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幻想] 劍出華山 作者:血沃天涯 (已完成)

 
moro084 2018-11-6 12:12:0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42 59379
GGCMEAT 發表於 2018-11-6 14:32
第三百四十九章尚缺良配

  水軍主帥座艦艙房內。

  「吆……連贏三把,普六茹兄今天的手氣不錯哦!」

  石之軒一手將桌上的象牙骨牌撥開,一手將一小堆銀錠推到楊堅面前。

  楊堅客氣道:「承讓,承讓……」旁邊湊伙的兩人是他家將,連忙開始洗牌。

  不怪兩大將軍閒極無聊,實在是北齊才從淮南兵敗,大半水陸軍力如今仍集中在淮南,面對大周的進攻,處於被動防守狀態,且調兵遣將還拖拖拉拉,根本不曾派遣艦隊來黃河阻截大周水軍。

  沒機會一睹此時代的大型水戰,石之軒亦頗感失望。

  獨孤伽羅推門進來,瞧了一眼不務正業,硬拉著楊堅耍骨牌的新晉『劍神』「裴矩」,不由暗暗不忿:瞧他這散漫模樣,如何做的了一軍大將,也不知陛下怎麼就對他恩寵有加?

  石之軒拿起骰子,準備開局,一邊閒話道:「聽聞普六茹兄少時曾在庵堂長大,不知是佛門哪一宗的師太如此有愛心?」

  楊堅不動聲色道:「裴兄怎麼突然問起此事?」

  石之軒道:「在下隱約記得,關中的尼姑庵都跟『慈航靜齋』牽連不清,想來普六茹兄是與『慈航靜齋』淵源匪淺吧?」

  獨孤伽羅冷哼道:「裴將軍此言何意?」

  楊堅勸阻道:「誒……伽羅不必多心,裴兄並無以此脅迫我等之意!」接著面露苦笑,「這事放在以前宇文護當政之時,也是在下的一張護身符。

  可如今陛下禁佛……裴兄切莫四處提及此事,否則在下一家勢必吃不了兜著走!」

  石之軒一邊擲骰子,一邊擺手道:「普六茹兄放心,在下並非多嘴之人,況且此事陛下該當心中有數,卻仍重用你,可見陛下既往不咎。

  在下之所以提及此事,乃是聽聞慈航靜齋每二十年便有一代聖女入世修行,憑普六茹兄與『慈航靜齋』的關係,是否知曉這代聖女何時下山行走江湖吶?」

  楊堅奇道:「裴兄打聽這個幹什麼,莫非裴兄……」

  石之軒大言不慚道:「有道是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在下年近二十,至今尚缺一良配!」

  楊堅夫婦一齊愕然,片刻後獨孤伽羅才似笑非笑道:「靜齋傳人雖說入世修行,然而終歸是要回山落髮,遁入空門……裴將軍若想娶靜齋傳人為妻,是否打錯了算盤?」

  石之軒一邊摸牌,一邊淡淡道:「誒,嫂嫂此言差矣!

  姻緣之事,誰也說不準,萬一靜齋傳人見到在下,與在下密切*交*流之後,為在下的內涵和真心深深打動,再也捨不得出家了,在下不就可以抱得美人歸了麼?」

  獨孤伽羅無語望天,楊堅樂道:「那在下可要拭目以待了!

  不過,近兩年為了避嫌,在下與靜齋極少聯絡,如今並不知曉靜齋傳人何時下山,但以上代傳人回山的時間推算,該是今後這一兩年之間。

  哈……指不定就是明天或下個月,裴兄可要早早準備好了!」

  石之軒眉頭一挑,饒有深意道:「到時還要勞煩普六茹兄引見一番……」

  楊堅目光一閃,承諾道:「一定,一定!」

  石之軒忽而道:「依陛下的性子,若是吞滅齊國,定要繼續禁絕佛道,掠取無數佛寺的財富及人丁,以供伐陳之需……

  在下猜測,如此逼迫太緊,恐怕終會惹得佛門狗急跳牆,屆時靜齋傳人想不入世都不行了,那在下的機會可就來了……哈哈!」

  說到最後,竟美滋滋的自顧自笑了起來。

  楊堅夫婦的臉頰一齊抽了抽,對視一眼,不由露出一個氣悶的表情——佛門根基損毀得太厲害,相對應的對楊家的支持可就越發無力。

  石之軒看在眼中,心中暗暗竊笑,手上一翻骨牌,大呼道:「吆喝……我時來運轉了!」

  …………………………………………………………………………

  北齊嵩山,少林寺。

  山林幽亭,帝心尊者與智慧大師相對而坐,各自瞑目凝思。

  「咚咚咚……」

  寺內銅鐘按時響起,聲波悠揚,遠遠傳出。

  智慧大師雙目緩緩睜開,如夢初醒,喟然歎道:「暮鼓晨鐘,何其空靈,可惜我二人正在為紅塵俗世迷茫頭痛!」

  帝心同樣睜眼,卻綻放炯炯神光,銳利如刀,聲音從未有過的冰寒,「大周皇帝魔念入心,罪惡深重,如若不能及時幡然悔悟,棄惡從善,貧僧唯有行那怒目金剛降妖伏魔之事了!」

  智慧大師既不贊成,也不反對,似乎默認此議。

  片刻後,道信大師從寺中來到亭中,落座後輕歎道:「剛剛收到消息,周軍踏入齊地,長驅直入,進逼河陰大城(河南孟津東北,洛陽防禦圈的外圍城池之一)。

  宇文邕還親自下旨,整肅軍紀,大軍沿路禁止伐樹、踐踏莊稼,違者軍法從事……

  兩國混戰由來已久,百姓早習以為常,並不排斥周軍,再有宇文邕嚴肅軍紀,恐怕民心並不在北齊……」

  智慧大師微微頷首,復又搖頭歎道:「哎……宇文邕雄才大略,仁義愛民,若非……,未嘗不能任他一統天下!」

  帝心眼簾微闔,喃喃道:「如此魔念深重,越是雄才大略,就越不能坐視他一統天下!」

  道信撇撇嘴,沉吟道:「咱們如何行事,還得看宇文邕今後的舉措,若他吞併北齊之後,繼續毀寺禁佛,我等唯有……

  只要他迷途知返,不再毀寺禁佛,就算扮旨限制佛寺及僧眾的規模,老禿我也忍忍罷了!」

  聞言,帝心面無表情,智慧則微微頷首贊同。

  帝心忽而道:「若是咱們三個一直窩在北齊,恐怕那些人束手束腳,在宇文邕手下就更是不堪……

  也罷,咱們還是去南方靜觀其變吧!」

  道信、智慧一起點頭。

  …………………………………………………………………………

  「陛下有旨,先登上城頭者官升三級,賞千金……」

  一黑甲大漢乘在馬上,高舉佩劍,運足功力,向著前方高聲喝道,一遍又一遍的重複,以此鼓舞士氣。
GGCMEAT 發表於 2018-11-6 14:32
第三百五十章傻缺

  視線落處,密密麻麻的黑甲步卒沿著雲梯攀向河陰城頭,喊殺聲浩浩蕩蕩,直衝雲霄。

  然而城頭守軍不斷拋下的滾木礌石,潑下的滾燙糞汁,乃至居高臨下攢射的勁箭,用盡一切殘酷無情的方式打擊著攻城步卒……

  不斷有士卒從雲梯或城頭慘呼著跌落城下,摔得粉身碎骨。

  兵家征戰,慘烈無有過於蟻附攻城者。

  「陛下有旨,先登上城頭者,官升三級,賞千金……」

  黑甲大漢又一次大聲呼喊。

  「嗖!」

  厲嘯破空從城頭爆開,一溜黑星眨眼已至面門。

  黑甲大漢面色大變,呼喊戛然而止,單憑勁箭的速度及破空聲,已知此箭乃第一流高手蓄力所發,所攜勁氣絕非他所能抵擋,忙不迭翻身躲避,同時氣灌手臂,揮劍格擋。

  「叮!」

  劍刃斬中箭矢鋒尖,爆出一溜火星。

  大漢渾身一震,然而還不待他心生慶幸,箭矢略一偏折,攜著殘餘勁氣,「噗!」的鑽進他的左肩胛。

  悶哼聲中,大漢跌下馬去,嘔出一口鮮血。

  河陰城頭上爆開震天喝彩聲,一位身著大將盔甲之人滿意一笑,放下強弓,不動聲色的活動了一下稍稍酥麻的手腕。

  後方指揮台處,宇文邕將此幕收歸眼底,不由臉色一冷,向台下左右靜靜候命的諸將呼喝道:「哪位將軍識得剛剛那發箭之人?」

  好半響,騎在馬上的諸將面面相覷,卻無一人能夠回復,非是目力不及遠,沒看清對方的長相,而是實在不認識那人……

  正當宇文邕不耐煩之時,旁邊與尤楚紅並騎而立的石之軒提醒道:「陛下,此等上將,絕非籍籍無名之輩,所用弓矢該是刻著獨家字號。

  只消派人去將箭矢取來,自可知曉此人姓名!」

  宇文邕頷首道:「言之有理!

  來人啊,去將那箭矢取來……」

  自有親近侍立的騎卒領命,立時疾馳而去。

  衛公宇文直道:「皇兄,何必管那人姓甚名誰,反正等會兒破城之時,臣弟必將那人六陽魁首奉上,讓皇兄一解心頭惡氣!」

  宇文邕嘴角肌肉微微牽動,一口氣噎在胸中上不來,強忍著狠狠瞪向宇文直的衝動,只是面無表情的瞭望著前方酣戰的城頭。

  原本他詢問那人姓名,是憐惜那人一身武力和箭術非比等閒,準備瞧瞧是否有可能收歸麾下,然而給親弟弟宇文直這麼一說,搞得好像是他心胸狹隘,毫無容人之量。

  最讓宇文邕有苦難言的是,此刻那人還是敵人,他總不好當著眾將領的面大肆誇讚敵人,說自己看重敵將吧?

  真要這般說了,不僅打擊己方士氣,還會讓諸將心生不忿……宇文邕不是宇文直那沒腦子的蠢貨,還沒那麼傻!

  站在宇文邕不遠處的阿史那柔然同樣香腮抖動,卻是強忍著才沒笑出來,忙不迭抬起黃紗水袖擋住朱唇瓊鼻,露在外面的大眼睛和精緻睫毛撲閃撲閃,美態驚人。

  可惜眾將領都將注意力集中在前方的攻城激戰上,除了左側閒極無聊的石之軒偶然瞧見之外,再無人觀賞到此幕。

  似乎覺察到石之軒放肆的目光,阿史那柔然側頭狠狠瞪了他一眼。

  石之軒毫不示弱的反瞪回去,臨了轉頭前還眨了眨眼,放出一波自以為能量十足的電力……

  忽覺小腿一痛,似被人狠狠踢了一腳,石之軒扭頭看向緊挨著自己的尤楚紅,卻見尤楚紅慢慢收回玉足,放入馬鐙,同時目露嗔怪的盯著他,似乎在說:敢調戲皇后,你不要命了!

