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大秦之帝國再起 作者:榮譽與忠誠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11-5 10:26:1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01 151511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6 07:40

第0220章 糟糕透頂

  援軍不抵達,兵堡守軍哪怕還能守住也會因為是孤軍奮戰而心下惴惴不安,周文起兵之初能靠著數千人與桓楚廝殺,在艱難的環境逐漸壯大到有六萬多部下,自然對軍心有一定的瞭解。他知道連續行軍不好,可是為了使兵堡的守軍維持堅韌也只有快速頂上。

  一萬四千人不用馬上與來犯的秦軍死戰,周文的佈置十分的簡單,他們只需要出現在戰場,孤軍奮戰的兵堡守軍發現有援軍到來必會士氣大振,而圍攻兵堡的秦軍也會因為他們的出現暫緩對兵堡的攻擊。

  戰場出現新的守軍部隊,按照常理秦軍必定會停下攻勢稍微調整,那麼得以喘息的兵堡守軍就能修復部分防禦工事,哪怕是拖延時間也多了一些。

  周文已經想好了,到了戰場吸引秦軍的注意力,而後按照呂哲的佈置,用藏起來的小舟從水路向兵堡補充兵力和補給,然後立刻後退。

  虛晃一槍是最佳的做法,兵力不佔優勢之前與秦軍打野戰不可取,他們也不用退多遠,只需要後退十五裡在甲三號兵堡附近立寨,與甲三號兵堡形成互補之勢,然後等待後續的援軍到來就可以了。

  江陵和夷陵的兵力正在往南陵移動,總數五萬的客軍一日內就可抵達南陵城,他們到了之後會與城內的五萬部隊會合,那麼呂哲集結起來的兵力就達到十萬。

  其實南陵的五萬部隊中有三萬隨時都可以出發,只是早先並沒有查探到秦軍主力才引而不發。現在已經查探到秦軍主力在沔水酂縣一線,等待既然已經有結果,相應的應對自是要有的。

  臨出發前,呂哲給還在長沙郡的燕彼去信命他無比要注意吳芮的舉動,又派人送信給廬江郡的鄭浩讓他穩住桓楚。兩份信囑咐的內容有一條相同,那就是一旦發現不穩定要不計代價示警。

  十萬秦軍啊,不是十萬亂軍,呂哲不知道這場作戰會打多久,更加不清楚會打到什麼程度。部隊能抽調的全部抽調到南陽郡一線,這時候要是後院起火,那就是雙面夾擊之勢,到時候可沒什麼好想的,他只能將衡山郡的部隊調回來,用二十萬的兵力固守剛剛建好城牆的南陵城,放棄南郡大部分區域固守南陵,而後龜縮在長江南岸的蒼梧郡慢慢舔傷口了。

  戰爭爆發的第二天,身負使命的娩杓連夜趕到竟陵,他一到立刻查驗糧倉,點算夠十萬人吃上一個月的糧草,命人裝載早已準備妥當的舟船,逆流而上直奔鄢縣而去。

  也就是竟陵糧草用水路前去鄢縣的隔一天,南陵十萬的部隊則由呂哲親率,攜帶五日的乾糧行走陸路也出發了。

  從竟陵的水路運糧一個晝夜可達鄢縣,早在刻意製造南陽郡方向的薄弱防線時,是事先佈置好的應對方略。他們不會只走這一趟,而是會來回運送。

  南陵距離鄢縣約有一百五十裡,最快也需要兩天才能抵達,而後面的軍用器械所需的時間更多。

  南郡的黔首早已經習慣軍隊來回調動,可是當北方升起狼煙又有十萬大軍從南陵出發時,他們立刻呆了。

  十萬大軍途經的鄉里,見到浩浩蕩蕩大軍的人們,他們真的不敢相信要打仗了,而這一次不是三郡之主要去征討誰,官府遲來的佈告寫的很清楚,是十萬秦軍從南陽郡方向犯境!

  打仗了?是的,南郡境內只是安靜不到八個月的時間又要打仗了!

  北線一地的黔首似乎才想起前一段時間官府在奉勸人以往南方,可以去南陵新城,想移民到蒼梧郡會有更好的政策。他們現在回想起來才意識到原來官府早對秦軍入侵有察覺,所以才會有那樣安排?

  十萬秦軍從南陽郡方向而來的消息並沒有由民間自己傳,官府是大大方方的貼出告示。呂哲太清楚這種事情不能隱瞞了,越隱瞞消息就會傳得越離奇,說不定上一刻是十萬秦軍來攻,下一刻十萬變成二十萬、三十萬、四十萬。傳言會變成謠言,不如在事情沒有變得更壞之前官府自己通知,哪怕不是好消息也不至於讓事態被謠言弄得失控。

  南郡境內的南陽郡一線,佈告被貼出來的時候很多黔首跑去詢問官府,說是前段時間的政策還有沒有效。

  當地官府並沒有得到取消行政的命令,可是戰時一般情況下根本不允許戰區範圍內發生民眾事件,官吏眼見向官府聚攏的人越來越多,一個處理不好可能會失控,硬著頭皮回復有效。回復之後,縣令或是縣長派人急告南陵,一面則是以組織的名義在拖延時間。

  呂哲得到各縣令(長)的公函時人是在行軍途中。他看到四封縣令(長)的求問信,還有三十多封來自各鄉三老,騎跨在戰馬上臉色有些陰晴不定。

  非戰時的移民都有風險,戰時大規模的移民就更加不像話了。

  現在移民,讓各鄉各縣自行組織沒有軍隊在旁保護也是維持秩序根本不可取,有一人作惡就更形成混亂,有十人兇惡就會造成動盪,有百人呼嘯那就是一場民變。稍有不慎,可別大澤鄉沒喊出來的“王侯將甯有種乎”在南郡被吼出來。

  移民十萬黔首至少要有五千軍隊在旁,北境一線有四個縣接近二十萬的黔首要拖家帶口往南遷移,那就至少需要一萬的部隊沿途護送和維持次序。

  一萬軍隊啊!十萬秦軍來襲,哪怕是一千軍隊在現在都是珍貴的,護送和維持黔首遷移的次序不比打一場硬仗輕鬆,必需要是軍紀嚴明的軍隊,要是派去軍紀不嚴的軍隊可能更壞事。

  能稱得上軍紀嚴明的軍隊呂哲現在手頭上只有三萬,這三萬也是他能在邔縣一線扛住秦軍所倚重的重要戰兵!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呂哲清楚自己並不算什麼智者,只不過是一個“見多識廣”的人罷了。他在部署作戰計畫的時候的時候有考慮過戰爭爆發後的情況,上次移民失敗後以為黔首們哪怕是戰爭爆發也不會願意離開故土,然而他料錯了,顯然黔首知道戰爭爆發時身在戰區會有什麼樣的遭遇。

  “蒯先生。”呂哲策馬控制方向,接近時將疊好的木櫝和竹片遞向同樣騎馬的蒯通。

  蒯通接過去一塊一片的閱讀,抬頭看向呂哲時立刻說:“暫時不能讓北境的黔首向後撤!”,他的臉色非常難看。

  只要不傻都知道那意味著什麼,前線的黔首向後轉移,那麼後面的黔首發現了會怎麼想?他們估計第一個想法就是前方頂不住了,第二個想法就是卷包裹跟隨逃難。一地兩地……更多的黔首跟著逃,那勢必會造成不可預料的結果,而前方要作戰,後方亂了還怎麼打?

  呂哲一瞬間也反應過來,他總算知道有沒有謀士的重要性。他剛剛思考的只是兵力的問題,沒有想到北境黔首後撤帶來的影響,蒯通卻是想到了,這就是謀士的重要性!

  “……主上,快快命人拖延前方的黔首。趕緊派人到後方。”蒯通聲音壓得比較低:“現在能做的就是先將後面的黔首先一步轉移,越靠南的黔首越先轉移,然後才是靠北的黔首。與前線先撤是大大不同,後方先撤哪怕會有恐慌也會極小。”

  也就是說變了個樣,成了後線的先轉移,然後才是前線的後撤!

  呂哲思量一下,一樣是戰時的黔首轉移,蒯通從南向北的方法確實會將恐慌降到最低,是現下最好的辦法。他其實也清楚,這樣做的話前方的兵堡要是能頂住沒什麼,一旦頂不住北境黔首可就要遭殃了,但是戰爭就是戰爭,他們能做的就是將對整個大局的危害減到最低。

  從親兵中挑選幾人善騎者,呂哲下馬立刻書寫命令蓋上大印,隨即幾名親兵馳騁帶著使命而去。

  看著親兵離去,呂哲策馬暫時脫離行軍大隊,他讓到路旁大聲呼喚“季布”,連續呼喚三聲季布才跑了過來。他看著身穿五百主皮甲的季布,“予你臨時軍侯之權。”季布聽得愣了一下。

  呂哲說著索性跳下戰馬,招手讓季布靠得更近一些,壓低聲音不斷在交代什麼。

  季布聽著情不自禁地張大嘴巴一臉的為難,聽到翼枷也一同前去,更得到事情辦好恢復原職的承諾,他咬了咬牙點頭。等待呂哲交代完在呼喚翼枷,他繃著臉走向蒯通轉述呂哲什麼話,蒯通似乎愣了一下才有反應,然後兩人壓低聲音一問一答持續了很久。

  翼枷來時呂哲自是一番交代,他比之季布要心思簡單許多,從頭到尾哪怕是聽到呂哲說“有必要時可以不經稟告而殺之”臉色都沒有變。聽完,他臉色嚴肅:“請主上放心,枷必不負使命!”

  呂哲的親軍數量有三千,季布和翼枷各領一千脫離大軍而去時,各級將校看見了都是忍不住一陣驚疑不定,急切地想知道呂哲是不是也離開。等待他們看見呂哲的帥旗依然跟隨大軍行軍,心下紛紛猜測發生了什麼事。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6 07:40

第0221章 一觸即潰

  簡直沒有比即將大戰內部卻可能不穩更加糟糕的事情了,能不能處理妥當對於呂哲來是一個嚴峻的考驗。他已經書寫命令給後方的娩杓,可是心裡對娩杓能不能處理妥善依然覺得沒有把握。

  大軍行軍到離鄢縣七十裡的時候安營紮寨,蒯通帶著五百呂哲的親兵亦是脫離大軍,前去的方向正是後方。

  當夜,呂哲也收到來自前方的戰報,甲二號兵堡在堅持不到兩天之內外圍牆廓已經失守,會造成這樣的原因是秦軍的箭陣太過犀利,守軍不出去則已一出去秦軍總是會進行箭矢覆蓋式。守軍現在已經全面退縮到兵堡主體,索性的是兵堡構造特別,秦軍一次無法進兵太多,兵堡的入口暫時還沒有失守。

  得到這樣的戰報,呂哲禁不住一陣失神,各凸出部的甲字號兵堡大多是出於他的手筆,對甲字型大小的防禦力是心知肚明。建造當初的預計能用外圍城廓防禦敵軍至少半個月,畢竟那些牆廓是棱角型而不是長字型,沒想到不到兩天竟然失守了?

  “床弩?拋石車……”呂哲看到站報上出現這兩種器械開始明白了,“先破壞牆廓頂蓋,再用箭陣覆蓋,守軍死頂著牆廓必定會傷亡慘重。守軍只有一千的兵力,確實不能在牆廓損失過重,不然後面固守兵堡主體勢必會造成兵力不足,無法與秦軍做甬道拉鋸戰。”

  兵堡在兩天之內損失了三百餘人,除了一些是在牆廓內的甬道爭奪戰中陣亡,絕大部隊都是在嘗試固守牆廓時被箭陣奪取性命。以此可見秦軍的遠程攻擊能力實在令人生畏,除非能有針對性的遠程互射,不然沒完沒了的箭矢覆蓋誰也受不了,這就是秦軍為什麼每攻一城消耗箭矢達到海量的原因!

  “周文,周文現在在哪?”呂哲在公文上翻找了一下,沒有看到周文的公函,倒是從邔縣守軍那裡得知一萬四千援軍於昨日星夜馳援而上的消息。

  確實是速度很快了,一萬四千部隊兩天只休息了兩個時辰,周文在鄢縣接管兵權後立刻率軍北上。他們途徑邔縣而不進,按照腳程估計是第二天就抵達戰場。只是,援軍倒是行軍快速,但是怎麼一封軍情都沒有送來?

