項辯,再看看周邊那些明顯渴望融合進南郡的移民:“呂氏哲又在大量的開啟善政,用有償的徵募使民間的黔首有活可幹有財可得。給予南郡一年到兩年,整個南郡的防禦工事將會林立。到時候擁有完善防禦鏈的南郡,再有強烈渴望戰爭的軍隊,你說他會怎麼做?”

  項辯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為今之計,我們不但要拉攏呂氏哲,還要快點將在南郡所看見的一切回報宗族,建議族長無論如何都要使計讓秦國將矛頭轉向南郡,不然我們……”艱難地咽一口口水,曹咎似乎是想到了什麼:“還要建議族長趕快聯繫百越人,讓百越人趕快出兵黔中郡。一個南郡已經夠可怕了,要是再讓呂氏哲成功的消化完黔中郡,那時候會發生什麼事?將是一件不堪設想的大事啊!”

  項辯點頭同意,不過似乎是猶豫了一下:“讓秦國的矛頭轉向南郡情有可原,若是呂氏哲將精力專注在百越身上,對反秦大業似乎不是好事吧?”

  曹咎思量了一會:“不,不管怎麼樣都不能讓南郡發展起來,所以讓南郡陷入兩線作戰對我們才是最有利的。至於反秦大業……”停了下來,再次思考了一會,“好吧,先與呂氏哲見面,看他願不願意用南郡的富庶資助其他的義軍,要是願意倒是好說,不願意再鼓動百越人報復南郡。”

  說起來容易,聽得項辯不斷皺眉,想說什麼卻沒有說出來。

  項氏是與百越有聯繫,可是無論是百越的哪一支都不是項氏的臣屬,不管是甌越的譯籲宋,還是閩越的騶無諸,又或者是甌駱的開明泮,那些百越的聯盟酋長根本不會因為項氏的意志而做出行動。

  南陵的班勝之禮已經完畢,軍隊在號令聲中開始向江陵的軍營歸回,而黔首們卻是留在了原地進行狂歡。

  呂哲今天並不打算回歸江陵,他領著一幫將領和文官在南陵四處走動,算是帶著一幫親信好好地散心一下。

  在南郡負責管理物資的娩杓已經不止一次地低聲抱怨賞賜太過厚重了,要是再來那麼幾次南郡的府庫就要變得空蕩蕩。

  娩杓的抱怨很多人都聽見了,開始的時候還只是笑笑,後面覺得太過煞風景才怒目相視。

  呂哲注意到的時候,娩杓已經在和燕彼進行爭吵。

  “能夠花出去的錢才是錢,放在府庫中只是一些發黴的財帛。繳獲的糧食也已經夠軍隊三年的份量,賞賜不足半年的份量而換取整個南郡的歡樂,這實在是太值得了。”呂哲的語氣裡滿是輕鬆,對著注意在聽的心腹們更加直白的說:“我們都算是外來人,不要奢望只是保境安民就能夠獲得南郡的民心。戰亂已經無法避免,用少許的代價維持民心比什麼都廉價,沒有穩定的南郡,我們怎麼去應對外來的威脅?為此我不是很看重這些一旦戰敗就會成為其他勝利者的財帛。”

  聽明白的娩杓還是有些可惜,眼巴巴地看著呂哲:“府庫裡的財帛是不少,可是糧食真的不能再賞賜了,畢竟今年是特殊的一年,來年的糧食收穫不會比今年更多了。”

  呂哲沒說什麼,季布卻是洪亮聲道:“搶完黔中郡還有嶺南,怎麼會沒有糧食了呢!”

  娩杓瞧一眼有些氣盛的季布,反問:“你能保證搶到的更多嗎?”

  季布轉頭要對呂哲說什麼,呂哲擺手制止他們的爭吵。

  “對百越的戰爭應該繼續。”呂哲看一眼義兼,“這次衡山郡之役說明很多的問題,我想在接下來的黔中郡戰事中解決這些事情。”

  義兼“呃”了一聲,有些委屈有些不解……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5 11:02

第0184章 理念差異

  工地根本不是談話的所在,呂哲領著一幫將校來到樣品屋。

  一路上義兼心裡是滿滿的不解,他只率一萬戰兵和兩萬輔兵用半個月的時間就完成撲滅鄧宗叛軍的任務,自覺已經做得很好,應該是沒有出現什麼問題。班勝回來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他竟是聽到親口說出衡山郡之役存在問題,霎時既是迷惑,心情也有些忐忑。

  樣品屋是那種三層的建築,依然是用灌注的方式來進行建造,新生產物的水泥是框架的主要材料,不過其中運用了很多的磚石模式。例如建築的主要支撐就是由磚石來作為樑柱,牆壁也是用磚塊砌成。

  共尉和季布等人看到眼前的三層建築物時充滿了好奇,他們在奇怪建築物怎麼沒有看到木材的結構,而建築的模樣也和現今所有的模式很不相同。

  說實話,公寓式的建築並不符合現在人們的審美觀,他們所喜歡的是格局寬亮的佈局,要有一個小前院可以提供佈置菜園,後面還得有一塊空地用來挖個小池塘或者搭個涼亭。

  這種公寓式的樓房沒有前院更加沒有後院,走進去看見的是一個並不寬的大廳,一眼望去也能看見那個十分顯眼的Z字形樓梯。

  見將領們好奇,呂哲索性也就領著人在建築內走動起來。

  上了樓,他們首先看見的是一條寬約兩米的走廊,由於裡面沒有照明工具,只依靠兩頭的視窗,整條走廊的光線顯得有些昏暗。

  “每次走過都要舉著火把?”歪著腦袋,季布有些咧嘴:“或者在走廊佈置油燈?”

  凡是油脂的點燃物照明工具都必然會散發一種味道,而似乎他們看了看兩側的視窗,再感覺一下風的強度,十分懷疑這樣能不能達到通風的效果。

  呂哲一巴掌拍在季布的肩膀:“還在改進之中。你有什麼好意見嗎?”

  季布能感覺呂哲拍下來的力道有些重,按照他對呂哲的瞭解,那根本不是在詢問意見,而是惱羞成怒了。他有些怔怔地問:“這是您……?”

  呂哲根本就不搭話,表情顯得有些懊惱。也對啊,現在的水道系統好弄,可是根本沒有電力。他還真的把照明和通風給疏忽了。

  “看來得重新設計一下……”心裡想著,呂哲領著人隨便選擇一套走進去,“三個房間一個大廳,每個房間長四米寬四米,大廳長六米寬四米。”

  季布左右看了看,露出有點誇張的笑容:“不錯,真是不錯。”說著還“哈,哈哈”的笑了起來。

  共尉和武梁對視一眼,兩人嘴角勾了起來,笑意裡似乎有些幸災樂禍。

  果然,呂哲看到季布“哈,哈哈”在乾笑臉色變得更差了。他看了看在場的將領們:“想說在哪放置柴火、水缸,又在哪裡煮食是吧?”

  燕彼看向季布,又看了一下因為不知道衡山郡之役哪裡出錯了而滿臉糾結的義兼,拉了一個“唔……”的長音,最終道:“這樣的房子,確實……”

  不料,呂哲截斷燕彼的話,走進一個內室,等他們跟進來,“呵呵”的笑兩聲,指著造好的爐灶,手指晃了晃:“這棟建築不是玩具。”

  將領們很仔細地看了看室內的格局,他們認得爐灶、櫃子,可是有些沒搞懂一個水池是什麼用,也對那些伸出來的造型有些怪的小瓷管搞不明白。

  “注意看這個連接爐灶的管道。”呂哲不是在顯擺,而是想證明什麼,“它是一個排煙的管道,作用和煙囪一樣。”指向那個水池,“這個是洗刷碗筷的地方,看見那個磁管上的把柄沒有?一旦引水系統完成,只要把它往旁邊扳一下,到時候就會有水自動流出來。”

  “那就是說,以後不用挑水了?”燕彼十分討喜地追問。

  呂哲又領著人來到陽臺,“這個陽臺寬三米長六米,擺上竹竿就能晾衣服。”又快步走向那個梳洗台,“這裡同樣有自來水系統。”拍著搓衣板,“看懂了吧?”

