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大秦之帝國再起 作者:榮譽與忠誠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11-5 10:26:1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01 151533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6 07:45

第0250章 兩天之內(中)

  張良,作為漢初三傑之一,他對劉邦陣營的貢獻不能說不大,亦是率先提出“無為而治”的理念建議讓天下黔首休息的人之一。

  呂哲看過幾個版本的《楚漢爭霸》,但是好像每一個連續劇都沒有看完?他的印象中,張良在劉項戰爭中最大的功績似乎是作為臥底,在項氏陣營一直向劉邦提供消息,為項羽提出一些狗屁倒灶的意見,除此之外似乎也沒有做什麼?

  《史記•留侯世家》和《漢書•張良傳》兩書之中都特別強調張良是“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強人,呂哲沒看過那兩本書,自然對張良的印象是來自於影視,有所誤差在所難免。不過,這樣一來倒是讓張良逃過一劫,淡了呂哲軟禁或殺掉張良的念頭。

  不知道自己逃過一劫的張良,他滿心思在思考怎麼讓呂哲與項氏和平共處,畢竟現在無論怎麼看呂哲立身于南郡都是反秦的力量,甚至說是關鍵人物之一。在他想來,想要抗擊強秦需要團結所有能團結的人,反秦義士之間的自相殘殺不過是在削弱反秦的力量。

  “先生離開之時,哲必為先生擺宴。”呂哲做出決定後表情上的笑容頗為真誠,或許是想提升張良的好感,又說:“先生致力於複立韓國,是一位對祖國有深厚感情的人,哲若是在這次危機中能夠穩定下來。先生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地方,別的沒有,財帛哲會給予支持。”

  行走于諸侯之間尋求幫助的張良聽太多諸侯空洞虛偽的話了,還是首次聽到呂哲的這種版本。他當然是對韓國有著深厚的感情,不然也不會在沒有多大成效的情況下還在四處奔走,得到呂哲樸實的承諾,他立刻彎腰稽首。

  “這樣吧,先生離開時,哲會先送上三千鎰金,些許財帛對先生的複國之旅增添禮彩。”既然要賣好,呂哲決定就賣到底:“若是有天哲能殺到韓國舊地周邊,又能與先生有再見之日,先生來找哲也會在軍力上給予支持。”

  說是要等殺到韓國舊地周圍,那就代表不是空話,且現在的社會風氣講的就是一個“言出必行”,張良霎時心裡真的感動了,但是必要的態度還是要表出來:“呂侯與良初交竟是有這樣的情誼,實在……”

  呂哲理解那句話的意思,不由笑著補充:“當然,若是哲需要先生相助,先生也還請不吝賜教。”

  這就對了,有給予就需要有回報,不然無事獻殷勤怎麼能不讓人迷惑。張良立刻說:“賜教不敢,良只希望能對呂侯的建議有用才好。”

  前面一直在轟隆作響,兩軍的粗大弩箭射來射去,呂哲軍的弩炮更是一直在向秦軍營地發射石彈。

  十八部弩車的射擊頻率是每六十個呼吸齊射一發,每一次都能帶來秦軍營中的一陣混亂。弩炮後面改為針對秦軍床弩時,雖然不是每次都能集中,但是已經將秦軍的床弩壓制得不敢再射。

  呂哲看著前方的戰場,語氣裡滿是一種無奈:“先生也知道了,因為項氏兵逼廬江郡,秦軍又一直堅守不出,哲已經決定撤軍,在防線上留下必要的守軍,而後就要率軍趕往廬江郡面對項氏的進逼。”

  張良頷首:“秦軍營中大疫,堅守有餘,無力出戰。呂侯撤兵不再糾纏,司馬欣在呂侯撤兵後必是撤回南陽郡。如此,呂侯撤兵短時間內秦軍不會再行南下,只是不知道呂侯對兵逼廬江郡的項公所部有什麼應對?”

  項梁率軍十五萬,其中只有八千能夠算上精銳的所謂“子弟兵”,餘下都是在起兵之後招募或者得自各地武裝、小貴族的士兵。後面擴充的士兵比呂哲麾下成軍的時間還短,在呂哲看來戰鬥力哪怕形成也是有限,那麼別說和秦軍比,就是和三郡之地的任何一支部隊比,估計都不如。

  率領楚軍走向強盛的項籍現在才十四歲,未來的戰神此刻年幼對項氏不會有什麼貢獻,若是現在項籍已經成年呂哲還會顧忌,畢竟那是一個力可舉鼎勇冠三軍的猛人,由項籍率軍可以激發士兵們在戰場的士氣,而更善於陰謀的項梁則沒有這樣的戰場魅力。

  “項梁麾下十五萬,除卻八千江東子弟,餘下十四萬在哲看來不過土雞瓦狗。哲率軍前去,項梁若是識相自行退兵,也就相安無事。要是哲率軍抵達,項梁願意與哲一戰……”呂哲笑呵呵地看著臉色越來越嚴肅的張良,“哲也自然樂意奉陪。”

  “呂侯身處多戰之地,四處樹敵真的好嗎?”張良本不該多說,可是他在得到呂哲的承諾後真的不希望呂哲覆滅,“呂侯西與北皆有強秦,南是諸族百越,東為楚國。舉目四望全是敵視您的人,縱然呂侯及麾下不畏戰,可是烽火不斷又怎麼經營?”

  呂哲自然是知道這樣不行,可是根本就停不下。他見張良不避諱地提出這點,想來是要有所建議,誠懇問:“以先生之見?”

  “痛擊任何伸手的勢力,而後公佈天下,呂侯志在南下攻擊百越,為我華族攻略嶺南之地,不參與諸侯之爭。”張良字字鏗鏘,看見呂哲一臉錯愕,又語出驚人:“放棄廬江郡予楚國,可佔領長沙郡之地。改善與楚國的關係後,再會知諸侯,得數載喘息發展。良能料定,數載之後除呂侯治下,天下再無片處安寧之地。”

  華族?差不多是這個稱呼吧,現在沒什麼中華、華夏,一般是中原或局域性的自稱。華族與夏族是早在遠古部落時期就有的自稱,源自遠古神話時代。

  呂哲聽張良的話目瞪口呆了,在他聽來這樣的舉動有那麼點異想天開,攻擊任何敢於進犯的敵軍是應有之義,可是向天下公佈不參與征戰有用嗎?有句話叫“臥側之榻豈容他人酣睡”,只要呂哲治下有三郡,兵卒超過數十萬,誰肯相信不參與征戰。再則,說是與楚國改善關係,可是要怎麼個改善法?廬江郡只不過是南方的一個郡,楚國得了難道就不會盯著南郡、衡山郡,所以張良又說吞下長沙郡根本就是一個自相矛盾的說詞。

  苦笑搖頭,呂哲都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張良了,卻見張良目光炯炯地看著自己,一時間往深處想:“這是智者謀士最喜歡的拋出一個不正確的理念,來引申接下來真正想說的話?”

  果然,張良見呂哲不以為然還搖頭苦笑,他露出更加嚴肅的表情:“還有一種方法或許對呂侯有用。”

  呂哲見猜測沒錯不由自主感到期待:“先生請講。”

  “呂侯身處多戰之地,從另一方面來說也是不怕擴張無路。現下對於呂侯來說是危機也是機遇,上上之策是用奇軍出兵巴郡,使之揮軍西顧又陷入中原之戰無暇南下;使大兵於廬江郡,與有自立之心的桓楚共擊楚國,而後一舉拿下廬江郡與長沙郡,再舉得勝之師兵逼楚國會章郡,逼迫簽訂和睦之盟。”張良一點開玩笑的意思都沒有,他說完之後卻問:“呂侯有足夠的力量做到這些嗎?”

  “不瞞先生,哲有一支偏師已經從蒼梧郡西進,若是進展順利現在應該已經攻入巴郡,該是在攻打枳縣了。”這是任何一名不笨的人都會做的選擇,呂哲自然也會做。他見張良露出‘果然是這樣’的表情,繼續說:“取廬江郡和長沙郡不是哲不為,而是火候未到。這一次項梁率軍兵逼,雖然對哲有莫大的威脅,不過也讓哲有了機會。正如先生所說,是應該將兩軍納入治下了。不過……因為某些原因,兩郡該會成為糜郡,無法取得良好的治理。”

  那是同意那個所謂的上上之策,但是張良心裡卻是在讚歎呂哲頭腦清醒,他能看出呂哲的一些傾向,現下的呂哲根本不想再行擴張更傾向於吃下地盤之後進行有效的治理,不是那種占了之後就算擴張成功的理念。

  事實上吃下去真的還要能消化,佔領之後沒有得到產出比不佔領還牽扯力量,這套理論在現代已經是爛大街的共識,呂哲又怎麼會不知道呢?

  張良兩個建議其實都不是他心裡最好的謀略,可是他才與呂哲認識多久,哪怕是得到呂哲要幫忙複國的承諾又有三千鎰金饋贈,但是沒有歹心的給出看似很好卻包藏禍心的意見就算是好了,在韓國未立或者弱小的時候他不會真的掏心掏肺給出能夠讓呂哲變得更加強大的建議,不然韓國沒立起來呢,呂哲強大到無人可敵怎麼遏制?

  現在的天下諸侯怎麼不知道秦國強大,他們也知道該精誠團結才能抗擊秦國,可是知道歸知道誰也難以真正的誠心合作,怕的就是秦國沒有完蛋某個人卻崛起,到時候哪怕真的逼得秦國龜縮函谷關內,恢復戰國時期的局面,那麼他們這些諸侯是不是要被崛起的人給滅了或是欺壓?

  呂哲沒有發現張良其實是一種敷衍的心態,他只以為張良初到南郡,不瞭解三郡情況給出那兩個建議已經是極限,接下來不再談及時勢,而是專注地觀看前方的戰事。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7 09:46

第0251章 兩天之內(下)

  看小說的時候總是能看見某歷史猛人見到主角虎軀一震立刻納頭就拜。再不濟也總會出現主角對某歷史著名謀士一陣《山海經》似得侃侃而談,該謀士立刻驚為天人引為知己,從而產生效死之心,然後針對主角的現狀規劃五年發展十年計畫,總之是掏心掏肺恨不得一夜白頭的出謀劃策。(三國文最多此現象)

  呂哲自治差不多九個月,除了一些走投無路的六國遺民,一些百般無奈上了賊船的低階秦軍,更多不得不接受身在呂哲治下的南郡父老,還真沒有一個是認為呂哲有驚天地之雄才或曠萬世之雄主主動來投的。

  好吧,呂哲千里迢迢搶來了一個蕭何,連帶那些劉邦起家的班底。這些人是怎麼樣的呢?他們之中最得到重視的蕭何只是在盡職責的本分,平時能不說話從來不會多吭一聲。另外那些甲乙丙丁也沒有誰眼巴巴地跑去找呂哲扣頭,一個個要麼是滿心憤怒要麼就是能混就混的心態。

  軍中無大將,治理無文臣,呂哲對比自己所看的穿越小說,他得出一個結論,自己可能不是混得最差,但絕對是混得最勞心費力的一個。

  張良提的兩個建議呂哲都聽進去了一些,其實歸納起來兩個意見不正是他做好的最好計畫和最壞的退路嗎?

  一個是扛不住了就龜縮,為此南陵城付出極大的代價正在建設,北岸連接長江南岸的橋也在命匠師們設計,不過建一座跨江大橋對於現在來說幾乎是不可能。

  另一個就是往好的方面來講,擊退秦軍後再行鞏固與秦國接壤的防禦體系,然後佔領巴郡的枳縣控制住長江上游,之後才是按部就班的維持長沙郡與廬江郡由吳芮與桓楚維穩的現狀。以上目標達到後,呂哲也沒想過要再進行擴張,而是取得至少三年的沉澱期,累積物力的同時練好麾下的軍隊,為將來的計畫奠定基礎。

  現在咸陽中樞派來了頒詔欽使,北面的威脅就要暫時消除了,雖然明知道秦軍再來肯定會比這一次更加的洶湧澎湃。

  有了第一次碰壁的教訓秦軍準備會更加充足,下次再來週邊的防禦工事估計真的只能取到預警而無法再攔住秦軍腳步。可是呢,呂哲明知道會出現這樣的結果還是不得不接受,因為他需要轉頭應對來自項梁與四氏的威脅。

  會有今天這樣的困局是出自項氏的手筆,呂哲看似平靜心裡其實已經是憤怒滔天,他寧願勞師動眾北上沒有取得戰果,也要留下大患回身與項梁一戰出出心中的惡氣。

  很不理智的想法,不過人生在世一直理性太累,何不出口惡氣的同時也瘋狂一把,哪怕不能滅掉項氏手中的兵力,也要讓項氏損失慘重失去在朝堂的話語權,使新複立的楚國朝堂不再是項氏一極,讓項氏去面對爭權的對手?