  拋石車在春秋時期就已經出現,秦軍有拋石車並不讓人意外,呂哲也知道現下的拋石車射程只有不到一百五十步,若不是秦軍有箭陣之利,拋石車根本就不會靠近一百五十步以內。

  拋石車與投石車是不同的兩種器械,發射一樣的石彈投石車比之拋石車的射程要增加六十步左右,達到兩百一十步的最遠攻擊距離。

  秦軍有拋石車,呂哲也無法預判甲二號兵堡能夠守多久了,他現在迫切想知道周文率領的援軍在哪,能不能在甲二號兵堡被秦軍拋石車砸出缺口前起到援軍的作用。

  “兩萬秦軍,至少十部的床弩、三台拋石車……”難怪了,呂哲就奇怪沒有充足的準備秦軍怎麼會攻打滿是兵堡的南郡,“這是有所依仗啊!”

  周文的的確確是增援上去了,可是他派出的斥候回報己方兵堡只堅持一天就失去外圍牆廓,十分懷疑先前想出的虛晃一槍能不能達到應有的效果。又探知秦軍至少有五千弓弩兵,他憂心地看了看一萬四千部隊只有兩千人有甲和不到三千塊盾牌,覺得要是虛晃一槍不成被纏住,那遇上擁有五千弓弩手更有床弩、拋石車的秦軍,一萬四千人就該全交代進去。

  一萬四千援軍越過邔縣一線時,周文率軍轉向進入森林地帶,他隱蔽之後命人尋找竹林緊急製作盾牌,以防真的被纏住時沒有盾牌防禦被秦軍幾次覆蓋消滅殆盡。在製作盾牌期間,一萬四千人也能休息一下解除疲勞。

  在這期間,周文思前想後,想明白哪怕是一萬四千援軍全丟了也不比拖住秦軍重要。只是,他十分遲疑第一次率軍出戰就有這樣的下場,呂哲會有什麼處置。

  經過差不多三個時辰的時間,五千餘用竹子紮起來的竹盾製作完畢,雕定一再催促下周文一咬牙發佈繼續進軍的命令。

  一萬四千人出了森林繼續向北行軍,途中散出去的斥候不斷回報發現秦軍斥候的身影,周文知道己方已經被秦軍發現,而現在他們離戰場還有二十裡路,他總算也不辜負曾經用劣勢兵力抵抗桓楚長達半年的才能,命令部隊成品字形行軍姿態繼續北行。

  秦軍發現南郡守軍增援要麼是加快攻打兵堡的動作,要麼是分出部隊來攔截援軍。秦軍先鋒官預判一下三台拋石車多久能轟出缺口,做出分兵一萬前去攔截南郡援軍一萬繼續圍困兵堡的佈置。

  隨著周文命令持續北上,一萬四千援軍于秦軍的距離不斷拉近,周文率領的援軍在靠近兵堡約十六裡的時候斥候回報秦軍分兵前來的軍情,周文立即分出一千人前往漢水方向,而後率軍跑向不遠處的森林。

  十五裡對於軍隊抵近行軍也就是兩個時辰的時間,在這兩個時辰內,周文不斷地派人查看周圍的地形,又親自確定森林情況,最後決定一萬三千人就在樹林之內等待秦軍前來。

  秦軍到來時已經是當天的申時,他們見到南郡的援軍龜縮在森林也沒有馬上殺入,也是派人探索附近的地形。

  周文的援軍于秦軍的首次接觸就是一部在森林一部在森林外,雙方對峙著讓探路的斥候互相去遭遇而後不斷不斷的廝殺。

  相對于秦軍老練的斥候,從各縣抽調成軍的南方一方顯然不是對手,損失近百人手後周文不再派出斥候,而是將部隊拉到森林邊緣兩裡的位置開始擺兵佈陣。

  “不能點火逼他們出來?”一萬秦軍的指揮,校尉党旋開始痛恨南方該死的天氣了,“那就先進行一次散射!”

  雨季剛過,南郡各地的森林地面潮濕,周文又是選擇頭風的位置,不然他哪敢臨戰帶部隊進入森林。

  一萬秦軍中的兩千弓弩手在號角聲後開始列隊向前,而後秦軍又分出三千人防住弓弩手的左右兩翼,五千秦軍緩緩地向森林抵近。

  周文睜大眼睛看著秦軍的動作,看到分兵五千後秦軍的後方擺出進攻陣列,對著旁邊的雕定說:“可惜了,本來要趁他們分兵靠近森林先衝殺一陣,可是秦軍後隊顯然就是在等待我們殺出去。無法衝殺啊!”

  雕定遠比周文熟悉秦軍,畢竟他是出身于正統的秦軍,又怎麼會不知道這一點呢?

  五千秦軍靠近到三百步,一聲聲秦腔吼叫著什麼,不到一刻鐘一陣梆子聲突兀響起……

  “舉盾!舉盾!”周文聽到梆子聲立刻身軀一緊,“穩住,舉盾穩住!”

  奇怪的“嘚噠——嘚噠——”和各種聲響開始在森林裡頻繁發出,從秦軍方向射來的箭矢大部分被樹木的樹梢、樹枝、樹身擋住,落在射擊目標上的不多,因此帶起的慘叫並不頻繁。

  第二波箭雨襲來,周文頂著竹盾,口中不斷吼叫,“準備!準備!”,轉移到另一側的雕定也在喊著“準備!準備!”,箭矢落下來時奇怪的聲音又在作響,幾乎是同一時間,周文和雕定嘶吼:“攻!”

  刹那間,喊叫聲爆發而出,一萬南郡這邊的兵卒由雕定率領著奮力向前奔跑,周文領著三千人開始在進行迂回。

  雙方距離是三百步,秦軍見敵軍衝鋒開始命令弓弩手自由射箭的命令,兩翼的各自一千五百近戰兵小跑著向陣前的弓弩手前方布上。

  衝鋒向前的南郡兵卒越靠近中箭的人就越多,他們在接近一百步時至少躺下三百袍澤,若是沒有樹木遮擋,哪怕是有盾牌倒下的絕對會更多。

  秦軍之中頻繁發出“臨陣”的口令,喊了大概三十個呼吸的時間,一聲由五千人喊出來的“嘿!”浩大無比,而後秦軍在沉默中發動反衝鋒了。

  迂回中的周文一邊注意秦軍後隊的動靜,一邊看本方的衝鋒態勢,他看到己方一萬兵卒與秦軍反衝鋒的士卒撞到一起,耳畔裡傳來了彼此起伏的慘叫聲。

  一個照面,只是互撞南郡這一方立刻凹下去一線,數之不清的兵卒被秦軍的長矛或是戈矛刺穿,沖勢一頓之後雙方混在一起廝殺。

  南郡的兵卒大多是以短戈為主,接觸的瞬間陣亡近五百人,混在一起廝殺不足一盞茶的時間又損失五百,驚得在旁尋找機會切進去的周文臉頰忍不住一抽一抽。

  “秦軍強悍如斯!?”周文是第一次與秦軍交戰,秦軍那種沉默中的廝殺令他印象太深刻了,“損失近千,對秦軍的殺傷不會超過兩百!”

  這時,森林外的秦軍在一聲號角聲中也開始推進,周文談了一口氣,對著旁邊的號角手命令:“吹響撤退號令。”

  這一刻,臉色變得蒼白的周文心情可想而知。

  不行,真的不行,哪怕是利用地形消除了秦軍的弓矢之利,但是雙方的戰力差距還是太大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6 07:41

第0222章 敵襲!敵襲!

  僅是一個接觸,從近身廝殺到吹響撤退的號角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四縣集結起來的輔兵部隊幾乎都不太明白發生了什麼事,若不是周文見機得快又事先安排好撤退的方向,一萬三千人還不知道能逃脫幾人。

  接連狂奔十余裡,周文到達預定的撤退會合位置,等待雕定帶著四百餘人也過來時,一萬三千人竟是只剩下不到五千,而這還要算上沒有參戰的三千。

  說實話,點算完撤到指定位置兵力的周文心裡真的發怵了,秦軍在沉默中廝殺給他的印象太深刻也太強烈,那畫面再怎麼樣都揮之不去。

  一萬衝鋒的南郡輔兵,跑出來會合的不到兩千,真正當場力戰而死的人員應該只有兩千,有六千左右的人則是在撤退過程中被追上殺死或是跑散了?

  相對於被震懾到的周文,雕定情緒倒是穩定。

  雕定先是觀察剩餘的五千部隊,他看到了兵卒們臉上的驚疑不定,也從兵卒的那不甘和茫然的神色中看到了反撲的希望。

  說來也是,自呂哲自治以來,以南郡為首的集團在作戰中還從未吃過這麼大的虧,一直以來都是他們壓著別人在打,與敵接戰還是第一次接觸廝殺不到一刻鐘就潰敗,因此兵卒們驚慌是有,但是更多的是茫然和不甘心。

  雕定觀察一陣,覺得呂哲近半年的練兵總算沒有白費,五千輔兵在撤退時沒有丟棄手上的兵器,時不時還有零星的幾十上百的敗兵歸隊。

  勢不可取而果斷退之,周文的決定不能說有錯,但是他是在殺鬥場外面觀察到情勢,身處殺鬥場激戰的兵卒哪又知道是不可為,他們只知道自己才沖上去,結果撤退的號角就響了。

  “主將?”雕定喊了幾次才讓周文回過神來,“還請主將看看將士們。”

  臉色蒼白的周文還驚疑不定呢。他聞言下意識地看向周邊的士卒,看到的是士卒對他懷疑的目光,其它倒是沒有注意到,一時間心裡覺得無比羞愧。

  “妄文自以為才略高人一等。”周文掩面,像是無臉見人,“一個照面,僅是一個照面啊,潰不成軍。”

  雕定可不是要讓周文現在做檢討,他靠近了放低聲音:“將士們不服啊!請主將仔細看看,他們還有一戰的勇氣。”

  “哦?”周文一看,周邊的兵卒似乎還真的是輸的很不服氣,逐問:“雕兄,還請指點。”

  “敵軍輕易得勝必然看不起我軍,對我們的提防會因為剛才的大勝而變輕。他們也不會想到我們剛剛戰敗立刻反撲,所以……”雕定特意伸出拳頭握緊,“我們應該返身殺回!”

  周文遲疑了,剛剛有一萬三千人都打不過,哪怕是有零星的敗兵過來現在也才不到六千人,用這六千敗了一場的敗兵殺回去,他不確定是不是羊送虎口。

  “還請主將下令!”雕定有些急了。

  周文還是遲疑:“這……”

  “主上曾經講過一個故事,一個叫曹操的人……”雕定對這個故事印象十分深刻,粗略的講了講,最後說:“那名叫于禁的將軍正是在這種情況下反敗為勝,我們何不效仿之?”

  雖是故事,可是周文聽來這根本就是戰例,而且還是呂哲所講。他咬了咬牙:“好!”隨即一改頹色,很感激地對雕定行了一禮:“我們——返身殺回!”

