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大秦之帝國再起 作者:榮譽與忠誠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11-5 10:26:1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01 151529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6 07:43

第0240章 三郡之主

  呂哲對蕭何可以熱情,對張良卻不能顯得太過熱情只需平易近人即可。

  是張良對呂哲有所求,呂哲太過熱情要麼把張良嚇走,要麼張良就會打蛇隨棍上提出過分的要求,這些都不是呂哲想要看見的。

  站起來請之安坐,呂哲又命人送來酒肉,這才道:“兩位都是遠道而來,一人為我在陽周的好友,一人是韓國丞相子孫,都無須客氣。”

  兩人都是文士打扮,不過蕭何身上的氣質帶著市井的氣息,畢竟他官職最高不過是一縣的縣城;張良則是哪怕落魄都有一種屬於幾代貴族才能養出來的華貴氣質,無論是坐還是舉盞請飲都顯得相當斯文。

  “蕭先生,陳余老兒橫生枝節,在那裡可有受到什麼委屈?”看似針對趙國的陳余,呂哲其實是在為張良說話找一個契機,蕭何不是笨人哪有不懂,果然見張良放下了酒盞。

  “天下動盪,諸國複立,諸侯共抗秦國已經成為天下大勢。陳余是聽聞蕭先生有才,起了招募之心,後面得知是呂候好友又派精銳一路護送到邊界,想來是一個誤會。”張良說話的語速很慢,說話的時候腰杆也一直直挺,“秦軍偏師王賁所部,半月之內席捲數百里,趙國張耳與武臣領兵十余萬于晉陽抗擊暴秦。呂候這邊亦是在與秦軍交戰,為大事謀,為天下計,些許誤會呂候深思之。”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張良是趙國派來的說客,要勸呂哲不為一些不愉快而耿耿於懷,應該放大心胸專注天下大事,與陳餘摒棄前嫌,同與趙國共抗秦國。那句“抗擊暴秦”更是說得鏗鏘有力,瞬間就將呂哲與其他反對秦國的人劃為一個陣營。

  呂哲麾下的兵卒和文武官員差不多都是來自六國,從一開始就沒有辦法追隨秦國的腳步,因此才會選擇自治。他最近也在思考這個問題,秦國沒來攻之前他還能有所選擇,不管是閉門發展再打一打百越,或者是協同秦國打著掃除叛亂的旗幟擴展南方的地盤都是選擇之一。

  司馬欣率軍南下之後,呂哲已經被打上叛軍的標籤,與之秦國除非他甘願就死不然率軍與秦國作戰已經成了單項的選擇。而似乎他的部隊早早就在等待今天,軍隊在得知秦軍南下之後才會顯得穩定,不但情緒穩定還隱隱有些期待,這從前線兵堡的抗擊和援軍上去能夠力戰都能看得出來。

  南郡有這樣的局面一部分是出自呂哲自己的手筆,更多是麾下部眾的訴求。其實話說回來,要是呂哲從一開始就打定主意效忠秦國,那些被強迫著遷移到南方的人早就將他殺了,哪還有今天?

  “陳餘的事情不是小事,他擄我好友、姬妾,不是單純的放人就能解決。”態度必需表出來,這是身為三郡之主該有的作態,呂哲深知這一點。他又說:“我軍與趙軍不同,趙軍無能半月失土數百里,一郡之首府在十萬秦軍圍攻下岌岌可危,先生可看見秦軍有一兵一卒進入南郡?”意思就是,他刻不是什麼軟柿子。

  如果不是場合不對,蕭何簡直要為呂哲的話擊掌,他是註定要在呂哲麾下做事了,呂哲一直用好友稱之,他怎麼還會不知道在呂哲麾下做事前程已經有了,呂哲越是追究陳余,有了呂哲這個態度,他初來乍到也不至於會被三郡的官員所看低。

  談及陳余不過是張良一個插話的機會,事情成了是意外之喜,事情不成也無甚所謂。他拱手為禮:“良一路以來一直在想一個問題,到底是什麼樣的人能在短短八個月內有這樣的成就,見到呂候時看著年輕心下懷疑與不信。聽了呂候的豪言,方才明白正是有您這樣的果決才能建立現在的功業。”

  什麼和什麼啊?擋住秦軍不使南下是事實,到了張良這裡成了豪言。什麼是豪言?那就是事情還沒有發生說出去的空話,張良分明是在激呂哲呢。

  秦末漢初的三傑之一張良,呂哲自然是想要拉攏收為麾下,可是他十分清楚暫時根本沒有那個可能性。現在呂哲想做的是給張良一個好印象,為以後收攏打下基礎,但是不代表張良可以激怒。

  “張先生行走于諸侯之間,可有什麼收穫?”呂哲是在岔開話題,也是在表態自己的不高興。

  其實張良從進來後一直在觀察呂哲為人,見其待客時穿著隨意,從貴族的角度來說很不合禮儀。他想了想是自己來求見,當時呂哲是在與蕭何宴飲,不能說呂哲不尊重自己這個亡國了到處求助的人。不過按理說他求見的時候,呂哲要是懂得做人該進去換身正式點的服裝才請他進來,可是沒有,因此心裡還是會有一絲絲的芥蒂。

  現在,呂哲問其行走于諸侯,張良哪怕心裡介意呂哲沒有一點待客應該遵守的禮儀,心裡那小小的芥蒂被想要求助複立韓國的大願望給驅散,立即說:“良去了趙國、齊國,也曾經向楚國的項氏,不瞞呂候,趙國與齊國都用各種理由搪塞了良的請求。”

  呂哲被一直稱呼為“呂候”其實很不習慣,不過他知道這是一種尊稱。

  張良見呂哲臉上出現詫異的表情暗自歎息了一下才繼續說:“趙國處在抗擊暴秦的前線,暫時無力幫助韓國複立;齊國田氏宗族意見不一,為了齊王的位置各個宗親明爭暗鬥,連出兵支援趙國這種大事也拿來當成排除異己打擊對手的途徑;楚國項氏一直致力於抗擊暴秦,也有心幫助韓國複立,可是離韓地太過遙遠。”

  “那張先生來南郡?”呂哲順著意思問了一句。

  “呂候現下占地不是最廣,可治下是天下諸侯最為穩定的一方,麾下又有雄兵三十余萬。至今為止,呂候也是唯一一個使秦軍損兵折將之後停滯不前的諸侯。”張良的表情很嚴肅,說著舉盞:“為呂候,賀!”,當即一口飲罷。

  呂哲與蕭何從禮儀上自然是該滿飲一盞。

  張良放下酒盞:“良這次前來,本是要與呂候結一善緣,為日後韓國複立尋一位盟友也是恩主,現在……”嚴肅的表情上帶著遲疑,就等著呂哲開口問了。

  “張先生是想說哲估計是沒有餘力幫忙,甚至能不能抗住秦國、楚國、百越都說不定吧?”呂哲從來都是一個不按套路走的人,他看著一愣之後又擺著嚴肅表情的張良,笑呵呵說:“項梁領兵十五萬直撲廬江郡,想用兵威震懾桓楚臣服,哲在十天之前就已經知曉。”

  “哦!?”張良總算知道為什麼路上蕭何會說呂哲是一個無法以常理揣度的人了,他發現對付諸侯的法子在呂哲這裡不管用。

  “不滿張先生,在哲佔領南郡之後已經知道這是一個多戰之地,無論是秦軍南下或是其它方向有敵軍攻來,哲早就有所準備。”呂哲無論從表情或是語言都顯得很自信:“若是先生想要以危言聳聽的方式來驚嚇哲,以達到你想要的某些目的,不如直接說出你想說的話。可好?”

  張良的用意被直白說出來並不感到尷尬,他對呂哲一禮,然後轉向蕭何舉盞邀飲:“良信了蕭先生了。”

  蕭何有些莫名其妙地舉盞,看見張良一臉的懇請,遲疑了一下共飲之。

  倒是呂哲奇怪地看著兩人,最後什麼都沒有說。

  張良重新放下酒盞,語氣裡竟是有些蕭索:“既然呂候心裡已經有全盤打算……”說著緩緩地站起來,“良多謝呂候接見,不勝酒力,特請辭。”

  “不是吧!就為了說那些?”心裡覺得詭異的呂哲也站了起來,“張先生……”,他的目的還沒有達到呢,剛才那些話是身為一名三郡之主該有的態度,若是姿態放低才顯得不正常,沒想到張良這麼久退縮了,想要開口挽留又覺得會造成態度前後不一。

  察覺到呂哲意圖的蕭何也是站起來,口中說道:“張先生,呂候身為三郡之主,許多事情要考慮一下。您既然來了,要知道呂候現下可是在率軍打仗,想來難得空閒。現在有時間,何不將您想說的話說完,至於呂候該如何,那也是您說完之後才能回復。”

  “呂候對事態盡在掌握,良不是不說,而是……”張良不是在諷刺,而是現下呂哲四面交困,這是張良在來之前沒有想到的。

  “如此,請張先生下去休息。”呂哲也無奈,他不是劉邦見張良時的一無所有,身為三郡之主又有兵卒數十萬哪怕是他想要像劉邦那樣示好,估計張良不會感覺自己受到尊重或重視,張良該是被嚇到了。

  等待張良離去,蕭何突然轉向呂哲行大禮:“蕭何,拜見主公!”

  有點突然,不過也在情理之中,呂哲沒有避讓也沒有立刻扶起,這是該有的一套君臣之禮。

  蕭何雖然是半被強迫才不得不順勢而行,但是他也經過深思熟慮,剛才又聽了那麼多對呂哲現下的困境有一些瞭解,覺得正是這樣才有立身的機會,同時他也得思考一下沛縣一起出來那些人的出路,因此張良離去之後才有這麼一出。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6 07:44

第0241章 軍中大疫

  總是聽說誰誰誰自持身份什麼的,其實當身份到了一定的份上,如果不自持一些是對自己對治下的不尊重。

  常說禮賢下士什麼的,那也要看時機看場合,有“禮賢下士”還有“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呂哲對張良沒有什麼條件做禮賢下士的行為。用三郡之主的身份去討好一個四處奔走致力複國的人,傳出去不但呂哲丟人,還沒有顯示出才華沒什麼名聲的張良也尷尬,三郡的兩百多萬黔首就該懷疑自己領導自己的人是不是犯病了。

  迴圈漸進是呂哲接下來與張良相處的方式,只要不談及公務就該和藹近人,談到關於天下大勢還可以侃侃而談。至於張良說什麼與陳餘解除誤會,張良從中作美與項氏好好商談,呂哲一次都沒有接話茬。

  多次不接話茬後,張良不再談及陳余與項氏的話題,他見呂哲有意留自己在南郡一段時間,他也想留在南郡看呂哲與秦軍交鋒也就客隨主意。

  秦軍停在原地不動已經超過十一天,南郡的斥候無法靠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而共尉所率的七萬衡山郡援軍眼見馬上就要殺進南陽郡,呂哲對此真的是深感憂慮。

  如果秦軍一直保持不動,等待共尉率軍殺入南陽郡,到時候共尉所部與呂哲所率的軍隊是會對司馬欣形成前後夾擊之勢,可是共尉又會被司馬欣所率的秦軍和在三川郡的徐岩本部大軍前後夾著。

  長沙郡的情勢也在不斷變換,項氏也兵逼廬江郡,整個南方的態勢變得前所未有的複雜,呂哲想要以靜制動的方式來達到制勝之機顯然已經不合時宜。在沒有無線電的年代,他已經下令共尉殺進南陽郡,想要再更改命令基本已經不可能,他哪怕不想放棄防禦一方的優勢也得放棄,昨天就已經下令部隊做好野戰的準備,又將在蒼梧郡臨沅駐紮本來是要防備長沙郡的一萬五千戰兵緊急調上來。

  從臨沅調兵到鄢縣至少需要四天,在這四天裡南陵的蘇烈也會押送一些如床弩、車弩的器械感到鄢縣與呂哲會合,哪怕是那些還沒有訓練完成的重步兵也會拉上來,畢竟接下來的勝敗將會決定未來。

  司馬欣所部有十三萬兩千余的秦卒,呂哲這一方算上共尉的七萬總共會有二十萬部隊參戰,這將是一場天下一統之後首次超過三十萬人的曠世野戰。

  四天的時間不算多不算少,即將開打的戰事規模太大,已經不是什麼小聰明可以抵消劣勢,因此呂哲也讓後方送上來數量龐大的紅布條,作戰時兵卒將會像帶紅領巾似得戴在頸下,用以分辨敵我。