  呂哲的這個想法要是讓張良知道必然會使其感到吃驚。事實上張良沒有說的策略正是削弱項氏,而後再用財帛也好什麼都好去拉攏楚國朝堂重臣,讓項氏陷入無休止的內鬥無暇再針對呂哲。沒有了項氏在處心積慮的玩陰謀,呂哲的處境可能不會變好,但是也絕對不會變得更糟糕。要知道有人針對和沒有人針對的環境,那真的是完全不同的兩種形勢。

  專注于前方戰事的呂哲沒有再和張良交談,他所看到的是己方的三射弩已經抵近到距離秦軍兩百部的位置,一些刀盾車也掩護著戰兵上去在做必要的防備,現在戰場上不但有粗大弩箭、圓石頭在天空飛,步入兩百步距離後雙方的勁弩箭矢也是你來我往的互射著,整個戰場的情勢變得有些激烈。

  雙方床弩互射,再有弩炮的加入,梅鋗記住摧毀秦軍的床弩已經有三十二部,他不清楚秦軍攜帶了多少床弩,不過看秦營已經有一刻鐘左右沒有再射出粗大弩箭,他的第一步壓制性措施可算是取得了成果。

  秦軍的床弩不再射擊,梅鋗自然是會知蘇烈將刀盾車與橫鉤車壓進,兩種器械一種主防禦可以掩護兵卒在秦軍箭陣的威脅下佈防,橫鉤車卻是可以推出車內早已經準備好的木板橫在秦軍挖好的溝渠之上踏腳。

  己方部隊壓進兩百步時,秦軍似乎打開轅門衝殺出來,不過被梅鋗及時的調配床弩、車弩和弓弩手給射了回去,秦軍試了幾次躺在一千多人也就放棄出營,只是調來部分的弓弩手在散開對營外的三射床弩操作員發箭。

  戰場的態勢並非不變,梅鋗和蘇烈合作指揮下既然抵近秦營兩百步,秦軍床弩不再射擊之後算是失去了反擊的最佳手段,司馬欣眼睜睜的看著呂哲軍那輛奇怪的器械“吐”出木板蓋在壕渠上面,兩道費勁挖好的壕溝基本上是沒有取到什麼作用。

  司馬欣沒有太好的牌,床弩繼續射擊會被敵軍十幾二十部床弩覆蓋摧毀,派出弓弩手要結箭陣又會被敵軍的床弩和弓弩手大面積的射死,甚至還發生正在排隊的弓弩手被一顆圓石彈掃過,前排一名士卒的腦袋直接爆了,後面十數人也是吐血砸飛的慘況。

  不得已之下,司馬欣只有命周興將部隊撤到第二道營盤,然後又命令李珩和少艾在左右兩翼集結士兵,做好敵軍沖營展開肉搏的準備。

  梅鋗和蘇烈得到的命令是只遠端攻擊而不攻營,按照常理在進行準備的司馬欣等了半天敵軍還是一直在射粗大弩箭和圓石彈,一點派出肉搏兵進攻的意思都沒有,這非但沒有令他感到輕鬆反而更加憂心。

  秦軍雖然軍心不穩,可是打起肉搏戰來絕對不會遲疑,到了這一輩的秦軍一直都是在用箭矢之利壓著別人射,現在變成了敵人在射他們毫無反擊之力,巨大的落差在司馬欣來看只會讓士氣更進一步的崩壞。

  “敵軍已經完全壓制我們的遠端攻擊,他們又準備好刀盾車和防禦陣線。”司馬欣心急如焚,問長史秦雋:“你有什麼好的方法嗎?”

  秦雋只是長史啊,不是將軍不是謀士,他就是負責軍中後勤和管理記錄軍功的文史,哪會有什麼方法?

  “將軍!”旁邊一名大約四十歲的校尉,他名叫涉間,原本是北疆軍團序列,後面被抽調到中原軍團。在這種場合本沒有校尉說話的份,但是他見司馬欣有點失去方寸,長史又是眉頭不展,顧不得那麼多了,見司馬欣和秦雋齊齊轉頭看來,抱拳:“職有一個建議。”

  司馬欣現在是誰能提出好方法都不會看身份,急忙道:“你說!”

  涉間保持抱拳的姿勢:“秦軍一直漫射,他們針對的是您所在的中軍,左右兩翼卻是沒有遭受攻擊,可見敵軍主要還是想要打擊軍心士氣。敵軍的床弩、弓弩部隊目前已經成為凸出形式,敵軍護衛器械的士卒有三萬,我軍左右兩翼合起來卻是有六萬,從轅門出兵會被集中打擊,但是如果推到圍欄不顧傷亡壓上去呢?”

  司馬欣走到沙盤前面看了看,戰場的敵我態勢卻是像涉間所說,呂哲軍只針對中軍在打擊,對左右兩翼不過是進行壓制,現在敵軍也確實是欺前了一些,造成部分的呂哲軍似乎和後面的部隊脫節形成凸出部。

  長史卻說:“敵軍戰場之上有巢車在觀察我軍三個營寨,一舉一動皆是在敵軍的掌握之中,左右兩翼若是集結兵力必然會被發現,那時對方肯定會有所調整。”

  涉間眉頭一皺,現在都被完全壓制了,形成只能挨打不能反擊的被動局面,持續上幾天本來就不穩的軍心很有可能會崩潰,這時破壞敵軍的攻勢才是最重要的,有那麼多顧慮怎麼扭轉劣勢?

  一直盯著沙盤的司馬欣心裡極度的左右為難,他知道涉間說的沒錯,但是長史的顧慮也是常理,一時間真的拿不定主意。

  “且等等,再等等。”司馬欣綜合了一下:“看敵軍還會不會再推進,若是推進就放棄第二道壁壘,吸引敵軍的凸出部更加明顯,然後再按校尉的方法,命左右兩翼出兵。”

  “善!”長史秦雋也認為這樣才是最穩妥的,“敵軍更加深入才能一舉出兵毀掉或俘虜秦軍的器械。”

  “唉……”暗自歎息的涉間見主帥和長史都拿定主意,他只是一個校尉明知道越拖只會越不妥,可是還能說什麼?再多說就不是在提意見,而是在隱喻主帥和長史是蠢驢了。

  一整個下午就是在粗大弩箭滿天飛的時光中時間慢慢流逝,弩車發射石彈隨著天色在變黑已經漸漸停了下來。

  夜幕完全降臨之後,梅鋗再次做出調整,他將部分的弩車和床弩退後,留下約五十部不斷向秦營繼續發射,餘下的那些則是和弩炮一樣後移進行維護。

  “主上的命令是壓著連續射兩個晝夜。”梅鋗看上去似乎有些疲憊?他看著滿臉笑呵呵的蘇烈:“晚上就拜託你率軍警戒了?”

  蘇烈有笑的理由,他本來以為這一仗自己只能待在後方,沒想到還是被調上來了。對於他來說,有仗能打是極好的事情,心情愉快自然是擺出笑呵呵的表情:“不讓攻營,烈指揮的三萬將士是護衛你們,談不上什麼麻煩。”

  兩天啊,這樣的遠端射擊要保持兩天,梅鋗很好奇被這麼射了兩天之後秦軍會變成什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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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7 09:46

第0252章 漫長一夜

  一場戰爭從來都不是三天兩天的事情,歷來超過十萬人的大戰打個三四個月就已經算短,因此軍隊攜帶的糧秣如果許可的話基本是以三個月為基礎。

  秦軍南下不過才二十二天,若是沒有爆發軍中的疫病,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對於戰場雙方來說不過是一個試探過程。用小規模的交戰來熱熱身,從對方統帥的每個舉動來瞭解性情,而後慢慢做出針對性的佈置。

  每個統帥都有自己的領兵習慣,司馬欣算是已經摸清楚呂哲的指揮習性,那是一種對防禦有著偏執追求的作戰思維,無論是從兵種的配置上還是戰陣的安排上,無一不是在顯示呂哲哪怕是在進攻時都還在防禦。

  對於每一位統軍將領來說什麼樣的敵人對難以應付呢?恰恰喜歡防禦的敵人是最難纏的。因為敵軍統帥喜歡防禦就難以找到破綻,哪怕是己方想要快速決出勝負都沒有辦法,只能一直耗時間耗下去,直至一方筋疲力盡耗不住了。

  司馬欣原本可以耗,他甚至有一段時間希望一直耗雪季來臨,可是敵軍佔有本土作戰優勢,竟是調來了眾多的床弩和一種從未見過的弩炮,己方被壓制無法反擊之下一直被遠範圍的轟擊,那麼繼續耗下去對他們是極為不利的。

  當夜,秦軍校尉以上的將領的被集中到中軍大帳。

  疫病已經漫延十九天,缺乏藥材無法有效治療之下已經有一萬餘士卒在風寒中死去,營中十萬士卒中病患的數量也一直保持在三萬左右,可以說南下的十五萬部隊中出了山都那一線的兩萬沒有損失,林林總總下來十五萬部隊已經沒了兩萬餘人,因為有三萬失去戰力的病患,能戰之兵只剩下七萬。

  在座將領基本是有參加過統一之戰,他們不會害怕于敵軍的強勢,但是對還在持續漫延的疾病卻是束手無策。負責軍中物資管理的長史更是會知諸位將領,因為軍營一直被封鎖無法派出士卒砍伐木柴,營中的柴火數量只夠部隊三天的取暖和生火造飯的量。

  校尉是統領部隊的中高層軍官,他們每天幾乎都要巡視一次部下,算是對士卒情況瞭解的一群人。幾名校尉憂心忡忡的稟告司馬欣,認為部隊的軍心士氣已經降低到一個危險的程度,士卒們恐懼於疫病的漫延,又對近日來天氣灰濛濛有下雨的即將感到恐慌,若是沒有好的解決方案,兵變或者營嘯或許是不會發生,但是厭戰恐怕無法避免。

  聽完各校尉闡述的情況,認為繼續被動下去確實不妥的司馬欣終於下令決心,將明日決議從左右兩翼出兵攻擊敵軍之凸出部隊的決定下達。

  “涉間。”司馬欣點出名字,“明日就由你率左翼前鋒。”

  涉間面無表情地拱手應“嘿”,應完掃視諸位同僚,他看見的是一幫聽到出戰命令時露出奇怪外加猶豫的表情。

  不止是一個兩個將領對司馬欣的指揮感到懷疑,秦國歷史上很多次都遭遇過他們目前的情況,果決的一點的主將早早就趁敵軍沒來之前就後撤,至不濟的主將也是會在敵軍來時沒有立穩腳跟立刻決戰,可是兩種符合實情的決定司馬欣一個都沒有選,而是只派出兩萬部隊試探後就一直閉營。

  說實話吧,由一郡之長史被任命為南下中原軍團所部統帥的司馬欣在軍中並沒有什麼名聲,近日來司馬欣對事態反應遲鈍,遇事又總是猶豫不決,著實讓眾位校尉難以尊重。不過不喜歡歸不喜歡,怎麼都是中原軍團主帥任命又得到咸陽中樞認可的南下統兵主將,他們受于軍人操守與軍律的約束倒是沒有發過什麼牢騷,但是愛戴就真的一點都欠奉了。

  疫病再加上連日的閉營不出,軍心士氣遭受持續打擊後終於選擇左右兩翼來一次全軍撲擊?有點經驗的將領不把這個當成是掙扎就怪了,以至於司馬欣在進行選將時被點名的將領只是應“嘿”,情緒談不上有多麼興奮或者高昂。

  司馬欣似乎也發現不對勁了?他想發怒又覺得臨戰發怒不妥,心裡懊惱的同時又覺得喪氣。

  本來就只是一次試探而已,能攻進南郡喜悅,不能攻進去也就該點到為止,而後就該撤兵回三川郡,等待咸陽中樞決定是讓中原軍團全力攻打中原各地,或者是傾巢南下解決日益成為大患的呂哲。

  挺簡單的一時間事情,對吧?可是呢,由於咸陽中樞發生了什麼政治風暴,好像是誰向陛下敬獻了什麼又說了什麼話,結果陛下雷霆大怒召回已經在路上的中車府令,一個傳言也讓坐鎮三川郡的徐岩改變初衷,竟是拒絕司馬欣撤兵的請求,後又調遣來五萬援軍。

  改變初衷為軍事大忌,會把原來的作戰計畫完全推翻,需要領軍出戰的主將自己琢磨出一套新的作戰方案。既然是方案,那就不是一個人能做出來的事情,哪怕是一個人有那個能力也要有相應材料,如敵我對比,本方多久可以得到多少補給,有了傷亡之後是不是還有後續的兵源補充,等等、等等非常多的資料才能做出一個靠譜的作戰方案。

  司馬欣自覺才能不差,無論是文事或者軍事都有一定的素養,可是巧婦都有難為無米之炊,他只是簡略的瞭解雙方的兵力對比,作戰也有相關的山川輿圖,可是補給、後續兵源統統都沒有個說法,難道他要靠臆想來做出一個作戰方案?