  共尉問了一個最關鍵的問題:“這樣的房屋,每套作價幾何?”

  沒有算上室內裝修成本大概是五鎰金左右,燒磁的那些管道和不太成熟的水泥製作實在是太花錢了。不過成本是成本,還沒見過誰賣東西是成本價的,呂哲還沒想好應該定在什麼價位。

  “先期是提供給有功的士卒。”娩杓一臉的肉疼,“郡主打算免費提供給軍屬,甚至還想著幫他們裝刷室內和提供傢俱!”

  共尉露出了笑容:“不能分田,分房安定軍心,郡主這樣做十分的英明。”

  呂哲臉上終於有了微笑:“百將和五百主,軍侯階級以上的樣品屋還沒有建造。”

  聽到這麼說,將領們有些面面相覷,季布又再次當出頭鳥:“該不會又是這樣的吧?”,他的意思是,沒有花園、涼亭、池塘、綠蔭的房屋能叫住宅嗎?

  身為現代人的呂哲很難理解這個時候人們對住宅的要求,不過他能看出這些人對現代式的住房根本不感任何興趣。得出這個結論,他無奈地搖了搖頭:“行了,到時候可以選擇成品的屋子,也可以選擇地皮外加財帛的輔助。”

  燕彼急忙道:“郡主,您給予什麼賞賜,職就接受什麼樣的房子。”

  隨後又有數人跟著表態,把季布搞得是既尷尬又覺得自己太特殊了一些,他也連忙改嘴:“職也是這種想法。”

  估計是被嗆得有些鬱悶,呂哲等季布話說完立刻唬著臉:“你在黔中郡還有一個責罰沒有領受。”

  季布張大了嘴巴:“是、是的。”他很明白說的是武嶺那一次失敗的攻山之戰。

  按照秦國的規則,犯了什麼樣的錯誤,不能以立功的形式來進行抵銷,功是功過是過,因此按照軍律季布會被責以一百軍棍,外加削爵和降職。

  呂哲在班勝之禮上已經對五百主以下的將士進行賞賜,五百主、軍侯、統領的賞賜並沒有當眾宣佈。

  一群人走到樣品屋的陽臺,他們看著前方在狂歡的黔首們,除了季布和義兼之外的所有人都臉上帶笑。

  “郡主該不會這麼小氣吧?”季布剛剛說那些話的用意是想展現自己與呂哲的感情,沒想到做得有些適得其反,他心裡有些不太確定想:“真的是生氣了?”

  憋了許久的義兼頻繁看向呂哲,很想問衡山郡之役自己在什麼地方做錯了。

  注意到義兼的目光,呂哲“呵呵”笑了兩聲表示心情不錯,這才道:“南郡目前有士卒十九萬。”這句話將所有人的注意力拉過來,“經過四個月的努力,郡內的兵器坊漸漸恢復生產,我們也新練了幾個兵種。”

  義兼下意識地向前走兩步,想要離呂哲更近一些。

  “十九萬啊,是南郡差不多五分之一的人口了。”呂哲有那麼點感歎:“若不是軍中士卒大多出自六國人士,那對南郡的民生該有怎麼樣的影響呢?”

  娩杓拱手行禮:“郡內口眾一百三十三萬,近期又遷移來大約三十萬的移民,按照這個趨勢為南郡增添五十萬人該不是問題。”

  燕彼不甘示弱地致意:“長沙郡的吳芮被我郡控制住軍械來源的途徑,事情進展順利……”

  呂哲抬手打算燕彼的話,對長沙郡的軟性入侵才剛開始,他不想聽到那些沒影子的事情。

  共尉看一眼恭敬退下的燕彼,這才沉聲道:“我軍對黔中郡的攻掠,口眾捕捉數量有三十四萬。”

  自古以來奴隸這一類從來都不會算在戶籍的人口裡面,呂哲經歷幾戰的俘虜都能算是奴隸,算上那些新遷過來的遺民南郡目前的人口數量是一百六十萬。

  “一年之內,南郡的人口應該到達兩百萬的數量。”由於呂哲的操作,南郡現在逐漸在開發輕工業,有足夠的勞力比什麼都重要:“軍隊也會擴軍到二十三萬。”

  現場這些人基本都是統軍的將領,沒有什麼比聽到軍隊擴編更能讓他們高興的事情了。

  “依照輔兵與戰兵的比例,到時候戰兵的數量也該進行擴充,初步會擴充到十萬戰兵。”呂哲見將領們聽得入神,暗自點頭,過了一會才繼續說:“我對黔中郡和衡山郡的戰役沒有什麼不滿的地方,只是憂慮於將士們沒有累積實戰的經驗打不了硬仗。”

  聽到衡山郡之役沒有什麼差錯義兼心裡舒了口氣,然後用更加不解的目光看著呂哲。

  “戰兵是戰兵,輔兵是輔兵。新出現的兵種很多將校不知道該怎麼指揮,這是我的過錯。”呂哲對著義兼笑了笑,看見義兼露出恍然的表情,“在接下來的一個月,我會親自向你們解說新兵種的特性、戰法,有必要的話也會舉行幾次演戲。”

  演戲對於現在的軍隊並不是沒有過,各國在訓練部隊的時候經常會選擇針對性的對抗,而他們的演戲除了兵器換成沒有多少殺傷力的替代物,打起來可真的跟對陣差不多,經常會出現士兵死亡的情況。

  季布嘴唇張了張,最後忍住沒說話。

  看見小動作的呂哲撇一眼欲言又止的季布,看向一直沒有說話的駱搖問:“你在黔中郡拉攏了多少部落?”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5 11:02

第0185章 再次出兵的可能性

  南郡的十九萬大軍中有作戰經驗的著實不多,除開與百越的幾戰、黔中郡的兩戰、衡山郡一役之外,平定南郡的作戰基本是小規模的捕殺性質。

  先前的七萬戰兵基本是改編自平原戰役倖存的六國遺民,他們後面有將近四萬人被選擇入侵黔中郡,一萬人則是進入衡山郡進行報復之戰,其中的兩萬一直是待在江陵作為戍衛部隊進行枯燥的操練。

  咸陽派來的一萬援軍戰力怎麼樣還不清楚,不過呂哲親自查看後發現這支秦軍與之在陽周縣看到的秦軍別無二致,該是一支徵召性質的部隊。

  秦國的徵召部隊並不是一線常備軍,他們是由大多數老兵組成的一支隊伍,戰鬥力在秦國算是二流。

  在秦國,戰鬥力最強的軍隊不是戍衛咸陽的京軍,更加不可能是各縣的郡縣兵,而是邊疆的邊軍。

  大概三十萬邊軍是秦國軍隊中精銳中的精銳,而這些部隊有大概十五萬在北疆軍序列,餘下的是被安排駐紮在雁門郡、代郡、漁陽郡、右北平郡、遼西郡、遼東郡這些北方的邊郡。

  北疆軍之前被擴充到三十萬,而後面又被抽調出十萬到了太原郡交界處待命,現在的構成是以十萬的邊軍和十萬的徵召兵為主。

  按照呂哲的看法,現下的軍隊戰鬥力基本可以分為幾個檔次,秦邊軍是第一等,咸陽戍衛軍是第二等,秦徵召軍也是第二等的序列,而建制完全缺乏實戰經驗的南郡戰兵是第三等,各郡的貴族武裝是第四等,亂糟糟沒有建制的亂軍是第五等。

  當然,這樣的計算有些粗糙,一支軍隊的戰鬥力強與否是要看軍心士氣和後勤補給,第一等的秦邊軍缺乏糧秣或者什麼事情影響而變得士氣低落戰鬥力降低,亂軍也可能因為糧秣充足和個別意外而變得士氣高漲戰鬥力倍升。

  國無恒強國,軍無久強軍,青史篇章罷了。誰又能想得到一統六國的秦軍會在一幫貴族和暴民組成的連三流都算不上的軍隊抗擊之下被埋葬成了歷史呢?