  已經決定打野戰,一直就很重視情報的呂哲索性放開顧慮,他一定要探查秦軍為什麼停在原地,經過兩天的刺探,犧牲了近兩百斥候後也算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十二天過去了,秦軍營中在先前幾戰該傷重身亡的士卒早已經死去,但是在近一段時間他們儘管竭力隱瞞,可是斥候冒死探查到營內多了很多他們挖開的鬆土,雖然沒有聳起墳堆,但絕對是新墳沒錯。”說話的是從前方刻意來到鄢縣的周文,他是舊傷剛剛痊癒,可能是因為趕路趕得及臉色有些蒼白:“邔縣處理妥當,還有近千軍民因風寒病死,秦軍遠道而來,一樣是大量淋雨,缺乏藥材之下生病的士卒肯定更甚,唯有這樣才能解釋秦軍等待的軍糧已經抵達為什麼還一直按兵不動。”

  呂哲一聽覺得有理,他此前是疑神疑鬼沒有往這個方向想,現在有斥候探查到的情報,再加上秦軍糧秣足夠還是停頓不前,猜測秦軍營中大疫不是沒有根據。只是他還要再思考思考,如果這一切是司馬欣做出的佈局,為的就是想要引南郡守軍北上野戰,那……

  “昨日,斥候更是見到秦卒一車一車的拉出屍體架起柴堆在燒。”周文說到這被呂哲抬起手打斷,這才沒有說下去。

  呂哲已經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這種事情並不適合大肆的傳播,不然軍隊就該不敢前往交戰了。

  以幕僚身份參加軍議的蕭何卻是已經臉色大駭,秦軍軍中大疫對戰事固然是件好事,可是要是傳到南郡那就是一場災難。

  什麼是大疫?其實就是瘟疫!瘟疫的可怕不能用三言兩語來說清,歷史上只要發生瘟疫並被四處傳染,哪一次不是死上幾百萬人?

  “主上!”蕭何顧不得有將軍在彙報了,他湊上去:“秦軍中出了瘟疫是大事,若是南郡被波及,那……”

  秦末似乎並沒有記錄出現過瘟疫?不過現在歷史已經變成這樣子,呂哲也把握不准了。

  蕭何是在提醒呂哲不適合在這種情況下出兵與之交戰,在呂哲聽來卻成了不能讓秦軍繼續南下。

  “長江有鐵索連橫阻止巴蜀的水軍,漢水那邊也要立即佈置並派人日夜巡邏,定要片板不准南流!”呂哲點著南郡的地圖,深怕司馬欣學曹操用舟帶著病死士卒的屍體順水南下。他看一眼在場諸將,最後將目光放在從邔縣過來的周文身上:“斥候的回報可有經過考證?”

  周文信誓旦旦:“已經多次考證,不會出了差錯。”

  呂哲沉默下來,心裡有些慶倖又有些害怕,幸好他成軍之後見不得士卒骯髒,早早就定下軍律讓士卒隨時保持身上的整潔,不然出現在秦軍身上的大疫就該發生在第一次出兵黔中派遣軍身上了。

  能以軍律要求士卒卻是無法要求黔首也那麼做,呂哲看了一眼滿臉著急的蕭何,心下感激蕭何提醒及時,不然南郡要是真的爆發瘟疫死傷肯定慘重。

  “向各裡各鄉各縣官府發佈行政命令,務必要讓各地黔首保持身上整潔、不得喝生水、不再吃生食!”呂哲說到這又停了一會,大概一盞茶的時間繼續補充:“另外多準備硫磺、石灰,白色布條也命後方快速準備,兩日內送來至少三十萬。”

  各軍官基本沒有搞清楚剛才還在軍議,現在自家主上怎麼突然發佈那些命令,他們看向剛剛湊上去說話的蕭何,個別人對著蕭何露出笑容表達善意,卻不知道蕭何也被呂哲的舉動弄得不解。

  “周文!”呂哲點名,周文自然是大聲應“在”。呂哲嚴肅地看著周文:“你即刻趕回邔縣,命梅鋗按手令行事。”說完走到主位長案邊提筆就寫,將軍令裝載封蠟的盒子後,讓猛三遞交過去。

  周文接過盒子行了一禮:“如此,職馬上動身。”

  “嗯,去吧!”呂哲現在已經沒了殺周文的心思,畢竟周文自有了差事之後一直在戰戰兢兢地做事。他看著周文的身影消失在帳簾,轉身環視帳內眾將:“軍律早有規定,士卒每日都需要保持整潔,不喝生水,不得胡亂解手。”語氣變得異常的嚴峻,“現在我再次重申這樣的規定,諸君身為各軍官長,萬般不可以為沒用而姑息。”

  眾將領真的不知道是怎麼了,彼此面面相覷之後只是拱手應:“嘿!”

  “你等先行退下,蕭先生、張先生請留下。”呂哲深皺眉頭,說完揮了揮手。

  眾將出了軍帳心裡還是感到莫名其妙,一邊議論著一邊散去。

  呂哲留下蕭何與張良做些什麼不得而知,遠在漢水邊上的司馬欣卻是看著士卒生病的兵策心裡無比的無奈。

  南郡一方斥候的軍報並不是出於臆想,而是連日來真的有大量的秦卒在風寒之下病死。司馬欣出於不讓敵軍發現的考慮並沒有送出軍營進行埋葬,而是在營地內選擇隱蔽地段掩埋。

  按理說士卒經常鍛煉並不會因為一場大雨而就生病,可是那些士卒從三川郡出發後連續趕了將近二十天的路,正是疲憊外加體力耗盡的時候,抵抗力自然是下降到一種程度,那時候又缺乏取暖的柴火,生病也就沒什麼意外。

  首先出現風寒症狀的是第一日抵達時被淋雨的那一批士卒,他們在犯病的時候沒有馬上被隔離,畢竟普通的發高燒症狀並不會傳染人,可是司馬欣顯然是估計錯誤,沒有將地域性的差異給考慮進去,體溫發燒打著噴嚏分散著駐營自然是會接觸到更多的人,演變成類似于現代的傳染性感冒症狀。

  十三萬多的士卒,十二天之內生病的人竟是累加到三萬多人,病死者的數量更是有六千多,司馬欣怎麼還能不瞭解事情的嚴重性!?他後面已經不敢命人掩埋在營地,甚至連先前掩蓋的屍體都讓人悄悄挖了出來,連後面病亡的士卒一起拉出軍營燒掉。

  秦軍出征在外,軍中雖然有藥材卻是準備略有不足,治療創傷的藥材每支軍隊都會大量準備,治療風寒的藥材還沒見過有哪支軍隊會在事前大量準備的。

  此時此刻,司馬欣已經不是考慮該怎麼攻伐南郡,而是憂心於軍中再這麼大疫下去,不用等與呂哲交戰最後還能存活幾人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6 07:44

第0242章 終於開始了

  統一之戰中,秦國滅掉楚國之後有順勢殺向南方,當時率領百越人抵抗的正是譯籲宋。

  五萬多秦軍一直沿著長沙郡的湘水南下,一度攻到離水區域(後世廣西壯族自治區),面臨原始森林滿是蚊蟲和綿長的雨季,五萬人根本沒碰上百越人的大軍,因此萬人乃至於三千人級別以上的戰鬥基本沒有,遭遇的是百越人小股神出鬼沒的遊擊。

  在百越的頻繁襲擊下,五萬時時刻刻都需要提高警惕以至於精神緊繃外加身體疲憊,不斷的襲擊下五萬人死傷數千,更多則是因為水土不服再加上連綿雨季引發的傳染性感冒生病致死,退回開發相對完善的南郡時,五萬人完好如初的不超過兩萬,竟是丟下三萬多人在那荒蠻的原始森林裡面。

  秦軍能接受力戰而死,卻是無法接受連敵人都沒見上幾次就病死。那一戰之後,秦國軍方一度對南下充滿了恐懼,因此停頓南下的腳步,後面更是因為兵力短暫的空缺被百越人北上參透失去了黔中郡,連南郡、廬江郡、長沙郡也有大量的百越人進去棲息。

  面對第一次南侵失敗,始皇帝自然是怒不可及,對軍方恐懼南下的心理更是怒火中燒,撤換了幾位朝臣之後規劃新的南侵,因此才有南疆軍團的出現。

  百越人的口眾其實比起華夏人口來說很少,大概只有一百來萬人,其中的青壯頂天了估計也不會超過二十萬。秦軍第一次南下時,他們採用偷襲戰術沒有死傷多少,倒是在南郡與呂哲交戰中丟下六萬多人只剩下閩越一方三萬來人逃了回去。

  南郡在楚國手上開發了數百年,後面被秦國攻佔之後也開發了百餘年,不過看南郡郡內還有大量的原始森林,可見其開發程度並不怎麼樣,但是從某些方面來說南郡比起更南方的區域要好上許多。

  秦國掌握南郡百餘年,咸陽中樞對南郡的地形、風土人情記有非常多的典籍,司馬欣率軍南下之前有閱讀過南郡相關的典籍,對南郡的山川地理和風土人情不敢說瞭若指掌卻也有大概的瞭解。

  中原軍團既然得到中樞的命令派出一路試探,又怎麼可能不做調查呢?他們得出的結論是不走南郡的森林地帶直撲南郡治府,這樣一來就不會像第一次秦軍南下時遭遇那樣的情況。

  計畫有了,相應的雨具也有準備,可是計畫往往會出現相當多的意外,他們連南郡的地界都才剛剛踏入,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還是讓司馬欣所部中招了。

  十五萬大軍與南郡守軍交戰損失了一萬多再有三萬多人生病,可以說還沒有真正的開戰之前就失去了三分之一的戰力,真正可謂是出師不利。

  缺乏藥材之下,司馬欣沒有太好的方法來治療士卒身上的疾病,只能採取隔離的策略來防止疾病擴散。軍中沒有生病的士卒,他們看見大量袍澤患病上吐下瀉而人心惶惶,可想而知軍心士氣會遭受什麼樣的打擊。

  面臨出師不利的局面,司馬欣已經連續去信三封懇請暫時撤軍,徐岩的回復還沒有送到司馬欣的手中,司馬欣只能派一部分人返回南陽郡收集藥材。

  若說此前司馬欣希望在南郡下雪之前早早開戰,現在他最希望的是呂哲能夠保持龜縮不出的原狀,雙方最好是就這麼相安無事遠遠對峙著等待雪季的到來。

  可是事情總是喜歡事與願違,司馬欣派出盯住邔縣和鄢縣的斥候回報的軍情是兩縣的敵軍有所調動,從種種跡象判定是在做出城北上的準備。

  司馬欣在讓人拉出生病而死的士卒屍體出營燒掉的時候已經有這樣的心理準備,但是當事情真的發生的時候還是忍不住一陣陣歎息。他現在手裡能用的士卒數量只有九萬,而呂哲要是準備充足至少能調上來軍隊應該是在十五萬人左右。要是在平常,他用九萬在曠野打十五萬有著十足的信心能夠取勝,可是己方因為軍中大疫軍心不穩,這就不好說了。

  得知呂哲軍有北上的跡象,司馬欣逐令少艾、周興、李珩等偏將軍各人專門負責一片帶人鞏固營寨。

  秦軍營寨在超過十萬人時從來都不是連成一片,按照慣例會是三萬人自成一寨然後用甬道相連,這麼做的原因是防止出現馬踏聯營或是火燒連營的情況。

  借鑒于南郡喜歡大挖壕溝,司馬欣這一段日子在軍營南方前面也命人各自挖了兩條寬兩丈深一丈的壕渠,一條距離軍營三百步,另一條只有一百五十步的距離。

  三百步是弩手的最佳射擊距離,一百五十步是弓箭手的最佳射擊距離,兩條壕溝的存在能夠最大限度的發揮弓弩手的殺傷,這是司馬欣琢磨了南郡城池前挖壕溝是幹什麼想到的。

  酉月寅日,也就是農曆十月三日,鄢縣留下一萬駐軍後,呂哲親率九萬大軍北上,在邔縣彙集梅鋗、周文、雕定、季布、翼枷等人後,合軍十三萬於當月的四日接近秦軍營寨十裡處安營紮寨。

  十三萬部隊中,算上蒼梧郡後面來的一萬五千戰兵,呂哲手中共有四萬五千戰兵,其餘有接近五萬人是客軍,餘下的三萬五千人是輔兵性質的部隊。

  在出發前,呂哲也得到來自共尉的彙報,共尉是九月二十三從衡山郡出發,算算時間也該沿著淮水攻克沒有多少秦軍的南陽郡隨縣,按照呂哲的估算共尉現在應該是抵達離胡陽三十裡不到的位置?