  在沒有得到關於後勤補給,有無後續兵源之前,司馬欣在軍中出現疫病後選擇原地不動是最穩妥的做法,從他所率之軍面臨的實際情況的角度來說並沒有錯誤。

  一個正確的決定引發後續事件,司馬欣從大局角度做出正確的做法沒有得到認可,這是一種全軍主將和部下,思考不同、眼光不同必然會產生的效應。

  正確的決定引發後面的困境,司馬欣無法對任何人解釋,其實他也根本不用去對部下進行解釋,要解釋和述說也是向上司。

  擬定並公佈完白天的作戰部署,各將領帶著懷疑或者遲疑的情緒離去,本該好好休息迎接明日大戰的司馬欣,他的耳朵裡滿滿都是敵軍發射床弩和石彈砸到軍營的聲音,偶爾爆發的呐喊聲更是討厭,卻是怎麼都睡不著。

  三座營寨都將營帳撤到第三道壁壘,敵軍的床弩和石彈根本無法射那麼遠,前兩道壁壘也有留下必要的警戒部隊以防敵軍偷營,按理說措施已經完善可以睡個好覺,可是該死的敵軍每個那麼一會就會發出一陣陣的呐喊。

  首次呐喊聲被發出時,不止是司馬欣,很多將領都以為敵軍也要在夜裡發動沖營,他們急忙備戰後卻發現根本沒人沖上來,有的只是一枝枝粗大弩箭和石彈。

  一次次呐喊,一次次沒人沖上來,精神上的緊繃最使人痛苦,敵軍又在連夜向己方的三座營寨發射床弩和石彈,因為誰也不知道敵軍什麼時候會真的沖上來,再則誰也不清楚哪個地方被發來的床弩或者石彈命中,在這種情況下哪怕是百戰老兵都無法安然入眠。

  重新合衣命人吊上巢車的司馬欣舉目向前往眺望而去,敵軍在自己刀盾車的前方五十步左右點燃了數量眾多的篝火,那是必要的警戒線。一些人則是舉著火把在提供床弩、弩炮操作員光亮,使他們能夠裝載弩箭和石彈發射出去。

  突然間,一道長龍般的火把突然亮起來,隨後是一陣陣不知道喊什麼的呐喊聲,遠遠看去像是數千上萬人奔跑著發動衝鋒。

  這樣的畫面已經上演了數次,次數一多只要呂哲軍沒有沖過預警線,負責警備的秦卒已經不再吹動報警的號角。

  果然,沖了一段距離的呂哲軍又停下來了,他們像前幾次那樣滅掉一些火把,昏暗的夜景中配合著沒有被滅掉的火把可以看見又在緩緩地向後退。

  “已經臨近卯時,依照主上的命令,卯時時分應該發動一次真正的沖營!”蘇烈是睡了一覺再次醒來,現在精神正是最好的時候,“讓虛沖了一夜的兵卒回去,將養精蓄銳的兵卒調上來。下一次……我們發動沖營!”

  熬了一夜的梅鋗並沒有感到疲憊,他點頭後下去佈置。

  在真正蘇烈發動真正的沖營之後,梅鋗會適當的將床弩再往前挺進一段距離,算是為沖營的部隊先行開路,同時也要將笨重的弩炮往後挪一段空間,防止打起來後可能出現的秦軍反推出來弩炮受到威脅。

  準備就緒後,梅鋗讓人晃動火把通知蘇烈。

  身披重甲的蘇烈看到梅鋗發來的信號深呼吸一口氣率先向前踏步,他的身後是六千早已經準備就緒的兵卒。

  親軍營寨中,站在巢車之上的司馬欣臉色有點木木的,他從什麼思考中醒神過來打算回帳內歇息,剛出口讓人準備放低吊籃,耳邊突然傳來一陣陣巨弩砸在地上的響動。

  每隔那麼一段時間敵軍總會發射來一批弩箭,不但是司馬欣其實警戒的秦卒都已經習以為常,根本就沒有引起警覺。

  回到中軍大帳的司馬欣感覺太過疲憊也就合衣躺下,他閉上眼睛也不知道多久,要入眠時迷迷糊糊又聽到了呐喊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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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7 09:47

第0253章 開始也是結束(上)

  來了,又開始了,總是呐喊著跑一段距離就返身回去,千率一篇的佯攻不但討厭而且煩人。

  看,又是突然大亮的火龍,從黑漆漆一片突然光亮總是能晃住人的眼睛,使視覺短時間內有些不適應。

  嗯?果然啊,沖一段距離呐喊聲又停了,該死的傢伙們滅掉火把又該往後退了。

  咦!?怎麼後面的篝火也被滅掉了?難道敵軍騷擾了一夜累了想要後撤,還是篝火的柴薪燒盡?

  眼眸從漆黑被突然的光亮閃得視覺出現曝光,恢復黑暗後看什麼都覺得更黑了,秦卒被十幾二十次反復的虛攻已經將警惕心降低了不少,他們雖然還是會注意前方的動靜,可是由於視力還沒有重新適應黑暗,看十米之外什麼都看不清楚。

  蘇烈手裡握著巨劍儘量放輕腳步,他的身後是密密麻麻貓著腰同樣放輕腳步的兵卒。

  六千被挑選出來沖營的兵卒已經跨過秦軍營前的壕渠,他們身上除了攜帶兵器之外還帶著一些火油。

  六千人哪怕再小心翼翼放輕腳步也必然會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響,幸好的是風依然是從秦營的方向向南吹,風至少是不會帶著聲響告知秦軍。

  秦營前方的五十步也有篝火,這是每一支軍隊都會做的事情,用意自然是點亮前方充當預警線,有些篝火因為沒有添加柴薪已經只能發出木炭紅色的光,個別還在發出火苗燃燒的篝火能照亮的距離也有限。

  有預警線,蘇烈想要悄聲無息的靠近秦軍營寨根本就沒有可能,他們能做的就是盡可能的靠近,秦卒發現的時間越晚對他們的突襲就越有利,畢竟從被發現到秦軍集結人防禦都需要時間。

  差不多接近秦營設立的篝火二十步時,蘇烈轉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兵卒,其實他看去也是一片黑漆漆,就是個下意識的動作而已。

  接近十步,蘇烈深呼吸一口氣,暴喝:“攻!”,呐喊完舉著巨劍奔跑率先起來。

  “攻”字被吼出,六千抵近準備偷襲的兵卒事先被交代不能呐喊,不過也跟著加快腳步。

  被放在第一線警戒的秦卒以為自己聽錯,一瞬間的遲疑也就只是遲疑,一個個原本以為又是佯攻而放鬆的秦卒,他們遲疑過後紛紛睜大眼睛看向前方,手中的號角也湊向嘴邊隨時準備吹響,耳朵專注傾聽前方的動靜。

  第一道身影,第二道、第三道……

  數千人不吭不響地出現在營前篝火的微弱光下,每一個負責警戒的秦卒都是眼瞳一縮,幾乎是下意識就吹響了嘴邊的號角。

  “嗚嗚嗚——嗚嗚嗚——”

  不止一道號角聲,剛要入眠的司馬欣一股腦的翻身起來,他拍著腦袋醒神時外面沖進來一人。

  “主將,敵軍發動夜襲!”來人是司馬欣的親兵隊率。

  秦軍營內先是到處都是人聲,沒一會之後軍官的呼喝聲頻繁喝止下士卒恢復安靜,司馬欣從營帳中出來已經看見基層的什長、屯長在集結士卒,而百將正在將一隊隊集結的士卒帶著趕往前方。

  “敵軍多少人發動夜襲?是三座營寨一起攻,還是只攻中軍?”儘管有些渾渾噩噩,司馬欣還是問出了至關重要的問題。

  趕來的少艾立刻說:“敵軍數量暫時不知道,不過可以看出敵軍對左右兩翼是佯攻牽制。”

  遭受突然的襲擊,哪怕是士卒都是稍微亂了一下就被各級的軍官約束下來,只要軍隊不出現混亂司馬欣就不慌,“各部隊梯次迎擊。”看了看左右,彙集過來的校尉級別軍官越來越多,他突然笑了,“我們剛剛商議好引誘敵軍深入,敵軍就發動沖營,這真是一個不錯的消息。”

  “主將的意思是?”後面趕來的李珩問。

  “還用說嗎?不管敵軍來多少,命前方的將士一邊抵抗一邊後撤,將敵軍沖營的部隊引誘到第三道壁壘之前。”司馬欣說著眼睛在找傳令官,找到後讓人拿來權杖才對傳令官吩咐:“你持權杖,分別告訴左右兩翼指揮,聽到營中三長一短的號角,立刻揮軍殺出,既是攻擊敵軍器械部隊也是切斷攻營敵軍的後路。”

  條理清楚的命令讓原本有些擔憂的將領們不由心安了一些,他們看待司馬欣的目光似乎也不是那麼鄙夷了,畢竟遭遇夜襲還能冷靜第一時間發佈命令,而且聽上去那個佈置還不錯。

  蘇烈率軍沖營沒有遭遇什麼抵抗就殺入第一道營寨,他們期間只逮住數十名被放在前面警戒的秦卒,在攻入第二道秦營壁壘的時候才遭遇幾個秦軍的百人隊。

  六千人遇上分為數股的秦軍百人隊,按照事先的安排停下部分兵力廝殺,大部分兵卒依然是向前進攻。

  沒有進來秦營之前不知道,殺進來後看見的是被廢棄營帳和碎裂的木材,營地內更多的是被插在地上的巨弩,一些圓石彈砸出來的痕跡也能經常看見。

  司馬欣本來就放棄了前兩道營寨,這個穩妥的舉動果然產生了作用,蘇烈率軍的夜襲因為殺進來不是秦軍士卒的休息區也就不會造成該有的混亂,他們進入第二道壁壘時,反應過來的秦軍開始以千人隊在進行阻擊。

  作為夜襲一員的曹參已經殺了兩個秦卒,他帶著麾下的五十人隊一直沖在全軍的最前線,自然是最直面感受秦軍反抗力度的部隊之一。

  秦軍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是肯定的事情,但是秦軍的反應速度果然展現出強軍該有的速度,他們才沖到第二道營寨就能碰上成建制的秦軍攔截,向前繼續進攻的速度算是被遏制了下來。

  一陣呼嘯聲在頭頂發出,曹參抬頭其實什麼都看不到,不過他知道那是抵近的己方床弩部隊在向秦軍的第三道營寨發射弩箭。

  在第二道營寨蘇烈率領的部隊遭受的抵抗起初還算強烈,他們依靠突然性殺進來時,秦軍有四個夜間警戒的千人隊很快過來迎敵,雙方互相衝撞展開近身廝殺不一會,一陣蒼涼的號角聲響起後,原本拼死在抵抗的秦軍卻是主動退卻。

  蘇烈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水,那是用巨劍劈了三人後被濺到的。他就在秦軍,聽出吹響的號角聲是命令後撤的指令,至於秦軍為什麼主動退卻他卻是不做多想。

  在發動夜襲之前,包括蘇烈和梅鋗在內的將領都事先知道夜襲不過是開胃菜,他們所需要做的就是壓上去的同時做好被圍困和左右兩翼乃至於後路被斷的心理準備。

  在夜襲展開後,呂哲就會集結後續的部隊壓上,秦軍要是從左右兩翼想要切斷進營襲擊的前軍後路,那麼這些秦軍就要面對十萬呂哲軍的進攻。

  秦軍左右兩翼傾巢而出至多也不會超過五萬人,這是李良等被策反秦軍告知的情報,雖說雙方戰力有差距,可是在有心算無心和擁有遠端攻擊器械優勢下,呂哲還是有信心能夠戰而勝之。

  臨陣指揮的蘇烈一眼看去,第二道營寨內已經沒有秦軍的身影,他當即呼喝:“各軍侯,按照事先安排火龍線,而後利用盾牌和營內的木料構築防禦。”

  火龍線什麼的其實就是利用營寨內本來就挖好的一些淺壕溝,砍一些木柴又將秦軍放棄的營帳拉過去然後澆上攜帶上來的火油,等待必要的時刻點燃就是一道由烈火燃燒形成的間隔線。

  一直在等待敵軍擊殺逼近的司馬欣和眾多秦軍將校失望了,敵軍襲營後竟然停在第二道營寨不動,沒有按照他們的預想殺進第三道營寨,那麼誘敵計畫算是成功還是失敗?