  南郡目前不缺人、亦不缺財帛、也不缺糧,這正是練出精銳之師三個最大的前提,呂哲所需要的是尋找出合適的戰場,然後將部隊投入進去,用戰友或者敵人的死亡和鮮血去鍛煉出一支強軍。

  當然,甲具和兵器儘管已經在加緊製造,可是畢竟時間不長,軍隊的甲具和兵器依然沒有齊配,因此分批出戰也是一個不得已的選擇。

  經過三個月的緊急製造,動員了全軍大約五十萬人配合下,藤甲的數量該有二十三萬三千具,皮甲是兩萬兩千件,重甲卻只有可憐的兩千五百具,一般是出戰的士卒才會有配置,留在江陵的戰兵根本就還沒有分配。

  藤甲的製作有幾個流程,編制藤甲是最簡單的工序,老幼和婦女就能將這個活幹的很好,麻煩的是煮練和等待乾燥。編制一套藤甲所需的時間是五天,煮練和等待乾燥因為有新的烘乾技術則只需要半個月左右,在官府的指派分工下,十數萬人每二十天就能造出大約八萬件左右的藤甲。囤積到二十萬具藤甲的時候,呂哲覺得數量已經足夠,才下令停止編制藤甲改為編制滕盾。命令傳達到各縣時又多出了三萬具,因此最終定格在二十三萬具藤甲的數字。

  皮甲的用時反則長一些,畢竟需要處理皮毛和裁剪縫製,皮甲的工序也要比藤甲多出許多,因此南郡內的三十余萬老幼和婦女忙活了將近三個月也才製作出兩萬三千件罷了。

  重甲的技術含量和製作工序比之皮甲、藤甲的要高非常多,這已經不是有人就能造出來的時候了,南郡境內的各個“越城”要承擔很繁重的兵器製造,只能抽出少部分的人手來製作重甲,因此這種防具的數量是最少的。

  完全地為軍隊配置甲具和兵器還需要一段時間,目前列裝的數量只有十三萬,這也是南郡每次出動軍隊總是控制在五萬以下的原因。

  說起來可能比較簡單,可是其中的統籌和分配卻沒有那麼簡單,那是呂哲用南郡本來就有的官府進行協調,充分動用和分配人力做出來的事情。

  南郡現在除了沒有類似咸陽的三公九卿等行政部門,在某些方向來說儼然已經成了一個“國家”,而國家一旦想要專心做什麼事情,那個效率是相當之快速和恐怖的。

  說到行政部門,呂哲一直沒有設立相應的部門,會這樣是沒有相應“大義”,不過各個方面倒是有相應的人手在專門負責,所缺的就是一個“名分”。不過,兩套行政體系的框架已經逐步的建立起來。

  戰爭方面,季布、義兼、徐志、武梁、蘇烈、梅鋗、趙顯、雕定是領兵的將領。

  內政方面,共尉、昆川、娩杓、燕彼、鄭君、鄭浩為主導,各縣舊有的官府和一些新近提拔的才俊為輔助。

  哦,兩個鄭氏的人就是夷陵之亂中的那個鄭氏,他們後面在江陵之戰中臣服,鄭君是鄭氏的族長,鄭浩則是其嫡子。

  呂哲作為南郡之主註定是操作人,他也已經適應這樣的角色。

  十九萬大軍中的戰兵,能夠分批出戰的部隊需要嚴格的進行控制,呂哲做的安排是第一批兩萬戰兵和三萬輔兵進入黔中郡,派出相應的將領再將五萬的部隊進行分批,而後先行掃除臨沅附近深山老林裡那些不臣服的百越部落。

  駱搖是越人,這個越人可不是百越,而是曾經越國的後裔。不過,越人和百越經過幾百年的混居生活之後,在外人看起來根本就沒有什麼區別。

  黔中郡的平原地帶基本已經被清掃一空,入侵的南郡軍隊對居住在深山老林的百越部落卻是受於時間的制約沒法攻打,因此駱搖也就有了立功的機會。

  駱搖與百越部落的接觸並沒有多麼地盪氣迴腸或者充滿了神奇的故事,其過程往往是派人帶著禮物到達某一個部落,直來直去的詢問意見。願意與黔中郡新的主人建立良好關係,百越部落只需要拿出土特產作為回禮。不願意的百越部落則會按照野蠻的程度來殺掉使者,或是砍掉身體的某些部位讓其滾回去。這個交涉過程不存在灰色地帶,必需給出為敵為友的答案。

  百越送出回禮的部落,他們等待使者第二次來臨會檢查帶了多少禮物,認為禮物貴重將會鄭重地舉行一種具有宗教色彩的儀式,殺掉某種牲畜向神禱告,大概就是接受禮物並告訴神與誰成為朋友了。

  使者回去後會帶著第三批的禮物到來,而這個時候還是看禮物的貴重與否,該部落的族長將挑選出與禮物價值相等的部落戰士,讓這些戰士跟隨使者離開。

  深深熟悉這一套的駱搖應對起來沒有什麼難度,短短的半個月內就摸清有多少部落是和善的,有多少部落應該防備或者出兵滅絕的。

  “蘇烈目前還統帥一萬戰兵和三萬輔兵坐鎮黔中。”呂哲看著駱搖:“我需要你的答案。若是出兵掃除臨沅附近不臣服的部落,臣服的部落能提供多少兵力?”

  駱搖深深地一禮:“能出動五千部落勇士。”

  呂哲又問:“不臣服的部落,他們的兵力有多少?”

  “部落有大有小,少則數百多則幾千。”駱搖保持行禮的姿勢:“他們之中缺乏有威望的人將所有部落整合出來。”

  呂哲明白了:“那麼就是說,先期我軍可以一個一個的剿滅,等待他們受到威脅不得不團結才會有部落聯合?”

  “是這樣。”駱搖又說:“看我軍剿殺的速度,短則一個月長則三個月,那時候不臣服的部落將會聯合。”

  深山老林作戰啊,那是與南郡剿殺亂軍截然不同的情況了,南郡歸於秦國治理已經上百年,大部分環境在很多地方與中原的區別已經不是太大,因此從中原來的人很少出現水土不服的情況,但是進入黔中郡又不一樣了。

  黔中郡一役,進入五萬部隊,除了在戰場上出現的傷亡之外,損失的士卒大多數就是因為水土不服,呂哲看報告時對這一現象十分的關注,目前還沒有太好的辦法來解決。

  “江陵有八千餘百越人已經改編成軍,他們是上次會戰投降了的百越人,其中以甌越居多。”呂哲看了看在場的將領們,“這一次我打算向黔中郡投入一萬戰兵、兩萬兩千輔兵,將八千餘百越軍也納入派遣軍的序列。與在黔中郡的駐軍相合,總兵力五萬作為這次作戰的兵力。你們寫一份報告給我,我將視你們的書寫來決定誰是出戰人選。”

  駱搖精神一振,他目光炯炯地看著呂哲:“郡主,職麾下有三千族兵和七千余百越勇士。”

  “這一次作戰將以分散形式分別的剿殺不臣服部落。”呂哲看了駱搖有一會,緩聲道:“這一次,你可以統領麾下的本部族兵。”

  “職明白!”駱搖再清楚不過了:“此役之後,職麾下的族兵和百越人任由郡主安排。”

  其餘將領羡慕地看向駱搖,呂哲那麼說的意思十分清晰,這一戰是有駱搖的份了。

  打散再改編,這是呂哲一直在做的事情,他可不會允許單一的部族成為一軍,搞出各個將領私兵性質的軍隊出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5 11:03

第0186章 財帛正確的運用方式

  回轉江陵,呂哲回到住處還沒來得及舉起茶杯,燕彼卻是走了進來:“郡主,您先前派出的人已經在回來的路上。”

  話說的沒頭沒尾,呂哲聽得有些迷惑了。

  前前後後被從南郡派往各地的人十分多,他們一部分是派回關中接觸趙高、徐岩、蒙毅的小吏,一些是派往泗水郡、東海郡、會稽郡邀請人的軍士,更多的是派去各郡作為細作的探子。

  “哪裡的人回來了?”呂哲飲了一口涼了的茶水隨手放下茶杯,話音剛落翼秀竟是從內帳鑽出來走過來拿著茶水又走回內帳。

  這下輪到燕彼發愣了,很奇怪那個姑娘怎麼會在郡主的帳中,而似乎呂哲對這一幕早就習以為常?