  石之軒故意瞪大眼睛,露出疑惑之色,表示: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尤楚紅瓊鼻一皺,似乎準備冷哼一聲,但思及周圍眾將領皆是武功高手,耳目聰敏,不好惹人注意,只得作罷,但仍狠狠瞪了石之軒一眼……

  另一旁的宇文直不經意間扭過頭來,正巧瞧見二人眉來眼去的一幕,不禁暗暗嫉恨:尤楚紅你個尖人,難怪這些日子對本公的殷切視而不見,原來是勾搭上「裴矩」這虛偽小人!

  越看「裴矩」清秀英俊的面龐,儒雅飄逸的氣質,宇文直越是憤恨。

  他雖然向來自負,但也知道自己身具胡人血統,又不喜讀書,因而在長相和氣質上遠遠遜色於「裴矩」這等名門士族的翩翩公子,自然不及「裴矩」討女*人*青睞。

  就連胡人一向自詡不凡的武功,他也同樣沒有絲毫把握勝過宇文邕金口玉言冊封的這位大周『劍神』。

  氣悶許久,宇文直忽的眼珠一轉,暗暗咬牙:戰場刀劍如林,任你何等高手也難以自由騰挪,不比江湖決鬥那般進退隨心,等下……

  一念至此,宇文直大大方方的扭頭看向石之軒,故作豪爽道:「裴將軍,皇兄敕封你為大周第一高手,單打獨鬥,本公自知絕非你的對手……

  但是,戰場廝殺,萬軍之中取敵將首級的本事,本公可不服你!

  等下城破之後,你我比試比試,看誰先摘得剛剛那敵將的首級獻於陛下面前,如何啊?」

  此言一出,眾將領齊齊轉頭看向宇文直、石之軒二人,卻都目光閃爍,各懷心思。

  「這……一切由陛下定奪!」石之軒面上遲疑的看向宇文邕,心頭暗暗鄙視宇文直:你個傻*缺,自己蠢也就罷了,還非要拉著別人跟你一起蠢?

  果然,宇文邕臉頰再次抖動了一下,徐徐深吸一口氣,忽而哈哈笑道:「也好……皇弟既有此建功立業之心,為兄甚是欣慰,就為你二人做個公證人!」

  說著解下腰間懸著的一塊兒極品玉珮,舉在手中,「這麼著,等會兒你們二人誰能取得那敵將首級,朕就將此玉珮賜予他,另外還重重有賞!」

  宇文直迫不及待的大聲應道:「臣弟遵旨!」目光挑釁的看向石之軒,卻掩不住其中若隱若現的陰翳。

  「微臣遵旨!」石之軒跟著淡淡道,心中更是鄙視宇文直:見過傻的,沒見過比你還傻的,這都將親哥哥噁心得一改初衷,準備藉著我的手狠狠打擊你一次……

  當然,宇文直打的什麼小算盤,石之軒同樣門清兒,更準備藉此反過來給他一個教訓。

  ……………………………………………………………………………………

  河陰城內太守府正廳,二十餘文官濟濟一堂。

  除了鬚髮花白的太守高冀端坐主位,閉目冥思之外,其餘文官都忍不住在大廳中走來走去,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聽著從城外遙遙傳來,仍自清晰無比的喊殺聲,不止一個文官不斷念叨著:「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

  河陰城防守兵力雖足,卻在數日不休的攻防戰之中損失極大,如今城破在即,可他們都知道半個月內別想有援軍……

  「踏踏踏……」

  一個渾身是血的兵卒忽然奔至廳門,上氣不接下氣的呼喊道:「稟太守,城頭兵力不足,將軍請太守再次征發城內青壯!」

  一個官員拍著腿道:「都征發了三次了,哪還有青壯再征?」

  面對報信兵卒期待的目光,太守高冀睜開眼,淡淡道:「你先回去稟告將軍,讓他竭力堅守,本太守立馬組織人手,征發五百青壯!」

  兵卒聞言退去,廳內官員則面面相覷,不解的看向太守高冀。

  太守高冀吩咐道:「你等先下去準備一番,等下本太守與你等一齊去征發青壯!」言畢直接轉身向著後堂而去。

  昏黃的老眼瞅著房梁許久,太守終是長歎一聲,動手撤下柱子旁的帷幕,將一頭甩過房梁,兩頭挽成死結,搬來凳子……
GGCMEAT 發表於 2018-11-6 14:32
第三百五十一章小魚小蝦

  「砰!」

  河陰城北門終於倒地。

  「殺啊……」無數黑甲周軍吶喊著從城門洞衝入城內,潮水般湧入大街小巷,銜尾追殺著潰散奔逃的齊軍。

  「唳……唳……」天空盤旋著兩隻神駿的雄鷹,時不時以翅膀或鳴叫打出信號,指向某一位置。

  石之軒與宇文直隔著兩丈許,在主街道上縱馬疾馳,不多時就穿過己方步卒,衝殺入逃亡潰敗的齊軍之中,毫無意外的霎時陷入刀山槍林。

  宇文直揮舞著長戟,灌滿霸道勁氣,以崩、彈、挑、撥等種種精妙手法將襲來的各種兵刃一一格擋反擊回去,勁氣橫空,頃刻間四周便綻開多多血花,硬生生從齊軍潰兵中殺出一條血路。

  然而等渾身濺滿敵軍鮮血的他,以眼角餘光瞥向兩丈外的石之軒時,卻是暗暗吃驚於對方在戰場上的狠辣老練。

  但見石之軒在馬上靈活探身,三尺鐵尺疾揮,化作道道漆黑殘影,卻並不迸發多少勁氣,亦極少費力格擋。

  僅是憑著出神入化的劍術,每每搶在敵軍兵卒的兵刃及身之前,鐵尺或挑或劃,率先擊中敵人的印堂、太陽穴、咽喉、心口等等脆弱要害。

  於尺尖觸敵肌膚的瞬息間勁氣微吐,以最省力而又迅猛的方式擊斃敵人,更使得敵人揮出的兵刃半途無力,再難以為繼。

  以攻代守,亦或只攻不守,至此無以復加矣!

  敵軍喪命時綻放的血花雖然不大,甚或根本沒有見血,然而四周的敵軍如風吹麥浪般成片跌倒,再無爬起之可能。

  石之軒一身銀甲罕有血污,控馬踏著層層屍體前行,看似速度並非很快,卻另有一種閒庭信步般的勻速悠哉,長驅直入。

  如斯精奇劍術,如斯恐怖掌控……宇文直倒吸一口涼氣之餘,又對自己避開與他正面較技的英明舉措而暗暗慶幸。

  「唳……唳……」

  鷹啼聲從高空灑下,雄鷹羽翅一轉,偏離了主街道,向著地形複雜的密集小巷而去。

  哦?那敵將發現的鷹兒的窺視,準備竄入小巷以避開鷹兒的視線麼?……石之軒暗暗嘀咕一聲,策馬從一個十字路口衝入,偏離了大部分齊軍熙熙攘攘潰逃的主街道。

  宇文直望著他沒入小街道的背影,嘴角流露一抹兒冷笑,手中長戟爆開重重戟影寒芒,殺退週遭的齊軍,同樣竄入另一個小街道。

  眼瞧著前方的巷子越來越窄,障礙重重,石之軒唯有取下馬鞍上的強弓、箭筒背在身後,提著連鞘鐵尺,棄馬躍上屋頂,根據鷹兒的指示,憑著輕功追向那個逃走的敵將……

  ………………………………………………………………………………

  太守府後堂。

  「砰!」

  矮凳翻倒,布條霎時繃緊,勒住了老太守的脖子。

  「呃……」

  他只來得及悶哼一聲,乾瘦的身軀便給晃晃悠悠的懸在樑上,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漲紅起來。

  呼吸斷絕,氣悶感緊隨而至。

  眼看他舌頭伸出,就要窒息而死,一道銀紗倩影倏地飄忽而來,揮袖在懸樑的布條上輕輕一拂。

  「嗤……蓬!」

  布匹撕裂聲中,老太守一下跌落在地,「咳咳咳……」喉嚨難受得咳個不停,老淚縱橫,身子哆哆嗦嗦,一時間無力動彈,但他還是竭力扭頭看向那身形姣好的女子。

  「咳咳……你是誰,為何阻我殉城!」

  女子轉過身來,並未答話,而是素手將提溜著一塊金牌放到老太守眼前,厲喝道:「河陰太守高冀接旨!」

  老太守神情劇震,臉色一陣變幻。

  如果有選擇的話,他也不想死,可他身為北齊皇室高氏一族的旁支,一大家子兒女子孫都在國都鄴城,一旦他投降敵國,家人絕無倖免,更不消說大周皇帝會不會接受他這高氏旁支的投降尚屬未知!

  最關鍵的是,他一介文官,無甚武功,城破之後,基本沒可能順利逃脫。

  城破自盡的關頭,忽然有人拿著大齊皇帝御賜金牌,對他宣旨,怎麼看怎麼詭異……依著大齊龍椅上那位的昏聵,反正絕對沒什麼好旨意!