  “主將……”長史秦雋不知道司馬欣在猶豫什麼,他只知道敵軍雖然停在第二道營寨但已經算是深入了,提醒:“當斷則斷啊!”

  不是不斷,司馬欣可是得到呂哲軍主力有集結跡象的彙報,他之所以猶豫是在想,自己能夠設下圈套使出誘敵深入的策略,難道呂哲就不會設下引蛇出洞的策略嗎?想要將殺入第二道的呂哲軍圍困容易,可是在呂哲率主力殺上來之際能將那些敵軍殺光嗎?不能殺光的話,左右兩翼去斷後路的四萬士卒能頂住敵軍主力多久?

  “為了六千敵軍而出動四萬士卒,要是真的是引蛇出洞……”司馬欣不知道為什麼覺得很心虛,他把這個稱呼為主將的戰爭嗅覺,總覺得以呂哲的謹慎發動這樣的夜襲肯定是有什麼地方不對。

  “當斷則斷!”這下不是長史,而是包括少艾、李珩等七八名偏將軍、校尉在施加壓力了。

  司馬欣被部下逼迫沒有不悅,他也清楚自己的策略真的是不得軍心,可是他也不想這樣。

  似乎是深呼吸了一口氣,司馬欣有些艱難的開口:“諸君,我有言在先,今夜敵軍的夜襲肯定還有後手,你們既然決議要困殺襲營的敵軍,那麼就要做好惡戰的準備。”他看了看臉色堅決的將校們,“吹響左右兩翼出兵的號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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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7 09:47

第0254章 開始也是結束(中)

  三長一短的號角聲響起並不顯得突兀,秦軍長久以來在戰爭使用的都是號角,戰鼓只是在一切慶典或者軍操的時候才會出現,這大概是因為秦國是從遊牧民族演變而來有關?其實輕巧的號角也確實比龐大的戰鼓來的方便。

  攻入第二道營寨的蘇烈等人聽見號角聲都是精神一震,他們在殺進來之前早就被告知秦軍不會束手待斃,從襲擊開始到現在已經過去約兩刻鐘,該發生的終於還是發生,他們聽到可能是秦軍信號的號角聲非但沒有覺得驚恐反而隱隱有些興奮。

  是的,就是興奮,包括蘇烈在內殺進來的兵卒真的是興奮。如果說殺進來只是一個開始,那麼秦軍發動反擊就是好戲真正開羅。

  “準備!準備!準備!”不是蘇烈在喊,是各千人隊的軍侯在呼喝口令,讓麾下的兵卒準備迎擊可能殺來的秦軍,在秦軍殺來之前疊好盾牌也排好隊形。

  轟隆的腳步聲從第三道營寨傳出,看去能模糊的發現有秦軍排著佇列正在向前欺進,那些秦軍的前被換成了一手舉著小圓盾一手持著長戈的兵種,想來是為了防備可能的箭矢遠射。

  蘇烈看不到更多,但是他能從傳來的動靜上瞧出並不是只有這座營寨的秦軍在行動,遠方也有號角聲在被不斷吹響,從飄來的聲音判斷該是左右兩翼?

  後方,站在巢車之上的呂哲能更清楚的看見秦軍的動向。

  在司馬欣命令吹響三長一短的號角後,早有準備的秦軍左右兩翼營寨就亮起了火把,兩邊的轅門也被打開,秦卒踩著紛亂的腳步魚貫而出。

  呂哲看到秦軍左右兩翼出兵後笑了,他為什麼要派人襲擊秦營,又為什麼早早下令部隊做準備,為的就是一個核心目的,那就是在以馮劫為首的頒詔欽使隊伍來之前盡可能的削弱司馬欣所部。

  削弱和擊敗、殲滅不同,想要擊敗或者殲滅司馬欣所部需要很長的時間,而呂哲恰恰缺少的就是時間,他又不想司馬欣所部沒有遭受打擊就退兵,因此削弱成了最佳的選擇。

  戰爭中,雙方統帥總是會故意留下破綻或者製造破綻,司馬欣選擇留下破綻想要吃掉敵軍一部分,呂哲選擇製造破綻再設下後手。說的荒謬點那就是一件你情我願的事情,唯一的目的就是為了殺人,在設局中看誰能殺掉最多,通俗點那就是一場放血一般的較量。這是統軍者一件心照不宣的事情,可以說不可思議或者不把士兵當人看,但那也是一種兵家的慣例,哪一方的統帥最先退縮,那就代表示弱。(有人把這個叫春秋之禮,在歐洲一戰的時候這種慣例還在進行,倒是華夏這邊沒有了)

  “目測有多少?”

  沒人能回答呂哲的問題,不過他會說那句話也像是在自言自語,壓根就沒指望得到回答。畢竟……巢車之上除了他只有一個舉著火把的傳令兵。

  因為早有準備,秦軍的左右兩翼營寨出兵之後,呂哲這邊營寨的轅門也被打開,早就準備就緒的兵卒在各級軍官的帶領之下出營一裡左右開始在整頓隊形。

  說實話,除了戰兵之外只有一些早早被整編的輔兵會排列簡單的軍陣,像是客軍與晚些整編的輔兵只能歪七扭八的以屯為單位排列長形隊,一屯跟著一屯然後形成不規範的四方形陣列。是陣列,不是軍陣。軍陣能變動而防禦或出擊,佇列就只是簡單的一個形狀。

  從呂哲這個位置看去,秦營內的火光很大,看火光的位置應該是秦軍的第二道營寨,那也就是說蘇烈率的六千人已經點燃火龍。那只有一個解釋,第三道營寨的秦軍開始在盡力攻擊深入營寨的蘇烈所部。

  再看秦軍營前,繁星般的亮點從左右兩翼正在不斷逼近有篝火的位置,顯然秦軍是想摧毀或燒掉砸了他們一天一夜的器械。

  蘇烈是率六千人襲營,可是還有兩萬四千戰兵在護衛床弩一類的器械,並不是被完全剝開殼的烏龜。遠程器械啊,想要從遠方靠近不付出代價根本就不可能,再則梅鋗手上有五千弓弩手,能否靠近就看秦軍的左右兩翼願意付出多大的代價了。

  秦軍左右兩翼每一邊除了在營寨中留下五千必要的人員都出動了兩萬千人。會有這樣的舉動使人詫異,不過要是知情的話也能從中瞭解一些。會出動這樣的軍力著實是司馬欣難得有的一個冒險之舉,他半是被部下逼迫半是抱著力圖一戰削弱敵軍以換取突圍的想法,不能不說想削弱對手實力和呂哲想到一塊去了。

  總數四萬的秦軍從左右兩翼向梅鋗設立的陣地不斷逼近,控制床弩、車弩的操作員已經不再支援深陷秦軍營寨的蘇烈所部,而是將矛頭指向不斷逼來的左右兩翼秦軍。

  負責校射的床弩已經點燃並發出帶著裹著布條刷上油脂的弩箭,種種報數的口令聲頻繁的被喊出。

  在這種現狀下,接任佈防的季布也在不斷調整近戰兵的隊形,他將藤甲兵和長矛兵調動到敵軍逼來的左右兩翼,前方則是排成了長線條的刀盾車。他不時用擔憂的眼神看向火光大作的秦軍營寨,像是在擔憂蘇烈會在援軍沒有上去之前在秦軍的猛烈撲擊下完蛋。

  倒是季布和蘇烈的交情有多好,而是蘇烈在秦軍營寨內的任務很關鍵,六千人要牽制的是秦軍的主大營,天曉得裡面有多少秦軍,不過能駐紮在主大營肯定是秦軍最為精銳的部隊。如果蘇烈沒有頂到後面的主力上來就完蛋,那季布他們這支擺在秦營前方一百步的三萬五多人就該迎接秦軍全軍的猛撲了,那將會大亂事先的佈局。

  頂著疲勞感的梅鋗也在指揮弓弩部隊向左右兩翼擺佈箭陣,除此之外他還要一邊指揮床弩、車弩、弩炮,真的可謂是能者多勞了。

  “敵軍——五百步、四百九十步……四百五十步”

  到了這個報數聲,梅鋗下令讓弩炮發射。

  十八部弩炮發出奇怪的木材摩擦聲,似乎還能聽見“呼——”的風聲,圓通通的石彈發出去大約五秒左右,正在小跑逼近的秦軍戰陣響起一片慘呼聲。

  十八顆石彈全部命中秦軍的戰陣,它們砸出一道道筆直的血路,在完全失去動能前每顆石彈至少砸死砸傷三十名秦卒。

  石彈的殺傷力強,但是更多的是帶給敵軍一種沉重的心理壓力,畢竟被石彈直接命中的死相太淒涼了,根本是被砸中就爆擦中就殘。

  見過近距離一個原本活生生在小跑的人腦袋突然爆開,那種紅的白的噴出來渣渣濺的人一身的情景嗎?

  又見過一個人跑著跑著突然變成兩截猛地向後飛去,場子啊、內臟啊灑得到處都是的場景嗎?

  那淒慘的模樣哪怕是百戰老兵看了都會覺得雙腳發軟,中粗大弩箭被三五人串成一串雖然也令人恐懼,但是與被石彈命中真的是小巫見大巫了。

  秦軍的百將在不斷的呼喝,那是在警告也是在鼓勵,唯一的目標就是帶著秦卒不斷不斷的奔跑,在跑步中接近敵軍靠向敵軍,最終將手中的兵器飲上敵軍的鮮血。

  石彈的發射頻率是大概三十個呼吸一次,也就是大概兩分鐘。一名成年人的跑步,不是全力加速的那種兩分鐘能跑多少距離呢?大概是一百六十米左右,也就是約八十步。

  左右兩翼壓進的秦軍,他們接近呂哲軍三百五十步之前被石彈攻擊了兩波,進入三百五十步之後梅鋗可沒跟他們客氣,約三十五部單射弩維持十個呼吸一波的發射頻率開始運作。

  頂著石彈外加粗大弩箭不斷向前奔跑,很多秦卒因為恐懼導致呼吸頻率過快已經變成在喘氣,他們耳邊不斷傳來袍澤慘叫的聲音,而在進入敵軍三百步的時候,百將級別的軍官已經在狂吼“前列舉盾——前列舉盾——”,這樣的呼喊聲伴隨而來的是不斷的破空聲,帶起的是密密麻麻的悶哼和慘叫。

  指揮箭陣的梅鋗也在喘氣,他是興奮的,正在不斷不斷的讓千人為“一”的箭陣反復進行發射,也讓弓箭手進入待射狀態。他太清楚不及傷亡的進攻面對箭陣會是什麼場景了,那將是弓弩手奪取敵軍生命的一個盛宴!

  秦軍攻來為了保持足夠的撕裂防線的力量只能是密集陣形,他們從四百五十步開始有死傷,跑進兩百步的距離時也不知道倒下了多少袍澤,而進入兩百步後呂哲軍的弓箭手也在放箭。

  勁弩射擊需要撐開弩弦稍微調試才能射箭,弓箭手卻是只要張弓搭箭就能射出箭矢。

  弓箭手射擊的頻率很快,快到三五千弓箭手發射起來像是在下一片由箭矢組成的傾盆大雨,奔跑中的秦卒不斷中箭倒地又不斷有人邁過倒地袍澤的位置向前沖,已經沒有軍官呼喝什麼口令,所有人都開始加快腳步在沉默中往前沖。

  “衝殺去,殺死他,殺死他們,殺死每一個敵軍!”