  “我去長沙郡不過才一個月,郡主是什麼時候有了這麼一位小娘?”燕彼忍住心中的好奇,定了定心神道:“是安陸那邊的駐軍派人回報,說是您派往泗水郡的軍士保護一個叫曹參的人已經抵達安陸。”

  “曹參?”呂哲霍地站起來:“細細講來。”

  安陸回報的資訊有些簡短,只是說明不負眾望抵達泗水很快找到沛縣,現下回來覆命。

  從那麼簡短的資訊無法瞭解經過,呂哲急忙呼喚翼枷進來,吩咐道:“你親自帶著人速速前往安陸,將從泗水回來的人帶來江陵。”

  翼枷拱手應:“嘿!”

  曹參是蕭何的左右手,在沛縣是一名獄掾,在當地有些許的名望,派去泗水的人能將曹參帶回來,至少是說明他們確實是找到人了。

  南郡已經歸屬呂哲所有,整個郡的政務一直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要是能將蕭何誘拐過來南郡,那麼蕭何將會是一個管理民政的最佳人選。

  大概兩個月前呂哲派往泗水的軍士有一百五十人,不知道什麼原因回來二十人只帶了一個曹參,看來裡面是有一些故事的。

  江陵到安陸可是有兩百多裡的路程,快馬前去也需要一整天,將曹參帶來江陵又是一天,呂哲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

  燕彼見呂哲臉色一變再變,欣喜和期待居多,試探性地問:“那個曹參很出名嗎?”

  “出名?”呂哲詫異道:“這人有一些勇力,做事亦是一絲不苟,在沛縣充當獄掾,算是小有名氣吧。”

  燕彼臉上賠笑,心裡不知道在想什麼。

  當今天下有勇力的人不少,南郡之中武力不凡的也不在少數,他們在軍中的職位卻是不高,大多是任百將和五百主的居多。

  燕彼十分清楚秦軍的理念,武勇在秦軍只是一個衝鋒陷陣的勇士,很難能夠成為大將,秦軍講求的是集體性和紀律性,作戰時個人武勇的作用非常低。

  實際上,正規軍對武勇還真的不是那麼看重,只有那種沒有紀律性的烏合之眾才需要勇將來立為標杆,用武勇去提升軍隊的士氣。

  南郡的軍隊追求的目標與秦軍別無二致,都是講求戰時的集體性,燕彼不認為呂哲是因為得到一個猛將而開心。

  “記得我和你說過在陽周縣的遭遇吧?”呂哲臉上的期待根本無法掩飾。

  “是那個叫蕭何的沛縣縣丞嗎?”燕彼眼神閃爍了一下,他不止一次聽見呂哲推崇那個叫蕭何的人他的後勤組織能力,內心裡感到很強的危機感。

  “就是他!”呂哲下意識地揮了一下右臂:“現在南郡的政務非常多,軍隊的後勤亦是需要專門的人才來協調。包括軍隊的作戰、後勤、政務、外交……需要關注的事情太多了,我的心力已經略顯不足。”

  見呂哲尋找蕭何是有意委以重任,燕彼真的無法淡定了。

  南郡目前負責民政的沒幾個人,而恰恰燕彼也是其中之一,現在呂哲有意思整肅出更加規範的部門,這是一件大事。要是從中提拔一人作為主官倒也沒什麼,可是呂哲很明顯是想委託於一個新來的人,那怎麼可以?

  “郡主,職有一言不知當不當講?”不管是什麼心態,燕彼見呂哲示意,乾澀著聲線:“您的麾下都是隨您起於微末,或許沒有過人的才幹,但是個個是盡心盡力。若是一個外來者只是出於您的期望,寸功未立就得高位,恐怕……”

  怎麼可能呢!呂哲太清楚手下這幫人的心態了,才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凡事講的就是一個過猶不及,蕭何一來就委以高位不但南郡的舊人不服,乃至於蕭何都會被嚇得打退堂鼓。

  “你們很不錯。”表了一個態度,呂哲目光變得深邃:“追隨我的人,每一個我都會善用、重用。”

  “是的,以現在的態勢,南郡內部以穩中為主。”燕彼覺得自己盡到了責任又達到想要的目的:“您是一個英明的人,我們深知這一點。”

  “呵呵。”英明嗎?可能未必吧。呂哲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他就是懂得讓利而已,人生在世就是為了各式各樣的目標和夢想在活著,給予他們應得的待遇就能聚攏一群人為之效命,古往今來皆是如此。

  該提醒的說完,燕彼本想告退,想到什麼似得,先行一禮,而後道:“南郡現在口眾一百六十萬,有五十余萬正在建造工事、新城池、水利,有將近四十萬被您協調在製作甲具等物,十三個‘越城’又在緊急鍛造兵器。”

  幾乎能用到的人力都在被利用,不過由於是有償勞動這財帛也是“嘩啦啦”地流出去,雖說這樣就可以避免徭役形式的民不堪負,財帛的運用呂哲從不吝嗇,估計這也是為什麼能這麼快站穩腳跟的原因。

  “嗯?”呂哲引起為傲的就是充分將南郡的民力整合利用,有些沒明白燕彼說那些是想提醒什麼。

  “黔中郡的臨沅周近有田畝將近十八萬傾,這是已經被開發‘熟’的土地,它們現在算是您私下的產業。”燕彼想了想:“南郡在冊的田畝有二十三萬傾,其中有六萬傾也能算是您的產業。”

  本來南郡的田畝還會有更多,可是為了給新城池讓地只新開發三千多頃。其它縣的一些官署土地是交給屯田兵在開發,隨著時間的推移田畝還會有更多。

  現下的一畝年產大概是三石左右的糧食,一傾則有百畝,燕彼想表達的意思大概就是沒有天災人禍和操作得當的話,呂哲在未來是不會缺糧了。

  呂哲頷首:“娩杓已經調出二十萬石的糧食,等待三川郡那邊的人過來會作為南郡今年的賦稅上繳咸陽。”

  二十萬石並不算多,燕彼在意的不是這個,他的口氣有點委婉:“南郡的各項建設需要用到的勞力太多了,礦產的出產‘金’您不准動用,作戰繳獲的財帛您大部分賞賜下去,現下可動用的財帛……”

  與百越的幾戰,由於百越搶奪民間和官府,掠奪的財帛等物數量實在是太多了,南郡軍隊幾次與百越的作戰前前後後的繳獲數量非常龐大。呂哲對於軍隊和民間的讓利其實並不算多,哪怕是除去賞賜的份額,目前府庫尚有七萬鎰金、一百三十余萬的半兩,這在當時已經是巨量財帛了,要知道整個秦國一年從民間得到的財帛也才兩百萬鎰不到。

  南郡的行政構造也沒有多麼複雜,新開採的礦產是歸於呂哲所有,兵器和甲胄只需要付工錢給匠師就足夠了,沒花多少錢財。

  民間的宗族和豪紳也有礦產和鍛造坊,不過他們的販售是需要繳稅的,這一類是南郡稅金的大部分來源。軍隊採購的數量越多,他們支付的稅金就越多。呂哲主政南郡差不多有六個月,郡內冒出大量的作坊,它們也是為南郡提供賦稅的主力軍。也算是經濟裡的一個良性的迴圈。

  除此之外,由於南郡民間的富庶,外郡的大量商賈湧入,它們又為南郡提供了大量的稅金,現階段而言南郡算是收支平衡的狀態,並沒有財政赤字的情況出現。

  其實現下最使政府有利的是軍隊不需要軍餉,與之官吏一樣只需要給予俸祿——糧食。因此政府需要用到的財帛並不多,最重要的依然是糧秣而不是財帛。

  “您目前所選擇的道路需要依靠大量的財帛支撐。”燕彼還是將話講明白了:“僅是南郡一郡,您經營半年支出的財帛就有三十余萬鎰。接下來您又要開發黔中郡,財帛夠嗎?”