  察覺秦軍會南下時,也就是四個月之前,呂哲與幾位心腹共同商議的作戰計畫並不複雜,重新拿下衡山郡並派共尉前去時早有約定,一旦共尉得到呂哲的命令將會一路向西北進攻,先拿下南陽郡內的隨縣作為第一個橋頭堡,而後兵逼胡陽(三國時期新野向東約五十裡)切斷來犯秦軍的後路,最後才是率軍轉道南下進行兩面夾擊。

  從衡山郡一路向西北,會途徑的南陽郡縣城只有兩個,可是鄉野的村落眾多,做不到隱秘行軍,因此攻下這兩個縣再行封鎖才是最佳的方案。呂哲身在南郡,共尉殺入南陽郡,兩人相隔距離太遠消息無法及時的互通,呂哲估算共尉應該在胡陽縣東南方向三十餘裡並不準確,共尉其實已經拿下兵力空虛的胡陽縣。

  連續攻打兩個沒有城牆的縣對共尉來說並沒有遇到波折,最難辦到的是怎麼去封鎖消息,他託付給本部擁有兩千余騎兵的徐志進行最大限度的封鎖,然後率領六萬部隊已經馬不停蹄的拐向西南面。

  如果呂哲在十月四日之前沒有北上,那麼極可能會造成共尉已經迂回到司馬欣後面成為一支身在南陽郡的孤軍。

  當呂哲率十三萬大軍與司馬欣所部相隔十裡駐紮時,共尉從東北面已經接近司馬欣所部約五十裡,按照腳程來算其實也就是一天的距離。

  司馬欣發現呂哲親率大軍北上時注意力完全被吸引住,給共尉從後面襲來創造了足夠的機會。不過呂哲還是與共尉處於失聯的狀態,一個是不清楚自己的遲疑差點讓共尉成為深入敵後的孤軍,一個還滿心興奮以為秦軍在攻打邔縣準備從敵軍後面來一下子。

  兩支部隊相隔五十裡卻處於失聯狀態看上去可能有些荒謬,但事實真的是那樣。共尉是要達到突然襲擊的效果,註定哪怕放出斥候距離也是十裡之內的預警線。所幸,呂哲及時北上了,不然後果真的無法預料。

  呂哲距離秦軍十裡駐營時,司馬欣立刻得知這一情報。

  敵軍來了還沒有完全建立起營寨,歷來都是最佳的出擊時機,儘管營中病患眾多且士氣低落,司馬欣還是點出四校兵馬,命偏將李珩為陣前主將,偏將軍少艾為陣前副將,左右兩翼各自出兵一萬,前方騷擾敵軍安營紮寨。

  駐營時需要留出必要的部隊守衛四方防止敵軍襲擊,在華夏軍史已經是一個慣例,秦軍還沒有動時,呂哲就已經讓部隊進行準備。

  遠遠看到秦軍左右兩翼的轅門打開,黑壓壓的士卒魚貫而出,雖然暫時無法判斷秦軍會出兵多少,呂哲穩妥一些親率早有準備的三萬戰兵在浩蕩的戰鼓聲中緩緩地推進。

  三萬戰兵中藤甲兵占了一萬,持盾樸刀兵六千,皮甲持盾長劍兵四千,長矛手三千,餘下的是床弩、車弩以及弓弩手。

  南郡的部隊沒有頻繁的操演過陣型,只能擺出一個四四方方的軍陣,他們推進三裡後停頓下來,指揮弓弩手的梅鋗大喊著命令弓弩兵的各軍侯約束部隊排好隊形,指揮持盾朴刀兵和長矛兵的蘇烈也在大聲呼喝兵卒排好隊形。

  秦軍列陣總是會伴隨著陣陣的號角之聲,列起軍陣來由於太過熟練了速度也非常快。他們列好陣型後發現的是敵軍已經有三萬左右的部隊做好警戒,陣前主將見已經失了先機不得不派人回去詢問大軍主帥司馬欣。

  司馬欣給予的回復是向前壓進五裡,兩軍相隔兩裡看看敵軍會有什麼舉動。

  李珩自然是遵命行事,他與少艾合軍之後秦軍陣型在彙集中擺出了矩形陣也在緩緩地推進……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6 07:44

第0243章 劍拔弩張

  秦軍出營需要時間,從遠處看去還能看見兩條相隔一百五十步左右的壕溝,呂哲本該派出部隊阻擾秦軍列陣,可是看到那兩條壕溝也就明白不想攻打秦軍營寨不適合派軍抵近的道理。

  列陣中的秦軍號角聲不斷,一杆杆旌旗在中軍大旗的搖擺之下四處分開,他們的擺陣過程中一直有一支弓弩手在做防備,又有明顯是輔兵的士卒搬來木板擺放在壕溝之上用以踏腳。

  等待秦軍陣勢成型,綿長的號角聲“嗚嗚嗚——”再次吹響,兩萬秦卒踏著一致的腳步聲總算是邁過距離營寨三百步的壕溝。

  秦軍輔兵見到己方部隊緩步推進,他們在軍官的驅使下一塊木板一塊木板的重新抬起來放在旁邊的馬車上,不一會又將壕溝完全的展露出來。

  看到秦軍從出營到彙集,又從彙集到結成軍陣,整個過程花的時間還沒有兩刻鐘,呂哲眼睛眯成了一條細縫。

  南郡的部隊擺出一個類似於矩形陣的四方陣用了多少時間呢?足足用了半個時辰,是秦軍列陣時間的一倍!

  古代是不是精銳一直是從結陣的時間來判斷,若是按照當下的習慣,只用了兩刻鐘不到就結成軍陣的秦軍確確實實是一支精銳。

  兩軍的距離越來越近,少艾發現對面的軍隊與之前有了一點點的不同,敵軍每名士卒頸下都帶著一條紅色結成蝴蝶形的布條,再看敵軍的旌旗,他心下的感覺有些奇異。

  秦軍之中的旌旗是那種尾部帶著柳條狀的三角旗,旗幟依然是黑色為底承托出白色的“秦”字,每一千人隊會有一杆旌旗,它們分佈在緩緩向前的矩形軍陣中隨風飄蕩。

  呂哲所部的旌旗已經換成與秦軍不同的款式,那是一種分為數節綁在旗杆上長方形向下豎沒有尾部長條的軍旗,旗幟顏色紅底有著黑色一柄長劍的圖案,整支長劍從上方延伸到旗幟的下擺,在劍柄處有一白色的圓圈,圈內再用隸書字體寫著一個黑色的“呂”字。

  遠在營寨軍中巢車之上的司馬欣自然也是在觀看敵軍,他看到呂哲軍亮出與秦軍完全不同的旌旗時,其實內心裡的複雜感很強烈。

  南郡、衡山郡、蒼梧郡,這三郡在呂哲領導之下一直是士卒身穿秦軍的款式,在司馬欣沒有南下之前軍中的旌旗也是秦軍的模樣。

  少艾曾經有向司馬欣報告過,說是南下之初南郡的兵堡上還是插著“秦”字的大旗,乃至於南郡守軍的戰袍都跟秦軍別無二樣,似乎還抱怨過正是因為這樣難以分辨敵我。

  司馬欣聽到少艾的抱怨曾經心下恥笑過呂哲的反應遲鈍,竟是在咸陽至少有七個月沒有下達一條行政指令,明顯是當做叛軍處置了,呂哲還讓士卒身穿秦軍戰袍又持秦軍旌旗。

  現在呢?面對營內大疫,再看呂哲率領看不到盡頭的大軍系著紅領巾又改換成“呂”字旌旗黑壓壓的推過來,很明顯是臨時的增加士卒的裝束和更改旌旗,刹那間他心裡懷疑呂哲是不是從未想過要叛亂,是中樞誤判?

  身在中軍大營的司馬欣馬上開打了還在胡思亂想與本身的性格有關,歷史上的巨鹿之戰中,他身為章邯的左右手在臨戰之前也是這幅摸樣,被項伯一陣遊說之後竟是勸章邯投降,可見其人有著明顯的搖擺不定和臨陣膽怯的缺憾。

  一個人的性格會決定其一生的命運,司馬欣要是果決一些,在軍中大量士卒出現病情的時候,無論是繼續向南挺近或者撤軍,現在也不會是這般模樣。

  李珩的心思要簡單的多,他與少艾的職責是按照司馬欣的吩咐抵近敵軍兩裡停下。出營大約兩刻鐘左右,兩萬秦軍推進了三裡左右,與之呂哲親率的三萬部隊間隔兩裡對峙著,雙方短時間內誰都沒有再前進一步。

  呂哲的十三萬大軍剛來,想要與秦軍交戰那也是立好營寨之後的事情,他抵近了一直在眺望秦軍大營,發現秦軍將營盤分為三部用甬道連接成為掎角之勢,又看三座軍營前方最少也有一條壕渠,心裡立刻盤算起來。

  “主上,秦軍歷來善於進攻,這一次司馬欣擺出嚴密的防禦營寨,看來周將軍的猜測是正確的。”蕭何這一次也被帶著隨軍出戰,他暫時為呂哲的幕僚,很盡力在適應幕僚的角色。

  事實上呂哲很想將後方的後勤事宜交給蕭何,可惜的是蕭何新來寸功未立,若是出於私人的信任給予蕭何高位,那麼等於是在為蕭何樹敵。他帶蕭何過來是希望蕭何能獲得一些軍功,好有理由名正言順的給予職位。

  “唔?不管秦軍軍中有沒有大疫,我們既然來了自然是要進攻。”呂哲目光轉到兩裡之外列陣的秦軍,兩軍相隔兩裡對峙已經超過半個時辰,秦軍既不繼續前進也不後退,他用著推測的口吻:“離得遠了,無法從秦軍士卒身上看出什麼,讓梅鋗與蘇烈率軍往前推進一裡,試探秦軍的好戰性。”

  自有傳令兵騎著快馬前去通知,沒有耽誤多久三萬大軍的前方就響起了有節奏的戰鼓聲,五千藤甲兵、兩千長矛手、兩千弓弩手、一千持盾樸刀兵隨著戰鼓的鼓點整齊邁著步伐繼續推進。

  戰鼓響起之時,列陣的秦軍神經繃了起來,他們從對面的旌旗數量上看得出有一萬敵軍正在推進。

  少艾策馬靠近李珩,道:“走在前面的是南郡稱呼為藤甲兵的兵種,這類士兵身上的甲胄用藤條編制,最是害怕火攻。”

  李珩知道少艾是中原軍團中唯一與南郡守軍有過交戰的偏將軍,聞言立刻安排人弄來火把,又讓弓弩手換上纏有布條的箭矢。

  “南郡的兵種很多,每一兵種幾乎都帶有盾牌,弓箭手三十步內對其殺傷才會有令人滿意的效果,弩手亦是要接近八十步才有可能穿透他們手中的盾牌。”少艾身為副將必需為主將李珩拾遺補漏,“看來是早早就想好要防禦我軍的箭陣。主將不得不防。”

  李珩現在最想知道的是呂哲軍有沒有弩手,有的話數量會是多少。

  “職與呂哲軍交戰三日,在攻打兵堡時守軍之中有勁弩,後面與敵軍兩次野戰,無論是黨旋率軍的那次還是敵軍攻營都沒有看見有弩兵……”少艾想了想還是不要將話說的太死,補充道:“這次敵軍有沒有弩兵卻是無法肯定。”

  秦軍之中的兵種並不複雜,用以衝鋒的長矛兵一直是被擺在全軍的陣勢最前,而戈矛兵從戰國以來一直是每支軍隊中數量最多的一種,秦軍又怎麼能夠缺少?除了長矛兵和戈矛兵之外就是弓弩手,秦軍之中從來都沒有專門配置盾牌的兵種,很多時候都是臨時安排戈矛手在前列持盾防禦,李珩和少艾所率的兩萬秦卒又怎麼會例外。

  梅鋗和蘇烈的部隊接近李珩和少艾所部大約一裡時,秦軍營寨中傳出“嗚嗚——嗚嗚——”的號角聲,營寨前沿的帥旗也是前後在晃動的一點一點。

  站在巢車之上的司馬欣完全是在按照秦軍的作戰操典,戰時派軍前撲而又有次序的後撤,然後讓營中的床弩與弓弩手進入待射狀態。

  “主帥命我們誘敵!”李珩說著抬起手,沒有看向少艾,“你前去右翼,我主持中軍。”說著抬起的手臂已經揮下,旁邊持著主將軍旗的持旗士自然是搖擺大旗通知各個千人隊。

  一萬己方部隊推進,呂哲聽到秦軍營寨傳來“嗚嗚——”的號角聲時立刻率著剩餘的兩萬戰兵跟隨推進,而這時梅鋗和蘇烈所率的前軍戰鼓聲已經停止,一萬兵卒在鼓聲停下來的時候佇列變得有些鬆鬆垮垮,離得遠依稀還能聽見有軍官在不斷大吼“穩!”“列!”等口令,顯然是在約束兵卒。

  南郡的部隊無法擺出太過高深的軍陣,這是呂哲軍一直以來不重視軍陣的結果,會造成這樣的原因還不是練軍之初針對的是百越人,現在看來呂哲要是能擊敗秦軍得到喘息之機,日後絕對要加強對軍陣的操練。

  “兩側丈量手,射箭!”梅鋗的命令被忠實的執行,刷成紅色的箭矢在破空聲分別射出。

  弩箭最遠射了兩百八十五步左右,弓箭距離最遠達一百七十步。

  “西南風……”梅鋗看著前方釘入泥土的箭矢,心中在思量:“敵軍處於上風位置,弩箭依靠風勢可以增加二十步左右的距離。敵軍處於有利位置!”