  將近六千的四縣輔兵得知要重新殺回去俱是一愣,絕大部分覺得輸的不明不白的兵卒心情振奮,但也絕對不缺心驚膽戰者。

  返身殺回是一件冒險的舉動,有可能敗而複勝,更有可能狂敗虧輸,周文拿定殺回去的決心後一直在注意兵卒的情緒,見有遲疑害怕者,竟是拿出志願兵的那一套。他承諾不去將不會以逃兵視之,讓敢戰者向前一步,一番的甄選後竟是有四千六百兵卒敢於殺回。

  “夠了!”心神恢復的周文現在才有點像是一名將軍,他對雕定說:“這一次前去兇險無比,心智不堅者不能任用。”

  雕定自然是認同這點。

  戰爭打的是夫氣,也就是所謂的勇氣,軍隊不但講究勇氣更加看重不服輸的堅韌,周文與雕定共同點頭,他倆不再理會留在原地的近兩千怯戰者,領著四千六百多敢戰輔兵轉向小跑而去。

  此前交戰的樹林,儘管雙方只是接觸一刻鐘不到,一眼望去雙方戰死者的屍體卻是橫屍滿地。呂哲一直沒有更改戰袍款式,現在看去,樹林之內的戰死者從戰袍上根本無法辨別,以至於秦軍在辨認傷兵的時候還要問一下,見不出聲或不是秦腔會隨手補上一記,對於有秦腔口音的人則是抬下去安置,重傷昏迷的傷兵就麻煩一些了,需要劃出一塊地方專門的擺放。

  此戰到目前為止,秦軍自己統計的傷亡人數只有五百餘人,他們還沒有點算自己的戰果,畢竟秦軍點算戰果是割下敵軍的首級,而戰袍都一樣,還沒有辨認清楚之前該怎麼割?再則,因為南郡守軍潰敗得太快了,一萬秦軍之中有四千餘人追擊出去,留下來的只有五千餘人。經過一戰讓少部分人去辨別,大隊休息才是正理。

  樹上樹下插著的箭矢太多了,一些秦軍的弓弩手正在回收射出去的箭矢,以至於零零散散的秦卒看去分佈的比較廣。

  秦軍留下的五千人當中,有三個千人隊在旁邊啃著乾糧歇息,為了快回收速度則是有兩千左右則是在回收箭矢。

  秦軍校尉党旋對於遭遇的南郡守軍潰敗那麼快其實也滿心的不解,他們在出發前可是得過交代,說是呂哲麾下的部隊先後與百越和亂軍力戰,經過六個月休整和操練的南郡守軍戰力並不弱。

  沒想到啊,一再被提醒並不弱的南郡軍隊竟然那麼不經打,一時間讓黨旋覺得軍方有點小題大做了,什麼先後與百越、亂軍力戰,什麼南郡守軍戰力不弱,那不過是情報上的誤判。

  此時,黨旋正領著幾名軍侯在翻看南郡守軍的屍體,他指著一具胸膛比長矛穿透的屍身,“他們身上的戰袍竟是與我軍士卒相同款式,實在是……”,他不知道該是嘲笑南郡守軍模仿秦軍好,還是開玩笑說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自相殘殺好。

  情況也差不多是那樣了,他們此前並沒有參與過進攻兵堡,一直是在後方休整。他們最初遭遇周文的軍隊時真的有些愣住了,畢竟看到的是一支同樣身穿灰黑戰袍的軍隊。如果不是對方沒有持“秦”字大旗,他們幾乎會認為那是一支從其它地方滲透進南郡的友軍。

  似乎想到了什麼,黨旋笑道:“是該給後方提個醒,戰袍一樣別被矇騙偷襲了才好。”有興致說笑話,說明他此刻的心態十分的放鬆,旁人助興似得“哈哈”笑幾聲之後,他大聲喊:“辨別清楚了沒有?要是辨認完畢就收割吧!”

  收割的不是莊稼,是人頭,一顆又一顆的人頭!

  決定返身殺回後,周文和雕定一直跑在隊伍的最前面,他們返身大概四裡的時候遭遇三千余秦軍正在圍殺己方五百餘的敗兵,周文根本沒有猶豫舉劍吼“殺”就率先加速殺去。四千六百敢戰者既然決定再戰自然是沒有退縮的意思,他們跟在主將後面欺身而上,不過這一次竟是沒有發出吼叫,而是咬著牙沉默殺上。

  三千秦軍再加一把勁就可以將追上的五百余南郡敗兵殲滅,他們發現有軍隊靠近的時候遲疑了一下,一切只因為奔跑過來的軍隊雖然殺氣騰騰但是沒有大吼大叫,等待發現不對已經被周文帶人接近百步,一場屬於復仇者和追擊者的廝殺在沉默中爆發。

  決意死戰的士兵,心懷恥辱爆發出來的瘋狂彌補了戰力的差距,差不多六千南郡輔兵用了兩刻鐘的時間殺傷秦軍千餘人,損失接近一半兵力的秦軍立刻潰退。

  沒有點算傷亡,南郡兵卒見到秦軍潰退,不少人在腦海中想“剛才果然是輸得不明不白”。認定這一點又打勝一次的敢戰者,他們精神的亢奮可想而知,根本不需要有人催促,又在沉默中操著武器邁步狂追。

  剛才黨旋喊出的“收割吧……”迴響餘音剛落,離這裡大概一裡的地方出現兩股人,一股大概是四千餘人,另一個則是一千餘人,人多的那方追著人少的那一方,追上一個就是四五人撲上去一陣戈矛亂刺。

  超過五千人的狂奔不可能沒有動靜,正拿著匕首要去收割人頭的秦卒莫名其妙轉頭看向發出響聲和慘叫的方向,一些分散在四處的秦卒也都站起來。

  回收箭矢的弓弩手有些在樹上率先看見,看到兩股身穿黑色戰袍的人追逐著廝殺也不笨,他們立刻大吼:“敵襲!敵襲!”

  “嗯!?”党旋下意識看向大聲喊“敵襲”在樹上的弓弩手,而後臉色大變,狂吼:“集結,列陣!”,他萬般沒有想到敵軍會潰敗之後又殺過來!

  秦軍的素質在這時又發揮出它應有的作用,不管是在樹上,還是拿著匕首要去收割人頭,昂或是零散在四周,他們立刻跑向黨旋所在的位置。

  不過,似乎來不及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6 07:41

第0223章 功虧於潰

  黨旋大吼“集結”的意思是讓士卒向他靠攏,刹那間聽到命令的秦卒立刻尊令彙集過去,不少屯長、百將級別的軍官也在喊叫部下列陣,幾百、上千……一個圓形陣即將要成型。

  秦朝一裡為三百步,也就是現代大約四百五十米的長度,這樣的距離一名成年男子兩分鐘的時間絕對可以跑過。

  四千余南郡輔兵追了一路,途中又殺死不少秦卒,等待追到舊戰場還在逃命的秦卒只剩五百餘人。

  五百余秦卒潰兵喊叫著奔逃,儘管心中無比的驚慌但是長久以來的操練和秦軍嚴苛的軍律幾乎是深至骨髓,看到前方的袍澤在列陣倒也沒有一頭撞過去,而是向側邊奔去。

  追殺而來的南郡一方看見前方奔跑著結陣的秦軍眼睛立刻紅了,他們敗了一陣又贏回一陣正是出於精神亢奮的階段,想都不想就放棄跑向側邊的秦軍潰兵,向著正在結陣的秦軍殺過去。

  兩分鐘之內,集結到黨旋身邊的秦卒只有兩千不到,他看到敵軍放棄追殺潰兵奔自己而來,下令:“弓弩手自由射箭!”

  先期在回收箭矢的秦軍弓弩手分佈較廣,想要靠攏過去的速度不會比近戰兵更快,以至於黨旋下令放箭只有不到百枝的箭矢給射出。

  雕定出身于秦軍瞭解秦軍,他找不到周文的身影,只好大喊著讓周邊的輔兵靠過來,一時間倒也喊來兩百多人,而且有越聚越多的趨勢。他喊:“先殺那些分散的敵軍!”

  掩殺之勢一直是秦軍最喜歡的戰法,雕定以前雖是五百主卻也瞭解這種戰法對攻擊一方順勢而攻的優勢。

  將近五百南郡輔兵聽到號令立刻兩三人一組向落單的秦卒殺去,整個戰場立刻到處充滿了廝殺的身影。

  周文那邊的三千餘人殺過去時,黨旋集結起來的兩千余人根本來不及結陣,雙方對撞之後再次混在一起。

  這一刻,什麼陣法,什麼戰法基本使不出來,善於結陣而戰的秦軍與不善結陣而戰的南郡一方,兩邊算是處在同一種境地。

  秦軍的箭陣犀利,可是士卒根本不懼近身肉搏,不過他們的兵器基本是超過三米的長兵,在森林地形受到了一些影響。

  周文很快發現秦卒長達三米以上的兵器無法在滿是樹木的地方施展,他再看看己方兵卒手裡長度只有一米七的短戈,看完不斷地嘶吼鼓勁。

  雙方俱是黑色戰袍,對沖時還能清楚的辨認敵友,混在一起亂戰就不好分清了。在這個時候,廝殺的士兵大多是看兵器分辨敵友,一場混戰滿是黑色的身影在廝鬥。

  此時,天色已盡臨近黃昏,陽光照射的光芒變成了血紅色,深林樹木綠蔥嚴密,昏暗之下殺錯人其實也是在所難免。

  隨著時間的推移,雕定分散出去的五百餘輔兵已經差不多清理完沒來及前去靠攏的秦卒,他轉頭看向主戰場,那裡的數千人已經完全混在一起。從他的位置看去分不清哪些是敵軍哪些是己方的兵卒,想找到周文的身影也找不著。

  “與百越、亂軍力戰,有不弱的戰力。”黨旋雙手握劍刺死一個沖過來的人,聽著不斷嘶吼的聲音,再聽沒有停止過的慘叫,然後看著昏暗視野裡混在一起廝殺的敵我雙方,“不是情報有誤,是他們第一次敗退是使計!”

  估計是氣糊塗了吧?哪有人只有一萬三千人的時候拿出一萬人去使計的,那不是本末倒置了嗎?但是黨旋只能那麼想,不然第一次對陣敵軍很快被壓制,這一次怎麼能這麼堅韌的纏著廝殺?真的也只有那樣才能解釋敵軍兩次發揮出來戰鬥力的不同。

  昏暗下來天色,外間或許還有餘暉,森林之內的光線卻是幾乎沒有了,按照通常的情況打到這個時間雙方也該各自退兵,可是周文不能退,哪怕這支援軍真的要消耗殆盡也退不得。

  周文十分清楚己方是靠著一股氣才能堅持到現在,要是一退那股氣必定會卸掉,南郡兵卒與之秦軍不同,一旦退卻秦軍休整一個下很快就會恢復戰力更可結陣再戰,己方卻是氣卸掉之後無法也不可能再戰了。

  森林混戰無法發揮秦軍最大的優勢,黨旋不止一次想要退出樹林,可是他看見的是敵我雙方犬牙交錯,甚至不知道敵我雙方現下的兵力,嘗試了幾次退卻但是一直僵持下來。

  總共九千左右的士兵,混戰了兩刻鐘還在站立廝殺的絕對不會超過四千人。可能比較詭異,這四千人打著打著自己懵了。他們除非相識,不然真的辨認不出敵我,能做的就是靠向認識的人,殺死任何不認識的人。

  戰袍一樣,天色昏暗,現在除非有外力介入,不然只有殺到筋疲力盡為止。

  其實如果能辨認,殺到現在還能戰的南郡一方已經不足一千五百人,而這一千五百人還要算上在週邊捕殺落單弓弩手的雕定五百人,而秦軍現在還有兩千五百左右。

  肩膀上被戈矛刺傷的周文在幾名兵卒的保護下退向後方,他搖晃了幾下站穩看向戰場,心裡清楚自己率領的這支部隊哪怕這次能贏活下來的也不會超過千人,毫無疑問算是已經完了。

  “通知副……”話說到一半,周文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前方,儘管光線昏暗卻是能看見那裡湧出近千士卒。

  這一千士卒發現前方正在廝殺停了下來,一名身穿軍侯甲胄的軍官正在跑動著呼喊“列陣”。不出聲倒還罷了,那喊叫的口音分明是秦腔,來人是黨旋派去追擊的那一千秦卒。

  “結束了。”周文和看到近千在列陣的秦軍幾乎是同一時間心想。

  一千秦卒中第一個火把被點燃,隨後是一什各自引燃一根火把,有了充足的光線時,能看見他們腰間或多或少懸掛著血淋淋的首級,那分明是追殺的戰果!

  “逃!向邔縣逃!”剛才的僵持還能互相廝殺,有這一千的秦卒新力軍加入,周文知道再怎麼胡攪蠻纏的廝殺都沒有用了。

  混戰的場地,聽到那聲呼喊的南郡輔兵呆了,他們似乎是從一種奇怪的狀態裡回過神來,之前紅著眼廝殺沒發現,現在一呆再看向周圍,還能認清臉的袍澤少之又少。

  “逃!”真的是逃,而不是撤,數十道南腔北調,反正不屬於秦腔的口音在吼著:“快逃!”

  戰場上的秦軍沒有發出歡呼,他們甚至沒有去追丟下武器逃跑的敵軍。中午時分輕鬆地打贏一場,而後下午時分在完全沒有準備的時候亂戰到現在,這一場可能是他們打過的最亂的一次,畢竟以前再怎麼混著廝殺總能看戰袍分辨敵我,而這一次卻是只能從兵器上辨認,這樣打起來需要緊繃著神經,實在是對心理太折磨了。

  僅剩不到一千的南郡兵卒丟盔卸甲地向南邊逃竄,後面到來的一千秦卒立刻就追。

  周文和雕定在奔逃時又會合到一起,跑著跑著身邊的士兵越來越少,儘管昏暗但是他們能從彼此的眼睛裡看到苦澀。

  在這片樹林裡,短短的一個白天上演了三次你來我往的追逐,唯一不變的是跑得慢了註定會被追上,慘叫著被數杆戈矛或是長矛刺穿釘在地上。

  沒有翻盤的希望了,周文清楚這點,雕定也十分明白,他們聽著身後不斷發出的慘叫,又看著不少兵卒跑著跑著跌倒在地上爬不起來,慢慢身邊只剩下不到三百人,而秦軍越追越靠近,對自己能不能逃走實在沒有信心。

  “再次返身作戰?”周文心裡發狠,可是看周邊的兵卒,這一次兵卒的臉上沒有不甘,有的只是惶恐,“沒辦法了……”

  跑著跑著,距離越拉越近,周文突然發現身邊沒有了樹木,原來他們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跑出了森林?