  呂哲從中聽出了一些什麼,燕彼不是在說財帛的多寡,是在建議利用這些財帛。

  “現下各郡都在戰亂,民間糧食數量不足,有財帛也買不到糧食。”呂哲很清楚這個現狀。

  “這一次前去長沙郡,我私下賄賂了吳芮的將領。”燕彼含義頗深:“您常說的,財帛存於府庫不過是一堆金屬。”

  原來是要說這個,呂哲“呵呵呵”笑了起來,他考究地看著燕彼:“這麼說來,你是想負責‘縱橫’了?”

  縱橫應該說整句,也就是合縱連橫,在現下它就是外交。

  燕彼前一段時間主持內政犯了過錯,按照現在既定的規則短時間內是不可能再參與內政了。他前去長沙郡的經歷有許多,覺得這是一條自己能夠應付下來的差事。再則,他大概領悟呂哲對長沙郡的攻略了,要是能依靠縱橫取得長沙郡,那將會立下一個天大的功勞,那時誰都無法撼動他在呂哲心中的地位。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5 11:03

第0187章 不讀詩,無以言

  還沒有等來泗水郡的人,鄭君卻是找到呂哲。

  原來項氏的使節團找到了鄭氏,請求鄭君引薦呂哲,鄭氏思前想後決定先探一下口風,鄭君也就借著公務的便利行事了。

  鄭氏一族投靠呂哲已經四月有餘,族中子弟在南郡多有任職,不過那些都是沒有名堂的職位,算不上真正意義上的官職。

  南郡很多辦事的人都帶著奇奇怪怪的名字,例如軍中統領五千人的職位就叫什麼統領,主政民事的叫什麼統協。

  鄭君目前就是一個統協,那還是因為他熟悉商事,呂哲也就給了個商佐的名號,專門在郡內管理買賣的事情。

  南郡商事十分繁榮,其實不繁榮才有鬼了,畢竟現在的南方除了南郡哪個郡不是戰亂遍地,商人有著避害趨利的天性,哪裡即安定又有利益就往哪跑。

  呂哲對郡內鼓勵的事情非常多,凡是有利於發展的都會進行鼓勵,像是織布業就因為軍隊大量的採購而盛行,郡內種麻的土地不多就有人敢於結夥前往各郡進行收購布匹、麻,一夥跑到蜀郡的人甚至還帶回一匹叫蜀錦的東西。

  蜀錦起源于戰國時代,大多以經線彩色起彩,彩條添花,經緯起花,先彩條後錦群,方形、條形、幾何骨架添花,對稱紋樣,四方連續,色調鮮豔,對比性強等特性。

  一批蜀錦在現如今價值的從三十鎰金到五十鎰金不等,是實實在在的奢侈品,而似乎蜀錦還不是想買就能夠買得到,一般是直接進宮咸陽,流入民間的數量少之又少。

  一鎰金現在能做什麼呢?可以買大概五百石的糧食,一百匹左右的麻布,大約三十名的奴隸。當然,那是戰亂還沒有開始之前的價格,戰亂爆發後糧食的布匹的價值翻了幾倍,奴隸的價格卻是一直在降低,現在一鎰金在牙市可以購買到五十個奴隸。

  帶回蜀錦的商賈想要將蜀錦獻給呂哲,鄭君正是拿著這個藉口過來。

  呂哲看到蜀錦的時候沒有驚訝,比之更加絢麗的東西他見得多了,若是帶來的是棉衣他還會驚訝一下。

  蜀錦不就是絲綢的一種嘛,這玩意在現代的商場裡多得是。

  呂哲淡然的眼神和不屑一顧的表情讓鄭君將想要說的話給咽回肚子。

  這批蜀錦約是有三丈長,顏色以紅色為主,上面繡制了大量花的圖案,呂哲覺得這樣的絲綢根本就不適合男士,他喊出翼秀隨意說了一句“做幾件衣服穿”,而後旁邊的翼枷激動得臉色都紅了。

  價值起碼有三十鎰金的寶貝啊,這說送就送了,弄得鄭君情不自禁地盯著臉頰紅潤的翼秀猛看,看了一會略有些後知後覺地站起來對著即將走回內帳的翼秀行禮。

  翼秀自是無法用後腦勺看見鄭君行禮的,她抱著蜀錦踩著小碎步也就走進內帳。

  “有什麼事。”呂哲舉起茶杯抿了一口,“說吧。”

  茶是炒茶,喝上去有點像烏龍茶,不過絕對不是烏龍茶,其實也不知道該叫它什麼,可能是工藝上有些錯誤,喝上去有些苦卻沒有回甘,由於泡出來是紅色的液體,因此也就叫紅茶了。它是呂哲喝不慣現下的煮茶,讓茶商實驗炒制一下,沒想到還真的實驗出來了。

  鄭君的心情莫名地有點低落,呐呐道:“會稽項氏派人求見。”

  本來應該是激動、驕傲、自豪的話用這種聲線說出來實在太沒意思了。

  似乎是愣了一下,呂哲徑直問:“人呢?”

  必需要有心情低落的理由啊!作為南郡之主,一直單身的呂哲不知道有多少人眼巴巴盯著,族中有待嫁的閨女哪個都在做著同一個美夢,只是呂哲一直沒怎麼宴請,別人有宴請也只是派親信前去應付,想要推薦族中待嫁小娘都沒有機會。

  這年頭吃的東西除了煮還是煮,炒菜還是宋朝時才出現的,這樣的宴會一沒有美食,二呂哲不懂歌舞的情操,他又不用特意地去巴結誰,人來巴結他還差不多,去了只感覺無聊。

  翼秀經常出沒于呂哲軍帳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少,不過他們一直以為是個侍女之類的角色,直至剛才看見呂哲將蜀錦作為禮物鄭君才意識到沒這麼簡單。

  調整一下心情,鄭君道:“人在江陵,隨時等候郡主的召喚。”

  看一下自己寫的日程表,呂哲今天要做的事情就是做一個移民到黔中郡臨沅縣的計畫,他想了想:“將他們找來吧。”

  項氏在會稽起兵的消息還沒有傳到南郡,呂哲十分好奇項氏派人是想幹什麼,不過總不會是要追究殺了範增的事,若是要追究殺人根本不會派人前來。

  鄭君當然不會親自去傳達,他見呂哲一臉的沉思也就安靜地坐著,茶水也是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

  華夏是一個喜歡飲茶的民族,不過千萬不要誤會一件事情,比如說炒茶一出現就風靡什麼的,實際上根本就沒有多少人喜歡喜歡炒茶,他們之所以喜歡飲茶不是茶有多麼好喝,而是那一套看似風雅能彰顯地位的煮茶過程。

  在秦時,茶其實並不能完全是飲品,它是一味藥,通常被用來作為藥引子,只有個別的高貴人家才知曉喝茶有益身體,養成喝茶的習慣。所以呢,身份要是不夠的話,一定會奇怪為什麼沒病要喝藥。

  大概也就兩刻鐘的時間吧?帳外的猛三進來稟告,說是人帶到了。

  走進帳內的只有曹咎和項辯,他們的兵器早被收走,兩人身上的黑色麻衣被換成了土黃色腰間系著玉帶的寬鬆連衣裙,走起路來由於兩人手臂擺動長袖會一撫一撫,看去倒是有那麼點飄逸的樣子。現在人們把它稱作連歇,後世把這個叫漢服。

  楚人尚黃,秦人尚黑,燕人尚綠,趙人尚紫,齊人尚白,魏人尚紅,韓人尚藍。當然,這個“尚”什麼顏色跟五德迴圈一點毛關係都沒有。哦,五德迴圈是戰國時期陰陽家鄒衍的歷史觀,水、火、木、金、土的相乘相克,直至被一幫文人敗類為了表示造反有理才被用來表示朝代更替是順應天意的。

  項氏使節團身穿黃色的服裝顯然是專門為了表示身份,他們走進來後保持稽首的動作,看那從步入帳內行走的姿態和行禮的姿勢,仿佛有什麼含義?