  李珩自然是看見敵軍陣中射出的箭矢,他現在算是知道敵軍肯定有弩箭了。

  右翼的少艾也是發現這一情況,他與李珩做出相同的舉動,呼喊部分戈矛手趕緊持盾向前,做好防禦敵軍箭矢的準備。

  兩萬秦軍推進到梅鋗和蘇烈所率的一萬部隊大約三百步時,秦軍陣中也被射出數枝校正的箭矢,它們被風帶著多飛了十來步,落點正好是藤甲兵與弓弩手的間隔帶,一頭插進泥土。

  相互校射完畢,雙方的陣中各自傳出不同節奏的號角聲,兩支軍隊的持旗士都緊盯著領軍的大旗,決定雙方在場數十萬人命運的一戰,一觸即發!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6 07:44

第0244章 弩箭對弩箭

  戰鼓聲重新被敲響,急促的節奏每一個鼓點都讓列陣的雙方士兵心臟隨之加快節奏,他們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呼吸,每個人的眼睛都是盡可能地看向前方的敵軍。作為屯長等基礎軍官會隨時注意百將,領導百人隊的百將則是看向本千人隊的旌旗。

  戰場之上,廝殺一旦開始聲音就會變得吵鬧,如此一來依靠聲音傳達命令也就顯得不靠譜。用傳令兵去傳達指令,會有延遲也不適用。在戰陣上百將級別的軍官看旌旗對麾下發佈命令也就成了最有效的指揮方式,因此每一支旌旗倒下總是能夠讓一支千人隊失去指揮,歷來攻殺敵軍的持旗士成了瓦解敵軍最有效的方法。

  敵我雙方已經接近三百步,秦軍軍陣中不斷傳出口令,弩手在最後檢查手中的弩機上弦情況,臨時轉為持盾戈矛兵的士卒則是靠得越來越近,長矛手居於三線位置在軍官的口令聲中緩緩地蹲下將手中的長矛半斜著豎向天空。

  指揮藤甲兵和持盾皮甲長劍兵的蘇烈也在不斷傳出指令,風向對敵軍有利他們會遭遇敵軍的首輪遠端攻擊,因此有盾的兵卒抓緊時間豎立盾牆和將盾牌舉著搭建盾頂很有必要。

  南郡這一方的盾牌防禦在執行的時候,秦軍的軍陣裡先是傳出一陣梆子聲,而後像是平地突然升起烏雲一般,密密麻麻的箭矢呼嘯著射來。

  “穩!”每個陣列中的百將都在呼喊這個口號,片刻之間箭矢拍打盾牌的聲音不斷的響起,偶爾幾聲慘叫會從軍陣中發出,顯然是有箭矢從盾牌的空隙射中了人。

  弩機射擊頻率不快,頂住秦軍的第一輪遠射之後,戰鼓聲變成了一拍一拍的節奏,百將們呼喝著“推!推!推!”,前列的兵卒們按照節奏接受軍令向前繼續推進。

  李珩很清晰的看見第一輪射箭對敵軍沒有產生足夠的威脅,他相信了少艾說的話,敵軍幾乎每個士兵都有準備盾牌,最大限度的抵消了己方箭陣的殺傷力。他剛才命人準備火把和火箭還沒有準備就緒,弩兵暫時還是只能射出不帶火的箭矢。

  秦軍陣中第二輪梆子聲被敲響的時候,蘇烈再次命人搖擺軍旗,負責最直接指揮兵卒的百將們又在吼“穩!穩!穩!”,結成盾牆的兵卒停下了腳步,他們緊緊抓著手中的盾牌,尖銳的破空聲又在敲擊盾牌,“嘚嘚噠噠”了有一會才算停止。

  兩次推進,敵我雙方的距離被拉近了三十步左右,梅鋗見敵軍已經進入己方弩兵射擊範圍開始向蘇烈發出信號。

  蘇烈看到屬於梅鋗的軍旗發出的信號知道反擊馬上就要開始,不過在此之前還需要讓秦軍再進行一輪遠射,他也就派出身邊的傳令兵向各軍侯進行通知。

  這一次會派出傳令兵是因為軍旗所能發佈的指令不能複雜,傳令兵向各軍侯傳達的是,秦軍第三輪遠射結束後,各千人隊需要疾跑五個呼吸的時間再馬上整頓佈置盾牆。

  擁有箭陣之利的秦軍對南郡一方擺出烏龜殼似得的推進有些無可奈何,李珩已經打定注意在敵軍接近兩百五十步的時候開始下令緩步後撤,第三輪射擊發出後敵軍挨過箭陣卻是爆發出“呼!”的齊聲呐喊,刹那間烏龜殼裂開竟是在向前衝鋒?他似乎覺得意外,一時間以為敵軍要改變策略要發動短兵相接,原本要下令全軍緩退的指令變成了讓弓弩手準備自由射擊、長矛手隨時準備聽號令發動反衝鋒。

  前方的近戰兵種向前快步跑出的時候,梅鋗率領的兩千弩手已經做好射擊準備,他親自敲響了梆子聲,一陣“梆梆梆”的急促敲動讓心裡早有準備的第一順序的七百弩手首次扣向扳機,他們只覺手中的弩機一震,又聽見直屬百將在吼“前進!”的號令。

  看著敵軍陣中升向空中的大片箭矢,李珩其實並不覺得意外,他也沒有發佈命令。

  事實上秦軍的軍官差不多都是百戰餘生,儘管他們來到南郡後被種種事情攪得士氣低落,可是布代表他們喪失了戰鬥的技巧和經驗。在敵軍射出弩箭後,各級軍官不用主將發來提示,臨時轉換為持盾戈矛兵的百將們幾乎是齊聲高吼“豎盾!”,長矛兵的百將則是在狂吼“晃!”,弩手們也看不到太多的慌張而是就近躲避到剛剛豎起的盾牌後面。

  秦軍的陣中突兀地響起一陣“嗡唔噹啷——嗡唔噹啷——”的怪聲,原來是大量長矛手晃動手中六米長矛時矛杆呼嘯的風聲和碰撞聲。

  大面積晃動的長矛看去令人眼花繚亂,南郡一方射來的弩箭傾斜著落下,秦軍前排部隊一些躲避不及的弩手口中發出悶哼中箭倒下,手持小圓盾的戈矛手只能護住要害大量手腳中箭也是不斷發出哀叫,只有落在晃動長矛林的弩箭被拍著失去動能無法造成殺傷。

  曹參自來到南郡連呂哲的面都沒有見過,他在一個月前被安排了一個持盾皮甲長劍兵屯長的職位,現下排列的位置在一萬軍陣的第五排,正在呼喝麾下兵卒趕緊豎盾。

  在沛縣時,曹參有著武勇的名聲,進入南郡的軍隊後發現武勇在軍中並不是升遷的關鍵,這令他對這支軍隊深感詫異。

  無論是沛縣自己胡亂組織出來的武裝,還是曾經在泗水郡亂竄的趙國、魏國、楚國的軍隊,曹參見過的每一支武裝只要武勇就能夠獲得高位。他曾經對自己的直屬百將問過心裡的迷惑,還記得當時百將說“個人武勇可以十人敵,好好指揮吞下五十人卻能做到百人敵乃至於更多”,他聽了之後想了很久才明白那句話的意思,此後一有機會就習字學戰法。

  只有學會更多的知識才有可能升遷高位,再武勇的人做到五百主已經是盡頭,這是南郡軍中公開的常識。

  原以為來了見到呂哲會被重用的曹參發現與自己的想法不符,不過事後他已經知道能成為屯長已經是呂哲優厚,心裡覺得呂哲既然千里迢迢的招募,自己的前程肯定不會差,前提是擁有足夠的知識,他也就抓住每一個讓自己吸取養分的機會。

  現下,曹參不斷在直屬百將的口令聲中指揮屯下的兵卒,他執行得非常嚴格,發現盾牆有漏洞會立刻指正。

  重新結成盾牆之後,整個陣列恢復往前推的機動,他們的頭頂上是大概十五個呼吸的時間就有一波箭矢從身後向前呼嘯射出,段射一波連著一波讓曹參從盾牆的縫隙看見前方的秦軍不斷有人倒下。

  明白了,曹參真的有些明白了,在幾萬人的廝殺中,個人的武勇能殺死幾個十幾個敵軍,但是總有筋疲力盡的時候,只有指揮一支軍隊才能殺死更多的敵軍,這才是建立男兒不世功勳的途徑。

  秦軍營中巢車之上的司馬欣也明白了,少艾說的沒錯,呂哲麾下的部隊根本就是一隻烏龜,而且是一只能吐出唾沫的烏龜,不但十分誇張的講求防禦還懂得秦軍箭陣的真髓。他看到己方部隊在敵軍一波又一波的漫射下緩緩後退,而似乎敵軍根本沒有裂開烏龜殼發動衝鋒的趨勢,知道自己的誘敵策略幾乎沒有成功的可能性了。

  李珩是很傳統的秦軍將領,己方被壓制之下他一直在觀察兩軍的距離,安排秦軍的操典兩軍相距二百步就是發動衝鋒的時機,可是該死的敵軍儘管在推進卻是一直保持著二百步以上的間隔,那可惡的段射式漫射又壓制了己方的弩兵使之無法形成箭陣,弩兵的只有射擊雖然也能對敵軍造成殺傷,但是比起敵軍波段式漫射的殺傷根本不成比例。

  戰場上空的弩箭你來我往地不斷飛過,只有小圓盾的秦軍傷亡比之結成烏龜殼的南郡一方死傷更多,少艾已經三次向李珩請示從右翼發動衝鋒打斷敵軍的箭陣,可是李珩一直死守秦軍操典以距離不合適拒絕,一再的告知“主帥的命令是誘敵”,忍受著持續的傷亡就是想將敵軍吸引進己方床弩的射擊範圍。

  率軍緩緩與前軍合攏的呂哲自然是將戰場上發生的時候從頭看得清楚,己方暫時獲得優勢,不過他看見的是秦軍的堅韌,秦軍一路留下戰死者和傷患在退,要是軍律不嚴的部隊在這種只能忍受敵軍射擊而無法有效反擊早就崩潰,可是秦軍至少已經倒下兩千人軍陣卻還沒有出現混亂,一直保持著軍陣的完整性在緩步地後退。

  南郡一方最前沿的部隊已經快要靠近秦軍營寨五百步的距離了,已經變成第二排的曹參眼力很好,他從盾牆縫隙能看見秦軍營寨的巢車,上面站著三個人,正中那個該是秦軍的主帥,左側估計是長史,那個拿著黃黑旗子的明顯是傳令兵。

  敵軍不發動衝鋒,李珩和少艾的誘敵就無法辦到,付出將近兩千人的死傷司馬欣也放棄誘敵,已經命令前沿的床弩準備阻嚇射擊,在死傷不斷增加之前先讓出營的將士回來。

  蘇烈在進攻之前也有得到命令,絕不可以進入秦軍床弩射程範圍,他頻繁地轉頭看向呂哲所在的位置,只是後撤命令一直未見下達……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6 07:44

第0245章 攻敵於心

  秦軍出營的部隊已經退到距離己方軍營三百步,後隊的士卒在與輔兵搭建越過壕渠的木板,而這時秦軍營寨中吹響了號角,最前面大約二丈的高臺上一步單弓床弩發出了一枝細長的弩箭,它被激射出去落在曹參前方大約五十步左右的地面一頭栽進去,沒入土中的細長床弩箭矢劇烈晃動了一會才靜止下來。

  “可以了!”呂哲自然也看見剛才射來的床弩,他知道那是一種阻嚇似得威懾,他們今天也才剛到,本身營寨沒有立穩之前遠遠還不到攻堅的時候,逐下令:“後隊變前隊,前隊變後隊,退回!”