  出了森林的南郡兵卒數量還不到一百,他們喘著粗氣踉蹌移動,突然間看到前方閃過一點火光,一段弓弦聲從前方不遠處發出,一根火箭釘在離他們不足十步之外的位置。

  “真真是天亡我也!”周文情不自禁的呢喃。

  一道聲音從前方的草叢傳來:“前方軍隊,報出番號!”

  剛剛呢喃完畢的周文神色一愣,那問話的不是秦腔,反應過來立刻大吼:“我們不是秦軍,不是秦軍,不要放箭。”

  原本既是心驚膽戰又是疲憊萬分亡命逃奔的南郡兵卒不少人直接軟倒在地上,他們耳鳴的耳朵裡似乎傳來了很大的呼喝聲?

  滿布草叢的空地,在周文話音剛落時,數之不盡的火把被點燃,而似乎很多位置都傳來了呐喊聲,將那些追殺而來的秦軍嚇得停下腳步。

  近千秦卒看到前方大亮的草叢裡不斷有人影穿梭,又能到處都充滿呐喊,率領該千人的軍侯沒有任何猶豫,立刻率軍轉身就退。

  草叢之中的人看到秦軍在退不知道為什麼沒有追,而是只走出三個人,他們走向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周文等人,急切道:“走,我們速度走!”

  “這位軍侯……”周文要說什麼被打斷。

  “我們是漢水沿線的駐軍,本來是要回撤邔縣,探知這裡有大戰,才轉過來。可是我們人少無法支援,斥候探知同袍們戰事不利,因此才在這裡故布疑陣嚇阻秦軍追兵。”軍侯看去只有二十來歲,他咧了咧嘴:“其實我這只有千人。”

  周文艱難地點頭,下意識看向森林的方向,心裡無比的苦澀:“沒有達到馳援兵堡的任務,四縣援軍又在我手中喪盡……”,實在是不知道呂哲會怎麼處置他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6 07:41

第0224章 援軍再抵

  連夜退到邔縣,一萬三千人中剩下的八十九人,他們之中就沒有一個身上沒有傷口的。有十三個可能是覺得安全了精神一放鬆,在臨進軍營時竟是昏迷軟到在地上,十三人中有八人永遠醒不來了。

  設下疑兵阻斷追兵的軍侯名叫何懌,他看到那一幕露出震驚的表情,心想:“要多麼激烈的戰事才能發生這樣的事啊?”

  感歎完,何懌急忙讓部下進去求情該軍營的營宿,既是駐營主官安排休息場所,同時也趕緊通知醫匠過來。

  周文全身浴血,儘管疲憊卻是一直找機會與何懌交談。

  這年頭能擺兵佈陣的人不少,可是懂得布下疑兵的人可是不多。按照現代人的眼光,草叢中躲藏,多點火把各處呐喊虛張聲勢,這些東西簡直幼稚到一定程度。可那是現代人接觸的資訊廣,現在是什麼時候?是一百人中不一定有個識字人的年代,能做那一些已經很使人感到驚豔了!

  幾句交談,周文得知何懌是追隨呂哲從夷陵之戰的舊部,其人也好不掩飾自己以前是秦軍百將的過往。周文看了一眼在一旁解甲的雕定,又看看何懌,心想:“秦軍底蘊深厚如斯!”

  這一戰雕定表現亦是不俗,若是沒有雕定要求返身殺回,那麼周文統帥的一萬四千人除了分出一千走水路增援甲二號兵堡,一萬三千人只會是在損失大半後棲棲遑遑地退卻,絕對不可能再殺回去。

  集結點的那一幕讓周文的印象十分深刻,撤到集結點的兵力不足六千,他幾乎都要接受損失七千而對秦軍沒有多少殺傷就敗退的命運,那時雕定觀察細微,看出兵卒心裡不服氣才建議殺回。

  如果沒有殺回,那周文就真的未建寸尺之功而敗,殺回之後他儘管是全師皆喪,可是仔細想想也至少讓秦軍損失六千。雖然都是戰敗,可是對秦軍造成損失敗了和沒有造成損失戰敗是不同的結果。

  “主將。”雕定脫下戰甲又在解袍,看周文一臉的失神,安慰道:“能用一萬三千輔兵與秦軍戰成這樣的結果,主上只會重賞不會責斥,請主將勿要擔心。”

  南郡所謂的輔兵比周文以前的親兵,無論是從裝備還是精神氣來看都要好,這讓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率領的援軍是輔兵,一聽之下脫口而出:“什麼?”

  雕定哪裡知道周文在想什麼,他忙著脫下戰袍只是點頭,退下戰袍的上身胸膛上有一道大約三寸的傷口,傷口的皮肉向兩邊卷去,看去十分恐怖。

  “只是輔兵?”周文有發愣的理由,在他看來輔兵已經不比自己的親兵裝備要好了,那麼南郡的戰兵呢?

  說來也是了,除了呂哲麾下,哪怕是秦國的輔兵都不會發放戰袍更別提兵器了。秦國只有對常備邊軍才會配備國有的戰袍和兵器,餘下如徵召兵、郡縣兵等等都是需要自行準備戰袍和兵器。秦國也有輔兵,不過那更像是民玞,如果沒有要求的話,服色也根本不會一致。

  現在,全華夏大地上,除了呂哲所部就沒有一支軍隊會給輔兵配置戰袍和兵器。會有這樣的事情比較複雜。其一是呂哲所接觸的情況跟這個年代的人不同,他就是生活在那個服役之後什麼都需要國家配發的年代;其二是呂哲麾下的輔兵大多被當成屯田兵,平時也有操練。

  “定,主上麾下的輔兵都是這樣?”問題涉及的層面太廣了,周文重新組織了一下:“像是這種能力戰到最後的輔兵,主上麾下有多少呢?”

  被問得一愣的雕定遲疑了,四縣組織起來的援軍能力戰到最後有太多的原因了,不同的戰場有不同的環境,臨戰時輔兵的士氣又不好說,怎麼能一慨而論?

  “這……”雕定露出思索的表情,腦海中浮現平原之戰的畫面,那時候主上兵不過三萬,參戰的只有兩千戰兵,可是那些幾乎連武器都不全的六國遺民在呂哲的呼戰中與百越奮不顧身的廝殺,“……若是主上統帥,二十七萬將士必會奮戰到底。”

  “主上……竟是有這樣的魅力……”周文也開始解甲,解甲之後身上受創多大七處,最嚴重的是被戈矛刺透的肩膀,餘下的傷口看去都是割傷。

  魅力?雕定也不知道那是不是叫魅力。呂哲善於利用“勢”,懂得怎麼運作才能使兵卒奮力死戰,像是在與百越交戰時就醞釀不勝則死的氛圍,告訴全軍沒有退路,這樣一來全軍怎麼又不會死戰。

  何懌帶來了醫匠,他也帶來了梅鋗率領三萬前軍已經抵達邔縣即將入營的消息。

  “呼……”也不知道是放鬆還是苦惱,周文吐出一口渾氣,他苦笑對著雕定問:“還是先出去迎接梅將軍,之後再處理傷口吧?”

  這裡面的文章雕定懂,他點頭同意。

  兩人赤裸上身,身上的創傷還在向外澀出鮮血,不顧醫匠的警告就那麼讓人攙扶著前去迎接。

  梅鋗帶來的三萬部隊確實是在營外等待入營,他們是隱秘行軍沒有亮出火把,夜色中很難分辨都是一些什麼兵種。

  周文和雕定來到轅門處時,梅鋗正在詢問邔縣的情況,回答的人是縣長和駐營官。

  當梅鋗看見渾身創傷被攙扶而來的周文時露出詫異的表情,不等梅鋗說話,周文掙脫攙扶的人,急急道:“梅將軍,離這裡十餘裡有一支秦軍殘餘,現在他們恐怕還沒離去,請梅將軍出兵。”

  梅鋗顯然已經知道這個消息,他向前扶住周文,先道:“當不得將軍稱呼。”而後又說:“還請同袍先去療傷,此事鋗會做出安排。”

  該做的姿態做了,周文又見梅鋗有了主張,抬手行禮才又被攙扶著離去。

  梅鋗看向沒有走的雕定:“定軍侯,詳細說一下今日的戰況。”

  雕定詳細訴說了一下,不過期間倒是沒有牽扯到指揮的問題。

  “唔!已經分兵一千支援甲二號兵堡,臨戰選擇有利地形……”梅鋗看一眼周文離去的方向,“這麼說,四縣援軍除了支援兵堡的一千人,只有不到百人退回邔縣?”

  雕定哪裡不知道梅鋗身上擔負什麼職責呢?該是呂哲命梅鋗瞭解戰況及時通報,這才會一見面立刻瞭解戰事經過。

  “鋗已經派出斥候探查,那一支約有三千人的秦軍往北面撤退,已經退出二十裡。我軍星夜兼程而來……”梅鋗的意思很明白,現在不適合去追了。

  事實上應該還有兩千余四縣援軍躲在那片森林,雕定說完拱手為禮才離去。

  “何懌!”梅鋗目光在閃爍,“領你本部前去將人帶回。”頓了一下,“人帶回來後,單獨劃一個區域嚴加看管。”

  何懌沒有二話,應“嘿”下去集結本部。

  “逃兵……”梅鋗知道出發前呂哲說的事情成了現實,他呢喃完看著魚貫入營的部隊陷入沉默。

  三萬前軍之中戰兵有五千,他們是三千的藤甲兵和兩千的跳蕩兵。餘下的兩萬五千人有一萬五千是屬於吳芮的客軍,剩下的一萬是其它歸附首領零星整合起來的部隊。正是這樣的構成才無法追擊二十裡攔截三千秦軍殘餘。

  說句大實話,梅鋗對於周文和雕定能率領一萬三千輔兵與秦軍打成這樣感到很意外。他行軍的路上想了很多,包括周文所部遇上秦軍會形成僵持或是慘敗,現在周文所部倒是真的慘敗了,可是竟然對秦軍造成七千的損失感到驚訝,這就是他為什麼看見周文的第一眼露出詫異神色的原因。

  能夠一支操練不到半年的輔兵部隊與正統的秦軍打到這份上,梅鋗心想,“難怪主將會任命周文為援軍主將。”

  三萬軍隊的入營不會那麼快就結束,梅鋗從始至終都是站在轅門處看著將士入營,不過看他一臉的思索,也不知道是在回味什麼。

  “敗了之後選擇返身殺回……”梅鋗也有記憶,呂哲當初講那個故事的時候不但雕定在場他也在場,似乎記得那是什麼《三國演義》第十六回的故事?他呢喃:“雕定開始嶄露頭角,我也要有所作為了啊!”