  呂哲不懂,可是鄭君看懂了,稽首外加踩小碎步,長長的雙臂左右袒地稽下頭,那分明是覲見諸侯才會使用到的禮儀。

  大概有那麼幾分鐘,曹咎和項辯才直立起腰,之後又是拱手,由曹咎道:“會稽來客,請見南郡和黔中郡共主。”說著又彎腰行禮。

  不得不說,這一套禮儀做下來動作還真的是有夠多的,而且看起來肢體動作相當的古樸。

  “就坐。”呂哲抬起右臂虛請。

  曹咎和項辯悄悄地對視一眼,見呂哲沒有拒絕諸侯之禮感到有些振奮。

  兩人坐下後,呂哲轉頭看向翼枷:“命人備來酒肉。”

  翼枷拱手應命而去。

  跪坐的曹咎挺直了腰杆,雙臂又是左右袒的姿勢:“軍威之盛,治下之富,為呂候賀。”

  呂哲只是眼睛看著沒有說話,旁邊的鄭君一看怎麼行,項氏的時節說的那些可不是廢話,而是雙方勢力接觸的“答辯禮”,是很傳統很貴族的一種禮儀。

  鄭君先是向呂哲恭敬地致意,然後看向曹咎。他同樣是擺出跪坐直立腰杆的坐姿,而後雙臂左右袒,洪亮聲道:“家國康泰,軍民和諧,為南郡賀!”

  等待有了回應,下拜頓首又起身的曹咎依然是對著呂哲:“會稽有客,持禮前來,共呼。”

  這句話鄭君答不了,那是在說會稽來了客人,是帶著萬分的禮節前來,想要交朋友,不知道呂哲的態度是怎麼樣。

  “……”呂哲算是看出來了,那是一種外交禮節,他也基本聽懂項氏使節的意思,對著鄭君點頭。

  鄭君鬆了口氣,再次洪亮聲道:“善也,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出自《詩經•衛風•木瓜》)

  到底就不是一個合格懂禮儀的古人啊,不然呂哲現在應該高聲吟唱“有客有客,亦白其馬。有萋有且,敦琢其旅。有客宿宿,有客信信。言授之縶,以縶其馬。薄言追之,左右綏之。既有淫威,降福孔夷。”這篇來自《詩經•有客》來表達自己的態度,而不是含笑只是坐著。

  其實現在的呂哲只感覺這場面有趣,特別是到了後面曹咎和鄭君一直在用詩經裡面的詩來做想要表達意思,他雖然沒有全聽懂,不過算是把項氏使節用這套流程來表達家世淵源的用意看出來了。

  坐在旁邊的項辯滿臉帶笑,看到呂哲從頭到尾不答辯也沒覺得有什麼,畢竟有人前去拜訪項梁,若不是朋友性質的,項梁也一直是讓下屬來進行答話,這是一種姿態也是高貴的做法,要是呂哲親自答辯那才叫掉份。

  呂哲記得幾首詩,大多是以唐朝的居多,不過根本不可能用出來,因為在這種場合下他們不是在吟詩作對,而是在用詩聊天。

  孔子曰:不讀詩,無以言。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5 11:03

第0188章 空口白牙

  結盟,結什麼盟?一陣詩經唱答得呂哲有些腦袋發脹,最後聽到盟約的字眼立刻就醒神了。

  項氏在楚國將亡之前項燕才臨危受命成了大將軍,近年來因為暗地聯繫各國貴族名氣漸漲,在此之前不過是舊楚國二流的貴族。

  就是這麼個二流貴族深深懂得造勢,用幾年的時間在民間培養名望,其過程除了沒有貼大字報之外與現代的廣告模式有異曲同工的妙趣。

  項氏不斷的籠絡文人,讓這些文人四處吹噓,將項燕帶著一幫老弱殘兵以卵擊石的用兵行為宣傳成天大的英雄氣概,而後作秀般的幫幾次黔首又大力渲染成愛民如子。

  在呂哲看來項氏的手段十分的幼稚,可是現在的民間就吃這一套,而且還十分的好忽悠。

  呂哲佔據南郡之後,宣傳和作秀的事情也沒有少幹,幾次下鄉考研與黔首談笑幾句,經過宣傳成了待民親厚的仁者。

  大力建設南郡給工錢的行為又成了什麼呢?沒錯,輿論引導之下不但是仁善的人,似乎南郡百萬眾現在還能活著都是他的功勞。

  宣傳需要依據,還得有大量的事實,呂哲好歹還真的幹出不少事情吧?

  楚國亡了之後,大量的貴族被押解前往咸陽圈養,僥倖逃了的貴族哪個不是喪家之犬。稍微想一下,喪家之犬該是什麼樣的生活,就該是不敢露面,低調再低調才對。

  在這種現狀下,幫了人敢說一句我是某某某嗎?好吧,哪怕說了是某某某,在現在的風氣下做好事是不能留名的,不然被幫的人尷尬,留名的也顯得做作。

  智商不低於五十的現代人稍微一想想就會明白項氏的名聲是怎麼來的,這也是呂哲為什麼會一臉好笑看著曹咎談及項氏在民間名望的事情。

  吹噓也就吹噓了,偏偏項辯一臉的驕傲,那模樣實在是讓人想揍他一頓。

  “結盟?”談到實質的話題,呂哲不再沉默:“項氏現在占地幾縣,麾下兵力多少,糧秣多寡,財帛怎麼樣。”

  請注意,那根本就不是問句,就只是一個很平緩的敘說。

  曹咎沒想到呂哲會這麼犀利,他臉頰抽了一下:“章郡以東誰沒有得到過項氏的好處,家主振臂一呼遍地易旗,從者定當無數。”

  虛,還在虛,沒一點實質性依據的話聽起來最討厭了,聽得呂哲眉頭皺了一下。

  鄭君引薦項氏使節是十分符合現在政治局面的,因此根本就沒擔心呂哲會不會懷疑鄭氏是不是與項氏藕斷絲連。他見呂哲失去說話的興趣,不想結盟這麼一件好的事情還沒深談就結束,當然也不敢出賣南郡的利益,因此有那麼點囂張地說:“我主治下有民兩百余萬。我主輕抬手臂,三十萬士卒可移山倒海。我主目光所及,南郡、黔中郡無不臣者。財以沙碩算。謀士如雨,猛將如雲。威嚴震懾百越宵小望風而逃……”

  幾乎想掩面的呂哲看著鄭君唾沫橫飛的吹噓,曹咎和項辯則是聽得面面相覷。

  吹吧,吹吧,外交本來就是靠吹的,差別就是誰的底蘊足拳頭硬,哪怕是假的也給你打成真的。

  古時候結盟需要敬告天地,當著萬眾或者一些有名望的人來舉行儀式,任何關門結盟的行為,哪怕有簽字畫押的憑據,要是當真都說明是個傻子。

  這不是一個正式的場合,曹咎和項辯提及結盟也不過是一個試探,哪怕現在說妥了也不算真正的敲定。

  呂哲是相信項氏有結盟的誠意,哪怕是知道範增被他殺了都不算什麼事。不過吧,他還沒有考慮妥當,也覺得與項氏扯上關係沒什麼好處,被利用的幾率遠比合作來得多。

  “……中原百萬義士揭竿而起,暴秦三月有餘失土無法丈量。各國貴族聯合抗秦,此乃順應民意之舉。我項氏久居南方,是楚國之臣,理當不落人後。”項辯雙目炯炯地看著一臉無聊的呂哲,吼似得:“君平南郡之亂,得民四十萬,後得南郡之土,若是安分守己可得咸陽封賞,偏偏各種舉措實非臣下作為。如此這般,暴秦討伐近了,與我等結薪抗秦即順應民意又能成為諸侯。”

  結薪?不就是說秦國目前還強大無法睥睨,所有有意榮華富貴的人都應該結成一股繩嘛。

  呂哲就算再怎麼不知道秦末歷史也知道已經被自己攪得一團亂,應該揭竿而起的陳勝吳廣現在不知道在哪個旮旯地方數蝨子,準備不足的各國貴族傻乎乎地跳出來迎接秦國第一波的雷霆猛擊。

  秦國隱忍不發的舉動現在已經被聰明人看出來了,沒人還覺得短短時間內佔有多少城池而自豪,只恨自己為什麼那麼傻看不清楚局面。

  呂哲臉上的表情終於變得正經了一些:“項氏起兵了嗎?”