  從秦軍出營列陣到呂哲下令回撤,兩軍都沒有找到攪亂對方的機會,耗時大約一個時辰的時間,一方退回營寨,另一方則是緩緩地退卻五裡停頓下來。

  “派出人手撿回戰場上的箭矢。”梅鋗在下令。

  蘇烈也在下達收攏敵我雙方戰死者屍體和抬回傷患的指令,不過倒是嚴令必需捂上口鼻,雙方傷患也要分開安置。

  短短的一個時辰,雙方來回發出弩箭讓戰場的地面到處都有箭矢,秦軍後退的時候沒有收拾袍澤遺體,一些傷患也丟棄在戰場上。

  收撿箭矢本是獲勝者一方才會有的權力,見到本方袍澤上去撿回箭矢,南郡這一方的兵卒才算是知道自己這方贏了一陣,先是幾個人歡呼出聲,而後氣氛被調動起來形成數萬人的高聲歡呼。

  曹參這一屯是蘇烈派上去抬回傷者的其中一支,他們領到用粗布和長杆做成的擔架,一個又一個不分敵我的將傷者抬回。

  “為什麼連秦軍的傷患也要抬回去?”曹參聽見一個趙人口音的伍長在問。其實他也不懂為什麼要這樣,歷來獲勝一方在收拾戰場的時候總是會順手將敵軍遺留在戰場的傷患補上致命的一擊,然而最高統帥卻是下達連敵軍傷患一起抬回的命令。

  秦軍損失的兩千人當場陣亡的並不多,事實上如果不是要害部位中箭根本不會在第一時間死去,中箭的士兵大部分是救治不及時或者失血過多而亡。

  雖說是雙反傷者都要抬回,不過不但是曹參,每個得到命令的屯都是優先將己方的同袍抬回去,實在找不到自己的袍澤才會去管那些秦卒。

  受傷被遺留在戰場上是一件極為令人絕望的事情,中箭沒能回去的秦卒本已經絕望地接受要被敵軍補上一記的命運,沒想敵軍先是沒有理會自己,後面竟是沒有殺死任何一人而是全部搬著躺上奇怪的工具,兩人一組送向南郡一方正在按寨的軍營。

  “挺年輕的啊?”曹參看到一個被抬起的秦卒對自己露出感激的表情,隨口就說了那麼一句。

  楚音嘛,該名秦卒聽不懂,不過他在得知自己不會被殺後不妨礙露出鬆了口氣的笑容。也是,要是能活,誰又願意死亡?

  還在巢車之上的司馬欣本來已經用不忍的表情準備看敵軍對戰場上秦卒進行補刀,沒想看見的是敵軍兩人一組將受傷秦卒抬回去的舉動。他奇怪地看向旁邊的長史:“呂哲軍這是什麼意思?”

  長史也沒有遭遇過這樣的情況,只能搖頭表示不知道。

  策馬在呂哲後側的季布也是一臉的迷惑,他問:“主上,兩軍交戰,陣上發現敵軍傷卒不殺已經是仁慈,為什麼要抬回,是要幫他們救治嗎?”

  呂哲沒有回答,這麼做並不是臨時起意,也不是出身于秦軍而起了惻隱之心,他有著自己的打算。兩軍陣上互相殺死敵軍,收拾戰場解決敵軍傷患,這已經是一種慣例。他現在想的是從受傷的秦卒那裡得知一些秦營的情報,沒有得到情報也打算將那些傷患送還回去。

  秦軍帶回多少屍體或者傷患不得而知,清理完戰場後,蘇烈向後方彙報的是收拾秦卒屍體三百二十六具、傷患一千七百四十六人,己方陣亡一百四十七人、傷患四百三十一人。也就是說,短短的時間內秦軍沒了兩千零七十二人的戰力,他的部下也傷亡五百七十八人。

  南郡的醫匠自然是先救治己方的同袍,處理箭傷無非是看有沒有穿透,穿透則剪去箭鏃取箭止血,沒有穿透就要麻煩許多。中箭還能活下來最主要的是有止血的手段和相應的藥材、包紮手法,南郡醫匠有經過專門的培訓,藥材、布匹充足自然是能減小死亡率。

  對待己方袍澤要耐心和細心,醫匠們在處理秦卒傷患時則是會不斷的向治療的物件問話,有問出什麼和沒問出什麼取箭之後並沒有灑下止血散,只是進行初略的包紮就算完事。

  受傷又被抬到敵軍這邊沒有被殺覺得萬幸的秦卒,他們看見敵軍醫匠拿白色布條幫自己包紮幾乎都愣住了,有那麼點迷惑有那麼點忐忑,不知道敵軍這麼做有什麼用意。

  “我家主公說了,不會要你們的命,等下還會派人將你們送回秦營。”年輕的醫匠說著口音有些怪的秦腔。

  被治療的一名秦軍屯長滿臉的不可思議,竟是問:“為什麼?”

  醫匠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只是被交代治療秦卒的時候都要說上那麼一句而已。

  草草取箭自然是無法保證每個都能存活,其實哪怕是小心取箭都不代表能使傷患保命,畢竟有些人是中箭後內臟破損,還活著只不過是臟器的機能沒有完全停止工作。

  花了近一時辰的時間,一千七百多抬回來的秦卒被數百醫匠處理完畢,秦卒在救治過程中有三百餘人死去,存活下來的秦卒基本是被包紮抬上板車,等待呂哲派人與司馬欣取得共識就將被送回。

  蕭何對呂哲的舉動也是萬分的不解,他還是與張良在聊天時才明白這是什麼用意。按照張良的原話,呂哲這樣的行為不但不是出於什麼仁慈之心,相反用作戰角度來說,送一個秦卒回去是在給秦軍主將增加一份麻煩。

  麻煩?是的,就是麻煩!一名沒有戰鬥力的傷兵在軍隊中是一名累贅,而對傷兵的處理有個處理不慎還會使得軍心士氣受損。呂哲殺掉戰場上受傷的秦卒自然是能減少敵人,但是治療時套取情報和草草處理一下送回去才是司馬欣最苦惱的。

  敵軍救治傷兵又送回,秦軍主帥應該好好考慮一下是不是有士卒被策反或者有奸細混入,到時候司馬欣該怎麼來安排這些被送回的傷卒?隔離監視必會使原本就低落的軍心士氣遭受更嚴重的打擊,不隔離監視要是真的被策反或者有奸細呢?

  呂哲眼見再有一會夜幕就要降臨,扭頭對翼枷點點頭。

  早已經得到吩咐的翼枷揮手領出百騎秦軍,他們在軍陣中拐了幾次彎,剛出軍陣的時候另一邊的季布也在呼喝兵卒拉著滿是秦軍傷卒的馬車出發。

  馳騁到接近秦軍五百步時,翼枷挑起一杆杏黃色的旗子,百騎也駐馬停了下來。

  這年頭沒有什麼舉白旗的說法,杏黃色的旗子是宋朝之前“停戰”“求和”真正使用的顏色,若是不明就裡的穿越者舉著白旗要請敵軍上前搭話,被射死絕對是活該。

  早在呂哲軍出陣百騎接近秦軍營中早就有人向司馬欣稟告,司馬欣重新上了巢車看見敵方百騎中的首騎舉著杏黃旗放慢馬速還在繼續靠近,按照兩軍陣前的規則,敵軍有人舉杏黃旗前來顯然是有話要說,他也就派出少艾領同樣的百騎上前搭話。

  被萬事不順煩惱得有些臉色憔悴的司馬欣剛剛派出少艾,他卻是看見敵軍百騎後面又有一支人馬上來,太遠看不清楚是些什麼,立刻下令:“弩手、床弩做好準備!”

  已經出營的少艾百騎自然也發現敵軍百騎後面還有隊伍過來,他倒是沒有猶豫,畢竟兩軍陣前舉杏黃旗要求說話,除非是想自損士氣,不然誰會破壞這種華夏幾千年來共有規矩去敗壞德操。

  翼枷率著百騎到秦軍營前三百步左右的壕渠邊停了下來,他回頭看一眼後方的車隊,轉頭看去時秦軍的百騎已經邁過第一條壕渠正在過來。等待對方在壕渠的另一邊駐馬,他用著再正統不過的秦腔道:“我奉主上軍命而來,特告知貴軍主帥,貴軍一千餘傷患已經被我軍醫匠初步救治,現下正在後方送來路上。請貴軍安排人接回?”

  少艾有點發怔,他正要說話卻見翼枷已經牽動韁繩調轉馬頭,一陣“駕!”“喝!”的驅使聲中,戰馬踩著馬蹄子竟是不給回話的機會走……走了?

  回到營中,少艾如實將聽來的話轉述給司馬欣,卻見司馬欣臉色變得陰晴不定,而敵軍確確實實已經將受傷的秦卒用馬車運到秦營的壕渠之前,片刻之間已經全部攙扶或是抬著放在地上。

  司馬欣派人確認了一下,被擺放在壕渠前的確確實實是己方的士卒,他再看見大量的士卒依著木欄對那些被送回的傷卒指指點點議論,最終只能歎了口氣:“命周興率軍警戒,你與李珩帶人將傷卒抬回營中吧。”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6 07:44

第0246章 再遇李良

  雖然暫時猜不透呂哲送回傷卒和戰死者遺體是想幹什麼,可是司馬欣本能的覺得裡面肯定是有什麼陰謀!不過哪怕明知道裡面有貓膩不將外面的人接進來也是不行了。

  周興本就率軍在警戒,後面成了協助輔兵將傷卒和戰死袍澤帶回的隊伍,他按照司馬欣的命令點算了一下傷卒和戰死者的總數量,被敵軍送回的是兩千零七十二人,和軍營的傷卒、戰死者的數量相加起來,傷亡人數與撤兵進營統計的數量一個不多一個不少,正是兩千四百二十七人。

  “讓各伍、各什、各屯、各百將辨認一下傷卒,務必甄別每一人,若是沒有人認領立刻關押!”司馬欣保持著足夠的警惕,他思來想去只有用呂哲想要讓人混入軍營才能解釋為什麼要送回傷卒和戰死者遺體。

  幾個偏將軍知道事情重大,除了還是在率軍防備呂哲軍進攻的周興,少艾、李珩、趙信都在率親兵監督被送回的各基層軍官辨認麾下的士卒。

  辨認還需要再重新的整隊,一時半會兒根本不會有結果,整個秦營卻是全知道敵軍將己方傷卒和戰死袍澤屍體送回的消息,知道這件事情的秦卒什麼想法都有,議論也就在所難免。

  立場決定思想,大多是猜測呂哲這個舉動肯定是不安好心有陰謀,不過傷卒和屍體被送回是實實在在的事情,不乏有秦卒心裡出現對呂哲產生好感的想法。

  死者為安是自古以來就有的思想,身為士卒不免會有死後躺在戰場成為野獸口中食的命運,而這恰恰是每一名士卒最恐懼的事情。能夠在戰死之後有人收拾遺體不至於暴露荒野成為野獸的食物,戰死而有人收斂幾乎是每一名軍人心裡最強烈的渴望,所以哪怕是用最惡毒的思想在猜測呂哲有什麼陰謀,他們也會替戰死袍澤領上這麼一份情。