  老太守思忖片刻,終是掙扎著跪下,「咳咳……老臣接旨!」

  「咯咯……」女子輕輕一笑,眼波流轉,脆聲宣示道:「……」

  ……………………………………………………………………

  「呼呼呼……」

  城東窄巷之中,十餘甲士亡命奔逃。

  為首者乃是一位身著將領甲冑,滿臉絡腮鬍子的大漢,手攜長弓,背負箭筒,雖在匆匆逃往,邁步間卻從容不迫,穩健中透著輕靈。

  驀地,大漢剎住身形,揚手止住身後眾人,一邊動手解開沉重的甲冑,丟在地上,一邊轉過身來,向屬下吩咐道:「穿著鐵甲根本跑不快,反正等下要混在難民中溜出城,卸了算了!」

  「是……是……」十餘個甲士連忙跟著卸掉身上的鐵甲。

  精明者或許隱隱猜到,憑著大漢的武功,區區鐵甲並不能影響他的速度,但自己等人可沒那等武功,鐵甲無疑是逃亡之路的最大累贅。

  一個副手問道:「郎將……咱們是走東門麼?會不會有陷阱?」

  大漢手腳飛快,身上甲冑片片剝離,露出粗麻布衣,隨口解釋道:「兵法有雲,圍三闕一,周軍圍攻北、西、南三門,故意留著東門不攻,正是避免我等困獸猶鬥。

  當然,周軍定會在東門外的必經之路上張開大網,攔截大魚。不過到時候逃難的百姓太多,周軍難以盡數顧及,憑著我等的身手,不難矇混逃脫……

  嘿,說到底咱們只不過是些小魚小蝦罷了!」

  就在眾人為大漢的分析暗暗欽佩與信服之時,忽聞一個聲音傳來,「兄台自謙了……兄台如此身手不凡,怎會是小魚小蝦?」

  眾人齊齊一驚,卻未分辨出話音之中夾雜著若有若無的破空厲嘯。

  唯有大漢耳目聰敏,臉色乍變,閃電般抽刀斬向身側,同時向著身前兩人大喝道:「閃開……」
GGCMEAT 發表於 2018-11-6 14:33
第三百五十二章絕殺之局

  「叮!」

  刀刃斬中襲來的箭簇,帶起一溜火星。

  大漢魁梧的身形觸電般一顫,手腕酸麻,只能臉色慘然的瞧著勁箭稍一偏離軌跡,仍自迅捷無倫的竄進身前一位親近屬下的小腹。

  「噗!」那人狂噴血霧,應箭而倒,眾人大驚失色,忙不迭各自分開,身形貼在小巷兩側的牆壁上,以免再遭敵手的弓箭鎖定。

  大漢化去侵入體內的熾烈如火的勁氣,連忙轉身將目光投向箭矢射來的方向,卻見那棟屋頂空空如也,不見人影。

  「是個高手……」大漢口中提醒一句,臉色陰沉莫名,若他沒猜錯的話,剛剛此箭乃是敵方高手模仿之前在攻城戰時,他射*死周軍傳令小校的那一箭,擺明了是來報復他……

  「你們若是沒能在東門關閉之前逃出城去,可就再沒機會脫身了!」

  淡漠的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灌入眾人耳中,令眾人齊齊臉色一變。

  大漢一人立在小巷中心,雙手持刀,視線不斷掃過四面的屋頂,卻仍毫無發現,不由心頭暗暗叫苦。

  他出身寒門,一身武功都是在戰場上磨礪而來,最擅面對面的戰陣對壘或弓馬衝殺,卻對這般藏頭露尾、機變百出的江湖武技一籌莫展。

  最關鍵的是,對方分明是戰陣老手,竟能極好的收斂殺氣,讓他身經百戰養成的對殺機敏銳之極的直覺毫無作用。

  暗歎一聲,大漢喝令道:「賊子陰險,大家個憑本事,走……」言罷一馬當先的疾速前竄。

  十一個屬下緊跟而上,卻在前進中不斷左閃右避,走『之』字形軌跡,以免被敵手的弓箭輕易鎖定。

  「嗖……」

  一點黑星從眾人身後閃電般平平射來,直奔大漢背心而去。

  「郎將小心……」

  最後兩人齊齊大喝,各自揮刀,分別斬向箭簇、箭桿。

  「叮……蓬!」

  兩刀幾乎同時斬中勁箭,將之斬作兩截墜地。

  還不等大漢及其餘九人鬆口氣,就見揮刀截擊勁箭的兩人齊齊口鼻溢血,一聲不哼便栽倒在地。

  眾人立知此乃箭矢所攜的強橫勁氣瞬間摧毀了二人的內腑,不由驚駭欲絕的望向箭矢射來的後方小巷盡頭,依然空空如也,毫無發現。

  如此勁箭,既不知從何處來,躲又躲不開,擋又不能擋,簡直霸道而詭異之極!

  大漢強忍著倒吸涼氣的衝動,喝令道:「繼續跑,不要停……」眾人憑著長年征戰的心理素質,勉強壓下絕望之意,拚命奔逃。

  「嗖嗖嗖嗖嗖……」

  一連串五支勁箭再次從身後小巷攢射而至,重重疊疊的破空厲嘯猶如鬼泣狼嚎,令奔逃中的十人齊齊心寒膽顫。

  在第一支箭矢離弦破空聲起的剎那,大漢倏地騰身翻轉,張弓搭箭,凌空向著小巷盡頭的那抹兒銀色身影*射出了反擊的第一箭。

  剛剛玩兒了手『五星連珠』的花活兒,不等石之軒觀看戰果,便見一支勁箭迎面而來,唯有順手揮動鐵胎弓格開,卻因此耽誤了一瞬。

  下一刻,大漢在小巷側牆飛簷走壁,越過數丈空間,直逼過來,一股身經百戰的鐵血刀氣便緊緊鎖住石之軒的身形。

  在『五星連珠』下倖存的七個屬下亦緊隨其後,殺奔過來。

  陽神感應著暗處潛伏逼近的三道隱秘氣息,石之軒眼神一閃,並未掙開大漢的氣機鎖定再次隱藏起來,而是拔出三尺劍胚,漆黑劍影虛實不定,逕直迎向凌空一刀劈來的大漢。

  「叮!」

  刀劍交擊,勁氣迸發。

  大漢虎軀劇震,不由自主的向後拋飛,臉上露出不可置信之色,全力化解著侵入體內的寒熱交迫的奇異勁氣。

  石之軒僅是稍退半步,旋即如影隨形的追向大漢,劍胚再次幻化出重重劍影,襲向大漢腰腹。

  「嘿!」大漢厲喝一聲,間不容髮的揮刀舞出團團刀光,緊緊護在身前。

  「叮叮叮……」

  一連二十餘聲勁氣交擊的脆響,爆開重重氣浪。

  「噗!」大漢終於噴血跌落,眼看就要喪命於石之軒劍下,身後的七個屬下及時趕到。

  最前面三人刀光霍霍,默契之極的分襲石之軒上中下三個部位,後面四人則繞開兩步,左右包抄。

  「嗤嗤……」

  無刃無鋒的鐵尺破空連響,竟發出凌厲的劍嘯,石之軒揮劍旋身,整個人隱入無窮漆黑劍影,不退反進的繼續向著大漢逼去。

  「叮叮叮……」

  三道如虹刀光同時切入虛幻似的劍影,卻盡皆發出斬中實物的脆響,三人如遭雷殛,齊齊噴血跌退。

  然而經此一緩,大漢再次揮刀反撲過來,無視了襲至身前的重重劍影,一著樸實無華的沉重劈斬狠擊石之軒頭頂,同時另外四個屬下亦各自揮刀襲向石之軒後背。

  「哼!」

  不屑冷哼著,石之軒身周揮灑的重重劍影愈發濃郁,幾如漆黑幕布,滴水不漏,竟要硬生生抗下五人的圍殺。

  恰在此時,「嗖嗖嗖……」

  破空厲嘯穆然迫近,三點寒星從不同方向毫無徵兆的襲向石之軒的要害,完美配合大漢等五人的近身搏擊,構成絕殺之局。

  等你好久了……石之軒暗哼一聲,心如止水,微妙靈覺將週遭一切有形刀、箭及無形勁氣的變化盡數掌控,手中漆黑劍胚劃過玄妙無倫的軌跡,於眨眼間陸續截住五柄刀光。

  「叮叮叮……」

  五聲勁氣交擊的脆響密如一聲。

  四名屬下慘哼著跌退,唯有大漢雖然持刀的右手渾無知覺,但仍咬牙奮起餘力劈出左拳,砸向石之軒右胸,誓要配合那暗處襲來三支勁箭,殺死石之軒。

  石之軒來不及喘息,右手的漆黑劍胚忙不迭斬向右側襲來的勁箭,同時在左臂的爛銀護臂上灌滿勁氣,閃電般劃圈,封住兩支勁箭來勢,但再無餘力抵擋大漢的栲栳拳頭。

  「叮叮叮……」

  僅僅格開三支勁箭,石之軒便渾身劇震,下一瞬又被大漢一拳砸在右胸的護體勁氣上。

  「蓬!」

  拳頭破開石之軒的護體勁氣,狠狠砸中他的胸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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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三章傷得太重

  血肉之拳擊中銅牆鐵壁的痛苦傳來,大漢身形挫退,嘴角溢血。

  石之軒亦悶哼一聲,身形向後拋飛,卻又在大漢難以置信的眼神中倏地腳尖點在小巷的一側牆壁上,身如箭矢般射上另一側的屋頂,向著遠處遁去。

  勉強運氣一周天,緩解渾身沸騰的氣血,大漢連忙招呼屬下道:「快走……」同時一馬當先的向著小巷出口掠去,倖存的屬下連忙跟上。

  然而聽著身後僅剩四個腳步聲,大漢不由心頭一痛。

  他已明白,剛剛電光火石間的交手,最先援救他的那三個屬下定是被對方強橫無比的劍勁生生震死了,若非對方為了留些餘力應付偷襲的三支勁箭,他身後這四個屬下肯定也難以倖免。

  思及最後一拳擂中對方右胸,卻連對方的一根肋骨都沒傷到,大漢更是暗覺不妙……

  「嗖嗖嗖……」

  三支勁箭從不同方向破空而至,封鎖住大漢的身形。

  冷哼一聲,大漢揮刀格擋前方、左側的兩支勁箭,背後的那支勁箭則由兩個屬下聯手封擋。

  「叮叮叮……」

  火星迸濺,三支勁箭盡數落地,然而大漢一連格擋兩支勁箭,反震得手臂酸麻,不可避免的身形一頓,暗暗驚呼:竟是兩個第一流高手?這麼說,剛剛那人……

  「呼呼……」

  衣袂翻飛聲迫近,三個身影悍然襲來,刀光戟影破空厲嘯,勁氣橫空,將大漢及他四個屬下牢牢籠罩。

  「叮叮叮……」

  兵刃閃爍,身影翻飛。

  激戰伊始,四名屬下固然一兩個照面便即慘死,然而大漢自身在三名一流高手的圍攻下,也只多撐了十餘招,便即長刀脫手,渾身傷痕纍纍,委頓在地……

  遠遠地,石之軒立在一株大樹橫叉上,將這短暫而慘烈的戰鬥收入眼中,嘴角勾起邪異的微笑,左手緩緩舉起強弓,右手指縫扣著三支羽箭。

  「吱吱吱……」的弓弦崩響聲中,弓身漸漸完成了滿月……

  小巷內,吩咐親兵打扮的兩名一流高手在旁警戒,宇文直上前將長戟頂在大漢咽喉,冷笑道:「能死在本公手中,你也算榮幸之至!」

  心中暗忖:可惜那「裴矩」武功著實可怕,竟能硬生生破開如此殺局,逸去無蹤,否則本公今日可要雙喜臨門……

  大漢不停嘔血,其間夾雜著內臟碎塊兒,勉強開口道:「你們不必得意,等會兒有你們好受,老子在下面等你們……三個蠢貨!」

  宇文直勃然大怒,就要揮戟斬下大漢的頭顱。

  「嗖嗖嗖……」

  一連三聲破空厲嘯毫無徵兆的響起,並以超乎想像的疾速襲至。

  宇文直三人面色劇變,齊齊揮舞兵器格擋襲向自己的勁箭,「叮……叮……叮……」

  戟桿撥中箭簇,卻輕易將之擊碎,無甚著力感,宇文直臉色再變,怎麼會……還不等他將用錯力道的氣悶感化去,但聞旁邊一聲慘呼。

  扭頭看去,宇文直不禁目眥欲裂,但見其中一個親兵打扮的親信高手長刀斷裂,被勁箭貫胸而過,嘴角溢血著倒下。

  這可是他費盡心思才招攬到的黑**道高手,是用來……原本就只有兩個,現在去了一個,算是斷了他一條臂膀!