  “呃……”曹咎和項辯齊齊有如吞了蒼蠅。

  他媽的,都當別人是傻瓜,南郡位處巴蜀又連接三川,算是多戰之地,現在舉起反秦大秦的唯一作用就是吸引原本要出兵雷霆掃穴的秦軍大舉進攻。項氏遠在會稽郡,現在還沒有舉旗起兵,跑來談什麼結盟,有這麼欺負人的嗎?

  所謂有風險就有優勢,多戰之地就代表想要擴張也十分容易,前提是能不能抗住反撲,呂哲現在在做的事情只有一個,就是在局勢不明之前把南郡打造成為一個烏龜殼,他有病才會去舉旗造反。

  “近日就將起兵。”項辯的臉有點紅,估計不是羞愧而死興奮:“現下,整個會稽亦在我們暗中操控之中。土地得之易也。”

  又開始了,老是說那些沒影子的話,聽得呂哲根本沒聊下去的興趣。

  胡亂再扯一陣子,呂哲看向鄭君。

  鄭君是個有眼色的人,他得到示意就站起來:“客來的舟馬勞頓,請先安置。”

  曹咎和項辯沒達到目的,幾番試探又看呂哲對結盟根本就沒什麼興趣,他們其實心裡也不著急,畢竟結盟是大事,怎麼可能一次就能解決。

  出了帳篷,鄭君用十分失望的表情看著曹咎和項辯,看得兩人有點莫名其妙。

  “郡主說了多少句話?”鄭君問。

  曹咎想了一下,答:“前後不足五句。”

  鄭君“呵”了一聲才道:“是啊,問項氏有多少兵馬,又問項氏起兵了嗎。”

  曹咎有些沒明白。

  項辯卻是好像明白了:“呂候不反對結盟?”

  鄭君道:“郡主與長沙吳芮有盟約。”

  “吳芮?”曹咎與項辯對視一眼,奇怪的問:“吳芮是哪位的後人?”

  鄭君有些無語,他突然笑了:“二位要是一直以這樣的態度來說話,項氏與郡主永遠不可能成為盟友。”

  項辯徑直長稽:“請鄭公教我。”

  “吳芮本是小吏,現在治下幾十萬眾,有兵十余萬。”鄭君真的很想為之效命的呂哲與六國的老貴族們接觸,而現在項氏主動跑來,這在他看來就是一個機會。他看了看兩人:“兩位,不得不說你家族長走了一步壞棋。我主短短半年之內有這樣的成就,豈是兩位說幾句飄渺無根的話能拉攏的。想要說動我主,還請二位拿出實質的話來。”

  曹咎聽了那些話卻是狂喜,他認為鄭君心向項氏,長長的一禮:“還請鄭公賜教。”

  項氏關鄭君屁事,呂哲操控軍事殺伐果斷,對民政又極為盡心盡力。在他看來呂哲除了對文化“不學無術”一些,愛搞稀奇古怪的東西多了一點,整個人幾乎就沒有缺點,跟隨這樣的雄主鄭氏發達指日可待,腦子壞了才心向項氏。

  再重複一次,南郡是個多戰之地,其危險根本就不是能用語言來形容的。在這種地方能做的就是用外交來避免被多處圍攻,不但是鄭君希望呂哲多幾個盟友,南郡一些知道現狀的人哪個不渴望多一些朋友。

  鄭君瞧不起躲在暗地裡準備陰人的項氏,但是項氏再怎麼說也能作為橋樑聯繫六國貴族,這對整個南郡都太重要了,畢竟呂哲不是貴族卻掌握雄兵富土,還有什麼比得到眾多貴族的友誼更重要呢?

  “我主現在還沒有家室。”鄭君有那麼點惜字如金,他能說的也就這麼多。

  項辯臉色一變,他見鬼似得看著鄭君,對那句話再明白不過了。

  曹咎卻是若有所思,忍了再忍,最終道:“族長欲立熊心為楚王。”

  這下輪到鄭君臉色變了,他強忍怒氣:“我好心幫你們,項氏竟是想要害我!”

  項氏要楚國複立,讓熊心去當楚王,這句話在平時說來根本沒什麼,鄭君聽了只會恭喜。而鄭君暗示項氏可以挑選族中的閨女來聯姻,曹咎卻是用呂哲作為楚國的臣子來提出交換。楚國現在還是沒有影子的事情,要兵沒兵要糧沒糧,一旦呂哲成為楚國的臣子,那南郡還不是任由楚國漁奪侵牟,那時南郡還是南郡,而呂哲就不再是呂哲了。

  項辯笑道:“怎麼會呢?昭氏遠逃衡山,再逃廬江,現在身在章郡,已然是章郡第二號人物。”

  鄭君沉默了一小會,心裡在想什麼無法得知,最終掃了一下袖子:“不自量力!”,不理想要再說話的曹咎和項辯,轉身走了。

  當著人掃袖子啊,那是一種“老子以後不想再與你們又什麼關係”的意思,說明白點就是絕交!

  等待三人離去,燕彼笑吟吟地從旁邊走出來,他抬頭望著天很久……很久……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5 11:03

第0189章 心裡發怵

  鄭君帶著兩個看不清局勢也不懂呂哲的人走了,燕彼卻是通報之後滿臉帶笑的進來了。

  呂哲在思考一些東西沒有搭理,只讓燕彼坐在旁邊等待。

  也不能說項氏提出那樣的要求是看不清局勢吧?從夏到商,又從商到周,哪怕是戰國剛剛結束的如今,貴族還真的都是一類特殊的群體,他們依靠祖輩打拼下的萌陰過著優質的生活,血管裡流著高貴的血液,血統論非常的占市場。

  孔丘的父親為了得到貴族的身份付出了多大的代價呢?以血肉之軀在攻打鄭國的時候力扛千斤的閘門,讓攻入城中的武士們逃出幾個才得到一個最末的爵位,結果孔丘的父親還沒回鄉就一命嗚呼了。

  嬴政的祖先為了成為貴族得到一塊封地又付出了什麼樣的代價呢?當時還是趙氏一份子的贏姓一族,為了保護被戎狄追殺的周天子,一族上千男丁活下來的只有不到百人。

  知道平民百姓眼中的貴族是什麼樣的嗎?那是一群哪怕再怎麼混吃等死都是理所當然的群體,貴族無論怎麼奢華都是風雅,貴族放的屁都是香的,貴族哪怕殺幾個平民都一定是平民活該。

  從夏商周再到秦,直至到唐宋,貴族就真的是貴族,會找平民麻煩的貴族是註定要被寫進史書唾駡千年的。為什麼呢?還不是因為太少了。貴族找麻煩的物件只會是貴族或者那些挑戰者,不然丟不起那個人。