  司馬欣巡營的偶然間聽見士卒在議論戰死後不知道屍體能不能被收斂,他心裡不詳的預感越來越強烈,又聽幾個偏將軍彙報敵軍醫匠在治療時問東問西,有很多士卒根本不知道保密為何物將營內的情況說出去,他瞭解這一個情況後怔怔呆立了很久。

  “營內大疫,對呂哲來說不是秘密了。”這是司馬欣回過神來的第一句話。

  確實,若說斥候探查的只是情報,那麼醫匠大量從秦卒那裡得到零零碎碎關於秦營的話,彙集整合起來已經將秦營內部的現狀描述出來。

  被召集過來的大部分將領還是初次知道秦營發生疫病的事情,他們聽完已經確認的情報很少有人露出歡喜的表情,更多是一臉的驚懼。

  “十三萬秦卒,感染風寒的數量在三萬左右。每天都還有秦卒會出現發燒的症狀,這個數字隨著時間的推移會變得越來越多。”蕭何為軍中幕僚,講解情報是他的本分:“秦軍糧秣也只有三個月的糧,下一次補給是在一季之後。按照醫匠套取來的描述,秦軍內部的軍心因為營中出現疫病變得不穩,這從他們今日出營沒有發動衝鋒可以判定得出來。”

  秦軍信仰進攻,每戰只要不是太過敵眾我寡幾輪箭矢之後就會發動進攻。下午的較量中,雙方接近到兩百二十步時李珩和少艾很多次都有發動衝鋒的機會,雖說有司馬欣誘敵的軍令,可是他們真的沒有表現出秦軍該有的好戰性。

  “返送秦軍的兩千零七十二人中,有五十名我方的人,送返的秦卒也有因為某些原因而被我方策反的人。這些人中有一名軍侯、一名百將、三名屯長,什長以下的士卒亦有一百七十人之多。”蕭何心裡滿奇怪的,呂哲竟是能想到用秦人去拉攏鄉党,呂哲更是在看見一個秦軍軍侯後露出既是開心又是遲疑的表情。

  “哦!!!”情不自禁的發出驚訝的聲音,眾將領有些轉頭看向坐在主位一臉沉思還是回憶表情的主上,幾乎都在心想:“就說嘛,怎麼會無緣無故有這樣奇怪的舉動。”

  南郡軍隊中至少有三千人人是出自正統秦軍,他們來自關中、隴西、北地、上郡等等的地方,秦軍十三萬人中很大一部分都是徵召兵,互相之間認識上一些並不使人意外,甚至說在呂哲麾下效力的秦人還在傷卒中發現自己的親戚或是發小。

  為呂哲效力的秦人,他們之中混得最差的也是一個百將,混得更好的不在少數。現在還沒有“良禽擇木而棲”這句話,不過在秦軍軍心不穩的當口拉攏幾人並不成問題,只是可靠性嘛……就不好說了。

  秦軍那名被策反的軍侯不是別人,而是呂哲的結拜二哥李良。

  李良本該隨同部隊北上戍邊,不過被提升為軍侯後回了趙地巨鹿縣的老家觀津,算是難得衣錦還鄉之旅。他假期快要結束時自然是需要返回軍中,可是那時軍隊已經北上,他在向國尉署銷假時被分配到中原軍團,成了中原軍團麾下的一名軍侯。

  第一波秦軍南下時李良所在的千人隊並沒有在南下的序列當中,那時他也是才剛剛聽說自己的結拜小弟在南方創立三郡的基業,心裡既是感到不可置信也是一陣陣的羡慕外加失落。

  司馬欣的第一波南下進展不利,徐岩自是要派出必要的援軍,李良所在的千人隊被劃進第二波南下的序列當中,南下的路途中李良一直是一種心態複雜的情緒,他自己都說不上來到底是什麼感覺。

  秦軍南下不利,現在營中更是出現大疫,身在秦軍的李良由於官職和善於培養人脈的關係比普通的軍侯要瞭解更多。在他看來,十五萬南下的秦軍短短時間內沒了將近兩萬,若說原本的士氣有十分,損失兩萬之後士氣頂多只剩下九分。後面軍中疫病漫延,數量龐大的士卒患病,軍中士氣估計只能剩下七分,而這還是秦軍軍律嚴格才能保持的士氣,其他軍隊遭遇這樣的事情估計早就崩潰了。

  軍心士氣只保持七分,哪怕是精銳如秦軍其實也是到了一個臨界點,只有身在秦軍營中才能親自瞭解到那股正在發酵的悲觀情緒,也就是說相當一部分士卒已經對這次征戰感到厭煩。李良自己是軍侯,還是交友不錯人脈廣泛的那種軍侯,怎麼能看不出連部分軍官心裡想著的已經不是殺入南郡,而是想要回撤呢?

  呂哲率軍前來,十三萬的大軍看去無邊無際,這十三萬部隊還不是那種漫山遍野亂擠沒有一點軍隊該有的前進隊形的軍隊,李良在營中看見的是一支排列隊形有次序的軍隊。他那時心裡突然泛起,“這一仗司馬欣能維持不敗已經不錯”,“秦軍想要取勝艱難,不如……”,種種的想法。

  李良不是秦人,現下中原各地諸侯並起,秦國對非秦人軍官又開始在提防,他是清楚沒有滔天大功不可能再進一步了。細想“對面是結拜兄弟,他現在取得這樣的成就,要是在這一戰能與之取得聯繫……”他的心思瞬間就活絡了起來。

  雙方相隔兩百步以上互相射箭時,也不知道李良是幸運還是不幸,他的小腿肚竟然中箭了,刹那間活絡的心思驅使他躺在地上沒有呼喚人攙扶自己隨軍後退。更加幸運的事情發生了,呂哲根本沒想要殺死遺留在戰場上的秦卒,他也就不用冒著被旁人發現的危險告訴過來的呂哲軍士卒自己是誰。

  也許也是天意?呂哲後面竟是在親軍的保護下過來觀看秦軍傷卒,李良那時離呂哲不過才五十來步,只需要撐著站起來就能讓雙方都能看見對方。

  蕭何看到了當時的那一幕,呂哲看到李良時露出了既是開心又是遲疑的表情,在醫匠分別抬一些人進入帳篷治療的時候,呂哲和一些秦軍出身的軍官看似無意的隨處視察,那時正是他們認出親戚、發小進行策反的時候。

  重新回到秦軍的營盤,李良還能清晰的回憶起當時時隔快一年後初次再見的情景,呂哲進入帳篷後臉上的笑容充滿了重逢的喜悅。都身為三郡之主,數十萬士卒,兩百多萬口眾的主上了,竟是絲毫沒有防備就快步走來就是一個擁抱,呂哲那聲“二哥”更是喊得李良心裡一陣陣的悸動。

  呂哲邀請李良留下,更是名言有自己的榮華富貴絕對有李良的一份。

  心中早就有想法的李良卻是說出要重回秦軍,無論是以後通報消息還是有機會做內應,他都不想因為結拜之情而無功受祿,是想著用真真正正的功勞融入呂哲這個集體,而後再一同創下不世之偉業。

  李良有這樣的想法,呂哲既是從李良這裡得到大量情報又能在秦軍中有一個軍侯級別的人作為內應,雙方也沒有多麼的矯情,瞬間互相溝通一下,一個粗略的計畫產生了。

  司馬欣很謹慎地在辨認回歸士卒中有沒有被混入奸細,李良只是與呂哲有約定而沒有參與,甚至是很多被策反的人都不知道互相之間的情況,呂哲軍那五十名混進去的人自然是被認出了不少。

  三十一個被辨認出來的人,司馬欣沒有殺掉,他自覺來而不往非禮也,竟是派人如呂哲所做在那樣給送回……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6 07:45

第0247章 只看天意

  混進去的五十人有三十一人被送回?呂哲得知這一個消息的時候有些哭笑不得,覺得司馬欣還不愧是學儒的,身為一軍主帥來一個“禮尚往來”真的是有些意氣用事。

  若是換做王氏族人或者是章邯統軍,估計是全部殺無赦再派人拋到敵軍營內,結果司馬欣竟然將人送回了,這不是近一步讓敵軍更加瞭解秦軍營寨內的佈局嗎?

  幾個瞭解呂哲整個部署的人對視之後全部露出稍微輕鬆點的表情,秦軍主帥只是甄別身份而沒有關注誰被策反,他們知道戰前的第一步佈局成功了。

  不過,相對于十幾萬人,不到兩百人哪怕是想搞點什麼也不容易,只能在特殊的時期才會發揮作用。

  一直作旁聽角色的張良幾日來對呂哲的印象一直在加深,從呂哲只有二十歲的年紀能有現在的成就,張良可算看出來不光是天時地利人和那麼簡單了,呂哲與之年輕不符合的處事老辣手段也是其有現在成就的重要因素之一。

  在張良觀察來,呂哲雖說會有一些常人經常會犯的遲疑毛病,但是一旦決定做什麼事情總是從全盤大局上來進行部署,可見其人有很強的大局觀,只是在一些細節上處理顯得有些粗糙。

  想要做成大事必須要有足夠的大局面,觀看和部署全域,哪怕是在過程中會有一些起起落落,但是也不至於會立刻崩潰,所以擁有足夠的大局掌控力是成事的前提。

  作為一名歷代皆是韓國丞相的貴族世家子孫,張良能看出呂哲麾下的集體還沒有完全的成型,至少是缺乏幾名能夠在細節上拾遺補漏的足智多謀之士。他能肯定一件事情,呂哲的大局掌控力能夠讓這個集體急速的膨脹,或許還會繼續強大下去,但是膨脹到一定的程度還沒有精於細節的人絕對會遇到瓶頸,若是呂哲沒有找到突破瓶頸的方向,這股力量就是走向消弱乃至於滅亡的路途。

  簡而言之,呂哲麾下確實是缺乏足夠的人才,不然也不會面臨秦軍一旦南下就出現可能全盤崩潰的局面。

  當然,張良並不是全面瞭解呂哲治下的三郡現在所面臨局面,他所知道的也就是呂哲稍微的遲疑後率軍北上欲與南下的秦軍決戰,項梁率兵十五萬威逼廬江郡,廬江郡的桓楚一旦靠向項梁那麼呂哲後部就會出現險情。

  結合上述兩個方面,張良再從呂哲軍的軍隊構造進行自己的推測,看的東西少猜出的卻是多。也許,大概……真的只有深入一個集體的內部,接觸其最高統帥才能更直面的瞭解實情?

  等待帳中只剩下張良、蕭何、呂哲的時候,張良問出了一個覺得唐突但是很想知道的問題:“呂候,你的志向是什麼呢?”

  蕭何立刻就豎起了耳朵,他對這個問題也萬分的好奇。

  “我收到了桓楚的來信,他告訴我,半個月之後他將頂不住壓力歸附新楚。”呂哲不是在左右他言,“所以,我只能在半個月之內擊敗眼前的秦軍,而後揮軍廬江郡與桓楚共抗項梁。”

  張良與蕭何能聽明白,他們專注等待呂哲繼續說下去。

  “秦軍要是堅守不出,一層一層的打下去我很難攻破……或者說哪怕是攻破都會實力大減。在那種現狀下,我依靠勝勢逼壓項梁退兵不難做到。”呂哲說到這沉默了,搖了搖頭很久沒有再說話。

  張良在做自己的推演,南下的秦軍總數有十五萬,現在相隔十裡對峙的有十一萬左右,還有兩萬秦軍在山都一線。對峙的十一萬秦軍有三萬左右是病患,那麼只剩下八萬的戰力。一支軍隊不能光看人數,還得從軍心和士氣上來做出衡量的判斷,秦軍南下之後戰力不利士氣肯定會有影響,軍中出現大疫之後軍心也會不穩。他無論怎麼推演秦軍都是會採取閉營不出的策略,呂哲以現在的兵力不付出慘重代價半個月之內根本不足以攻破,那麼呂哲是不是會忍受慘重的代價,他無法依靠什麼根據來繼續做推演。

  用假設的方式,張良就當呂哲願意付出慘重的代價攻破秦軍營寨,然後就如呂哲所說依靠擊敗秦軍南下部隊的勝勢逼迫項梁撤出廬江郡,那麼對於呂哲來說雖然還是掌握著三個郡,但是已經是元氣大傷的局面,不復之前的聲勢與銳氣,這樣看來與南下秦軍一戰無論勝負呂哲都沒有得到什麼好處,接下來還要不斷面臨新楚項氏的威脅。

  呂哲看到張亮臉色不斷變換,等待張良看來的時候,他才繼續說:“想必先生也知道接下來哲要面對的局面了?”