  「嗖嗖嗖嗖嗖……」

  又是五聲破空厲嘯襲來。

  宇文直臉色再變,並非因為襲來的箭矢太多,反而是因為五支勁箭竟沒有一支襲向他。

  果然,下一瞬旁邊慘呼再起!

  不用扭頭去看,宇文直也能猜到自己的另一個親信也沒了。

  怒火瞬間塞滿胸膛,宇文直極目四視,暴喝道:「裴矩小人……你給本公滾出來!」

  回應他的,是「嗖嗖嗖嗖嗖……」五星連珠!

  氣機感應到這五支勁箭竟以刁鑽角度分別襲向自己的上中下要害,宇文直瞬間由豪雄變狗熊,一邊拚命揮舞長戟抵擋四支勁箭。

  「叮叮叮……」

  四聲爆響,火星迸濺,宇文直身形劇震,雙臂酸麻,而臉色通紅,額頭現汗,更表示他已運功過度,傷了氣血及經脈。

  感覺最後一支實在無力抵擋,他只得就地一滾,險之又險的避開,卻仍被箭簇劃破了肋下衣甲,驚出一身冷汗。

  然而下一瞬,又是「嗖嗖嗖」三聲厲嘯迫近,宇文直只來得及再翻了一個轱轆,勉強躲開一支勁箭,就被剩餘兩支勁箭破開護體勁氣及甲冑鐵葉,貫入肌體。

  殺豬似的慘嚎響起,一支勁箭射穿他的右肩胛,將他釘在地上,另一支勁箭則擦著他的大*腿*內*側透過,在腿肉上開了一溜血槽。

  委頓在牆角,奄奄一息的大漢將此幕盡收眼底,嘴角無力的拉起一個微笑,沾滿血漬的絡腮鬍子顫顫巍巍,表情卻比哭還滲人……終於腦袋一歪,氣絕而去。

  「嗖嗖嗖……」又是三支勁箭聯袂而至,在宇文直的腰側、腿側、耳畔再開三溜或大或小的血槽,令他冷汗淋漓中掙扎著爬起,連長戟都沒拿,便慌不擇路的躥向小巷盡頭……

  遠遠地,石之軒揉了揉酸軟的手腕,抬頭瞧了瞧天空,嘴角流露出一絲滿意——本是兩隻雄鷹徘徊的天空,此時只剩他的「全球鷹」形單影隻,而宇文直所養的鷹兒則沒了蹤影……

  「呼……」

  倏地身化銀光,幾個飄忽縱躍,石之軒就消失在重重屋宇之間。

  ………………………………………………………………………………

  「呼嗤……呼哧……」

  窩在一處隱蔽的牆角,宇文直劇烈喘息著,渾身五處箭傷傳來陣陣火辣辣的疼痛,特別是右肩胛的貫穿傷,更讓他疼得眼前發黑,幾欲昏厥。

  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宇文邕應該進城了,宇文直才四處掃視一番,入目的民居盡皆大門緊閉,無有人影,他才不停的「嘶嘶……」吸著冷氣站起,奔向主街道。

  「嘩嘩嘩……」

  密集的周軍列陣走過,旌旗獵獵,一片金黃的天子儀仗之後,宇文邕率著諸將乘馬緩行,視線掃視著街道兩旁的民居,見得很少有火燒或坍塌痕跡,不由暗暗滿意。

  在他心裡,這些城池及百姓都是他的,沒有被戰火損毀,那真是最好不過了!

  「皇兄……皇兄……」

  一個狼狽身影從轉角處呼喊著躥出來,肩頭插著一支羽箭,踉踉蹌蹌的奔至宇文邕馬前,若非沒了頭盔的那張臉還算清晰,差點兒引起禁衛高手們的誤會。

  宇文邕驚呼一聲,連忙下馬,扶著宇文直道:「皇弟怎傷得如此嚴重?」

  宇文直恨聲道:「都是裴矩那廝……」說著戛然而止,手指著宇文邕身後端坐馬背的一道身影,「好啊,你還敢回來?」

  石之軒翻身下馬,滿臉疑惑道:「衛公此乃何意?怎的沒帶回那敵將的人頭?」

  宇文直怒極攻心,指著他的手指都顫抖起來,厲喝道:「尖賊,你竟敢放冷箭暗算本公,罪不可赦!

  本公要將你千刀萬剮,挫骨揚灰……」

  石之軒瞪大眼睛,驚訝道:「衛公在說什麼?……本將怎麼一句也聽不懂?」

  頓了頓,石之軒向宇文邕拱手道:「陛下,看來衛公傷勢過重,心神受損,已有囈語(說胡話)之兆!」

  宇文邕嘴角微微抽了抽,「咳咳……裴卿,既然你精擅醫術,不妨先給衛公簡單處理一下傷勢吧!」

  石之軒恭聲道:「微臣遵旨!」說著開始一臉鄭重其事的打量著宇文直渾身上下的箭創,心頭暗暗發笑。

  然而宇文直聽到宇文邕的話,卻是如遭雷擊,一臉不敢置信之色,喃喃道:「皇兄,這廝放冷箭暗害我,你怎麼……」

  宇文邕拍了拍宇文直的肩膀,安慰道:「皇弟誤會啦!

  裴卿之前空手而歸,已經向朕稟告過了,那敵將設下陷阱,故意引你們去追,又在與你們交手之時,令暗中隱藏的高手施以冷箭偷襲,連裴卿自己都險些遭了毒手!

  你能安然歸來,朕已經很欣慰了,至於無功而返……勝負乃兵家常事,皇弟不必掛心!」

  宇文直一口氣噎住,只能雙目赤紅的瞪著石之軒。

  石之軒無視他要吃人的表情,兩指輕輕夾住他肩胛外露著的箭桿,稍稍用力,多餘的箭桿便無聲無息的斷開。

  「衛公忍一忍……」提醒一句,石之軒倏地屈指一彈箭桿斷處,只聞「嗖」的一聲,半截斷箭帶著一溜鮮血從宇文直背後射出……

  「啊……」

  殺豬似的慘嚎再起。

  旁觀的諸將不禁面面相覷,各自嘴角抽動,想笑又不敢笑。

  宇文邕不禁皺了皺眉頭,暗覺丟人,堂堂上將,取個斷箭之痛都忍不了?

  他卻不知,宇文直確實準備強忍住,但石之軒故意在彈飛斷箭時加了點兒震勁,令宇文直傷口的疼痛幾何倍增,讓他想忍也忍不住!

  「嘶嘶……」

  石之軒鼻子湊近宇文直的箭創出聞了聞鮮血的味道,鬆了口氣道:「還好箭簇並未淬毒,否則不堪設想!」說著出指如電,將宇文直肩胛處的幾個穴道封住,為其止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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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四章天亮還早