  以現代人看來,貴族欺壓平民是罪惡且應該唾棄的,平民應該很仇視貴族,恨不得見到個貴族就一口唾沫呸過去。事實呢?無論是誰,他們只會埋頭過自己的小日子。要是有機會獲得貴族的身份,只要能給祖宗留個根,其餘什麼都是次要的,搏命地上才是真理。

  項氏是貴族,哪怕楚國已經滅亡了,項氏依然還是貴族。項辯以成為雄心臣子的要求同意聯姻,這是一個並不過分但是佔便宜的交易。

  成為某個王孫的盟友一點都不丟人,鄭君會不知道那是一個合理的要求嗎?不!他清楚這個交易非常的划算,只是項氏是個什麼東西,一個項氏的女子還沒有資格作為籌碼換取坐擁南郡和黔中郡的呂哲臣服,如果是雄心的嫡女那還差不多。

  說句不開玩笑的,在陳勝沒有自立為王之前,起兵的貴族沒一個敢這麼幹的,他們的選擇就是找來某個王孫複立為王,哪怕那個王孫是個白癡他們都能接受,然後重新成為貴族依附在某個有榮耀祖先的國君下過上優質生活。

  項氏有天大的野心,他們本身是貴族之下都需要拉出一個雄心當招牌,估計也只有一個傻傻分不清楚的陳勝敢自立為王。

  陳勝在沒有自立為王之前,跟隨他的人一直奉勸找個王孫來複立,軍心士氣也還算可以。自立為王之後的陳勝馬上眾叛親離,片刻之間立刻人死族滅。

  到目前為止哪怕南郡表現出強大的一面都沒有一個跑去找呂哲勸說自立為王,他們所求的不過是呂哲以後能成為左右局勢的強力人物,帶著大傢伙成為新貴族。要是呂哲站出來說要自立為王,以現在的情況來看,南郡的黔首會惶恐不可終日,文武們大部分會被嚇得軍鋪蓋逃走。不是南郡這幫人沒魄力或者野心,而是現在的社會風氣就是這樣。

  項氏經營太久了,呂哲在考慮項氏對南方的影響力,不出意外的話項氏隨時都能獲得會稽郡,而似乎章郡的叛亂是出自項氏的手筆,章郡現在已經在項氏的掌握之中。廬江郡最大最有規模的叛軍首領叫桓楚,這人似乎也和項氏有關係?

  呂哲仔細盤算了一下,項氏不起兵則已,一旦項氏起兵在短短時間內就能獲得三個郡!而這三個郡還只是項氏所控制的,要是項氏立雄心為楚王,九江郡不用說也會馬上靠過去,同時泗水郡、陳郡遲早也是項氏的囊中之物。

  底蘊啊,這就是底蘊啊,身為貴族的人脈和遺澤的威力令人恐怖,呂哲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拼死拼活才打出兩個郡的地盤,項氏不過是宣傳一下立雄心為楚國,一下子起碼有五個郡捏在掌中了。

  “八千子弟兵……”呂哲有些困惑,“掌握五個郡的項氏起兵之初只有八千兵力?”

  不應該啊,會稽郡的人口足有一百四十多萬,章郡也有七十余萬,項氏在兩百多萬人中只建立起一支八千人的部隊,這是走精兵道路還是怎麼的?而似乎在古代走精兵路線都是腦子壞了,訓練一個合格的士兵至少需要三年,亂世有多少個三年能浪費的。

  燕彼終於出聲:“郡主,什麼八千子弟兵?”

  剛才不是在自言自語,呂哲就是想把心裡的困惑說出來與燕彼討論。

  聽了一會,燕彼啞然失笑:“八千家鄉的軍士大概就是項氏的極限了。”

  呂哲也笑了:“是啊,他們只能偷偷摸摸的打造兵器和甲胄,無法大規模的製造,有八千人確實是不容易了。”

  南郡有將近二十萬的部隊也不是一刹那就變出來的,那都是託福于秦國的移民政策,另外就是呂哲起碼有公開的環境來製造兵器和甲胄,饒是這樣現在的部隊都還沒有將兵器和甲胄完全配置到士卒手裡,項氏用幾年的時間偷偷摸摸攢出那麼多的東西真是太不容易了。

  “郡主,您對項氏提出的結盟請求有什麼看法嗎?”燕彼覺得這個問題十分重要。

  呂哲對和項氏拉扯上關係有些排斥,畢竟歷史上除了劉季誰和項氏沾上關係都沒什麼好下場。這一家子空手套白狼的手段太厲害了,只要占一點大義名分就什麼事都做得出來,與這樣的人成為盟友隨時都可能連骨頭都被吞下去。

  “殷通被項梁殺了。”呂哲見燕彼不知道殷通是誰就解釋了一下,然後皺著眉頭:“殷通自己想起兵反秦,希望項氏能輔佐,結果唆使殷通反秦的項梁毫不猶豫地把人殺了。知道為什麼嗎?”

  燕彼想都沒想:“項氏自己要獨掌大權,若是殷通真的反秦,項氏豈不是只能作為副手,可能連副手都當不上。”

  是啊,是啊,項氏為什麼反秦呢?在這個沒有民族大義的年代,項氏絕對不是單純為了複立楚國,說白了還不是想要利用反秦的過程達到什麼目的。殷通是一郡之主,是反秦後的老大的不二人選,那時候要置項氏於何地?

  說完後的燕彼有些奇怪:“派去會稽的人回來了?”

  呂哲搖著頭:“那個叫項辯的人說項氏起兵在即,又說想要得到會稽郡的主導權易如反掌。殷通必然是與項氏有什麼勾結,項氏又早早在繪製南方各郡的山川輿圖。那麼項氏殺會稽郡守殷通自立還用猜想嗎?”

  燕彼露出了震驚的表情,還真的以為呂哲是從項辯的一兩句話裡猜測出這麼多。他震驚過後小心翼翼地問:“那結盟的事?”

  “我與吳芮有盟約。最近鄭浩又前去廬江與桓楚商談通商,從廬江郡不斷以黔首交換糧草的事情看來,桓楚也會如吳芮那般答應結盟。”呂哲十分清楚現在自己在南方就是個巨無霸,沒人敢於招惹只能討好:“偏偏我對項氏有些發怵,一直拿捏不定主意。”

  啊?燕彼就不明白了,現在南郡要兵有兵要糧有糧,可以說什麼都不缺,而項氏現在雖然還不清楚是什麼情況,可總不會比發展了半年的呂哲更強大,為什麼會產生發怵的感覺呢?

  不明白就問,這是燕彼一直以來養成的好習慣。

  “與吳芮的交易你再清楚不過,一百石的糧食換取五杆戈矛,對誰來說都是公正無比。與桓楚的交易,一百石的糧食換取三杆戈矛,賺取起來亦是非常公正。”呂哲歎了一口氣:“吳芮對我們充滿感激,桓楚對我們在戰亂時還敢賣出兵器感到佩服。若是一百石糧食與項氏換取五杆戈矛,項氏必會暴跳如雷。一百石換三杆戈矛,項氏必然會恨我們入骨。反之,白送一百杆戈矛給項氏項氏會嫌少,白送一千杆戈矛項氏會覺得受了侮辱,白送一萬杆戈矛項氏就會想要得到整個南郡。”

  有點明白了,一個貪得無厭且沒有任何信義可言的項氏像是一幅畫栩栩如生地展現在燕彼眼前。

  “項氏是最先聯絡各國貴族的先行者,他們又不斷在所有能吹噓的地方吹噓用以養望。偏偏項氏那可笑的手法還真的成功了,至少六國的貴族都買項氏的賬。”呂哲是真的發怵啊:“若是項氏離南郡近,我會毫不猶豫地起兵幹掉他們。可是項氏離南郡太遠了,這點太可惜了。”

  燕彼有些發愣:“所以您知道范增是項氏的謀主之後立刻殺了?”

  殺範增純屬是被逼的,不殺難道呂哲自己要死在那些被鼓動的六國遺民手裡嗎?他是真的不相信一個會殺掉對自己有恩的恩人又在目的達到後幹掉君主的氏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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