  有人中箭,倒下;再有人中箭,再倒下。

  秦軍依然沉默中前仆後繼……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7 09:48

第0255章 開始也是結束(下)

  不長但是血腥的一路,短短三百步內左右兩翼的秦軍合起來至少死傷四千人以上,可是他們除了軍官發出命令和受創時發出慘呼沒人再吭一聲。

  這是一支沉默的軍團,不但自己壓抑也會給敵軍一種來自精神上龐大的壓力。他們死傷慘重卻依然堅定地向前衝鋒,無一不是在展示什麼叫堅韌又什麼叫耐戰。

  抵近一百五十步,秦軍之中又有軍官在下達命令,一枝枝箭矢從一邊奔跑一邊張弓搭箭的弓箭手手中發射而出,也終於進行首次的反擊。

  季布秉承的是呂哲的作戰思想,無論在什麼環境下首先應該做的就是讓自己有一層烏龜殼,因此從秦軍射來的箭矢毫無意外要麼是被刀盾車要麼是被盾牆也擋下。他透過刀盾車的空隙向外看,秦軍最前鋒已經接近己方一百步以內的距離,再靠近五十步左右他就該命令刀盾車動起來。

  站在巢車之上的梅鋗看得更為清楚,不同的指令一直在被傳達下去。阻斷式段射將會是三射床弩和弩兵接下來的射擊節奏,用意當然是用覆蓋式的箭雨盡可能的將秦軍攔為兩截。射擊距離較近的弓箭手方陣也會得到新的指令,他們會配合己方的近戰兵種進行小面積的拋射,一片一片的清空對本方較為有威脅的地段。

  已經有秦軍接近五十步,季布下達了推動刀盾車向前的命令。

  不動的刀盾車可以作為掩護,動起來的刀盾車才是它存在的真正功能。每一輛刀盾車都有密密麻麻長度約兩尺(四十六釐米)的利刃,它們一旦被推動者奔跑起來,向外擴的利刃真的是挨到就死。

  刀盾車被製造出來本來是要針對秦軍的戰車兵,不過司馬欣南下的時候估計是覺得地形不合適根本沒有攜帶戰車兵,徐岩那裡的兩萬戰車兵一直是待在三川郡,倒是在中原作戰的王賁麾下有一萬戰車兵並在太原郡戰事中發揮出了恐怖的戰鬥力。

  涉間率隊在左翼進攻,他不知道部下被敵軍射來的石彈、粗大弩箭和弓弩箭矢殺掉了多少,其實也根本就不在乎。他一邊奔跑著一邊看著前方在微弱火光下的刀盾車,滿腦袋都是在思考壓上去了該怎麼來破開那滿是刺蝟的防禦,沒想接近五十步之後敵軍竟然在推動刀盾車牆向前移動,這令他臉色刹那即變得非常難看。

  靜止不動的刀盾車牆讓長矛兵疊成人體梯狀總能夠殺上去,不斷向前推的刀盾車牆誰敢去搭什麼人體行梯,只怕剛剛擺好姿勢就被推進的利刃殺死殺傷了。

  “該死!”

  涉間心中破罵,他們是付出慘重代價才抵近,要是不能破開或者破開慢了,又該在敵軍的刀盾車牆前面付出多少死傷?

  不可能後退了,他們一路灑著鮮血過來,哪怕暫時沒有辦法也不可能後退了。

  終於有秦卒沖到刀盾車牆前面,他們沖到了卻是有些發懵,無不在著急應該怎麼與敵軍短兵相接展開白刃戰。

  黑夜中雖然有火光,可是在衝鋒時根本沒辦法看清所有東西,第一個沖到前面被屍體絆倒後就會有第二個,有些停下衝鋒的人更是被撞著撲向刀盾車的利刃,結果吭都沒有吭一聲直接死亡。

  涉間看到了一幕,那是一個士卒被袍澤撞向刀盾車的畫面。他看到那一幕有些明白該怎麼殺過去了,就是用人堆,堆到刀盾車的利刃失去殺傷力,堆到讓刀盾車無力再向前!

  “建立盾牆,然後將後面的屍體搬上來!”涉間很果決。

  執行命令的秦卒更加果斷,他們尊重戰死袍澤的遺體,不過在戰場上袍澤遺體能夠發揮餘熱誰也不會遲疑,畢竟戰爭就是戰爭,生或死就是為了勝利而已。

  其實吧,要是呂哲看見秦軍懂得搭盾牆卻拿戰死袍澤的屍體做文章絕對會目瞪口呆,既然已經搭盾牆了為什麼不讓長矛兵將兵器抵在刀盾車前方讓其有阻力,而後再將盾牆蓋住刀盾車的利刃,搭成一個斜面的道路,那不是一樣可以翻越過去嗎?

  季布就安排塔盾兵搭起了斜面牆,他讓藤甲兵和長矛兵上去,配合著一個專注防禦一個專門攻擊,從上而下在殺傷秦卒。一些弓箭手也爬了上去,不斷向後面的箭陣報出尺規,隨之而來的是箭陣以拋射方式對著比較密集的秦卒方位在進行覆蓋。

  已經下令搬來屍體的涉間看到刀盾車上出現敵軍的身影呆了,他反應過來老臉有點發紅,那是憤怒外加羞愧。戰場之上從來沒有任何臉面之說,他立刻做出更改,命有盾牌的士卒有樣學樣。

  有充分作戰經驗的秦卒用長矛一個又一個的套住小圓盾的握柄,一片一片的互搭起來後喊著號子聲就要推上去搭住敵人的刀盾車,但是他們很明顯又忽視了沒有將敵軍的刀盾車的推進給阻擋住呢,結果在刀盾車的推進中不是慌忙地後退就是被利刃刺死刺傷,更別提上面還有呂哲軍士卒在不斷地捅出三丈長的長矛。

  前方激戰正烈,已經整好隊的後方部隊一直在等待全軍統帥呂哲的命令。

  而呂哲呢?他則是不斷的聽取戰報。

  秦軍左右兩翼被刀盾車擋下,雙方現在基本是依靠箭矢之利在互相殺傷,而似乎本方因為準備充足占了不小的便宜,這種態勢下呂哲不會將剩下的十萬人壓上去。

  是要對秦軍放血,不是要取得一場成功的防禦戰,雙方戰鬥並不膠著的情況下將十萬大軍壓上,那麼秦軍只要不傻就會退回營寨,所能取得的戰果就只能是前方部隊的遠端部隊的戰績了。

  呂哲想要讓秦軍流血,那需要耐心也需要狠心。

  什麼蘇烈所部可能撐不住被殲滅,什麼戰事膠著會讓前方的部隊產生死傷,只要能達到最初佈局所能產生最大的“效益”,那麼這些都是可以發生的。

  三郡合起來接近八萬的戰兵成軍已經至少半年,他們之中只有少部分打過真正的惡戰,也就是呂哲最艱難時期與百越的幾戰,很多兵卒成軍後雖然是戰兵卻是只經歷過一些剿匪啊、攻打不入流亂軍的小打小鬧。

  現在集中在這個戰場的呂哲軍戰兵數量有四萬五千人,他們平時好吃好喝只是操練,但是作為戰兵平時吃好喝好要有代價,此刻他們裝備精良占著防禦優勢又有秦軍才能有的箭矢之利,後方還有十萬大軍整裝待發,呂哲不讓他們硬抗一會天下第一強軍,見識見識自己與強軍的差距,用以補己身的不足,那還等什麼時候呢?

  “主上!秦軍左右兩翼已經成功搭起盾牆,我方將士與秦卒已經在兩側搭起的盾牆上展開激戰。”

  “再探!”

  “主上!我軍白刃戰不敵,秦卒已經有部分殺入刀盾車防禦圈內。”

  “再探!”

  “主上!季將軍與周將軍各率朴刀兵殺退秦卒,再次將戰線維持在刀盾車兩側搭起的盾牆。”

  “再探!”

  來來回回,情報大概是每一刻鐘確認一次,呂哲每次都是面無表情的“再探”兩字,倒是旁邊的文武們會因為斥候不同的說法露出興奮、激動或是憂慮、擔憂的不同表情。

  還沒有離去的張良在這場戰爭中是一名旁觀者,他不瞭解呂哲軍,稍微瞭解秦軍。從不斷彙報的情況來看,六千殺入秦營的蘇烈所部正在被超過兩萬的秦軍圍攻,而前沿防線的季布、梅鋗所部也扛著至少四萬秦軍。

  秦軍是天下第一強軍,這個只要是華夏人就不得不認同,呂哲的軍隊最早的一批也才成軍九個月,是有傳出擊敗百越殲滅五萬的戰績,又有半月之下拿下衡山郡的赫赫軍勢,可是當張良聽見前方的呂哲軍竟然在以寡敵眾的情況下與秦軍殺得有聲有色,儘管是有備而戰,但是他真的還是忍不住心中一陣陣的詫異。

  “呂侯治軍……”張良話到一半被一名快馬而來的斥候給打斷了。

  “主上!秦軍前仆後繼,我軍兩面刀盾車牆同時被佔領,季將軍與周將軍屢次率軍爭奪沒有成功,秦卒眼見馬上就要推開刀盾車牆。”

  “是嗎?前前後後頂了不到半個時辰,終於開始抵擋不住了?刀盾車牆一旦被推開,那麼秦軍就能大規模的殺上去。也是時候了……”心中歎息的呂哲緩緩地抬起右臂,看了一眼東方稍微的泛白,抬起的右臂用力下揮:“全軍出擊。”

  一樣的蒼涼,聲聲的號角之聲點綴著東方的魚白,十萬大軍在號角聲停下後齊聲發出“呵!呵!呵!”的呐喊,各軍官發出口令聲也不斷,然後是整齊的戰鼓聲有節奏被敲響,十萬雙大腳跟隨著鼓點邁步,浩蕩的腳步聲傳遞在天地之間。

  被號角聲和戰鼓聲吸引的人很多,整齊的步伐聲在轟隆作響後,司馬欣臉色複雜的閉上了眼睛,細聲的呢喃:“就知道,就知道……”

  正在試圖撕開季布組織的長矛兵防線的涉間呐喊到一半愣住了,他聽到了來自身後軍營敲響的撤退鳴金聲,愣住神反應過來是痛苦的閉上眼睛悲嗆嚎叫己方士卒撤退。

  秦軍第二道營寨的蘇烈渾身是血,他率領的六千兵卒抵擋了秦軍半個時辰只剩下不到三千,期間要是沒有火龍牆拖延秦軍進攻的腳步,能不能剩下三千人還是個未知數。

  秦軍的撤軍是完完全全的龜縮,蘇烈看著潮水般退回第三道營寨的秦卒,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水也呼喝己方兵卒緩緩退出。

  要離開秦軍營寨時,身穿重甲渾身浴血蘇烈臉色無比的複雜:“剛剛開始的結束……”說完才抬腳正式邁出營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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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7 09:48

第0256章 餘音

  秦軍鳴金,呂哲麾下埋伏在戰場左右兩翼的騎兵立刻插上,為數只有兩千的騎兵能做到的就是攔下部分來不及撤退的秦卒,協同季布與周文追上的兵卒進行廝殺。

  從卯時開始到東方泛白結束,排除準備的過程真正的廝殺不過才不到一個時辰,然而就是這麼短暫的時間產生的傷亡人數卻是不低。

  各自收兵退回原有位置後,還是由呂哲這一方的兵卒在打掃戰場,事後統計下來的傷亡數字是秦軍損失起碼在一萬五千以上,呂哲這邊損失也超過五千。

  秦軍的死傷大多是在衝鋒期間遭受幾乎是飽和的遠程攻擊,撤兵時又被攔下三千多人。這三千多秦卒戰死的不多,基本是當了俘虜。

  呂哲這邊損失最多的是殺入秦軍第二道的蘇烈所部,六千人完整出來的不足三千。守衛器械部隊的季布所部和周文所部各自損失了一千左右,倒是梅鋗的弓弩手因為不需要上去接戰並沒有損失。

  一場傷亡比例在三比一的勝利是在準備充分之下產生的,季布、梅鋗、周文等人並沒有將出營的秦軍牢牢地纏住,在主力部隊上來時讓秦軍大部分退了回去,結果說實話也是差強人意。

  沒有放掉秦軍更多的血,在未來這些秦軍必然會再是南下的成員,可惜的是再怎麼不盡人意呂哲也難以再把秦軍吸引出來,揮軍攻營又是呂哲所不願意的,那麼事情到此真的只能對峙到頒詔欽使來了。

  收拾好器械,全軍退回營寨,呂哲倒是沒有將秦軍的俘虜和傷患再次無償的送回,而是命人再次前往秦營喊話,言明互相交換戰死者屍體和傷患,另外也是通知秦軍有咸陽來的頒詔欽使使團到來。