  夜幕降臨,地牢昏暗而空寂。

  「啪啪啪……」

  一個軍卒拍了拍牢房粗木門,粗聲提醒一句,「太守老爺,開飯嘍!」從粗木欄杆間隔處往裡放入一碗飯菜及貌似筷子的兩根竹棍。

  瞧著牢房角落那佝僂身影動了動,軍卒哼哼兩聲,再次吆喝一聲:「開飯嘍!」隨即提著飯籃子走向下一個牢房,再次放入一碗粗糧青菜飯……

  須臾之後,一連放完十餘碗牢飯,軍卒轉身繞過牆角,來到地牢口的過道。

  油燈昏黃,牆上懸著兩柄帶鞘戰刀,一張桌子貼牆安置,另一個軍卒坐在桌後,面向著地通向牢口的台階,分明亦是臨時充當牢卒的軍卒。

  桌上放著兩菜一湯,分發飯菜的軍卒放下竹籃子,一邊坐下開飯,一邊嘟囔道:「好傢伙,這太守府的地牢真寬敞,他們十多個人一人一間還沒住滿一半房間……」

  另一軍卒嗤笑道:「這是太守大老爺有先見之明!」

  「怎麼說?」

  「嗨……之前跟那獄卒交接鑰匙的時候,你沒聽說麼?這地牢原本並沒有這般大,是這位太守大老爺年初著人擴建修整了一番……」

  這軍卒一邊說著,一邊手指牆壁,「你瞧瞧,這牆壁粉刷的,那叫一個滑溜,還有七八成新哩!」

  「嘖嘖……不愧是爬到從四品河陰郡太守老爺的人,腦瓜子真是賊精明,知道他自己遲早會進來住,就提前把地牢整治整治,免得委屈他自己!」

  「可不是嘛!」

  「哈哈哈……」

  兩人一邊扒犯,一邊肆意說笑。

  轉角第一間牢房中,從太守淪為階下囚的高冀,聽著兩個軍卒的嘲諷,皺巴巴的老臉泛起無聲的淒慘苦笑。

  天可憐見,當初他之所以擴建和修整地牢,是因為每次來視察犯人之時,受不了地牢的那股污穢濕臭,沒想到如今還是便宜了他自己,最少能有個乾爽的雅間。

  長長歎息一聲,他還是提溜著手上的鐐銬鎖鏈來到牢門處,拿起久違了的粗糧苦菜飯,一口一口艱難下嚥……

  地牢口乃是一走廊盡頭,牆壁上插著幾隻火把。火光範圍內,十個兵卒肅立守衛。

  「呼……」

  一陣大風吹過,黑暗中倏地閃出一抹兒窈窕身影,疾速掠向地牢口。

  十個兵卒齊聲喝道:「什麼人?」手中刀槍聯合戒備。

  嬌哼一聲,黑衣蒙面的來者左手灑出一蓬銀芒,漫天勁射,右手倒持一柄鋒利匕首,欺近地牢口。

  「呃……」

  六人猝不及防,給銀針射倒,但仍有四人或依仗甲冑防護,或揮舞兵器抵擋,僥倖未死,便合力撲向黑衣人。

  「叮叮叮……」

  電光火石間,黑衣人的匕首幻出重重寒影,與四人各交換一招,於血花飛濺中擦身而過。

  「砰砰……」

  四人依次倒地,均是咽喉淌血,黑衣人亦稍稍喘了口氣,才衝到地牢口。

  青磚地面鑲著丈許方圓的精鋼牢門,上著鎖鏈,透過拇指粗的鐵棍間隙,還可看到下方的粗礦石條壘成的二十餘級台階,卻不見一個人影。

  黑衣人不敢怠慢,運足勁氣揮舞匕首,「叮叮叮」三下,火星迸濺中斬斷鎖鏈,掀開沉重的牢門。

  快步走下台階,黑衣人露在面巾外的水汪汪大眼睛掃視了一眼桌上的殘羹剩飯,不動聲色的繼續向著轉角疾奔而去。

  「嗤嗤……」

  兩道雪亮刀光乍現,一上一下襲向黑衣人,正是地牢內的兩個精銳軍卒,在聽到外面的交戰聲之後,機警的埋伏在轉角處,對擅闖地牢者實施偷襲截殺。

  嬌哼聲中,黑衣人右手匕首疾揮,盪開襲向上身的一刀,並順勢反襲出刀者的咽喉,同時她一腳踢在下方一刀的刀面,左手一掌斜劈下方出刀者的肩膀。

  「嗤……蓬!」

  一軍卒咽喉噴出血線,無力倒地,另一軍卒則肩膀中掌,嘴角溢血,慘哼著跌撞在牆角。

  黑衣人快走兩步,視線投入第一間牢房內,待看清老太守高冀那佝僂身影後,不由驚喜的喚道:「爺爺,快過來……」

  「你是……」高冀先是一愣,隨即渾濁的老眼一亮,同樣驚喜道:「你是怡兒!」頓了頓,又連忙呼道:「怡兒,你快走,快走啊!」

  牆角那軍卒伏在地上,眼皮滾動,卻並未起身廝殺,反而悄然傾聽著黑衣人與老太守的對話。

  黑衣人嬌嗔道:「爺爺……我就是來救你的,你快隨我走!」說著運足勁氣揮舞匕首,但聞「叮叮叮……」脆響,匕首斬得牢門精鐵鎖鏈火星四射。

  老太守急切道:「怡兒,大周皇帝就在太守府下榻,禁衛高手眾多,單憑你一人如何救得了我?

  怡兒你聽爺爺的話,快走吧,晚了就遲了!」

  「叮!」

  又一聲脆響,牢門鎖鏈終於斷裂。

  黑衣人抬腳踹開牢門,「走吧爺爺……」不顧老太守唉聲歎氣,將他強拉著奔向地牢出口。

  可憐老太守年邁,腿腳無力,又不會武功,一路跑得踉踉蹌蹌……

  片刻後,牆角趴伏的那軍卒吃力的爬起。

  「嘶嘶……」,左肩骨碎裂的劇痛讓他不斷倒吸涼氣,額頭冷汗瀅瀅。

  但他還是踉踉蹌蹌的奔出地牢,右手在走廊上倒斃的其中一個同袍腰帶裡摸索一番,取出一隻小竹筒。

  左肩傷重難以動彈,他唯有用牙齒咬住竹筒上端露出的紅繩一扯,然後右手高舉竹筒。

  「咻……砰!」

  竹筒噴出一溜火星,直上半空,爆開一朵醒目的赤紅煙火,數里可見。

  整個太守府霎時喧鬧起來……

  不多時,府內亮起無數火把,人影重重,四處巡邏搜索。

  西院一間廂房,黑暗中響起「窸窸窣窣」的穿衣聲。

  片刻後,窗戶被推開,露出一襲蜜色薄紗睡衣,素面朝天的尤楚紅。

  視線望向煙火消散之處,聽著附近院落漸漸擴大的腳步聲,她皺眉喃喃道:「半夜示警,禁衛怎麼回事?」

  想了想,她回身走到榻邊,伸手推了推榻上那猶自怡然安臥的赤**條**條身影,喚道:「快起來……好像出事了!」

  石之軒翻了個身,懶洋洋道:「天塌下來自有皇帝頂著,咱倆心急個什麼勁兒?……上榻來接著睡吧,天亮還早著哩!」

  尤楚紅恨恨的掐了掐他白皙的肩膀,嬌嗔道:「萬一是皇帝出事了……」

  石之軒哼道:「若是皇帝死了,自有人來報喪,你急也沒用;若是皇帝沒死,自有皇帝處理這事,輪不到你急!

  所以,安心啦……」

  尤楚紅翻個白眼,抬腳踹他屁股,怒哼道:「給我起來,別賴我榻上裝死,滾回你自己房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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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五章徒惹人笑

  太守府書房內,燭火通明,夤夜不息。

  「有人劫獄,還是個武功高強的女子?」

  宇文邕一身明黃睡衣,擺袖坐在榻邊,皺起眉頭。

  「是!」大太監何泉躬身稟報,感受著宇文邕不怒自威,不經意間散發的氣勢越來越堂皇隆重,不由心思複雜。

  白日順利攻陷河陰大城,伐齊首戰旗開得勝,大周十萬大軍士氣更盛自不消提,而身為人主的宇文邕亦隨之精神氣勢大振,武功進益不小。

  若能一路如此勢如破竹,待攻至齊都鄴城之時,宇文邕極有可能成為天下絕頂高手之一!

  默默按下心思,何泉不動聲色的解釋道:「看守地牢的十二個軍卒中,有一個傷而未死,聽到了那女子與前河陰太守高冀之言,也是他及時發出煙火,禁衛才能截住那女子和高冀。

  好在高冀不通武功,又給禁衛抓了回來,可惜那女子武功不俗,輕功身法更是高明,傷了十餘個禁衛後,終是給她逃了!」

  「嗯!」宇文邕微微頷首,問道:「高冀招了麼,他與那女子什麼關係?」

  何泉道:「高冀一直閉口不言,且他年邁體虛,下面的不敢對他用刑,怕他熬不住一命嗚呼了!

  倒是那個軍卒聽到,那女子稱呼高冀為『爺爺』,該是高冀的孫女!」

  宇文邕失笑道:「好一個巾幗英雄,孝義動人……難得,難得啊!」

  何泉沉吟道:「該是初涉江湖的丫頭片子,行事毛躁,無甚經驗……」

  宇文邕點點頭,「好了,加強戒備,各自安寢吧!」

  何泉躬身退出門外。

  宇文邕視線落處,透著窗戶紙,仍可隱約見到外面人影憧憧,乃是層層把守的禁衛軍。

  但他想了想,還是起身在桌案抽屜中取出一柄尺許長的短刃,握在手中隱在被子裡,才重新閉目安眠。

  「唧唧……」

  夏去秋來,蟲鳴漸漸稀疏。時間流逝,眨眼間一夜過去大半,已是凌晨時分,窗外天色稍見朦朧,卻正是人們睡得最沉的時候。

  「呲呲……」

  牆角一個書架忽然緩緩移動起來,發出若有若無的聲響。

  榻上的宇文護倏地睜開雙眼,卻又緩緩閉上,一動不動,佯裝熟睡,僅是被子裡握著短刃的手緊了緊……

  書架離牆尺許,無聲無息的閃出一個黑衣蒙面的苗條倩影。

  屏息側耳傾聽片刻,感到房間內只有榻上宇文邕一人均勻悠長的呼吸,她才小心翼翼的來到榻前,打量了宇文邕幾眼,右手握住從袖中滑出的匕首,緩緩探向宇文邕的咽喉……

  裝睡的宇文邕維持氣息不變,暗暗積蓄真氣,心裡尋思:朕倒要瞧瞧,究竟是何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敢來刺殺朕?

  忽然,黑衣女子動作一頓,又徐徐收回匕首。

  本已準備驟然發動的宇文邕不由暗暗驚奇,怎麼回事?難道不是刺殺?

  黑衣女子左手張開青蔥五指,緩緩掐向宇文邕的脖子。

  感覺此女出手間似乎毫無殺氣,宇文邕暗暗瞭然,原來是準備抓活的……

  心念電轉間,他立時猜到,此女很可能就是那高冀的孫女,也唯有高冀及其親屬,才清楚這太守書房的暗道!

  就在女子的指尖伸到宇文邕下巴前的一瞬,他放在被子邊緣的左手閃電般上揚,反扣住女子的肩膀。

  堂皇浩大的先天真氣一吐,霎時制住女子的數個大穴!

  宇文邕這才微笑著睜開雙眼,直勾勾對視著女子不可置信的眼神,不禁暗覺有趣,低聲問道:「你是誰?」

  女子並不開口,還乾脆的閉上雙目,一副願賭服輸,任人宰割的樣子。

  「呵呵……」宇文邕低笑兩聲,坐起身來,伸手撤掉她的面巾,不由稍稍驚訝。

  女子嬌俏雪膩的臉蛋兒看似稚氣未脫,氣鼓鼓的模樣兒卻隱約透著絲絲純真的嫵**媚,外加黑色夜行衣勾勒出凸**凹*有致的身材……

  宇文邕只覺某*處*蠢蠢*欲*動,不由暗暗驚異,朕平日自製極強,怎會……?

  莫非是因自己忙於行軍作戰,久未沾女**色,才會如此不堪?

  念頭一轉,宇文邕低聲笑道:「你不說,朕也知道你是誰!」

  女子倏地睜大眼睛,露出不信之色,旋又嘴角翹起絲絲譏笑,重新閉上美眸,似乎在說:差點給你巧言欺詐,本姑娘可不是這麼好騙的……

  宇文邕瞧她俏臉一顰一笑,總覺得有種別樣魅*力,唯美不可方物,不斷撩撥他的心扉之餘,更讓他某處的衝動更強,但又強自止住。

  繼續低聲道:「你是高冀的孫女,之前去地牢劫獄的也是你吧?」

  不知不覺間,宇文邕未曾發現,出於種種或明或暗的因素,他對這女子越來越感興趣,竟絲毫未生出呼喚門外禁衛進來,將此女鎖拿關押之意!

  更有甚者,他還刻意壓低說話聲音,以免被外面的禁衛高手察覺。

  對著一個心懷不軌,且武功不弱的女子喋喋不休,絕非他一直以來的行事作風!