  張良沒有隱瞞點頭表示承認,試探著:“呂候為什麼一直對項氏懷有戒心,若是……”

  蕭何出聲了,他打斷張良的話,“項氏陰謀詭計太多,桓楚為楚國舊臣若不是情非得已都不願意與之同殿為臣,何況是我家主上?”

  “那……”無論怎麼想,張良都覺得呂哲是陷入項氏早就編織好的困局,不過該有的勸解還是需要:“呂候或許太過憂慮了。今次,呂候率軍與秦軍大戰,天下必然矚目,若是呂候得勝,諸侯必然會慶賀,項氏哪怕有圖謀也該會受于諸侯的態度而收斂。”

  呂哲笑了笑不置可否,他倒是多看了蕭何幾眼,對於蕭何這麼快進入角色心裡詫異卻也開心。

  “秦國雖然近年來強征勞役多加賦稅失了些民心,可是其國力依然是天下最強者。現在各方諸侯除了呂候與趙王歇在奮起抗秦,餘下各個都有自己的算盤。齊王儋與燕王夏只顧廣陽郡對趙國馳援敷衍;楚國項氏不為抗秦起兵,兵逼正在抗秦的呂候後路……”張良的語氣很沒落,“這樣的局面,不過又是一次天下歸秦。”

  呂哲卻是覺得張良是沒有複立韓國處於一無所有的現狀才會顯得大公無私了,真正有一份基業的人,哪怕明知道合力抗秦才能生存,但是也不甘心於自己的利益受到損害,能更強則變強是出於人心態的本能。所以吧,齊燕勾心鬥角做樣子馳援趙國也罷,楚國項氏在呂哲率軍迎擊秦軍也好,從哪一方面誰也不能指責誰。

  事情還沒有結果,誰能猜出結局是什麼?呂哲其實也並不覺得自己會變成這場諸侯角逐的附庸,不過這些卻是沒有必要向張良多講。

  隔天,朝陽從東方升起之時,昨夜很晚才歇息的呂哲被翼枷喊醒,原因是共尉派出的人來了。

  這是半個月來呂哲收到共尉的第一次彙報,得知共尉已經攻下南陽郡的隨縣、胡陽縣,留下兩萬人駐守胡陽率六萬部隊南下,現在距離這裡只有三十裡時,他一直擔心的事情總算沒有變成現實。

  共尉性格沉穩,謹慎地派出人與主力恢復聯繫,沒有不管不顧地襲擊南陽其它縣,也沒有徑直襲擊司馬欣後營,而是隱秘在三十裡外才是最穩妥的做法。

  “現在要做的就是不斷催促後方將器械運上來。”呂哲一邊寫信回復共尉,一邊腦海裡不斷思量:“另外就是想盡方法誘使秦軍出營作戰。”

  安裝于南陵城的弩炮需要運上來,一些刀盾車、井闌、橫鉤車等器械也必不可少,不然秦軍一直龜縮不出缺少器械要麼只能對峙要麼只有不顧重大傷亡強攻。

  秦軍出不出營作戰取決於司馬欣,呂哲倒是對司馬欣有些印象,歷史對司馬欣的評價是一個反復無常的小人,而這種人往往也意味著謹小慎微不會輕易冒險,也就是說司馬欣閉營不出的幾率高達八成?

  吃完朝食,呂哲進行了必要的準備,之後派出一萬戰兵與客軍的混合部隊上去邀戰。

  秦軍面對一萬人的邀戰果然沒有出營野戰的欲望,倒是營寨內的弓弩兵身影和床弩高度戒備,這讓儘管有心理準備的呂哲還是失望不已。

  “派出部隊游走秦軍營寨十裡之外,定叫他們無法與外界取得聯繫。”這是對付閉營不戰的敵軍必需的步驟,呂哲可惜的是秦軍有一處營寨臨河搭建,無法切斷秦軍的水源,不然用幾天的時間倒是能將秦軍逼出來。

  一天的邀戰,兩天的邀戰,三天……

  呂哲與桓楚約定的時間越來越近,他與眾人商議,覺得再這樣下去對己方不利,商討出的結果是向共尉發出指令,命共尉不再隱藏,而是四處出擊造成南郡遍地烽火的局面,以此製造讓司馬欣陷入後退無路的窘境。

  秦軍不出,伏兵也就不會有什麼意義,從另一方面來說還造成兵力浪費,再則時間對呂哲這一方也不利。要是司馬欣知道後路被斷還是堅守不住,最遲三天共尉就該率軍前來與主力部隊會合,然後呂哲只能在與桓楚約定的時間之前自己退兵,留下足夠的部隊按照之前的計畫防禦邔縣和鄢縣的這一道防線,進兵廬江郡好給桓楚撐腰。

  再次調整戰略,呂哲能做的只是繼續等待,司馬欣能不能在前有敵軍大軍後路被斷的局面下還沉得住氣成了關鍵。

  “張先生,你看哲這樣部署如何?”

  “呂候已經將能做的事情做完,剩下的只能看天意了。”

  看天意嗎?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6 07:45

第0248章 變故,始皇詔書

  近一步的戰略方針擬定,面臨兩個路口的呂哲還沒有將計畫付諸實施的時候,一個從共尉那裡緊急傳來的消息令他既是錯愕也是萬分的不敢置信。

  秦國中樞來人了,不是新的援軍而是一支頒詔的隊伍,共尉是十分偶然的情況下探知有這麼一支隊伍,派出軍隊要擊殺的時候對方表明身份改為俘獲。

  俘虜該支擁有五百人的隊伍時,共尉的部下很快得知這支隊伍的最高官長是御史大夫馮劫,其中還有三名大夫,趙高的獨女趙婉亦在隊伍當中。

  御史大夫馮劫為頒詔欽使,他似乎很明白南方的局勢,被俘之後立刻要求見俘虜自己的最高官長,見到共尉後沒有任何廢話直接點名來到南方的意圖,是頒佈呂哲從征南中郎將升任征南將軍,另從少上造直接升爵為徹侯,號曰呂縣侯。

  至於趙婉為什麼也在隊伍之中?按照馮劫的說法,始皇帝屈尊降貴賜婚中車府令趙府女娘,三名大夫中的博士盧敖代表皇帝為證婚正使,另外兩名為證婚左右使,呂哲可自行選擇府邸成婚。

  若是其它的什麼使節共尉自然不會在意,可是這件事情實在太大了,他可不敢耽誤直接派出快馬急報。

  什麼情況這是?前一腳派出大軍討伐,後面又派來封官進爵又賜婚的頒詔欽使?

  哦,現在還沒有欽差的說法,從秦到宋一直是欽使為皇帝時節,有時候也叫天使,有明一朝才出現欽差。

  共尉不敢胡亂拿主意,緊急派人求問該怎麼處理,這一問卻是把呂哲給整懵了。

  千算萬算,秦國既然派出大軍討伐自然是沒有回轉的餘地,再怎麼也就預示著只能一直打下去直至一方覆滅,這是君王討不臣該有的慣例,呂哲也只有還擊或者進擊,放棄則意味尋死。

  千想萬想,誰又怎麼會想得到戰事還沒有結果,兩軍正在交戰突然冒出這麼一件事情來。呂哲得到共尉彙報的刹那真的是愣住了,他有點回過神來的第一個想法是“那一定是假的!”,可是細想之後堅信共尉絕對不敢拿這種事情開玩笑,他又無法理解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才會讓事情有了這種令人無法預料的大轉變。

  咸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或者說始皇帝到底是經歷過什麼,還是因為什麼才有這種前後矛盾的舉動?

  猜測不出來,呂哲哪怕是想破了腦袋也無法猜出到底都發生了什麼事。他讓自己冷靜下來,足足花了兩刻鐘才向外吩咐:“召集蘇烈、梅鋗、季布、娩杓……”外面的猛三剛應出“嘿”,他又緊急補充,“將蕭先生也喊過來。也派人緊急召喚蒯先生。”

  武將是統領級別以上,蕭何雖是新人卻有著武將沒有的“局外者”的冷靜。所謂的局外者不是說呂哲不把蕭何當自己人,而是蕭何剛剛來到南郡,從思維上和感情上不會有那麼多的主觀判斷。至於張良,可能有足夠的學識和經驗來提出建議,但是呂哲哪怕心動也不會去請這麼個外人參與事關重大的商議。

  不一會,蘇烈等武將很快過來,稍微遲了一些的娩杓和蕭何卻是一同來了。

  呂哲也不廢話,將共尉派人送來的公文讓他們傳閱。

  每一個武人看著公函都先是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而後是錯愕外加迷惑,其中季布看到一半失口說了一句“荒謬,一定是詭計”,倒是蘇烈和梅鋗看完直勾勾地看著呂哲。

  文職的娩杓邊看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最後一個字都沒有蹦出來,倒是最後才看的蕭何先是震驚而後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說說,有什麼想法?”呂哲的臉上沒有表情,語氣更是令人察覺不出什麼。

  恢復原職的季布最先按耐不住:“主上,這還用說嗎?一定是皇帝見到南下不利,使出封官賜爵的小手段要穩住我們,為三川郡的徐岩爭取時間。”

  蘇烈和梅鋗點頭附和,他們也是從這個方向來想的。

  武將一方的意見表達出來了,呂哲看向娩杓和蕭何。

  娩杓幾次張口又閉嘴,重複幾次讓呂哲實在看不下去了,出口道:“你有什麼話?”

  “這……”娩杓沒有口吃的毛病卻是連續“這”了三次,花了點時間組織一下語言才說:“來的可是九卿之一的御史大夫,那是兩千石持金印綬的官員。與您一向交好又有婚約的中車府令的女娘也在隊伍當中。”這傢伙只是說出事實,自己的態度根本就沒有表達出來。

  “十幾萬大軍被困,用一個兩千石的九卿來換,這是一個很划算的買賣!”也不知道是歷史改變了季布性情和處事方式變得不同,還是他本來就這幅摸樣,直接對著娩杓隔空噴著口水。

  呂哲思緒本來就亂,哪裡能容忍吵吵鬧鬧,拍一下長案警告季布,最後將目光看向一直是若有所思表情的蕭何身上。

  “何看過戰報,秦軍南下展開進攻是二十天之前,五萬秦國援軍抵達是十七天之前,秦軍出現疫病是十六天之前。”蕭何的思維條理很清晰的樣子,他問:“從這裡到三川,從三川到咸陽,最快是幾天呢?”