  到了當夜丑時一刻,三萬前軍才算是全部入營,梅鋗拖著疲憊的身軀視察一下軍營,又前去看望周文和雕定,自然也會去看看那活下來的八十餘人,陪同前去的軍中掌佐按照流程一一詢問,從百將級別、屯長級別再到兵卒,將他們訴說的戰鬥經過全部記下。

  軍中掌佐拿著記錄找到梅鋗,對其點頭,示意流程已經走完。

  離開前,梅鋗對駐營官能夠在兩天之內準備好援軍到來時的營地表示認可,得到讚賞的駐營官自是一臉的喜色。

  梅鋗去到自己的軍帳時,屈膝跪坐在長案前醞釀一下才提筆書寫,看內容正是雕定描述和求證之後的戰鬥經過。寫完之後,他命人連夜送往二十裡外的中軍,提供呂哲自己去評斷。不過吧,他已經可以預料,哪怕周文和雕定沒能抵近到甲二號兵堡,有對秦軍造成七千左右損失的戰績在,兩人得到讚賞恐怕未必,但是再次領軍的可能性超過八成。

  “休息一夜,明日辰時全軍開拔!”周文和雕定能做到這一步,梅鋗很期待自己能不能做得更好。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6 07:41

第0225章 一樣的戰袍

  梅鋗三萬前軍的主要任務確保甲二號兵堡不被攻陷,次要任務是接應周文所部。而現在周文所部跟全軍覆沒差不多,顯然是不再需要接應,那麼首要之急自然是快速挺近到甲二號兵堡的區域。

  在來之前,梅鋗也看到了甲二號兵堡發出的戰報,秦軍分兵去攔截周文所部後已經停止攻堅,而是用床弩和拋石車幾乎沒有停頓地在轟擊兵堡主體。

  圍攻甲二號兵堡的兩萬秦軍分出的一部,這一部秦軍跟周文所部一戰之後減員七成顯然算是廢了,哪怕秦軍進攻兵堡時損失不多,兩萬秦軍再怎麼算兵力也不會超過一萬三千。沒有差錯的話,秦軍的主力很快就會選擇一個方向進軍,最慢會在兩日內抵達。而現在甲二號兵堡這一路的秦軍之剩下一萬三千不到,甲二號兵堡週邊又被肅清,秦軍主力開向這一路的可能性是最高的。

  兩日之內秦軍主力會抵達,這兩天內梅鋗帶來的三萬前軍恰是抵近到甲二號兵堡的最佳時機。

  隔天天色未亮,營中灶夫已經開始在埋鍋造飯,軍營之內燃起的五千灶火像是要與朝陽爭輝似得照亮了軍營。

  十名士卒一灶飯,按理說三萬人點三千灶火也就足夠了,可根本不是那麼算的。臨戰時士卒只能吃到八分飽,多出來的食物卻是需要進行處理成乾糧,因此才會多了兩千灶火。

  小小歇息了不到兩個時辰的梅鋗睜開眼睛走出軍帳時,看見的是軍營南面的一片白晝,而這時東方的地平線上也開始在泛白。他問守護營帳的親兵:“現在是什麼時辰?”

  親兵似乎是回憶了一下才答:“差四刻為辰時。”

  幾乎是話音剛落,軍營裡的號角被吹響,“嗚嗚嗚——”的號角聲回蕩在營盤之內。

  聽到號角聲,周文眼睛突然睜開,雙眼睜大的時候看見滿是血絲的雙眸,看樣子昨夜根本就沒有睡好。他要起身時牽動傷口呻吟出聲,作勢要再爬起一雙手伸過去扶住,他錯愕一下扭頭看去才看見雕定不知道在什麼時候來了。

  “鋗昨晚送出戰報,主上已經有回執。”雕定臉上帶笑,語氣裡掩藏不住興奮。

  周文顧不得身上的疼痛,急問:“主上對我們可有處置?”

  “正式的處置需要主上到了之後才會有,不過鋗透露出來的意思,主上並沒有責怪我們丟了四縣集合起來的部隊。”雕定用著猜測的口語:“看樣子,主上到來了之後,還會再命我們領軍。”

  “這就好,就好……”周文聽到呂哲不會懲罰全師喪盡心裡鬆了一口氣,再聽還有領軍的機會也是一陣激動,不過他收斂住心裡的驚喜,口中遲疑道:“沒有懲罰已經是僥倖,怎麼還會命我們領軍呢?”

  雕定解釋不清楚啊,他總不能說能領軍單獨作戰的在南郡不多,那些能獨領一軍的人不是被派往衡山郡就是去了蒼梧郡,南郡底蘊不足呂哲能用的人沒幾個吧?

  聽著外面的腳步聲錯錯,兩人對視一眼,由雕定攙扶著周文掀開帳簾走了出去。

  昨夜抵達的三萬前軍彙集向校場,由屯長級別的基層軍官領著排隊領飯,在這時戰兵與非戰兵不但能從伙食分辨出來,看排隊的整齊程度有心的話也是一眼盡知。

  周文和雕定問了幾次才知道梅鋗身在哪裡,他們尋找的路上看了一下部隊,詭異的發現三萬人之中的戰兵竟然沒有發現弓弩手的身影,找到梅鋗後由雕定問了出來。

  “弓弩手?”梅鋗奇怪反問:“怎麼會沒有弓弩手呢?三萬之中有五千弓箭手。”

  雕定壓低聲音,“客軍怎麼能與我軍相比?”

  “哦……”梅鋗懷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雕定,“南郡戰兵中的弓弩手數量只有四千。”剩下的他不想多說,知道兩人是好意,只是不免覺得周文和雕定的手伸得長了一些。

  周文察覺梅鋗的異狀碰了碰雕定,他自己則是對著梅鋗行了一禮,而後拉著明顯還想說什麼的雕定離開。

  “秦軍箭陣犀利,客軍不是本部,料來無法與秦軍互射,帶著這樣的部隊前去……”雕定自覺沒有私心,只是想提醒梅鋗罷了。

  “梅將軍自然清楚這點。”經過一場同生共死的苦戰,周文與雕定的交情自是不一樣了,他打斷雕定的話,勸道:“你又何苦惹得他不悅呢?”,說到這又奇怪的問,“戰報不是該由我倆來寫,怎麼是……”

  “我軍與之他軍不同。上報於主上的戰報,梅氏鋗率軍前來會寫一份,邔縣的駐軍官長也會書寫一份。”雕定為周文解釋了一下,最後說:“這是從夷陵就有的規矩。”

  周文聽懂了,如果沒有特別的情況,上報到呂哲那裡的戰報總共會有三份,這是為了更加準備的還原戰事的經過,讓戰功的評定變得沒有爭議,同時也能將每場戰事記錄下來成為戰例。

  “南陵城會建一座叫‘軍事博物館’的精樓,主上說是現階段的作用供到了級別的同僚們互相借鑒,日後則是讓後人瞭解創業的經過與不易。”雕定說這句話的時候一臉的期盼和榮耀。

  周文身軀一震,重複呢喃“讓後人瞭解創業的經過”這一段。他能從這句話裡品嘗出很多意思。

  三萬部隊有五千弓箭手說實話數量已經很多了,會這樣是因為實在拿捏不准客軍耐戰的程度,怕近身肉搏很快崩潰,索性就挑出臂力強的人充當弓箭手。

  秦軍箭陣犀利,不但親身與之作戰過的人清楚,當今天下就沒有一個不清楚的。身在南郡的呂哲本部數量只有八萬出頭,各處的駐軍分出了大量的弓弩手,以至於三萬戰兵之中只有五千弩手,其中裝備弩機的數量有四千,餘下的則是被分配到床弩和車弩的部隊。

  這年頭的人對弓箭的使用大多不陌生,只要不過分的要求準頭,其實只要能聽得懂“攢射”“散射”“拋射”等指令,臨時挑出弓箭手並不困難。所以,按照呂哲的佈置,總共十萬的部隊中,除了五千弩手之外,從客軍中挑選出一兩萬人充當弓箭手是比較好的選擇。

  吃過朝食,梅鋗很耐心的等待一刻鐘讓將士們消食,而後才命令吹響繼續進軍的號角。

  三萬部隊出營自然又是需要不少時間,再加上在營外擺成進軍的品字形,一陣折騰半個時辰梅鋗才算是帶著部隊出發。他們現在距離甲二號兵堡不到二十五裡,要是走得快一些又不出意外,下午的申時之前絕對會到達。

  其實不管是吳芮和桓楚的客軍,又或者是被整編起來大小首領的那兩萬人,他們在南郡的時間已經超過一個月。在這一個月內,呂哲不但將他們武裝起來,鑒於日後會協同作戰也早早進行過口令的統一和數次操演。現在,不管是呂哲還是梅鋗,擔心的其實不是號令不通,而是客軍在作戰時的韌性會有多少。

  梅鋗率領的前軍,行軍路線與周文所部之前走的路線一樣,他們在途徑早前的那座森林時,梅鋗讓部隊繼續前行,他則是帶人進入森林查看戰場遺址。

  進入森林兩裡左右,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刺鼻而來,且根本不用特意的尋找,樹身、樹枝上到處能看見還插著的箭矢。許多樹幹比較小的矮樹折斷,地面之上的個別地方流淌著血水,地面上數千具屍身經過一夜的時間,每具在失去血色後看去都變得蒼白中有些青色。

  “該有八千餘具的屍體……”梅鋗走過去在一具屍體前蹲下,他掏了掏戰死者的腰部,從戰袍裡掏出一塊小木牌。

  呂哲的士兵,無論是戰兵或者是輔兵,他們在登記造冊的時候都會現場領到一塊木牌,而木牌之上是寫著該名將士的名字、所在的伍、什、屯、貫籍。

  “丙三十六伍、乙十四什、甲八屯……”梅鋗看一眼重新將木牌放回原處,他站起來看著滿是戰死者遺體的戰場舊址,“秦軍退得匆忙,沒有割去代表戰果的首級。”秦軍每戰必會割取敵軍的首級,這樣的規律從商君變法之後從來沒有變過,一切只因為沒有首級就無法評功,“一樣的戰袍……”,他大概知道為什麼沒割了,退得匆忙是其一,難以辨認才是最關鍵的。

  其實吧,秦軍來攻之後南郡的戰袍確實是該變動一下,作戰時好清楚的能辨認敵我,可是呂哲根本沒有變動的意思,眾將領去問呂哲也只是用“來不及了,稍後再辦”來回復。

  聽過昨晚雕定的訴說,梅鋗慢慢理解呂哲為什麼暫時不改了,混在一起難以辨認敵我,這就是周文所部能與秦軍鏖戰的原因。很明顯,服色不好辨認對於戰力占優的秦軍來說有影響,那分明不是不能改而是不想改。

  “主上的心思,呵呵。”梅鋗重新跟上隊伍,心裡卻是在思索,既然呂哲的用意已經猜測出來,那麼是不是也利用這一點來進行佈置呢?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6 07:41

第0226章 第三天(上)

  轟隆的悶響自外圍牆廓失守秦軍的拋石車推進之後就沒有停過,兵堡守軍不是沒有試過從主體的孔洞進行過射箭,第一次倒是將操作拋石車的秦卒射死大半,後面秦軍在拋石車前方豎立盾牆,箭矢再也射不著了。

  秦軍連續兩天的進攻,外圍牆廓已經被秦軍拆掉大半,現在除了兵堡主體之外剩餘的防禦工事只剩下不足五成的一些迷宮式的甬道。

  兵堡守軍雖然清楚駐紮在這裡就是為了拖住敵軍的腳步,可是兩天之內打成這樣士氣也難免低迷。第二天他們還能出去週邊甬道內依靠地利阻擊敵軍,第三天週邊的甬道也幾乎被破壞殆盡,他們組織人想要出去破壞秦軍抵近的拋石車,出了兵堡沒幾步立刻成了躺在地上的刺蝟。

  外圍牆廓損失了一些,甬道阻擊也損失了不少,再加上兩次沒有成功接近拋石車就全體陣亡,一千守軍三天之內只剩下不到五百人固守兵堡主體。

  秦軍的弓矢之利太可怕了,只是打了三天整個兵堡就沒有不插箭的地方,稍微的冒頭總是能引來一片箭雨,兵堡守軍哪怕有工事作為依託,一開始也從未掌握過主動。

  若是後面沒有一千的援軍抵達,原兵堡駐軍在失去外圍牆廓全部龜縮回主體士氣不免低迷。雖然在進堡期間損失了一些,渴死有援軍到來總算讓他們心裡舒了口氣,知道甲二號兵堡沒有被遺忘,後方不會讓他們孤軍困守下去。

  兵堡一面臨水,周文派出的一千人正是從漢水泛著小舟而來,秦軍自然是發現這一情況,他們先是弓弩手被調過去射箭,不過小舟之上覆蓋這盾牌殺傷有限,後面秦軍決定調床弩過來。

  床弩的體積很大搬運不便,等待床弩被搬過來南郡的援軍已經進去大半,射了幾次由於準頭不怎麼樣也才射沉四條小舟。

  兵堡在漢水這邊的構造本就有設計停泊位,小舟來一艘人上去就會被河流將空舟帶出去,正是這樣援軍才會那麼快上岸。

  援軍進堡完畢,該兵堡的駐軍主官立刻重新將水柵門封死,等秦卒去將那些空舟拉過去殺來,靠近水閘門被兵堡的弓弩手擊退。

  進堡的援軍告知後面還有部隊在源源不斷的開來,得知這個消息緊張了三天的兵堡守軍自然是士氣大振。

  援軍的軍侯和兵堡主官商量一下,新的生力軍被分配開來,一些疲憊萬分的兵卒終於得以休息。

  援軍到來後,整個戰場除了拋石車還在投石就是漢水上一些無人的小舟只隨流飄蕩。

  “秦軍只剩下一台拋石車還在投石。”這是該兵堡守軍主官從石塊砸中牆體發出的聲響判斷而來。

  只要是機器就會損壞,秦軍的三台拋石車已經連續砸了兩日,能夠堅持兩天已經算是拋石車製作精良。

  兵堡的主體是水泥與石塊混合,一些主要構造甚至動用了鐵條和水泥混合著作為主架,這樣的建築物遠比單單使用泥漿要牢固許多。不過吧,制鐵技術不是太過關,這樣的建築壽命能有個三四年就算多了,超過這個期限就會成為危樓,可是南郡需要它們的服役時間也就是這三四年而已。

  當然,不是每個部位都是使用水泥混合鐵條構築,秦軍一再試探之下找到了脆弱部位。一直在被砸的區域,連續被猛擊之後牆壁已經出現裂痕,相信用不了多久就會出現缺口。

  援軍的軍侯聞著因為點燃火把照亮而滿是油脂的空氣,再聽兵堡主官的話,他學著別人蹲身從觀察孔向外看去,外面滿是倒塌的甬道,廢墟中橫七八湊躺滿了戰死者的屍體,更遠的地方是一面成半傾斜狀的大約四米高的盾牆。

  又是一聲轟然悶響,大概一息之後傳來了牆塌了的喊聲,讓無論在做什麼的人皆是一愣。

  “快!快!集結兵力過去!”可能是蹲久了,那名兵堡主官站起來時又跌坐下去。

  援軍的軍侯道:“朔,還請派來嚮導,我帶人過去!”