  女子聞言,再次睜開雙目,不經意間流露出絲絲氣餒,俏臉上亦泛起絕望的慘然,抿了抿紅唇,終是一言未發。

  宇文邕瞧得心中莫名一痛,低聲道:「你叫什麼名字?」

  女子終於低聲呢喃道:「我叫高怡……」聲音糯軟,引人心酥。

  「嗯……」宇文邕微微頷首,讚道:「名字好,人更美!」

  高怡不由臉頰羞紅,垂下眼簾,不敢看他。

  果然是個初涉江湖的丫頭片子,卻如此天生麗質……宇文邕眉頭一挑,繼續低聲道:「若你能勸你爺爺投效於朕,朕不僅不會再關押你爺爺,還會給他高官厚祿!」

  高怡精緻的眼皮微微抬了抬,卻仍一臉黯然,喏喏道:「爺爺一生忠孝節義,廉潔奉公,絕不會背叛大齊……我,我也不會!」

  瞧她那可愛中透著倔強的模樣,宇文邕暗暗好笑,故意冷臉道:「既然你們如此不識好歹,就不要怪朕心狠手辣!」

  高怡復又臉色慘白,咬著下唇。

  宇文邕強忍著好言安慰的衝動,繼續冷著臉,正欲開口再次嚇唬她,好讓她乖乖就範。

  卻不防高怡忽的悶哼一聲,嘴角溢血,但身體竟瞬間恢復行動,一手成爪擊他脖子,另一手成掌刀劈他胸腹。

  宇文邕一驚之下,本能般的雙手出拳截擊。

  「蓬!」

  勁氣交擊。

  坐在榻上的宇文邕僅是上身晃了晃,而高怡卻悶哼一聲,借力化作一溜黑影,疾速飄退。

  「砰!」

  外面被勁氣交擊聲驚動的禁衛撞開房門,蜂擁而入。

  高怡神色一驚,甩手丟出十多枚蜜棗大小的黑色丸子砸在地上,暴起團團火花,嗆人的煙霧瞬間瀰漫開來。

  同時她嬌軀一折,魅影般閃向出來時的那個書架。

  宇文邕及三個禁衛高手急忙追去,卻不防她素手向後一灑,射出一蓬銀芒。

  宇文邕四人各自抖手劈出隔空勁氣,將銀針擊落,但也給緩了一瞬,還要再追之時,她的身影已消失在越發濃郁的煙霧之中。

  「咳咳咳……」

  這煙霧極為古怪,不僅辛辣嗆人,還熏人眼睛,不僅後進來的普通禁衛咳嗽不止,淚流滿面,就連宇文邕等高手亦不免眼睛火燒火燎般疼痛,再也難以睜開。

  「先退出去……砰!」

  呼喝一聲,宇文邕感覺門口給禁衛堵住了,便率先躍身撞破一個木窗,出了書房。

  在院中呼吸了幾口清新空氣,運功化解了眼睛的異常,宇文邕情不自禁的又想起剛剛高怡忽然嘴角溢血,解開穴道的那一幕。

  是某種自損經脈,強行解穴的禁術麼?……她該傷得不輕吧!

  不知不覺間,宇文邕已開始牽掛她的狀況,而她稚嫩嬌俏、倔強不屈的形象,已初步烙印在他的心田……

  好一會兒,書房的嗆人煙霧散去,禁衛高手進去搜查過後,回來稟報道:「陛下,書架後有一堵嚴絲合縫的活牆,這次應該是第一次打開,而之前毫無縫隙,才能瞞過弟兄們的查驗。

  活牆後的暗道通向太守府外,街對面一戶人家的酒窖……」

  瞧宇文邕沉吟不語,他又稟報道:「臣等在暗道發現有些許血滴,那刺客該是被陛下擊成不輕的內傷,是否派遣大軍嚴密搜索?」

  宇文邕目光閃了閃,搖頭道:「不必了,兩國交戰,無所不用其極,一兩次刺殺不足為奇。

  何必勞師動眾,徒惹人笑?」
GGCMEAT 發表於 2018-11-6 14:33
第三百五十六章一切好說

  天光大亮,清風習習。

  「唰唰……咻咻……嗖嗖……」

  尤楚紅梳洗完畢,提劍來到花園中之時,只見宿在西院的諸將領均各佔一塊兒地方,或演練兵刃,或活動筋骨。

  在見到石之軒站在涼亭前,手搭劍柄,瞑目醞釀氣勢之時,尤楚紅不由一愣。

  二人曖**昧**已久,甚至暗地裡都同*床*共枕了,但她還從未見過他練劍,不由好奇的望著石之軒的動作,暗暗期待。

  若是按照江湖規矩,這般窺視他人練武乃是大忌,因而她看院中其餘將領演武之時,僅是一掠而過。

  且那些將領同樣深諳敝帚自珍之道,此時所練的招式,亦不過是些尋常活動筋骨的簡單招式,或是大開大合的軍中武藝,絕不會將各自的秘技隨意曝露。

  最關鍵的是,尤楚紅自身在劍道上已初窺門徑,根本瞧不上其餘將領的武功,但『劍神裴矩』不同。

  自二人有過接觸至今,他的人與武功從來都猶如霧中之花,水中之月,令她看不清,摸不透,一直給她一個模模糊糊的印象,亦並未隨著時間的推移及關係的拉近而變得清晰。

  即使如今她已深陷於他的魅**力陷阱之中,無法自拔,卻仍感覺他謎一般一如既往的讓她心癢癢,引她生出親手掀開他身上那謎底的衝動……

  「鏘……」

  劍鳴清越。

  尤楚紅只覺黑芒一閃,那疑似劍胚的黑漆漆三尺鐵尺就出現他的右手之中,斜斜垂在他身側。

  拔劍之速本已快得出乎她所料,然而更讓她隱隱感到玄妙的是,那拔劍的動作,似乎並非是他的人主動施為,並帶動劍胚,而是他與劍胚一齊在主動,且相互帶動。

  猶如那劍胚有生命一般,能夠隨著他的心意主動起舞……透著一種神奇而詭異的韻味!

  緊接著,石之軒便保持著這持劍而立的姿勢,瞑目入定,一如雕塑般一動不動,全無絲毫演練劍法的意向。

  白白耽誤了好一會兒時間,尤楚紅不由恨得牙癢癢,冷哼一聲,自顧自去旁邊練劍……

  石之軒究竟是否在練劍?

  答案是肯定的,但當世除了寥寥數人之外,縱然尤楚紅這般宗師級的劍手,亦難以發現他此時持劍而立所蘊含的奧秘。

  沒人可以看到,石之軒混混融融的陽神正在劍胚上流轉不休,使劍胚與他的陽神靈性愈發契合無間,更以陽神至精至純的元力洗滌著劍胚裡裡外外的每一分每一毫。

  昨日屠殺數十齊軍兵卒所沾染的大量血氣、怨氣、煞氣、戾氣等等無形的負面污穢氣息漸漸被磨滅乾淨,唯余最稀少最精純的殺戮之氣,緩緩侵潤和壯大著劍胚靈性……

  劍者,殺戮之器,最本源的劍氣即為殺戮之氣,最本源的劍靈即為殺戮之靈。

  亦是石之軒想像中威力最強大最神奇的劍靈,幾近於魔靈,卻又並無魔靈的混亂及瘋狂,而是一種純粹而極致的毀滅之靈。

  因能將一切有形無形的存在摧毀、破滅,斬斷其生命軌跡。

  其中佼佼者,當屬傳說中的「誅仙四劍」……

  至於什麼聖道之劍、仁道之劍、威道之劍等等,在石之軒看來,更像是人為的給劍的殺戮本性裹上一層虛偽的面具。

  不僅使劍的靈性駁雜起來,影響了劍靈的威力,更使其墮入凡俗道德及虛妄執念的限制,有了莫須有的破綻……

  反之,若能摒棄一切虛妄,直指殺戮之道的真諦,一劍破萬法再非妄想!

  這也是石之軒願意參與戰陣殺伐的原因——以最直接最激烈的殺戮喚醒劍心,塑造及壯大新鑄神劍的殺戮劍靈。

  古往今來,絕頂鑄劍師們為神劍啟靈之法雖然不少,卻總不出獻祭和溫養之藩籬。

  溫養乃是劍成之後,佩劍之人以精氣神長年累月的徐徐侵潤,孕育成契合佩劍者氣質的劍靈,不損害佩劍者自身,恰如給埋在土中的種子澆水灌溉,直至種子發芽長大;

  獻祭則有血祭、身祭、靈魂獻祭等等,乃是將祭品(強大的生命,人或神獸、凶獸等等)的精氣神在短時間內毀滅,激發出無與倫比的靈性賦予劍胚,使之通靈,乃至形成劍靈。

  石之軒可以肯定,若是他將自身獻祭出來,足可讓世間任何兵器一躍而成最頂尖的通靈神兵,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如今所做,乃是雙管齊下的辦法,一邊以自身精氣神溫養劍胚靈性,一邊以戰場的精純殺戮之氣將之塑造和壯大為殺戮劍靈。

  當然,攻打河陰城僅是伐齊第一戰,石之軒不想自己的吃相太難看,才沒上陣大殺特殺,只是藉由跟宇文直的比試,破城後砍了數十個逃兵來試試水罷了。

  ……………………………………………………………………………………………………………………

  酒樓雅間。

  「篤……」

  酒盅重重砸在几案上,殘餘的幾滴酒水飛濺。

  宇文直酒氣上湧,滿臉通紅,神色卻陰沉的快要滴水,哦不,是滴血!

  侯立一旁的心腹親兵連忙給酒盅再次倒滿酒,動作小心翼翼,神情緊張,生怕成為主子的出氣筒。

  宇文直再次舉杯一飲而盡,咬牙切齒的恨恨道:「裴矩,你這尖賊施加在本公身上的一切,本公遲早要百倍奉還!

  還有尤楚紅那個尖人……」說著右手一拳砸在几案上。

  「砰!……嘶嘶……」

  酒水亂濺中,他自己卻倒吸冷氣起來,右肩胛處湧出深入心扉的陣陣劇痛,讓他對裴矩的怨恨更深之餘,更引發了他心底深埋的對皇帝宇文邕的嫉妒和憤恨。

  當年宇文護當政,宇文邕還是傀儡之時,他為了前程著想,就背棄同母兄長宇文邕,去溜添宇文護而得以升任柱國,轉任大司空,出任襄州總管。

  可惜後來出了岔子,宇文護將他論罪免官,一擼到底。

  他這才重新回來溜添宇文邕,跟著宇文邕誅殺宇文護,還想要頂替宇文護的大塚宰(宰相兼吏部尚書)之位,成為宇文護第二,獨攬大權。

  但宇文邕早有防備,且早就計劃著收攏權柄,大展宏圖,又怎會讓他如願?

  如今他雖位高爵重,在朝中卻僅掛個虛職,在軍中亦無兵權,眼看著宇文邕的皇帝權威越來越盛,一言既出,無可違逆,教他怎能甘心?