  再次損失一萬七千人,司馬欣手裡的戰力只剩下五萬不到,他很清楚戰爭打到這份上己方不說無力南下,就是想要突圍都不容易了。

  十五萬南下秦軍,先後損失四萬,而這還是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其實損失四萬可以接受,畢竟戰死者數量其實也只有一萬三千人,剩下的都是傷患,除開失去肢體殘廢的那些,有將近兩萬人修養一段時間總能恢復戰力。但是,發生疫病的有四萬病號卻是一個沉重的打擊,無論是對統軍者還是士卒都是。

  司馬欣本來有一套計畫,如果沒有發生疫病的話他的計畫在呂哲率軍前來時還真的有可能會成功。山都方向的兩萬秦軍一直沒有動,這是他一直以來刻意的安排。這個計畫很簡單,卻往往能夠奏效,他本來的策略是在這裡與呂哲主力交戰,而後讓山都方向的兩萬秦軍直接繞過兵堡體系進入南郡腹地肆掠破壞,這樣一來呂哲的腹地有兩萬秦軍橫衝直撞必然會軍心不穩,那時秦軍就會有可乘之機。

  呂哲是率著主力前來了,但是一場突如其來的疫病讓司馬欣的計畫在剛剛執行的時候就不得不中斷,到了這個時候司馬欣的想法是撤軍來日再戰,雖說是損失了一些人手又沒有戰果,可是撤軍回去就不會像待在這裡缺乏藥材又柴薪緊張,等待來日真的是一個非常妥當的做法,也能夠遏制或者治療營中的疫病。

  一連串沒有錯誤的策略因為太多事情的發生讓司馬欣無法真正做主,疫病不是他所能控制,撤兵又沒有得到允許,那麼剩下的只能是拖著互相試探,用保守的防禦來尋找戰機。

  到了這一地步,司馬欣的從現狀和大局上來看策略依然沒有錯誤,鞏固營寨,放棄部分營寨,堅守不出,類似於防守反擊的部署,確實是現下秦軍應該做的事情。但是很顯然?一連串的不利已經讓司馬欣失去部下的信任,因此哪怕是作為主將也不得不做出一些妥協。

  呂哲再次派人陣前搭話,除了交換戰死者遺體、傷患之外,咸陽派出頒詔欽使到來的消息也進行會知。

  交換屍體和傷患自然是沒有問題,只是應該怎麼個交換法值得權商,由呂哲軍來通知咸陽派來頒詔使團卻是讓秦軍上下深感懷疑。

  “屍體可以完全交換。傷患一個換一個對我們卻是不利,我方有敵軍的傷患四百余人,敵軍卻有我方傷患接近一萬……”長史秦雋雖是在說話,神情卻是有點心不在焉?

  實際上也不怪秦雋心神恍惚,包括司馬欣在內的將校們其實都有些興致缺缺。

  算上淩晨的那次,南下秦軍已經吃了三次敗仗,並不是說秦軍沒吃敗仗,而是打輸了的時候對方突然告知有咸陽頒詔欽使前來頒佈呂哲加官進爵的詔書,這實在是……

  “敵軍已經表達出態度,在天時來之前不會再發動進攻。”司馬欣雖然情緒低落倒也沒有多麼頹廢,今次之戰很明顯是非戰之罪。咸陽既然已經有了反應,呂哲又表達停戰,在他想來最詭異的還是關於傷患的交換。

  很明顯,呂哲已經大概知道詔書的內容,同時也決議接受來自陛下的詔書,那麼等於說他們很快就會解除交戰狀態,在這種現狀下互相釋放戰俘、傷患才是合理的,又何須交換呢?

  雖然很令人不愉快,但是估計等天使念完詔書兩軍又該是同一陣營了。前一刻打生打死,結果可能是個“誤會”,哪怕不是誤會也絕對會成為誤會。很可笑,真的。但是他們沒得選。

  “……是我等無能,沒能突破南郡防線。”肩膀上幫著繃帶的涉間低於說了這麼一句。

  “若是軍中不出現疫病……”少艾臉色難看地看一眼涉間,複道:“不然鹿死誰手還不……”

  沒意思,事情都已經這樣了還說那麼多做什麼?各名將校們乾脆就安靜下來。

  沉默的中軍大帳氣氛變得很詭異,不但是中軍大帳,其實秦軍營內倒處也充滿了沉默。

  在傷兵營的李良沉默中帶著一絲絲的歎息,他已經知道昨晚的消息,對於呂哲沒有發信號讓被策反人從中作亂有著很大的不解。

  昨晚蘇烈殺進第二道營寨,秦軍大部分兵力都被調到第三道壁壘設防,後面更是推上去廝殺,導致中軍後營兵力十分空虛。兩翼幾乎是傾巢而出試圖破壞呂哲軍的器械,留在營中的兵力也幾乎是設立在第三道營寨。那時候要是有人……也不用多,只要數十人在後營到處點燃營帳,或者說成功將糧草燒掉,那麼這支秦軍絕對雖說不會遭遇滅頂之災,但是絕對會元氣大傷。

  不知道倒還罷了,知道了從臉上總能看出點什麼,在李良看來自己絕對不是唯一一個靠向南郡的那邊,他所看見臉色不對的人就不下於三十人,只要發來信號事情還是有可為的。可是沒有,應該來的信號從未被發出過。

  剛剛李良又得到一個覺得驚訝的消息,咸陽派頒詔欽使團來了。咸陽派天使來南郡,找的還是呂哲,還有比這個更加值得驚訝的消息嗎?他不清楚天使的目的,不過從呂哲的反應來看,對於呂哲來說應該是一件好事。

  “看來,自家那位靦腆的三弟真的要在三郡站穩腳跟了。”李良暗自揣測。

  共尉是昨天率軍南向,馮劫等從咸陽而來的人自然是在大軍之中,他們第一天只走了十五裡就紮營。

  馮劫不是第一次來南方,對山川地理沒有什麼好奇心。他一路都在思考應該拿出什麼態度來面對呂哲,看了共尉麾下的軍隊後,又聯想呂哲自己率軍能將司馬欣的十五萬部隊抵擋在南郡之外,決定還是以親和為主。

  秦軍南下不利,說實話真的大出秦國朝堂上下的意料,後面的發展更是令人惱火外加始料未及。趙高被召回之後,咸陽宮中君臣兩人發生什麼不得而知,後面包括馮劫、李斯、王綰、蒙毅等大臣倒是被召喚。

  馮劫還能記得當時的情景,趙高也不知道用了什麼花言巧語蠱惑了陛下,竟然讓陛下相信一切禍端都是源自項氏,呂哲雖然自治卻不是大患,再則南下十五萬部隊因為疫病隨時都有滅頂之災,暫時穩定呂哲好使司馬欣所部能夠撤出來。

  用計謀讓十幾萬大軍得以歸回,什麼手段都是可以的,與會在朝臣沒人對這個有什麼意見。讓他們關注的是皇帝提出要使用什麼吞狼驅虎之計的謀略,似乎很有信心能夠驅使呂哲南攻百越東擊項氏(楚)?

  始皇帝是哪來的信心?馮劫不清楚,估計除了趙高之外後面被喊去的朝臣都不明白。不過他們贊同先集結大軍剿滅中原那些死灰復燃的傢伙。

  著重攻略中原本就是秦國立下的戰略部署,派軍南下不過是兩路試探的步驟之一,令馮劫不解的是李斯和蒙毅竟是也贊同那個什麼讓呂哲去與百越、楚人廝殺的吞狼驅虎計謀,而似乎在趙高、李斯、蒙毅的贊同下皇帝更加堅定了。

  始皇帝昏庸嗎?不!馮劫從來都不覺得陛下是一個昏庸的君主,只是近些年來由於身軀差皇帝迷上了術士所說的長生不老倒是真的。

  一個不昏庸的皇帝,趙高哪怕再怎麼舌吐蓮花都不可能蠱惑得了吧?馮劫已經想好了,這一次頒詔定要仔細看看呂哲是個什麼樣的人,搞清楚到底都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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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7 09:49

第0257章 跪?還是不跪?

  中午時分,共尉的部隊抵達戰場北側,新出現的軍隊讓雙方表現出截然不同的兩種心境。

  秦軍原以為從後方前來的是援軍爆發出南下的一陣全營歡呼聲,可是在看到前來的軍隊沒有“秦”字旌旗,靠近了發現走在前面的是南郡特有的藤甲兵,刹那間好像一雙雙無形的雙手捏住每一個秦卒的脖子,歡呼聲截然而止。

  “我留下的後手沒有發揮效果,呂哲最後的部署出現了。”司馬欣哪裡不清楚新來的軍隊是本來要偷襲自己後路,現在大搖大擺的出現並開始駐紮,很明顯是咸陽頒詔使團到來後呂哲的另一種示威。

  新來的軍隊在駐紮,一支舉著“秦”字旗的小隊伍出現了。

  這支隊伍的旗幟與軍隊的旌旗完全不同,那是一種兩面小三角形的旗子,在旗杆頂端有一個圓形類似於帽子般的蓋,旗杆上還會綁上一些綬帶,最特殊的是兩面三角旗會縫著一些五彩的羽毛。

  秦國歷來的圖騰就是玄鳥,這是一種從商朝時期傳下來的圖案,也可以稱呼為族徽。

  還記得當初呂哲初次看見秦軍戰旗的圖騰甚感詫異,他一直以為華夏軍隊的戰旗會以龍為圖騰,可是秦軍卻是用一種褐馬雞作為軍隊圖騰,後面瞭解到那是一種飛鳥紋,有著“不戰則已,戰則不死不休”的含義。

  龍在春秋時期就有相關的圖騰,葉公好龍的典故充分說明了這點。可是呢,到秦一統天下這個階段之前,呂哲後面好奇有問過,似乎沒有誰會使用龍來作為家族的圖騰或是描繪在軍隊戰旗之上。

  使團代表的是皇室,亮出的旗幟圖騰自然是玄鳥,他們是從咸陽來的使團,在共尉派出的兩千兵卒保護下向南面的軍營緩緩而去。

  秦軍營寨中,看著由敵軍保護手持玄鳥圖騰旗幟的隊伍,上到全軍主將司馬欣,下到沒有普通的士卒,他們都有著相同的心境,那是一種悲哀中的憤怒。

  不管是因為什麼,咸陽來人是為了解除他們的窘境是難以更改的事實。一支軍隊需要靠中央使出手段才能脫險,這樣的軍隊骨頭已經算是被打斷了。

  司馬欣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他本以為會是徐岩親率大軍前來解圍,這樣一來軍心士氣必然得到回復,那麼繼續南攻也就有了希望。

  可是……可是……怎麼變成來了頒詔使團?老天啊!來軍隊和來使團是不一樣的,來軍隊哪怕輸得再慘可是中不會使早早南下的秦軍從內心裡被狠狠地砍上一劍,來使團才讓軍隊脫離危險軍隊的腰杆就挺不起來了。

  “這……這、這……”司馬欣之前以為是呂哲軍在胡說八道,現在看見那支隊伍真的出現了,長日以來不順外加現在的打擊,“這”了幾次竟是一口血噴出去,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四十來歲的馮劫算是正當壯年,眼力沒有退化自然是能看見不遠處飄揚“秦”字旌旗的軍營。他看到的秦軍還在冒著煙,那是昨晚蘇烈率軍下進去後大量放火留下的廢墟,離得遠了卻是無法觀察秦卒都是些什麼表情。

  隊伍沒有穿過秦營走直路,他們稍微拐了個彎,看見的是約有三萬的軍隊成為一個半月形正在警戒,而一些兵卒正在打掃戰場,一具具戰死者的遺體被放上板車,傷患則是放在擔架上兩人一組抬下去。

  從遺留戰場來看,剛剛結束的戰事規模不小,列陣警戒的人手持的旌旗是“呂”字,這一幕幕讓從咸陽遠道而來的人們臉色變得非常嚴肅,不少人更是露出了難看的表情。

  自古以來,誰打掃戰場就說明誰是勝利者。很顯然,打掃戰場的是呂哲軍,那麼剛剛結束不久的戰事是呂哲那一方取勝了,咸陽來人會有好臉色才是奇怪。

  馮劫只是看一眼戰場就將目光移開,對於呂哲取勝他並不覺得驚訝,要是司馬欣占優他們也就不會出現在這裡。他終於能看見飄蕩“呂”字旌旗的軍營了,那是一片占地極廣的營地,分佈十數裡的面積稍微算一下就能得出軍隊至少十萬。

  沒走多久,距離差不多兩裡時,馮劫臉色越來越不對,按照道理現在該是號角戰鼓齊響的節奏,那是軍隊迎接天使必要的禮節,可是都已經靠近兩裡了別說號角和戰鼓,甚至根本沒有進行列隊的迎接!