  只有一個朔字作為名字的主官重新站起來,他喊叫著讓人跟上。

  一群人之中手持七十釐米短矛的是兵堡的原守軍,手持一米七短戈的是援軍,他們在兵堡內七彎八拐,還沒抵達位置就聽到一陣長長的號角聲,帶路的朔臉色大變趕緊加快腳步。

  援軍的軍侯名叫勉,他幾乎快被複雜的走道給繞暈了,等待看見屬於陽光的亮光時耳邊也傳來了呻吟聲。

  軍侯勉拐過一個彎看見的是一間大約五平方米的房間,裡面的灰塵霧霧,空氣裡也滿是塵土的味道。

  主官朔看見三個守軍被倒塌的牆體壓在地上沒有嘗試救助,他大吼:“弓箭手,過來列隊!”

  八名弓箭手得到命令立刻過去。

  “戈手,站在弓箭手後面!”主官朔喊著讓其餘人退到走道內排隊待戰。

  只有五平方米左右的房間確實無法容下五十餘人,他們還在佈置防禦的時候,一陣破空聲頻繁的響起,前列剛剛排好隊拉開弓弦的弓箭手發出悶哼中箭倒地。

  “沒死的弓箭手對外射箭,其餘人兩邊散開!”主官朔忍著悲痛喊叫。

  八名弓箭手已經全躺在地上,後面的短戈手亦是有人中箭在發出疼痛的叫聲。

  一道身影出現在缺口,他要作勢沖進來被一名短戈手沖上去刺死。

  該名刺死敵軍的短戈手沒來得及高興敵軍倒下被陽光一晃眼眯起眼睛,他再也沒有睜大眼睛的機會了,一根冒出來的長矛穿透他的胸膛。

  幾乎是短戈手倒斃在地的瞬間,外面的秦軍又在放箭,一陣箭鏃與地面、牆壁的聲響頻繁的發出,隨後是秦軍標誌性的三聲“嘿”,一個、兩個、三個……數道身影背靠陽光猛地沖了進來。

  廝殺的吼叫聲在狹隘的五平方米內被吼出來,缺口不斷地湧進秦卒,雙方持續有人倒地不起。

  軍侯勉靠在房間外的走道牆壁上握緊了手中的長劍,他扭頭看一下擠在走道上的袍澤,側耳傾聽房間內的廝殺,聽著聽著裡面沒了動靜,剛要大吼提醒袍澤準備廝殺,一道身影跌跌撞撞從小孔門出來。

  出來的是小腹被捅了一矛的主官朔,他喊著撞向對面的牆壁,扭頭想說什麼一杆長矛從小孔門被刺出,徑直被釘在牆壁上。

  “這……”軍侯勉看得呆了,他實在沒想到自己剛剛增援過來這裡的主官就死在自己眼前。一愣之後,他對著沖出來的一道身影劈出長劍,霎時一道鮮血飆在臉上,“殺,殺,身前空了後面進!”,喊著他蹲身不斷往後退。

  南郡的軍隊不需要勇猛的軍侯,需要的是能夠保存自己指揮兵卒的軍侯,剛才主官朔留在房間內廝殺很勇敢,可是死得很沒有價值,甚至說因為勇敢戰死讓最熟悉兵堡的主官沒有發揮出應有的作用就戰死了。

  釘在主官朔屍體上的長矛被拔出消失在小孔門,房間內的秦卒在大喊“兵器太長,在狹隘的房間太吃虧了”,一時間沒有秦卒試圖從小孔門再行突破。

  走道上的一名屯長拉了一下軍侯勉的甲胄,這名屯長摳著牆壁摳出一塊磚,一絲陽光從縫隙照射到走道內。

  軍侯勉側著身軀從縫隙看去,房間內站立著秦卒的身影,大約十名列成兩排手握戈矛死死盯著小孔門。

  “這裡有百將嗎?”軍侯勉問。

  “職是!”走道有人回應。

  “你帶人守住這條走道!”軍侯勉身軀不斷往後退,“我到二層的觀察口看看外面的秦軍在做什麼。”

  百將沒有遲疑,大聲應:“嘿!”

  軍侯勉不認識路,他讓剛才那名屯長帶路,又是一陣七彎八拐似乎來到兵堡的正中,映入眼眸的是大約十平方米的一個大廳,裡面擺滿了弓弩捆成一捆的箭矢。

  “觀察手!觀察手何在!”屯長來到這裡立刻喊。

  大廳有四條粗大的圓木作為承重柱,走到正中仰頭向上看有一個圓孔的天窗,光線正是從那裡向下照射下來。

  屯長喊吧,幾名兵卒小跑著過來。

  一名看去大約三十來歲的兵卒還沒站定就急急喊:“外面的秦軍在列隊,有一些小隊已經摸到甬道廢墟。”顯然,他是找不到主官彙報才會那麼著急。

  屯長看向軍侯勉,主官朔戰死,儘管新來的軍侯不熟悉兵堡,可是按照條例他在主官戰死後是兵堡官職最高的人,自然也就成了兵堡主官。

  “數量,可有靠近兵堡入口?”勉問的很有針對性。

  “大約千人,他們進攻的位置正是兵堡的入口,有一隊秦卒已經抱著木樁在破門!”又有一名觀察兵彙報。

  初來乍到的勉根本不清楚兵堡的構造,以至於聽得有些雲裡霧裡,做出自己認為做穩妥的佈置:“缺口處再調去五十人增援。”又問那名彙報的觀察兵,“有什麼辦法可以殺傷在破門的秦卒嗎?”

  被問話的觀察兵立刻答:“有射擊孔,但是秦軍豎盾擋住了,無法造成殺傷。”

  這時,也不知道是從哪裡傳來的聲音在喊:“三處入口都有秦卒抬著木樁壓上來了。”

  “苦也!”勉哪能不知道兵堡的應對遲緩讓秦軍發現了異狀抓住機會在進行總攻?可是他沒有辦法啊,哪怕是想要快速反應,但是不瞭解兵堡構造怎麼指揮?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6 07:41

第0227章 第三天(中)

  “五百主?對,五百主!”軍侯勉急得滿頭大汗,“命兵堡的左右次官接手防禦!”

  因為兵堡駐軍的特殊性,有主官自然是有次官,次官還分左右,他們是軍侯與兩名五百主。

  發佈完正確的命令,軍侯勉這時才發現大廳裡的聲音有些奇怪,一些不知道哪裡延伸過來的圓管子傳出各種動靜,他走過去將耳朵放在一個圓管子注意聽了一下,傳來的分明是某處在廝殺的聲音。

  “軍侯,這些是兵堡的傳聲筒,上面的各個標誌對應兵堡的一個位置。”屯長解釋。

  “也即是說,可以在這裡就能得到彙報,又能從這裡向每個位置的守軍發佈命令?”軍侯勉覺得很稀奇。

  大廳正中擺著一個案幾,上面鋪開一張羊皮,繪畫的正是兵堡的構造。屯長請軍侯勉過去時,勉才看到那張羊皮。

  仔細看了看羊皮,又觀察了一下大廳,軍侯勉哪裡不知道這裡是整座兵堡的中樞,可惜的是主官朔不好好待在這裡指揮,要是一開始主官朔就待在這裡,有這麼一個熟悉兵堡的人來調配兵力,防禦起來的力度絕對要比不熟悉兵堡的人強。但是主官朔戰死了,現在軍侯勉再痛惜又有什麼用。

  有構造圖,可是短時間內想要熟悉怎麼可能?覺得自己待在這意義不大的軍侯勉問道:“除了朔之外,誰最瞭解兵堡?”

  “是左次官高。”屯長答得很快。

  軍侯勉在羊皮上找了找,很快看到左次官應該待的位置,他對應一下傳聲筒的標誌,走過去對著圓筒大喊:“次官高!”

  連續喊了幾聲,另外一邊傳來回復,那是在問:“不是朔,你是誰?”

  要是平時,軍侯勉發現這麼有趣的玩意肯定會好奇地玩起來,現在軍情緊急哪有什麼玩心,立刻喊:“我是援軍的軍侯,勉。主官朔已經戰死,你立刻趕來大廳接替指揮!”

  另一頭,次官高正在從藏兵室調配兵力前去防禦即將被撞開的入口門,聽到陌生的聲音又聽到對方說主官朔戰死,有那麼一會他懷疑是不是聽錯了。

  從次官高的位置能看清楚外面的秦軍還在破門,只是看不到被拋石車轟開的缺口,判斷不了是不是缺口的秦軍殺進去抓人問到自己的名字,而後在使調虎離山之計,畢竟這邊有秦軍在破門?

  “平,你來接手調配,我帶人前去主室。”次官高喊的人是一名百將,他說著已經站起來,呼喚來五名兵卒,對著百將平一個拱手:“這裡拜託你了。”

  百將平回禮應“嘿!”,沒有說什麼豪言壯語。

  次官高剛剛走一段的時候還顯得小心,看到走道裡沒有廝殺的痕跡又有己方兵卒或是在跑動或是列隊待戰,他明白自己是多心了,立刻加快腳步趕往主廳。

  在這段時間裡,待在類似於軍情調動室的軍侯勉不斷聽到傳聲筒傳來的軍情彙報記得團團轉,秦軍已經連續投入三股兵力,除了陸地上的三個千人隊之外,秦卒還將漢水上的空舟集中起來。他們將小舟並排釘牢,三兩艘小舟釘牢之後再鋪上木板儼然成了一個七米平方的連舟,每個連舟載上二十人左右此時此刻正向兵堡靠水的位置襲來。

  根據觀察,秦軍從水路而來的不止是有小舟,還有一些用樹木造成的木筏,很明顯是早就在進行準備?