  特別是,昨日宇文邕無視他的傷勢,隱隱偏袒裴矩的表現,他回去越想越不對味兒……

  「吱呀……」

  雅間房門忽然打開,邊不負一身青衣,風度翩翩的緩緩踱步進來,反手一揮衣袖,陰柔勁風過處,房門無聲無息的重新關上。

  宇文直扭頭瞧了邊不負一眼,一言未發,只繼續埋頭飲酒。

  邊不負目光一閃,對他這無禮之舉不怒反喜,暗忖:看他這模樣,似乎快要失去理智,不顧一切了……

  自顧自走過去坐在宇文直對面,邊不負微笑道:「衛公重傷在身,可不宜過量飲酒吶!」

  宇文直冷哼一聲,仍舊我行我素。

  邊不負垂下眼簾,幽幽道:「若是衛公就此自暴自棄,醉生夢死,某些人可要彈冠相慶了……」

  宇文直「呵呵!」一聲,掃了他一眼,舉杯的速度到底稍稍慢了些。

  邊不負繼續道:「哎呀……若是衛公飲酒過量,引發傷勢,一命嗚呼,那些人可就徹底放心了!」

  「砰!」

  宇文直捏著酒盅,使勁兒一砸几案,不屑喝道:「嘰嘰歪歪,盡說些廢話!」

  頓了頓,惡狠狠的盯著邊不負責問道:「上次你們給介紹的那兩個黑**道怎麼回事?

  讓人一箭一個給解決了,真他**媽廢物!」

  邊不負眼神一瞇,故作驚奇道:「哦?……如此看來,衛公碰上了不得的高手了!」

  瞧著宇文直明顯是徹夜未眠且飲酒充血的赤紅眼眶,他心中暗笑,不疾不徐道:「那兩個僅是與本派有些淵源的黑**道好手,遇上真正的高手,難以力敵也是正常的……」

  宇文直怒斥:「那你們還將他倆當做高手介紹給本公,是把本公當要飯的打發?」

  邊不負暗暗嘀咕:那兩個『地』級弟子的武功確實不差,在江湖上都屬有頭有臉的人物,用來保證你的安全綽綽有餘。

  可誰能想到你惹禍本事更高一籌,竟能惹到頂級高手?

  你自作孽就罷了,損失的卻是本派好手,惹得宗主惱怒不已,若非你還有大用,宗主早就命本人一掌劈死你……

  當然,心念電轉間,邊不負面上不動聲色,淡然自信道:「當初衛公與本派交情尚淺,本派自然不可能派出核心高手為衛公效力……」

  宇文直雖然輕浮無賴,氣量狹小,但還未蠢到家,聽出對方言猶未盡之意是:真正的高手,本派有的是,但你沒答應本派的條件,本派怎麼可能在你身上下重注?

  想到這門派貪得無厭,且尖詐無信的名聲,宇文直稍一遲疑,然而思及裴矩及宇文邕的可惡嘴臉……

  他面上忿忿之色一閃而逝,沉聲道:「只要你們能夠解決裴矩,助我登上大周帝位,一切好商量!」

  邊不負哈哈一笑道:「好說,好說……

  如今河陰城內就潛伏著本派的幾位好手,可惜宇文邕及裴矩都深藏於萬軍之中,難以接近啊!」

  宇文直鬱鬱道:「這個……宇文邕牢牢掌控兵權,在軍營裡本公也愛莫能助!」

  邊不負面上微微失望,心頭暗罵宇文直廢物一個,嘴上反而勸慰道:「衛公無需灰心,機會總會有的!

  不知大軍會在河陰城停留幾日,下一戰是攻打哪座城池?」

  宇文直面上先是閃過一絲狐疑,忽又無所謂的冷笑幾下,平靜道:「宇文憲那一路大軍已經攻下了武濟城,正要攻下洛口東西二城。

  宇文邕這個皇帝要想不宇文憲被比下去,肯定會急著攻打金墉城(孟津與洛陽之間的堅固小城,洛陽西北角的外圍防禦要塞之一),盡快兵逼洛陽。

  不過,大軍不間斷的圍攻河陰數日,頗為疲憊,總要修整三五日,才會向金墉城進逼……」

  邊不負眼神一亮,暗忖:果然不出右丞相高阿那肱所料……

  嗯,在河陰城修整三五日?……邊不負眼珠一轉,道:「一連三五日無所事事,宇文邕及諸將領總不會一直窩在太守府或是軍營裡吧?」

  宇文直一愣,跟著眼珠連轉,拍手道:「不錯!」

  邊不負起身繞到宇文直身旁,二人相互耳語許久。

  須臾之後,宇文直帶著一隊親兵出了酒樓,精神奕奕的直奔城內最大的青樓,曼青苑而去。

  雅間內,邊不負獨自飲了兩杯,忽的撲哧一笑,自言自語道:「都說這宇文直為人浮薄詭詐,貪狠無賴……

  如今看來,詭詐是有點兒,可惜只是小聰明,就這德性,還想以空口白話利用我們陰癸派?

  若非聞采婷正在療傷,憑她的媚術,三言兩語即可將宇文直哄得團團轉,何須我來浪費吐沫……」
GGCMEAT 發表於 2018-11-6 14:33
第三百五十七章歡×場×嫩×雛

  「嘖嘖,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石之軒指尖摩挲著一封書信,皺著眉頭,喃喃自語。

  此信來自陰癸派,卻是通過張僧繇的渠道輾轉傳給「黑天魔尊」。

  信中言簡意賅,說是讓「黑天魔尊」留下接頭地點和暗記,再次約見,商談合作事宜,並暗示願意授予他陰癸派所存的【天魔策】……

  當然,對於這種貌似去偽存真的「實誠」話,石之軒是一百個不相信,反倒百分百肯定陰癸派又要耍手段。

  且不說陰癸派並未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就說魔門中人損人不利己的作風,拉人墊背的可能性大大高於妥協的可能性!

  石之軒並非沒想過擒住婁昭君和祝玉妍,強逼她們交出陰癸派的【天魔策】,但卻沒把握將陰癸派一網打盡。

  因而如此做法,最大的可能就是婁昭君和祝玉妍誓死不從,而陰癸派餘孽就此潛伏下來,另尋資質絕佳之女傳承天魔策,然後就是老套的冤冤相報何時了……

  否則的話,石之軒早就用「黑天魔尊」的馬甲攻入陰癸派在北齊的老巢,為所欲為了……咳咳!

  想了想,石之軒還是決定應約,不管陰癸派如何算計,總要先給點兒甜頭,就像釣魚一樣,總得拋下魚餌。

  否則見面後僅僅空口白話,不但算計難以為繼,更會讓「黑天魔尊」生出被涮的怨憤——一個絕頂刺客要是故意給陰癸派添堵,絕對夠她們喝一壺。

  掌心熾烈真氣微吐,信箋霎時化作飛灰,飄出窗外。

  石之軒眸光閃爍,暗暗思忖:香噴噴的餌食一口吞下,明晃晃的魚鉤則敬謝不敏!

  日暮西山,眨眼間已是黃昏。

  「篤篤篤……」

  敲門聲傳來,正在伏案揮毫潑墨的石之軒手中不停,淡淡道:「請進!」

  一禁衛進來行禮稟報:「裴將軍,衛公在曼青苑籌備了歌舞酒宴,慶賀我軍旗開得勝,陛下詔令儀同將軍以上諸將,凡不當值者,皆可前去。」

  宇文直又在搞什麼蛾子?……石之軒眉頭一挑,暗暗尋思。

  說心裡話,他很是鄙視如今這些上至皇帝王公,下至江湖浪客,都如蜜蜂嗅到蜜糖一般,愛往青樓湊,還自以為是風*流*雅事的愚蠢表現。

  難道他們不知道,青樓的一等一頭牌,不過是陰癸派培育的外圍殘次品罷了,而陰癸派和慈航靜齋每代一個的正品,才真正具有收藏價值?

  想了想,他轉身對禁衛道:「你替本將拜謝陛下,就說本將今日偶有所感,正欲閉關修煉一夜,便不去湊熱鬧了。

  預祝陛下與諸位同僚盡興而歸!」

  禁衛應命而去。

  恰逢尤楚紅裊裊而入,聽他竟拒絕了男人們趨之若鶩的青樓美差,不由美眸閃過喜色,嘴上卻故作驚奇道:「你何時轉了性子?

  聽聞曼青苑的頭牌色藝雙絕,且新近又培訓完成了一批極善歌舞的清綰人,今晚說不定就要給她們開***苞……

  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要不要我替你喚回那禁衛?」

  「新來的清綰人?」石之軒捏著下巴,喃喃自語,漸漸皺起眉頭,立時覺得不對勁。

  畢竟按照宇文直貪婪卑鄙的性子,若是真有絕色清綰人,他怎麼都該藏著掖著吃獨食。

  而一旦置辦成君臣酒宴,對清綰人的分配權可就落在了君上宇文邕手裡,好貨色多半輪不到宇文直了。

  在這種關乎下*半*身享受的事情上,宇文直絕對不傻,又怎會白白給宇文邕送**女?

  別是送帶刺的玫瑰吧?

  尤楚紅瞧他沉思不語,以為他真動心了,不由氣惱的嬌哼一聲。

  石之軒回過神來,大義凜然道:「我等正人君子,一國棟樑,豈能去青樓*雞*館那等藏污納垢之所?

  區區庸脂俗粉,何足道哉!」

  尤楚紅哼哼兩聲,這才眼波流轉道:「算你了!」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平日歡歌笑語,鶯鶯燕燕不絕於耳的曼青苑,今日卻寂寥寧靜,午後便有上千禁衛來此清場封鎖,圍得水洩不通。

  在秋月初起,第一抹兒冷輝灑在院門時,宇文邕攜著諸將姍姍來遲,在半老徐娘的老鴇及數位當紅姑娘的熱情逢迎下邁入花苑。

  宇文直緊隨在宇文邕身側,對於「裴矩」此次未至頗為遺憾,但眼珠一轉,又在宇文邕耳邊道:「皇兄,裴矩竟如此命清高,拂逆皇兄美意,實屬居心叵測……」

  宇文邕一邊龍行虎步的長驅直入,一邊饒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裴卿年紀輕輕便有如此功力,多半是堅忍苦修之輩。

  此等人不好漁色,實屬常理,皇弟不必多心!」

  宇文直垂首掩住眼中陰翳,應道:「皇兄所言甚是!」

  老鴇在旁指向苑內最華美的青梅閣,諂媚道:「陛下這邊請!」

  宇文邕微微頷首,當先緩步踏上木階,忽覺側方有道目光凝注,連忙扭過頭去。

  憑他的銳利目力,也只在十多丈外的另一棟閣樓轉角處見到一襲裙尾輕紗,不由暗暗奇怪。

  宇文直見他忽然駐足不前,輕聲問道:「皇兄,怎麼了?」

  宇文邕琢磨片刻,總覺得那目光似曾相識,卻又不太確定,唯有搖頭道:「無妨,走吧……」

  等到一行數十人的背影漸漸消失在閣樓之中,剛剛宇文邕視線所及之處,一位輕紗蒙面的姣好身影悄然浮現。

  媚眼流轉間流露出些許得意之色,低聲嬌哼道:「什麼大周皇帝雄才大略,英明神武,不過是個歡**場嫩**雛兒罷了!