  接近一裡時,馮劫終於聽見了號角聲和戰鼓聲,雖說是接近到一裡才亮出禮節,但是總算有兵卒列隊緩緩而出。他看見的是大約三千步卒出營在轅門兩邊列隊,那些步卒身穿一種從未見過的甲胄,列隊走起路來十分整齊。

  離得近了,馮劫才發現列隊的是一支重甲步兵,兵卒的脖子下有一條鮮紅的領巾,手裡的兵器是不常見的巨劍。秦軍的北疆序列中也有重甲巨劍這個兵種,一般是用來對付草原騎兵,去過北疆的馮劫奇怪的是這些重甲兵的甲胄款式看去很……很特別,光是看就能看出防禦力不一般。

  三千重步兵自然是還沒有練成的陌刀手,不過這些人一直都在操練列隊,現階段倒是適合用來作為迎賓隊伍。

  出來的部隊在列陣,呂哲又穿上那身沒什麼防禦力的獸面吞頭連環鎧,整個人一米九的身高本就挺拔,內穿紅色戰袍又套上那身甲胄,頭盔上的三根羽毛走起路來一抖一抖看著倒是華麗。

  五百名換上紅色戰袍身穿改了款式,類似於唐朝明光鎧的兵卒跟在呂哲的身後,他們手裡拿的兵器叫馬槊,是隋唐時期才會出現的一種多樣化兵器,配合著一身的明光鎧看去威武非常。

  明光鎧是真貨,集南郡三十六個越城折騰了三個月也才造出五百件,不過該是鋼材的金屬被銅質替代,要是陽光充足看去絕對是黃燦燦的一片。

  紅色戰袍?馮劫沒有去注意軍隊有多麼的雄壯威武,他重視的是戰袍改為紅色而不是秦軍歷來的灰色或黑色。

  對於旗幟的變動在某些方面來說無傷大雅,因為旗幟想要改動花費的成本並不大,但是戰袍改制可是一件大事,更換戰袍一改就是全軍皆換。

  馮劫所知,呂哲麾下兵力該是有二十五萬左右,也有呂哲麾下兵力超過三十五萬的說法。不管呂哲到底有多少士卒,戰袍改制起碼是動輒數十萬件的事情,要是再加上必要的儲備,達到上百萬件的數量也不使人覺得意外。那麼這要耗費多少?

  更換戰袍的工程量巨大,更是有很重大的政治意義,馮劫必需要思考一件事情,呂哲是為了突出精兵的與眾不同讓少部分軍隊穿紅色的戰袍,還是起了更換麾下全部士卒戰袍制式的念頭!

  其實已經站定了在看頒詔使團接近的呂哲心裡也有一種道不明複雜的情緒,他想起了當初在咸陽宮的一幕幕,那時候馮劫還不是御史大夫,李斯、蒙恬、王綰、姚賈等重臣坐下始皇帝下首,他們對當時跪在殿末的自己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不屑一顧。現在呢?曾經不屑一顧的馮劫很遠就在認真的打量自己,那眼神裡有著很多很多的含義。

  沒有什麼狗血的報復感之類的,呂哲就是覺得世事無常罷了。按照禮節他得在使團接近的時候迎上去,至於什麼跪迎天使之類的倒是沒有這種規矩,他只需迎上去半傾斜向前雙手供禮,然後說一些迎接天使該說的話而已。

  在營外沒可能耽誤著客套許久,其實雙方心知肚明之下也用不著多餘的客套,他們在眾多列隊軍士的擁護下緩緩來到中軍的大帳外。

  既然都出迎了,那就是代表呂哲願意接旨,但是從擺場上也讓馮劫明白呂哲沒可能無條件的屈服。

  “征南中郎將、少上造——呂氏哲接旨!”馮劫雙目銳利地看向呂哲,竟是在帳外就頒佈始皇帝的旨意。其實吧,他算是看清楚呂哲根本不會搞什麼大張旗鼓,那麼也就不可能當著全軍頒佈始皇帝的旨意,以其形成在帳內頒佈的局面,索性也就沒進去就來個意外之舉。

  突如其來的頒旨讓正想要親人入內的呂哲愣了一下,不過倒是很快回過神來,他也目光銳利地看向馮劫。

  在秦時,人們需要下跪的場面不多,跪天、跪地、跪父、跪母、跪師,遭遇官員沒有犯法是拜不是跪,朝臣對於皇帝也只有在特殊場合才應該下跪,不然也就是只是彎腰的拜。

  歷來接旨都要下跪,無論對誰都沒有例外。呂哲跪不跪?自然是要跪。但是帳內跪和帳外跪是不同的環境,所產生的效應也會變得不同。

  馮劫必需讓呂哲在眾多士卒前面跪下接旨,這是一種政治上的需要。呂哲當眾一跪,那麼所產生的效應絕對不是那麼簡單,這是一種臣服。為之效命的物件臣服了,那些士卒們會有什麼想法?

  呂哲很清楚馮劫打的是什麼主意,他銳利的眼神也根本沒有嚇到馮劫,兩人就這麼一個高舉詔書一個負手站立,互相用銳利的眼神長久地盯著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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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7 09:49

第0258章 猶如兒戲

  呂哲跪下接旨,則在場將士都需要一同跪下,不然主上都跪了屬下不跪算什麼事?

  氣勢可升不可衰,若是全跪那等於流的血成了沒有意義。再則,將士中幾乎全是六國遺民,他們會因為這一跪而覺得是屈服,以後想要再與秦軍交戰首先底氣上就會有不足。

  什麼能伸能屈方為大丈夫,什麼能忍人所不能忍才能成為梟雄,什麼小時不忍則亂大謀,在某些時候真的不好判斷。呂哲很清楚現在不能“屈”也不能“忍”,要是真的跪了才是真正的亂了大謀。

  在場的人,特別是那些將領,他們全部停頓呼吸看著自己的主上。

  在這一刻,一個選擇將決定很多事情,有些人懂得必要的時候屈服是一種策略,但是更多的人根本不會去想那些。

  他們心情緊張地看著主上,要看氣魄,要看意志。一個人的氣魄決定能否成事,沒有強硬的意志則絕對無法成就大事,他們要知道自己追隨的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沒有足夠的氣魄和意志遵行自己的選擇。

  馮劫也是萬分的期待,他不斷地祈禱呂哲一定要跪下接旨,因為那關乎到一種氣勢的爭奪。只要呂哲當眾一跪,他來頒詔的目的就算成功了一半,接下來的事情也就好辦了許多。相反,若是呂哲抗拒下來,那麼預料中最差的結果也就出現了。

  一念可改變未來,一事能決定天下大勢,重要的歷史時刻往往是發生在不起眼的瞬間。

  擁有三郡的呂哲屈服,哪怕是虛情假意的屈服,只要呂哲率先一跪,隨後在場將士再跪,事情將會是不跪所截然不同的局面!秦國有一百種手段依靠這個優勢來進行佈局,他們善於使用的政治手段也會花樣百出,隨後各種滲透會隨之而來。

  不跪?秦國也有另一種方式來進行處理。

  “呵!”不是冷哼,是很純粹的一種“笑”,呂哲眼神不再銳利,他扯了一下嘴角掀開帳簾邁步走了進去。

  刹那間,馮劫的眼眸收縮了一下,他環顧像是集體鬆了一口氣的人們,高舉的旨意緩緩放低,竟是也跟隨邁步走進大帳。

  帳內的呂哲已經坐上了主位,他看著邁步進來的馮劫沒有說話。

  馮劫也注視著呂哲。

  兩人再次對視的時間並不久,呂哲請馮劫坐下,道:“御史大夫遠道而來,可要先去見見司馬欣?”

  馮劫並沒有依言而坐,他盯著呂哲一字一蹦:“你!真!的!要!造!反!?”

  “造反?”呂哲突然“哈哈哈”一陣大笑,“殺敗北侵百越,攻伐不臣之賊,哲先後將秦字大旗插上黔中郡和九江郡,數十萬大軍旗幟沒變戰袍沒換,哲像是在造反嗎?唔!?”

  不等馮劫說話,呂哲又喝:“哲在南方等待陛下旨意,等了九個月,等來的是殺氣騰騰的大軍!”

  馮劫截斷:“你若沒有反叛之心,為什麼南郡穩定之後不前往咸陽覲見陛下。後面私自建軍,廣建堡壘防禦,擁兵數十萬。陛下大兵前來,你要是沒有造反,為什麼要率軍抵擋!”

  “好笑!殺氣騰騰而來,哲該束手就擒,被押解著砍掉腦袋?”呂哲悠悠地問。

  現在可還沒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這句話,不過也容不得臣下率軍攻殺君主的大軍。

  兩人說的那些話對已經發生的事情根本沒什麼實際意義,不過又是一個氣勢上的爭高低,好在接下來的談話中取得主動。

  現在要是儒家獨尊的年代,兩人的對話不會是那樣,可偏偏現在是百家爭鳴末期,馮劫說不出“陛下要殺你,你就該束手待死”的話。是個人就有求生的欲望,有條件有實力又有誰願意死?當初惠王要殺商鞅,有條件反抗的商鞅不也是經過一場戰爭。任誰想來,能搏一下沒人願意束手待斃。

  “說吧,你是真的要造反嗎?”馮劫直接問。

  太過直接的話倒是讓呂哲愣了愣,他有想過要造反嗎?說句天地良心的話,他還真的沒有特意想過要造反,會造成現在這種局面是一直以來被局勢牽著走。

  呂哲的表情被馮劫捕捉住了,這位御史大夫也心裡忍不住一陣訝異。那一瞬間的愣神不會是偽裝,馮劫能看出呂哲是沒想到會走到這一步?

  先是讓翼枷帶著幾名武士進來,呂哲讓他們站立在主位的周邊,而後才看向馮劫。

  “御史大夫,還是直接頒佈旨意吧。”呂哲的神態有些恍惚,他說完十分乾脆的在主位上改屈膝而坐變成跪姿。

  這樣一來倒是讓馮劫有些陰晴不定了,要是帳內只有兩人,他有機會趁呂哲跪下時一舉剁下呂哲的腦袋。可是呂哲太小心了,叫了幾個人進來才跪下。

  剛剛呂哲的神態絕對不是偽裝,馮劫懷疑呂哲是不是被什麼人挾持,又或者事態有什麼不對。

  要說挾持,數十萬六國遺民的意志算不算?呂哲不可能帶著數十萬對秦國有怨恨的人去多麼忠心地效忠秦國,這就是為什麼會走到這一步。

  那句“奉天承運,既壽永昌”是秦時詔書的開場,到了秦之後的朝代應該是“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詔書的格式為四字一併,這也符合春秋以來的“言”。

  “奉天承運,既壽永昌:繼往攻南,勝而得黔,利在國家,功澤於民,朕心悅之,……,晉征南職,賜徹候位……”

  呂哲還是很認真在聽的,始皇帝的詔書先是肯定了重新奪回被百越滲透的黔中郡,幾“並”的讚揚之後是一陣雷霆,痛斥不尊規矩等等,不過總得來說皇帝原諒了,現在國家是用人之際,封征南將軍,進爵徹候,重建南疆軍團,揮軍攻擊百越,配合中原軍團攻打楚地……詔書就算是完了。

  哦,最後可沒有“欽此”這個尾音。完了就是完了,顯得極為乾淨俐落。

  馮劫念完詔書,呂哲該高昂聲回一句“臣接旨”,至於什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完全就沒這一個套路。

  重建南疆軍團?呂哲對這個沒什麼意見,咸陽愛怎麼改就怎麼改,他不自稱就可以了。但是揮軍繼續攻擊百越,又要協同徐岩的中原軍團攻打楚地,這個就有的思考了。

  事實上,呂哲在接下來也需要幫助吳芮擊退四氏聯軍,攻打項氏也是勢在必行,所以遵循旨意並不矛盾。

  馮劫將聖旨給向前的翼枷,呂哲拿在手中的時候又看了一遍。

  看完後,呂哲再次請馮劫坐下,沉吟了一下問:“重組南疆軍團,哲有些事情需得問清楚。”

  馮劫心裡面還是挺怪異的,他沒想到呂哲真的會接旨,而對詔書似乎也沒什麼意見。他有些沒搞清楚這都是怎麼回事,聽到問話,答:“請呂侯直言。”

  “重組軍團,國家給予物資、人力嗎?”呂哲說完不待馮劫回答又問:“陛下會派各郡郡守麼,三郡之地的各要職呢?攻打百越應該在什麼時候,打到什麼程度?配合征東將軍攻打楚地,需要出兵多少?”