  軍侯勉不清楚前兩天秦軍是不是也這麼攻打,等待看見次官高來了,他轉述一下剛才的軍情,卻見次官高臉色一變也顧不得客套快步走向傳聲筒就是一陣指令。

  按照時間算來,圍攻甲二號兵堡的秦軍也該得知黨旋慘勝的消息,他們攻打兵堡兩天清除了週邊的防禦工事。本來是想用拋石車轟出幾個缺口再全面總攻,可是黨旋慘勝的消息傳回,南郡很明顯不會只有那支援軍,見轟開了一個缺口也不再等待了,總攻的命令被下達。

  本地的八千多秦軍投入進攻的兵力達到五千,餘下的士卒則是在加固營寨。其實吧,兵堡的守軍覺得自己防禦不好,秦軍卻是認為小小兵堡能頂到第三天已經算是很厲害。

  在這三天裡,秦軍做了很多嘗試,有一次甚至還成功破門殺進去過,可惜的是兵堡內的走道太狹隘,兵力能進去的有限,被守軍給頂了出來,那處破開的入口更是被守軍給封死。

  儘管攻擊並不是很順利,可是秦軍基本已經摸清兵堡的防禦佈置,現在的進攻方式是他們覺得最多管齊下的方法了,要是這一次再無法拿下,他們只能選擇閉寨。

  南郡的援軍在來,秦軍也不是沒有軍隊在向這裡趕來。

  十萬秦軍,除開正在攻擊甲二號兵堡的這一部,山都方向也有兩萬,後方更是還有六萬。

  鄧縣這一路被阻擋不前,戰事的軍情源源不斷傳回後方,司馬欣得到戰報後進行過深思熟慮,南郡的防禦體系完善,一座兵堡就能擋住有床弩和拋石車的兩萬部隊三天,而且看來哪怕是清理完週邊的防禦工事想打下來也不是那麼容易。他做過推演,南郡在南陽郡邊界的兵堡要是個個都像正在攻打的兵堡那樣,想要破開南郡的兵堡體系殺進去,十萬兵力根本就不足夠。

  短暫的試探,司馬欣已經在考慮是請求援軍,還是試探到這一步就停止下來。他可是知道王賁偏師對太原郡攻伐的進度,王賁一個月之內已經連破七城,殺死或是俘虜新趙多達六萬,現下正在全力攻打晉陽,按照王賁的說法,北路偏師半個月之內打下晉陽不成問題。

  半個月?從太原郡向咸陽彙報軍情最快六天可以抵達,再傳到司馬欣這邊已經不止半個月,可能王賁現在已經打下晉陽在準備過冬,而他這一路大軍算上從三川郡出發到抵達南郡邊界已經用了十六天,正式開始攻打也已經有了三天。

  王賁用三天的時間席捲太原郡兩百多裡,司馬欣所部三天時間過去一直被擋在南郡的兵堡體系之外,這個差別實在是太大了。

  要說試探到這裡很明顯就該結束了,畢竟一路勢如破竹一路頓足不前,可是司馬欣彙報上去後得到的命令是繼續攻打南郡,三川郡已經又集結五萬援軍不日就將前來會合。

  拿出一半的兵力去攻打南郡?司馬欣很懷疑這已經不是試探,而是徐岩惱怒于王賁能有那麼大的戰果,而南下這一路卻是沒有建功。

  不管怎麼樣,司馬欣只能聽命行事,至於還繼續打下去是不是試探,那也不是他所能左右的事情。

  必需要有所建樹,這是司馬欣對自己的要求,他已經命令山都那一路的兩萬按兵不動,而後率領六萬部隊趕往鄧縣那一路。現在他只知道進攻不順利,還不清楚鄧縣一路損失近萬,要是清楚這點他哪怕沒有命令鄧縣一路暫時退卻也會加快行軍,而不是按照秦軍的操典在戰時每天只走五十裡。

  次將司馬欣率軍前來,離本軍還有四十裡是鄧縣方向偏將軍少艾知道的情況,他也正是清楚這點才會在敵軍援軍趕來之前做最後一次嘗試。

  這位用《孟子•萬章上》“知好色,則慕少艾。”中形容年輕女子美麗來作為名字的偏將軍長相卻是也秀氣,所謂“少,年少也;艾,美好也。”難怪會用少艾這個名字。

  此刻,秦軍偏將軍少艾站在木樁搭建起來的高臺上,看著己方士卒從缺口又從兩個破開的兵堡入口不斷嘗試突破,可是每次進去的人數有限,已經有數次殺進去又被趕出來。從水路進攻的方向也不順利,他聽到的彙報是短時間內無法破開兵堡的水閘門,近六百士卒在水閘門外被射殺的人數多達一百三十餘人,混亂掉入水中失蹤的也有三十餘人,損失了近兩百人不得不緩退。

  “清除週邊倒是簡單,攻打主體難就難在內在走到狹隘,每進一步都要進行廝殺。”少艾正想到這裡,突然看見有一處入口成功湧進去近五十名士卒,看得他在不知不覺中站立起來,心裡期盼:“成功突破了嗎?”

  兵堡之內,軍侯勉所在位置正是次官高剛才的地方,他沒有奪過百將平的指揮權,只是因為這裡地方便於查看正面戰場才特意到來。

  “讓開的位置秦卒湧進來了!”傳聲筒傳來這樣的通報。

  百將平露出猙獰的表情,對著傳聲筒就喊:“差不多五十人就拉動機關!”

  殺進來的秦卒其實也在奇怪,他們是見到守軍主動退卻才湧進來的,走了一段距離不斷湧進來的人被七彎八拐的走道分流出去,還在迷惑為什麼不見守軍抵抗了,不少人似乎隔一段腳下就會發出踏在木板之上的聲音?

  沒等他們欣喜成功殺進來,也沒想清楚為什麼隔一段就會踩出踏在木板的聲音,一陣也不知道是什麼響動,站在木板上的秦卒頓覺下面一空,落下去被尖銳的木樁刺穿。

  一些沒站在木板上的秦卒看見同伴走著走著掉下去很明顯被嚇到了,他們再聽沒有被刺死的同伴不斷發出慘叫,心裡發毛之際整個走道突然一暗,隨後不斷響起尖銳物體將人捅穿的入肉聲……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6 07:41

第0228章 第三天(下)

  發現的四處兵堡入口皆已經破門,源源不斷有秦卒殺進去,奇怪的是有的很快就成屯的湧入,有的卻是剛進去就被頂出來,讓外面待戰的將士心中感到迷惑。

  秦卒進去後面對的是七彎八拐的走道,他們殺進去之後有的被排隊而戰的守軍阻擋,沒有被守軍阻擋的則是遭遇地陷、地矛刺等等的機關,五百人不到一刻鐘損失了近四百,餘下的近百人也是被突然從頂上落下的門閘困住。被分成一節一節的秦卒遭遇到的是走道兩邊牆壁牆壁不斷刺出來的尖矛,避無可避之下不用多久也要戰死。

  放進一些,阻擋一些,兵堡的防禦戰術已經演練過數百遍,主官朔戰死次官高接手指揮之後又重新讓兵堡的防禦體系變得靈活。

  少艾看見的是己方士卒不斷的殺入,似乎兵堡隨時可以攻下。但是,已經足有半個時辰了,殺進去的士兵至少也有千人,兵堡卻像是一頭饕餮似得不斷吞食士卒卻不見效果,他傳達新的命令,讓部分士卒進去後退出來說明裡面的情況。

  兵堡之內的喊殺聲其實並不激烈,守軍一方只有在組織人用人牆戰術肉搏之外都是依靠機關在殺人,秦卒很多時候不是遭遇守軍而是被機關所殺對誰喊叫。

  外在看去只有兩層的兵堡,其實它的地下還有一些構造,那是蚯蚓洞一般的坑洞,用燒制出來大約兩米的園井連結而成,不過數量較少就是。它們的作用是用來運動,同時也是清理屍體。一隊大約百人的守軍已經連續搬屍體搬了兩刻鐘,這也是走道內一直在廝殺屍體卻沒有堆疊的原因。

  進攻講求層次推進,這是慣例。越是精銳的軍隊就越遵守這個進攻慣例,概因戰場也就那麼大,能容納多少人已經有定數。不過現在秦軍已經顧不得什麼進攻層次了,他們打了三天已經推測出堡內守軍數量,這一次總攻就是要用人數優勢像潮水一般地拍死兵堡不多的守軍。

  少艾在等待殺進去的己方士卒有人返回,他現在十分迷惑兵堡之內的建築格局,殺進去的士卒至少有一千五百人了,而兵堡本身也應該有一千四百守軍,按理說攻進去那麼多人也應該將兵堡拿下,再不濟也該殺上頂層,可是很明顯在還在爭奪底層建築。

  其實吧,殺進去的秦卒幾乎都懵了,他們不但要突破守軍的人牆戰術還要小心地陷、地矛刺、閘門、兩面刺,殺一段距離總是不斷會面臨岔路口,很多時候明明一直是在向前,可是好多次攻著攻著又繞回曾經走過的地方。慘烈的廝殺,外加好像無處不在的機關,神經脆弱一點的秦卒已經在懷疑自己攻打的不是屬於人間的堡壘,而是地府。

  看看南郡發展的都是些什麼兵種就能猜測出呂哲的心思,在艱難的階段呂哲就搞出滕盾短矛兵,有點家當了則是什麼兵種都要有足夠的防禦力。按照他防禦至上的理念,起家之後就一直致力在構造地盤的防禦鏈,甲字號兵堡在三個月內也就造出那麼幾個,週邊的城牆是因為秦軍遠端攻擊能力強悍沒辦法,內部防禦能力會差嗎?

  秦卒源源不斷地殺進來,他們遭遇到的抵抗越來越強烈,每推進一步重要倒下幾個人,激烈的廝殺戰死者越來越多,個別走道沒有機會清理屍體以至於戰死者雙方的遺體快堆滿了。

  兵堡守軍有了增援曾經達到一千三百餘人,接近兩個時辰的防禦,雖然有機關可是也要有人去擋住,損失了近五百餘兵力入口處的幾個走道已經失守。

  到處都有廝殺,堡內守軍利用隱秘兵道投入兵力截斷秦軍已經很難辦到,個別隱秘的兵道在被發現之後不得不堵死,外面看不見但是秦軍確確實實已經在掌握主動。

  軍侯勉不熟悉堡內地形,也就承擔起帶著甲士支援危機地段的責任。他已經換了三個位置,這三個地段都是走向二層或者中央位置的走道。

  低沉的嘶吼聲加上兵器不斷交碰的聲響充斥著整條走道,兩幫人受於地形的限制幾乎是人擠著人。經常看見的就是雙方互相衝鋒,毫無意外跑在前面的人都是避無可避被兵刃殺死,然後雙方你幹掉我這邊一個我幹掉你那邊一個,直至有一方完全倒下。

  再次帶人支援緊急地段的軍侯勉再次推開可移動的牆壁,他們一個一個連貫進入廝殺的走道,對著秦卒的後方湧去。

  兩相夾擊殺光三十余秦卒還沒來得及轉移又有秦卒出現,一場人擠著人的廝殺再次爆發,軍侯勉被擠著無法後退左臂受到重創躺在之後,一雙雙大腳立刻踩著他的身體,踩一次沒事,踩多了鮮血立刻從口中嘔出,若不是有人將他從地上拉扯起來,估計要被踐踏到死。

  兩千或者更多進入兵堡的秦卒和堡內的一千三百余守軍,他們廝殺的身影存在於每一條走道。雙方廝殺近兩個小時,雙方的損失都很大,秦軍損失多少無法猜測,坐鎮在軍情室的次官高對本方的損失卻是清楚。

  儘管有機關,但是廝殺兩個時辰兵堡守軍已經損失近四百人,按照次官高的猜測秦軍的損失該是己方的三倍左右,也就是一千兩百人。

  此時此刻,次官高眼睛死盯著長案上的羊皮紙,上面被劃上“X”的符號在增多,每一個“X”字都是代表有一條走道或者房間失守。

  秦軍攻了兩個時辰,付出了重大的傷亡代價已經佔據四個被發現入口附近的範圍,若是沒有軍侯勉帶人不斷支援,可能秦軍已經攻上二層。

  幸好這裡是兵堡,秦軍士卒大呼小叫能傳的距離有限,軍侯勉又三次都將發現二層走道的秦卒殺光。也幸好是迷宮式的地形,沒有人帶路想要步上二樓或者到達中央軍情室除非是瞎貓碰上死耗子。

  “將主!”大廳的天窗處有人在大喊。

  次官高抬頭看去,那是一個安排在頂層的觀察兵。

  “十裡外有一支軍隊從南方而來,看數量該有三萬!”觀察兵的語氣聽上去滿滿都是興奮。

  “唔?”次官高露出喜悅的表情,“也該來了!”,他站起來走向傳聲筒,“各處指揮,逐漸放棄一層建築,退守二層!”

  這是在事先就有的安排,如果是秦軍在攻又有援軍到來,那麼兵堡就造成一種隨時都會失守的假像吸引秦軍,給即將到來的援軍製造機會。

  得到命令的守軍開始且戰且退,進攻的秦軍發現守軍抵抗力度減少,以為守軍扛不住了自是興奮更加拼命地進攻。

  少艾等了很久沒有士卒返回,而現在攻進去的兵力已經接近兩千,後面還有士卒在源源不斷地進去。他灑出去的斥候應該也探查到南郡援軍到來的消息,可是跑回來彙報還需要一段時間。

  兵堡守軍主動退卻,少艾派去的士卒也總算能回來那麼幾個,他聽士卒述說,對兵堡內部走道眾多,地形與迷宮無異感到吃驚。這種兵堡在華夏歷史上還是首次出現,難怪已經殺進去了,足足打了兩個多時辰還沒能攻下。他聽到兵堡內部還滿布機關,心裡的詫異更深。

  稍微在腦海中想像一下,可能不準確但是已經有了輪廓,少艾心想:“神出鬼沒突然出現的守軍威脅太大,隨時能截斷進攻方的頭尾。這種兵堡哪怕是連續攻上三天也敢肯定能不能拿下第一層……”正思考著,前方爆發出歡呼。

  負責率軍攻打的一名校尉歡喜地跑來,“稟告偏將軍,我軍已經拿下首層,現在在全力攻打二層樓梯!”