  梅鋗知道答案:“不惜馬力,最快三天可以抵達。”

  南郡距離咸陽是四百五十裡左右,與三川郡之間的距離也差不多。三川郡與咸陽的距離大概是四百里。一個有好騎術的騎士,不惜馬力又一人多馬,每天跑個一百五十裡不成問題。打個例子,三國時期的夏侯惇率領沒有馬鐙的騎軍三日可以跑五百里,六日可以跑一千里,漢時的裡和秦時的裡距離一致,騎軍的行軍都能跑到這個速度,報急的快馬急使沒理由速度會慢。

  “好。司馬欣用三天的時間向三川郡的徐岩報告,徐岩得到彙報後可能會耽誤一天才將報告轉送咸陽,那總共花掉了七天的時間。”蕭何環視一眼諸位同僚,最後看著呂哲:“咸陽需要做出權衡,以秦國高效的行政效率,一天之內就能做出抉擇。以前何在泗水郡沛縣曾經看過皇帝派出博士,那位博士坐的馬車只用七天的時間就跑了九百里。假設是在司馬欣所部爆發疫病的第七天咸陽就得到這個彙報,然後第八天皇帝派人趕來南郡,他們在這個時間段被共將軍攔下是完全可以解釋清楚的。”

  呂哲倒是能聽懂那些資料,但是在座的幾個除了梅鋗和娩杓似乎聽懂了一些,餘下的季布、蘇烈卻是完全聽傻了。

  梅鋗和娩杓聽懂一些是應該的,他們一個掌握箭陣本身就要對數字敏感,另一個有行政天賦也經常接觸數字。至於季布和蘇烈,他們聽不懂也能解釋得過來,畢竟現在是西元前二百一八年,還沒有《周髀(bì)算經》和《九章算術》,只有一本流傳於兵家的《孫子算經》,墨家、陰陽家也有其相應關於算術的書籍,兩個原本只是百將或五百主的人,家世又不淵源,又怎麼會聽得懂呢。

  蕭何講出了“來龍去脈”,他的話讓呂哲能夠更清晰的抓住要點來進行判斷。

  總的來說,該是司馬欣報告徐岩,徐岩又急告咸陽,然後才有後面的事情。現在呂哲所需要思考的是這件事情對自己是否有利,之後又會產生什麼效應,最後才是決定要不要見頒詔欽使的選擇。

  與之桓楚的約定只有十二天了,連日邀戰司馬欣不出,長沙郡的吳芮那邊也再次傳來快頂不住的消息……

  始皇帝能夠一統天下依靠的是攻無不取戰無不勝的秦軍,但這並不是全部,嬴政幼年的經歷再加上有足夠的權謀從呂不韋手中拿回權力,證明他不會是外界所傳動不動就暴怒的君主,其人謀略不缺耐性不缺,南下不利又軍中爆發疫病,使用權謀變通之術欺騙也好利誘也罷,能讓呂哲撤兵不再糾纏陷入困境的司馬欣所部才是一個皇帝應該做的事情。

  呂哲明白有了裂痕,特別是以臣子攻君主之軍沒有轉圜的可能性,可是他也需要有喘息的時間。他現在應該思考的是司馬欣撤軍之後秦軍還會不會捲土重來,如果會捲土重來又是多久之後,他能有多少喘息的時間。或者是徐岩現在是不是已經整軍帶著三川郡剩餘的十五萬秦軍南下,多少天之內會到來。想清楚這一些,他才能決定是不是要上始皇帝的當。

  蕭何一直在觀察呂哲,他以後是不是會全心全意的效力取決於呂哲的會做出什麼抉擇,做出抉擇之後的理由和想法又是什麼。

  “主上,從南陵運的器械下午就會到來。”梅鋗說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超過兩百部的車弩、床弩,十八部的弩炮,刀盾車五百輛,用以跨越壕渠和拉扯營寨圍欄的橫鉤車一百輛,還有一些相應的石彈、巨弩箭,那就是下午會到的物資。

  “派人……。”呂哲深呼吸一口氣,“派人通知共尉,兩天後將頒詔欽使的隊伍護送過來。”緩緩地站起來走到地圖邊看了許久,“再派出斥候,快速而嚴密的注意三川郡的動向。”轉身看著眾人,最後說道:“軍械來了之後,立刻、馬上、不用管器械的損耗,全力遠程攻擊司馬欣所在的營寨!”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6 07:45

第0249章 兩天之內(上)

  秦國有七個叫呂縣的地方,其中三個在山東南部,三個在山東北部,剩下的一個在漢中郡上庸附近。也不知道所謂的呂縣侯封地是在其中的哪一個?不過不管是哪一個,沒有一個是在關中,按照漢時的侯爵品格,說明白點呂縣侯是個關外侯。

  現今,秦國的侯爵只有不到三十人,這些侯爵一些追隨歷代秦王征戰四方出生入死換來的顯爵,一些則是贏室宗親。有七人的封地在關中。餘下的大多是君、邑。除了上述三個封號爵有封地之外,剩餘的都不叫封地,稱呼為“領”,也就是封領。

  秦國目前已經摒棄分封制,不論是侯、君、邑三爵的封地,還是其餘爵位貴族們的封領,其實都沒有權利進行管轄,哪怕是土地的耕作都是靠著少府派人勞作,他們只能從封地、封領上獲得收益。

  執行中央集權之後,秦國的爵位除了能有收益之外只剩下榮譽,原本得爵賞田(地)的基本國策改弦了,征戰沒有辦法再獲得自己能夠隨意支配的田地,那麼對於秦軍的軍侯以上軍官來說征戰獲利的吸引力也就等於消失。

  老一輩的勳貴們,因為中央集權制的產生慢慢淡出政壇的視野,可以說秦末的戰將能臣的消失與始皇帝的集權和對土地的改革有莫大的關係,後面又被胡亥與趙高一陣折騰,導致秦帝國危急時竟是沒有一個挑大樑的人,挑來挑去只能挑選手中有七十余萬各色雜役的少府章邯,用這些雜役組建軍隊來應付逼近的叛軍。

  現下中央集權還在進行當中,各項政策有些實施了有些沒有,在這種現狀下秦軍的戰力其實是在依靠一種慣性在運作,只是若說還有多強好戰性那真的有待商討。

  目前從秦國國策的改變察覺出秦軍處於衰弱期的人基本是沒有,要到胡亥大肆殺戮宗親,始皇時期的朝臣大部分隱退後,這個現象才會讓有心人察覺出來。

  當然,歷史到現在這個階段已經變得面目全非。

  極度需要喘息時間的呂哲已經決定在兩天後迎接頒詔欽使,但是在接見之前他需要先把眼前的司馬欣所部士氣盡可能的摧毀。這樣一來哪怕呂哲真的率軍後撤,也能夠拖延秦軍再次捲土重來的腳步,爭取到更多的時間。

  當天下午器械到來,放在馬車上的床弩和本來就有兩四個輪子的車弩立刻被推上去,大量輔兵抬著裝有巨弩箭的箱子也抬上去。

  近兩百部床弩和車弩的推進吸引了秦軍警備部隊的注意力,司馬欣得到彙報後立刻上了巢車,他看見的是浩浩蕩蕩而來的器械部隊。

  司馬欣南下也攜帶了七十部的床弩,這些床弩的射程不一,單射弩射程四百五十步左右,三射弩射程大概是三百步。

  本來只有三萬多人產生病狀的秦軍,經過三天的時間數量已經增加到四萬以上,三天之內死于疾病的秦卒更是多達四千餘人,可以說疾病的漫延已經讓十一萬左右的秦軍陷入恐慌。

  敵軍巨弩部隊推進,軍中士氣低落難以出營迎敵,司馬欣能做的就是命令營中床弩準備迎敵,而後採取盡可能做的防止敵軍沖營的防禦準備。

  接近兩百部的床弩和車弩在三萬戰兵護衛中,隨著戰鼓的節奏還在不斷的挺近著,這批床弩、車弩的射程也不相同,單射和三射的攻擊範圍比之秦軍要差一些,不過加上望山之後從準頭上可能要比秦軍精確一點。

  梅鋗是該輪進攻的指揮,他在距離秦軍五百步的時候命令各床弩、車弩分散,漸漸成了大範圍的零散陣型。他們在調整時秦軍的床弩已經在進行校射,一枝枝粗大的弩箭呼嘯著砸向地面,有些弩箭插在地上晃動,有些則是沒有咬地拖了一段距離。

  風勢依然是對秦軍有利,梅鋗在心算風勢的影響,得出的結論是秦軍床弩能夠借著風勢多五步左右的射程,而己方的射程則會被風勢抵消掉七步左右。

  隨著距離的繼續推進,梅鋗呼喚推著刀盾車的兵卒加快速度先行,這些刀盾車進入秦軍床弩射程後果然吸引不斷射來的粗大巨弩箭矢。

  “快!速度推進!”話音剛落,梅鋗耳邊傳來一陣響動,他轉頭看去,看見的是一枝粗大的弩箭砸中一台由六人推動的刀盾車。

  不是射穿,而是真的砸,橫側著的兩米長巨弩箭“晃當”一聲砸在刀盾車左側邊的車簧上,被六人推動者速度還算快的刀盾車竟是被掀翻了。

  看到那一幕的不止是梅鋗,操作器械的兵卒看到射來的弩箭竟然能將刀盾車掀翻心裡無不一陣陣的恐懼,以至於速度不由自主的放慢,還是各階軍官不斷呼喝才又重新加快向前推進的速度。

  敵軍的車弩、床弩、刀盾車等器械在不斷推進,秦軍從司馬欣到普通的士卒都知道一旦敵軍進入射程會是一幅什麼樣的畫面,在這種情況下佔有風勢優勢的秦軍床弩兵,他們總算揮去腦海中疫病漫延的思緒,專心應付起還在不斷逼近的敵軍。

  遠範圍武器的缺點就是離得越遠準頭越差,這到了工業時期依然還是需要靠操作者的經驗和準頭,現在是西元前二一八年,望山(瞄準器)都還沒有普及的年代,想要擊中三百步之外的某個物體除了經驗之外只能靠運氣。

  也是站在營中巢車之上的呂哲終於看到本方的床弩和車弩在向秦軍營寨射擊,梅鋗的指揮方式明顯是集中起十數部器械在攻擊已經暴露位置的秦軍床弩,戰場的畫面成了飛在半空的粗大弩箭你來我往。

  秦軍似乎也是得到啟示,漸漸也集中起床弩在對營外的呂哲軍器械射擊,雙方互相不斷射擊之下互有損失。

  一樣站在巢車之上的張良滿心的迷惑,他沒理解呂哲既然沒有準備衝擊秦營為什麼要進行互射。

  有頒詔欽使隊伍前來的消息目前僅限於幾人知曉,統領以下的軍官都不知道,張良這個外人更不可能得知。他僅是從一些蛛絲馬跡發現呂哲有退兵的打算,所以才會不解既然要退兵為什麼又進行這種似乎沒什麼意義的“器械之戰”。

  雙方隔著四百步在互相射出粗大弩箭,都集中起數部乃至於十數部射擊後,命中率自然是會提高,不過相對來說呂哲這一方能夠機動,秦軍營中的床弩則被固定,在梅鋗的靈活指揮下,以損失七部的代價擊毀了秦軍大約二十步。

  “那個是……”張良指著差不多組裝好的弩炮,忍耐不住心裡的好奇心問了出來。

  順著方向,呂哲“哦……”的拖了一個音節,“弩炮,射程超過四百步,一種發射石彈的器械”

  張良早就看見旁邊暈乎乎的石球了,自然知道那是一種發射石彈的器械,只是以他廣博的見聞從未看過該種器械。

  事實上,呂哲的部隊中會有那麼多的器械真的大出張良的意料,在當下並不是誰都能造出器械,特別是床弩,而偏偏呂哲麾下拿出來的就有近兩百部,比之剛剛複立的諸國在造物方面強大不止是一點半點,令人難以想像這是一個自立不到一年的勢力。

  弩炮組裝好之後,馬夫牽來了駑馬,將它們拉著前去與前方的部隊會合。

  “呂侯。”張良呼喚了一聲,等待呂哲轉頭看來,“良在貴處已經接近十天,王上家國未立,實在不敢再耽誤。”頓了頓,似乎是在措詞?他有一會才繼續說,“向呂侯拜辭後,良會去見項公。”

  王上只能是韓王成,項公除了項梁沒別人了。張良還是想要呂哲能夠與項氏接觸敵視,雙方共同合力抗秦,因此才會有那些話。

  項氏屢次針對,三郡集團有現在的窘境皆是出自項氏的手筆,包括呂哲在內的三郡文武可以說是恨項氏入骨,怎麼可能會因為張良的三言兩語而改變敵視。話又說回來,哪怕是呂哲願意暫時放下敵視,想要獲得廣闊疆土的楚國(項氏)也不可能對呂哲佔據三郡不採取動作,更別說現在雙方現在正在廬江郡的桓楚身上進行博弈了。

  前方的情勢在弩炮進入射程之後發生了改變,已經組裝好的十五部弩炮將三十斤左右的圓石彈一個又一個的砸進秦營,引起了秦營的一陣混亂。

  這年頭有拋石車,秦軍對天空飛舞的石頭本該習慣了才對?可是他們真的沒有見過能夠從四百步之外發射的器械,而似乎發來的石頭圓滾滾的相當可惡,砸在地上後並不會停下,一些踧踖不防的士卒沒有反應過來就被碾斷了小腿。

  梅鋗借著秦營發生混亂將後面的三射弩調了上來,然後又命刀盾車掩護一直推進到離秦營三百五十步的距離開始加入清除秦軍床弩的序列。

  “呂侯?”等了許久沒有得到回應的張良再次呼喚了一聲,他看到一臉思索著變換複雜表情的呂哲以為是被說動了,勸道:“秦國勢大,望呂侯深思。”

  呂哲複雜表情可不是在思考秦國或者項氏,對秦國他已經有了決定,項氏更是一定要來一場大戰等打完再說。現在,他在思考的是要不要放張良走,不放走是軟禁還是殺掉。

  這……確實是一個該好好思考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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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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