  越來越怪了,馮劫也是歷經風雨的人,之前若說還能對呂哲猜測一二,現在卻完全看不懂呂哲是一個怎麼樣的人了。

  “最後……”呂哲竟是有那麼點期待,又有很明顯的忐忑不安:“陛下可真的不怪臣,若是臣依詔書行事,不會有滅頂之災?”

  “……”開什麼玩笑,事情都這樣了,怎麼可能一筆勾銷,要真的是那樣國家法度豈不崩壞。馮劫覺得奇怪的是呂哲該不會真的是傻子吧?他認真的看了幾眼,呂哲的表情真的看不出是不是偽裝,而這恰恰是最怪異的。

  “重組軍團,呂侯自行籌措。南郡、衡山郡、蒼梧郡三地郡守可由呂侯推薦,長史則由中樞指派。”不是馮劫智商低,但是他真的是有些懵了,說到這看了看呂哲,發現呂哲表情沒變,這才繼續往下說:“攻伐百越越快越好,完成屠睢上將軍未完成之使命,拿下嶺南。配合征東將軍……”

  從頭到尾呂哲的表情都沒有變一下,他等馮劫說完,像是傻瓜一樣的問:“全部照做就不會被陛下清算?”

  馮劫要不是見呂哲問得認真,他真的以為自己在被戲耍。

  “也就是說,重組軍團我要自籌,還要一力攻打百越的同時配合中原軍團?”呂哲終於變臉了:“哈哈!這是將我逼反啊!”

  太突然的變化讓馮劫錯愕了一下,他倒也沉得住氣:“若是有什麼需求,呂侯可上書,陛下自然是會斟酌處置。”

  擺了擺手,呂哲笑得比較坦然:“你我也不用再自欺欺人。哲若是沒有料錯,陛下的封賞以及旨意已經昭告天下。其它且先不說,哲奉上諭攻打楚地必定已經天下皆知。”

  這是必然的,秦國派出頒詔使團之後會有運作,使出言論計謀是最簡單最有效的方法之一,說呂哲重歸秦國又要攻打楚地,無論是不是真的新楚都不得不防。而恰恰呂哲還真的非打項梁的十五萬大軍不可,等於是坐實了奉命討逆的傳言是真的。

  “哲詔書已經接了,不日將會率軍討伐項梁。”呂哲顯得很平淡。

  “呃?”馮劫還等著討價還價呢,又得到一個始料未及的答案,這下是真的完全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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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7 09:49

第0259章 連環局

  是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

  呂哲沒有時間將司馬欣所部吃掉,退兵已經成為現實的情況下,有頒詔使團的到來其實無論詔書說的是什麼都是一件好事。

  秦國可還不清楚項梁率軍十五萬兵逼廬江郡的事情,他們更加不瞭解呂哲如果不撤兵背後就要遭受威脅,只會覺得呂哲在妥協,而且是那種勝了幾次之後做出的妥協。

  還沒有完全履行職責的馮劫覺得事情非常不對勁,他主動請辭想要仔細的想想。

  詔書並沒有將所有部署說出來,至少司馬欣所部會留在南郡成為南疆軍團的一部分這件事情馮劫還沒有對呂哲提起,他帶著迷惑不解離開了,五百人的隊伍大部分被留在呂哲營中,只帶著十來人前往司馬欣的營寨。

  司馬欣所部殘了,短時間內絕對不可能恢復戰力,這事頒詔使團在出發前就被中樞認定的事情。始皇帝派人傳旨的同時已經在關中等秦國還有控制力的郡縣發佈第二輪的徵兵令,三個月內又要抽調至少三十萬的青壯補充中原軍團。

  在咸陽的預料當中呂哲接旨的可能性只有不到三成,接旨的話就讓司馬欣所部併入南疆軍團,司馬欣也將成為南疆軍團的次將,不接旨的話那就算了,司馬欣所部毀了就毀了,反正一支有疫病的部隊也不可能退到三川郡,至多就是停在南陽郡,一年之內這支部隊存在於不存在沒什麼區別。

  疫病啊!大規模的傳染性的疫病!一時半會根本不可能讓生病的士卒恢復過來,甚至說能不能治還是一個未知數。

  呂哲要是接旨,那麼就不能拒絕司馬欣所部併入南疆軍團,治療發生疫病的士卒成了呂哲的責任,而秦國也算是留下這麼一支部隊監視呂哲。

  可能很多人會覺得奇怪並且不以為然,覺得接旨和留下一支有威脅的部隊不是一回事,但是事實上從接旨的那一刻起,呂哲還真的無法拒絕將司馬欣所部併入南疆軍團,因為從法理上來說他“又”成了秦國的將領,那麼司馬欣所部待在南郡又有什麼不對?既然沒有不對,是個人就會想要掌控在可控制的範圍,有什麼比讓這支部隊成為下屬更合適的理由嗎?

  一個政權想要算計人不會只有一套方案,最後要是呂哲拒絕司馬欣所部合併進南疆軍團,那該怎麼攆這支部隊走?好吧!哪怕是攆了,司馬欣所部不動彈,是不是又該重啟戰端?又開打了,咸陽都放棄這麼一支殘軍了,還會有更壞的結果嗎?

  很複雜也很簡單的事情,通俗點就是“我都丟了,要丟掉的東西能起到作用也好,不起作用也好,該損失的就損失掉”,冷酷外加只有冰冷冷數字的安排,這就是國家。

  偏偏呂哲沒時間耗了啊!他接待完頒詔使團已經秘密命令部隊做好拔營的準備,一旦監督完司馬欣所部退兵他們也要馬上向廬江郡進發。

  馮劫到了秦營時,他敏銳的發現營中的氣氛很……很慘澹?

  是的,就是慘澹。每一個秦卒都是一副垂頭喪氣的摸樣,他們像是被打折了脊椎那般走路都無法挺直腰杆。

  本來哪怕士氣低迷都不至於會這樣,可是偏偏咸陽派來了頒詔使團,剛才又聽見呂哲軍齊聲的大喊,說是呂哲晉升征南將軍、進爵徹候,將士們認為是自己的無能才有這個結果。

  “中樞封賞敵軍主將以換取自己的安全撤兵”這是明擺著的事情,無論是不是疫病致使這樣的結果,對於一支軍隊來說還有什麼比這個更加令人羞愧的嗎?還能挺直腰杆那才是奇怪了啊!

  馮劫見到司馬欣時,司馬欣才剛剛從昏迷中醒來。

  司馬欣見到馮劫立刻掙扎著爬起來,慘白的臉有著一種羞愧欲死的表情,顫聲道:“欣無能,實在愧對陛下……”

  是不是無能不知道,但是愧對陛下是肯定的。馮劫對司馬欣沒有半點好臉色:“左次將,跪下聽陛下口諭。”

  司馬欣沒有讓人攙扶,他是顫抖著自己爬了一會才跪下去。

  “陛下口諭,責令司馬欣所部併入南疆軍團。”馮劫很快說完,複問:“明白嗎?”

  “什……什麼?”司馬欣不明白。

  “哼!你部已經被從中原軍團的編制中調走,將要併入呂侯的南疆軍團。”馮劫看司馬欣滿臉的不解心裡真的瞧不起這麼個無能又愚鈍的傢伙,直言道:“日後你是南疆軍團的次將。陛下命你率軍在呂哲身邊,一是親自監視呂哲,二是監督南攻百越以及配合中原軍團攻伐楚地。”

  司馬欣懂啊,可是呂哲不是傻子,怎麼可能接受這樣的事情?他有些目瞪口呆的看著馮劫,喉嚨變得乾澀,試探:“呂……呂侯?”,始皇帝封的徹候,說什麼都不能指名道姓,“併入南疆軍團的時候,呂侯?”

  馮劫搖頭,“這件事情還沒有跟呂侯說起。”他自己找了個位置屈膝而坐,“你且先將戰事的經過一一道來。”

  也沒多麼複雜,司馬欣將前鋒過來攻打兵堡和一些野戰的經過描述出來,等說到今天淩晨又打了一場雙方超過十萬人的大戰時,馮劫臉色突然一變。

  “今天淩晨?”不得不變,馮劫可是在共尉軍中待了差不多兩天,呂哲明明已經有接旨的意向還設局打了一場大戰,不得不讓他進行推敲。

  “是。淩晨一戰,我軍傷亡兩萬餘人,敵……這個……”不能再稱呼敵人了,司馬欣又一時不知道該怎麼稱呼,索性直接稱呼“呂哲軍”,頓了頓似乎是在思索:“他們該是損失五千不到?”

  動容了,馮劫無法不動容,中原軍團的士卒大多是徵召兵,是那些有打過統一之戰的老兵,各伍、什、屯、百將、軍侯等等中下層軍官幾乎都是歷經數十戰,這樣的軍隊哪怕高層無能也不至於全軍軟弱。損失兩萬隻對呂哲的軍隊造成不到五千的傷亡,那豈不是說中原軍團要弱于成軍不到一年的呂哲軍?

  “這個……我軍受於疫病影響,軍心士氣低落。再則,昨晚敵軍設下堅厚的防禦,他們又有超乎我軍的器械部隊、弓弩部隊……”司馬欣越說聲音越小,他的解釋很蒼白,畢竟輸了就是輸了。

  除開山都那邊從來沒有參戰的兩萬,這邊營中僅剩戰力四萬不到,有四萬染上疫病的士卒,又有近萬傷卒,馮劫聽完倒是鬆了口氣:“還有十一萬……”

  “不是這麼算的。”司馬欣不能不說實話,要是馮劫誤判可是大事,他說:“染上疫病死亡率很高,每日病死的士卒有數千,疫病海災不斷的傳染,誰也說不清楚最後會剩下多少人。”

  馮劫一聽就懂了,不過他倒是沒有什麼表示,淡淡說:“你上告請求的藥材已經送達南陽郡的治府,戰事已經停止下來,三五日便會運抵營中。有了藥材……”說到這他想到了什麼,表情非常奇怪:“呂侯軍中沒有疫病?”

  司馬欣十分的茫然,他幾次兩軍之間的小規模試探的時候派出有疫病的士卒交戰,其實就是想將疫病傳到呂哲軍中,可是半個都過去了,也不知道是呂哲封鎖嚴密還是真的沒被傳染,確確實實是沒有探查到呂哲軍中爆發疫病的消息。

  “我只確定一件事情!”馮劫萬分的嚴肅:“你率軍前來時,呂哲果然還是各處駐軍都插著‘秦’字旗幟,麾下士卒穿的是秦制式戰袍?”

  這件事情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司馬欣回答倒是沒有遲疑。

  “難以理解……”馮劫想到了趙高,這位中車府令說的一些話現在看起來也並不是沒有根據,已得知的探報確實已經證明諸多謠言是出自項氏手筆,現在又從司馬欣這裡明確知道呂哲在此之前一直沒有改換旗幟:“這裡面的文章你且先不用管。”

  司馬欣也沒力氣去管了,事情變化太大,前一刻還是拼死拼活下一刻就要成為呂哲的部下,而且是那種率軍監視監督的那種部下,他懷疑呂哲根本不會像泥偶任人拿捏。

  馮劫也無需解釋太多,中樞既然有這樣的安排肯定還有後續的佈局,司馬欣只需要聽命行事也就足夠了。

  “那……欣現在派人將山都那邊的兩萬部隊調回來?”司馬欣問。

  馮劫是頒詔欽使,他怎麼可能干涉司馬欣怎麼指揮。其實他聽完司馬欣的部署後也覺得實在是時運不濟,要是沒有疫病肆虐司馬欣的佈置還真的有成功的可行性,不過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你且整頓軍隊,向各職僚轉達陛下的旨意。”馮劫說著站了起來,他根本不會在這裡停留多久,還要回轉前去求見呂哲,將一系列的事情儘早辦完。

  馮劫離去,司馬欣腦袋裡卻是一片混亂,他真的是無法理解情勢怎麼變得這麼難以理解?

  而似乎,司馬欣仔細思考了一下,不到一年能建立這種局面,無論從哪一方面看來呂哲都不是一個傻子,他既不明白呂哲為什麼會接旨,也無法猜測馮劫要做的事情能不能達到目的。

  另一邊,呂哲得知司馬欣所部會併入南疆軍團時,他看著說出這個消息的馮劫,一臉的驚訝、無語、困惑……反正是沒搞懂,一時間臉色不斷變換十分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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