  少艾剛剛還推斷三天之內難以攻下,在思考是不是在敵人援軍部隊到來之前撤兵鞏固兵寨,聽到校尉的稟告愣了愣,下意識看向兵堡發現士卒正在湧進去,一時間心裡感到不對勁。他稍微愣神之後臉色大變:“退!全部退出來!”

  彙報喜人軍情的校尉錯愕了,他很想說“馬上就要拿下兵堡怎麼能夠撤退?”,可是秦軍的紀律性不允許抗命,因此哪怕心裡不願意也只能應“嘿”,前去執行命令。

  次官高命人將大廳道路完全封死後一直在指揮各處準備放下一直隱藏未動的閘門,他聽著觀察手不斷彙報的數字,“秦軍進入人數約兩千五、兩千六……”,想著應該下令放下閘門了,命令還未下達卻聽見秦軍在撤出的彙報,立刻大喊:“全部閘門放下,二層兵卒利用隱秘兵道逐個地段剿殺!”

  轟隆的聲響開始在兵堡的位置發出,那些鐵質的閘門落下時,一些倒楣的秦卒竟是被從頭頂砸中,哀嚎一聲身軀要麼被在倒下時被切成兩段,要麼就是頸部折斷直接身亡。

  “上當了!”幾乎每個湧進兵堡被鐵閘門困住的秦卒心裡都這麼想。

  少艾命令下達,大概是校尉去執行命令的路上,一騎快馬喊著“緊急軍情”馳騁而來。

  快馬在高臺前下馬,“噔噔噔”地抬著木梯來到少艾面前,“稟報偏將軍,南方七裡外發現三萬敵軍!”

  少艾忍不住呼吸一窒,“來得好快!”,猜測兵堡故意吸引己方部隊大量進入成了現實!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6 07:42

第0229章 一輪床弩

  少艾看到部分進去的士卒跑出來,那些跑出來的士卒臉上帶著慌張,心裡那種不安在斥候的彙報中成為現實。敵軍還在七裡之外,無論如何也要嘗試把困在兵堡的士卒救出來,他快步走下高臺,抱著能救多少算多少的心態,親自接近兵堡。

  兵堡之內真正是到處都在廝殺,聲音之大連外面都能清晰可聞,少艾靠近後聽到動靜痛苦地閉上眼睛。

  鄧縣方向的兩萬秦軍不過才來三天,黨旋那裡損失了七千,攻擊兵堡的前兩天又損失了近千。在這第三天殺倒是殺進去了,可是那分明是守軍觀察到援軍到來設立的陷阱,那麼又該損失多少?

  兵堡用來隔離走道的鐵閘門足有一寸厚又連接著兩邊的牆壁,用木樁撞都要撞上很久,困在裡面的秦卒想撞也沒有木樁,他們聽著激烈的廝殺聲只能用手裡的兵器去嘗試挖或撬。兩邊牆壁不是磚塊就是水泥牆,或許倒弄上幾個時辰能弄出個缺口,但是他們註定不會擁有充足的時間。

  意識到著急沒有用處的少艾帶人返回兵寨,他呼喊著讓士卒加緊時間固防,而後又派人快馬趕去北邊的方向彙報這裡的軍情。

  這一路的秦軍還能待在兵寨內的數量滿打滿算沒有超過六千,少艾原本是進攻,攻擊不利敵方援軍又到來,霎時攻勢就要變成守勢。他思考一下党旋一萬打一萬三自身損失七千的比例,心裡真的不知道六千人能不能依託兵寨抵禦即將到來的三萬敵軍多久。

  “次將一天前從酂縣出發,算算時間今晚或明日就可抵達,我只要固守到那個時候……”少艾心裡其實挺黯然的,雖說早知道進攻不會順利,可短短三天之內損失了一萬以上的兵力又沒有攻下一處兵堡,那也顯得太無能了。

  梅鋗起先是想繞路,利用同樣穿黑色戰袍亮出“秦”字大旗假裝成秦軍從後面靠近再襲擊,但是這個策略在被執行之前因為到處都有秦軍斥候而胎死腹中。

  一計不成,梅鋗一路上時快時慢,一切都是按照斥候刺探秦軍攻打甲二號兵堡的情況在調節行軍速度,不然他們速度快點早該抵達了。

  秦軍開始對甲二號兵堡發動強攻,梅鋗一直在等待的機會來了,強攻必是會投入大量兵力,他想著秦軍投入兵力想要回縮需要時間,利用這個時間差說不定能達到一舉擊潰秦軍這一路。

  七裡路,其實哪怕是正常行軍一個時辰之內也就能走完,梅鋗下令加快行軍速度只用了兩刻鐘就接近四裡之內,雙方儼然已經能夠遙遙相望。

  騎跨在戰馬上的梅鋗看見的是秦軍正在加固營寨,兵堡偶爾會有一些秦卒狼狽的退出。

  接近到兩裡時,梅鋗開始在安排進攻的序列,藤甲兵和部分弓箭手加速走向前列,他們是第一批前去試探秦軍營寨遠範圍攻擊武器的部隊。包括他在內的人,如兩千身穿皮甲的跳蕩兵和其他兵卒,接近兩裡內改道前往兵堡的方向。

  陣陣蒼涼的號角聲從秦軍營寨發出,這種用木欄、拒馬、排木佈置出來的營寨一直是秦軍野戰時的慣例,軍營會分為五道層次,想要進攻只能一層一層的打進去。

  三千左右的秦軍弓弩手跑動著聚集在南郡援軍而來的方向,還沒有過度磨損壞了的七部床弩則是在士卒的號子聲中被抬上特意搭建起來的高臺。營寨的中軍巢車之上,少艾目不轉睛地注視敵軍的動靜,他的身邊站著一名首次黑黃雙期的士卒。

  “果然啊,看去黑茫茫一片,南郡的守軍身上的戰袍與我軍同款。”少艾心裡的感受與黨旋一樣,迷惑於已經開戰了呂哲為什麼不改制戰袍,起碼也該弄上一些讓士兵能夠分辨的標誌。身為偏將軍的少艾心裡的想法比黨旋多一些,“呂氏哲不改制戰袍,是想表達什麼?”

  也難怪不少人會奇怪了,開戰之後呂哲還保持秦軍制式的戰袍,哪怕是軍隊的建制也保留,難免會讓人有諸多的思考。他們哪裡又知道呂哲不改的理由很簡單,一方面是更換戰袍有些來不及,另一方面是抱著混肴敵軍的心態才不改。

  周文與党旋的森林一戰說明很多問題,能打到那份上不正是混著廝殺難以辨認敵我嗎?對於南郡士卒來說不好辨認敵我受到的影響要小,畢竟南郡士卒操練的時日短,打起來戰力遜于秦軍。秦軍強,軍律嚴,不好分辨敵我對於秦軍來說就很要命了。

  負責試探遠範圍打擊能力的南郡一部,他們在接近秦軍營寨四百步時,秦軍弩手在梆子聲中發出第一波弩箭,緩慢推進的藤甲兵隊中不斷喊出豎盾的口令,一陣“嘚嘚噠噠”的響聲隨著弩箭的落下發出,大部分弩箭撞擊到滕盾時都是滑開,證明經過煮練的藤制防具在防禦箭矢夠然有它的作用。個別從縫隙射入的弩箭,箭鏃射中板狀的藤甲也是滑開,只有很少一部分的箭矢射在關節處才從藤甲的空隙鑽入皮肉引發一聲悶哼。

  藤甲兵在不斷落下的箭雨中緩慢地推進,隨著越來越靠近秦軍射來的箭矢也不再只是弩箭,顯然箭塔之上的弓箭手也開始在射箭。同時,距離變小之後弩箭的力道也越來越強,它們射來時已經可以釘在滕盾上而不是被滑開。

  帶著大部隊的梅鋗停在兵堡與秦軍營寨中間,期間還圍殺不少從兵堡逃出來的秦卒,他們立穩腳步時已經在準備搭建軍營。

  派上一部分部隊去試探秦軍遠端攻擊範圍是其一,拖住秦軍好能不受襲擾的搭建營寨才是主要的目的,梅鋗在秦軍中當了四年多的五百主,不但學了一身關於箭陣的知識連駐營步驟也學了個通透。

  立穩步伐構築營寨,又派人與兵堡取得聯繫,梅鋗的下一步是調動一萬部隊從東面的位置向秦軍的營寨推進。

  這時,先期推進的部隊已經接近秦軍營寨一百五十步的範圍,到了這個距離每再推進一步受到的打擊會越來越強,跟隨在藤甲兵後面的弓箭手哪怕有藤甲兵的掩護也倒下了一百餘人。

  一百五十步,已經是弓箭手攻擊的範圍,盯著秦軍營寨下雨一般的箭矢,南郡這方被掩護在後面的弓箭手也在梆子聲中射出手中的第一箭。

  梅鋗下達完命令轉頭看去的時候,看見的正是己方的試探部隊頂著箭雨射出第一波反擊,此後是雙方你來我往的互射,可是秦軍有工事依託,己方射程沒秦軍遠明顯要吃虧不少。不過,他沒有下達讓先期試探部隊後撤的命令,等著看調動起來的一萬部隊從東面進攻會有什麼效果。

  身在巢車之上的少艾似乎從敵軍身上看到了屬於秦軍的影子,說的不是一樣的戰袍,而是相同的刺探和進攻的意圖。

  秦軍會打詭計之戰,但是更多的時候是用堂堂正正的戰法。梅鋗採取的戰術就是秦軍堂堂正正兩路分擊的戰術,讓一部分部隊先去吸引大部分弓弩手,而後再出一路。後面這一路的部隊進攻,守軍若是沒有足夠的兵力,那麼就要好好思考一下防禦的先後策略。抽調弓弩手過去防禦,那麼對先期一路的打擊必然會下降。不抽調弓弩手?那第一道營寨設置的木欄、拒馬等物就等著眼睜睜被搬走吧。

  “床弩,射擊!”少艾果斷做出選擇,“而後抽調弩手前去東面。”

  牙酸的松弦聲奏響,排列成牆的藤甲兵們,有四個位置只感覺一陣巨力襲擊,力道強勁且又粗大的弩箭直接射崩了三米範圍內的滕盾牆,連續穿透五六人砸出一片空地。三根射高了的粗大弩箭則是落在弓箭手之間,每支弩箭失去動能之後都串著一排人。

  哪怕是秦軍射來的箭矢不斷殺死身邊的同伴都只是讓客軍這些弓箭手心驚沒想過要跑,但是看見粗大的弩箭射來不是砸開一片盾牆就是將人變成一串,他們發愣之後心驚演變成無比的恐懼,竟是“哇哇”喊叫著轉身就跑。

  藤甲兵在苦苦支撐,為的就是讓身後的弓箭手能夠對秦軍造成殺傷,他們被秦軍的弩箭射懵反應過來之際發現弓箭手只是一陣就崩潰,刹那間無不是在心裡破罵。

  遠方關注戰況的梅鋗也在跳腳,他知道客軍的戰鬥意識不強,但是真的沒有想到只是一輪床弩就能讓他們崩潰,一片破罵一邊趕緊讓身邊的號手鳴金示意兩路全部退回來。

  “這下好了,秦軍主將一眼就能看出這支軍隊戰鬥意識不強!”梅鋗恨恨地對著旁邊的同僚抱怨。

  巢車之上的少艾其實也愣了啊,南郡援軍氣勢洶洶而來,一來就派兵堂堂正正的推進,他心裡產生敵軍兇猛的想法。才沒多久了呢,估計也才兩刻鐘吧,此前能在箭雨中堅持的敵軍竟是被一輪床弩直接射得崩潰,這個落差也太大了一些。

  “是計?還是……”包含黨旋和剛剛受了兵堡的奸計,算來算去已經被暗算了兩次,少艾無法猜測這一幕是不是又是敵軍的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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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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