  姑奶奶稍使手段,就讓你牽腸掛肚,要是真給你嘗到甜頭,還不對姑奶奶言聽計從?」

  言罷咯咯一聲嗤笑,她稍作醞釀,眉宇間的嫵媚便十去其九,目光變得清純可人,身姿婷婷少女般繞到閣樓一間寬敞廂房,推門而入。

  只聞裡面鶯鶯燕燕之語不絕,一中年女子招呼道:「采兒來了,等會兒你們這場歌舞,可是壓軸大戲,特別是采兒你,萬萬不可出了差錯!」
GGCMEAT 發表於 2018-11-6 14:33
第三百五十八章羞羞答答

  太守府西院廂房。

  「吱吱……」

  伴隨著床*榻*的劇烈搖晃*聲,羞人的伸**吟經久不絕,月兒都躲到雲朵後面去了。

  終於,在一男一女先後兩聲高亢的呼聲後,房間內的床榻徹底安靜下來,唯余兩個喘息聲此起彼伏。

  粉帳之內,感覺到懷中尤楚紅的氣息漸漸平穩下來,帶著滿足和疲憊的餘韻昏昏欲睡,石之軒仍舊放在她隱**私部位的手掌徐徐渡過些微溫熱的詭異魔氣。

  唯有如此,方可避開她宗師級高手的敏銳感覺,悄然促使她迅速昏睡過去。

  「紅姐?……紅姐?」

  輕喚兩聲,尤楚紅猶自毫無所覺。

  石之軒的手掌在她滑*嫩的肌膚上流連片刻,不經意間在她的昏睡穴處透入一股真氣。

  憑著她的功力,在沒有主動運功的狀態下,雖說其體內先天真氣自行運轉時亦可緩緩化掉這股真氣,卻也需要一個時辰之久……

  一個時辰,足夠了,石之軒暗暗嘀咕一聲,隨手在尤楚紅挺**翹的豚瓣拍了拍。

  「啪啪啪……」的桃**色脆響中,石之軒嘴角噙著銀蕩的微笑,探手吸來衣衫,「嗖」的化作一道殘影,穿出窗戶,又閃入隔壁一個窗戶,回到他自己的房間。

  動作麻利的從床底拖出一個黑木小箱子,取出黑色夜行衣換上,唯余雙眼洞的黑巾蒙面,再將一卷精緻的透明軟繩收入袖中,纏在腕部……

  此乃天蠶絲編製而成的細鞭,足有二十丈長,卻又輕若無物,收在袖中毫不起眼。

  將箱底的一柄長劍懸在腰間後,石之軒便再次穿窗而出,向著太守府外潛去。

  此劍當然不是歃血劍,僅是一柄軍用制式長劍罷了。

  畢竟,隨著「黑天魔尊」踩著北齊皇帝高洋的性命登臨頂級刺客的寶座,威震江湖,所用的魔劍亦名聞天下,就連其本為東晉名將謝玄佩劍的老歷史都給人掀了出來。

  身處北周軍政核心,為防暴露「黑天魔尊」的馬甲,石之軒自然不可能將歃血劍隨行帶著。

  至於夜行衣、繩索之類的物事……呵呵,只要是江湖人,六七成都隨行帶著這玩意兒,指不定宇文邕自己也帶的有!

  身化一抹兒淡淡黑煙,石之軒無聲無息間飄掠過各個隱蔽位置,盡量繞開打著火把的禁衛崗哨、巡邏及默默潛伏的暗哨。

  實在繞不開處,憑著石之軒的超拔輕功,再加上二十丈的天蠶絲軟鞭之助,足可輕鬆橫空近五十丈之距,遠遠超乎禁衛將領們的想像。

  以致他們根據尋常高手一躍十來丈距離而佈置的守衛,在石之軒身上,毫無疑問的失去應有的效果。

  …………………………………………………………………………………………

  太守府後主院。

  阿史那柔然卸完妝,正端坐鏡前,素手取出紅木梳子,輕輕梳理著順滑秀髮,一身紅紗緊身睡裙勾勒出可令任何男子垂涎欲滴的玲**瓏*身材。

  陪嫁而來的貼身侍女急匆匆從外面回來,在她耳邊低語道:「陛下攜諸將前往曼青苑飲酒作樂去了……」

  「啪……」

  手中木梳穆然化作碎片跌落,阿史那柔然俏臉湧上層層寒霜,眼神鋒銳如刀,心頭羞惱愈積愈濃,終於成功化作憤恨……

  好個宇文邕,原本你娶我當花瓶供著,故意冷落我,一直不碰我,姑奶奶也就忍了。

  如今你還丟著正宮皇后不顧,光明正大的去尋青樓女子……難道姑奶奶我還不如青樓的庸脂俗粉?

  咱們走著瞧!

  「嘶……呼……」

  深吸一口氣,再徐徐吐出,阿史那柔然平復心情,向貼身侍女問道:「陛下都帶了哪些人前往曼青苑,獨孤夫人去了麼?」

  「唯有獨孤夫人和裴將軍沒去……」貼身侍女下意識的重複打聽來的消息,頓了頓,又問道:「皇后是要宣召獨孤夫人來對弈麼?」

  作為數萬大軍中僅有的兩個身份頗高的女子,阿史那柔然閒極無聊之時,自然只能跟尤楚紅往來親近,時常聊天或對弈,因而侍女才有此問。

  卻不想阿史那柔然凝眉道:「裴將軍也沒去?知道為何麼?」

  侍女愣了愣,才遲疑道:「聽說是要閉關精修一夜!」

  「閉關?還精修?……咯咯!」阿史那柔然早就隱隱察覺了尤楚紅和裴矩的關係,不由嗤笑道:「好一個閉關精修……哼!」

  美眸流轉,片刻後阿史那柔然吩咐道:「去將我的夜行衣取來……」

  貼身侍女臉色一驚,遲疑道:「公主,你現在是大周皇后,不比從前在咱們突厥王庭……」

  「好啦好啦……」阿史那柔然擺擺手,不耐煩道:「我的功夫你還信不過麼,絕不會給禁衛發現的……你等下將床榻佈置成我已經安睡的模樣就成了!

  反正也沒人會來關注我……」

  說道最後一句,阿史那柔然不由自失一笑,哪國皇后會像她一般毫無存在感,皇帝懶得理睬她也就罷了,連一個個臣子都深知她的處境,沒興趣巴結她……

  ……………………………………………………………………………………

  曼青苑青梅閣。

  除了宇文邕高居首位,左右各摟著一位當紅頭牌外,諸將沿著大廳四周圍坐了濟濟近十桌,亦各自挽著一位花枝招展的姑娘。

  大廳中央,身著粉色薄紗,肌膚若隱若現的二十餘舞姬翩翩起舞,秋波橫飛,然而琴瑟之音卻給鶯鶯燕燕、銀聲*浪*語徹底覆蓋,聽不清稀,倒像是舞姬們在跳無聲之舞……

  宇文邕舉杯一飲而盡,不動聲色間掃視著各個放浪形骸,全無禮儀的將領,不僅不惱怒和鄙夷,反而暗覺滿意。

  御人之術,最重恩威並施,君王有功必賞,有過必罰,讓臣子們畏懼君威之餘,亦要時不時與之親近,才能聽到真話,見識到他們真實的一面……

  此時諸將酒酣耳熱,欲**望**蠢動,不經意間就會原形畢露。

  稍加留心,宇文邕就能大致判斷出哪些人城府較淺,容易得意忘形;哪些人意志堅定,自制力強,坐懷稍亂,卻仍可守禮不失;哪些人心思詭秘,對漁色近乎完全無動於衷……

  宇文邕一直堅信,世上沒有無用的臣子,只有不會用人的君王,各種性格的臣子,正該放在適合他性格的位子上,才能物盡其用,政通人和。

  包括曾經背叛他,之後又投靠他的,一母胞弟宇文直……

  一想到宇文直,宇文邕便看向右邊兩丈外那一桌,但見宇文直正在跟同桌的幾個國公嚷嚷鬥酒,握著酒壺不放,喝得面紅耳赤,似乎全無異樣。

  然而在宇文邕將視線集中在宇文直身上之時,卻未發現,對面一桌的一個將領偶爾不經意間抬眼掃過宇文直,見其手握酒壺的姿勢,不由目光微閃。

  須臾之後,這將領忽然站起,似乎乘著酒興放肆的高聲喝道:「不是說有清綰人麼?為何還不上來為陛下獻舞?」

  「就是,就是……」不少將領聞言跟著起哄。

  候在門外的老鴇連忙進來招呼道:「馬上就來,馬上就來……」說著揮舞手絹,讓廳內的尋常舞姬們連綿退下。

  不多時,門口閃出片片湖綠,層層疊疊的荷葉般飄往大廳中央,竟是一個個身著綠綢仕女妝,面覆黃紗的青蔥少女……

  厭惡了之前的一片香**艷*粉膩,這些端莊秀麗,清純可人,貌似出淤泥而不染的仕女,一下子便吸引了絕大多數將領的注意力。

  哄鬧的銀*聲*浪*語霎時消逝的乾乾淨淨,大廳內的琴簫奏樂重新清晰起來,仕女妝的清綰人們便就著樂聲節奏舞動繽紛,青春洋溢。

  宇文邕何等精明,見此廳內氣氛變化如此奇異,立時便明瞭了老鴇先抑後揚的手段,不由眼神一閃。

  忽然,他瞧見其中一個身姿姣好的少女,在轉身面向他時,眼神總是躲躲閃閃,恰似見了貓的老鼠,全無其餘少女看向他時難以克制的熱切。

  這可奇哉怪也!

  畢竟,不論哪個青樓女子,一旦入了皇帝的眼,可就立馬脫離苦海了,由不得她們不期盼不已,然而躲躲閃閃算什麼?

  驚疑間,宇文邕又回想上樓時被人偷窺的一幕,不由心頭一動,莫非……

  一念至此,宇文邕凝目注視著那女子的身形姿態,及面紗外的眉眼,將之與昨晚潛入他房中的可人兒高怡細細比對……

  或許感受到他的火熱目光,那女子額角不多時就湧上些許緋紅,更是羞羞答答。

  見此,宇文邕心中霎時便有了答案!

  漸漸地,宇文邕再也聽不清廳內樂聲,再瞧不入其餘清綰人,眼中心中唯有這清純羞怯的身影。

  一曲終了,宇文邕仍未回過神來,宇文直已經率先站起,向著宇文邕抱拳請求道:「皇兄……請將此二女賜予臣弟!」說著手指分別點了兩個女子。

  其中一個正是那疑似高怡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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