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仙籍 作者:中原五百(連載中)

 
V123210 2018-11-8 19:51:17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00 42956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9 22:36
仙籍 第120章 再入神都

  在神都蘇籍見到花七。他

  蹙眉道:「你怎麼來了。」

  花七能來這麼快,自然是用了紫綬仙衣。

  無論是誰,只要可以飛,總可以省很多路。花

  七道:「我是怕某人傷心過度。」蘇

  籍道:「我沒這麼脆弱。」

  他其實有點不滿,因為紫綬仙衣很重要,他才交給花七保管,結果這傢伙直接穿在身上,雖然套了個大氅。可

  是現在這時節還穿大氅,不是有病麼。

  花七道:「我本來就有病。」蘇

  籍:「……」

  花七搭著蘇籍肩膀道:「我這次來也是想搞事情。」

  蘇籍道:「你除了對搞事情有興趣,對別的也不感興趣。」

  花七道:「我也擔心你啊。」蘇

  籍:「……」無

  論如何,因為花七來到,蘇籍心情總算好了不少。

  最瞭解自己的人,果然還是自己。而

  且花七來後,他生活也舒服很多。

  因為有錢,直接買了一座小院。這位置也很符合蘇籍向來喜歡的格調。鬧

  中取靜!要

  在繁華的神都找一片清淨地,著實不容易,但有錢就好了。世

  間的麻煩多是只有一種。

  那就是貧窮。好

  在蘇籍很久都不用有這種麻煩。

  前朝有位大官,一日之餐,要花費萬錢。現在蘇籍呢,他一天吃十萬錢,都趕不上他賺錢的速度。

  蘇籍也沒有這樣鋪張,他的早餐是豆腐腦。仍是鳴珂巷外老南街豆腐李的豆腐腦,花七服務很周到,親自跑腿去給他買來。

  豆腐腦仍是不加糖,不加鹽,只吃豆腐自然之味。花

  七不喜歡吃。他

  道:「我覺得你現在還是吃點有滋味的東西比較好。」蘇

  籍道:「這豆腐本來就有滋味,對了,豆腐李現在身體怎麼樣了?」花

  七道:「估計沒幾年就要入土。」蘇

  籍一嘆,說道:「我看他這門手藝得失傳。」他

  見過豆腐李的兒子,只喜歡舞刀弄槍,不喜歡做豆腐。

  豆腐李只有這一個兒子,疼都來不及,自然不會逼他。

  花七道:「你可以學。」

  蘇籍道:「我只喜歡吃。」

  花七:「……」吃

  完豆腐腦,蘇籍才道:「說吧,接下來幹什麼?」花

  七道:「去見你的老情人。」

  蘇籍幸好已經吃完豆腐腦,不然一定被嗆住。

  他道:「去見南康做什麼?」花

  七似笑非笑道:「原來你心裡偏向的是南康,人妻少婦,果然魅力無窮啊。」

  蘇籍想踢他一腳,他第一個想起南康,自然是因為答應過沈力,他有空會去見南康,倒不是因為別的。花

  七見蘇籍要惱羞成怒,很快又轉移話題道:「去見魏凌雲。」

  五年來,南北鎮撫司早已如日中天,京城文武無不談之色變。

  魏凌雲更是博到一個玉面羅剎的名頭。蘇

  籍卻憐惜她。一

  個女人要做出這樣一份事業,不狠心怎麼行。他

  不禁想起從前讀過書裡的一段話,愛情對男子來說不過是身外之物,對女人來說卻可以是整個生命;男人可以獻身宮廷,軍營,教堂,海船,市場,有劍和袍,財富和光榮不斷交替;驕傲,聲名,宏圖,充斥了他的心,還有誰能永遠佔據他的記憶?男人門路很多,但女人只有一條:那就是愛了再愛,然後再受懲罰。其

  實女人難道就不想有劍和袍,不想有驕傲、聲名、宏圖,只不過她們多數沒有這個機會罷了。這

  終歸是男人主導的世界。不

  知用什麼法子,花七竟約到魏凌雲。

  就像蘇籍不知道花七用什麼法子,竟能買通一批朝廷官員一樣。

  明月山莊這幾年始終沒有在洛水紮下根基,但花七深謀遠慮,早已在朝堂裡建立好人脈。

  而且他竟似未卜先知般,選中的官員,都逃過了歷次的朝廷洗牌,反而官運亨通。不

  得不說,這是花七的本事。蘇

  籍自問他用心琢磨,未必沒這能力,但他沒法在這些事上用心,所以他沒這個能力。魏

  凌雲平時很忙,所以他們約在晚上。在

  雅閣。雅

  閣是新開的一家主打交州菜的酒樓,佈置大氣,菜品賣相也十分不錯。這

  酒樓而且很低調,主打回頭客,靠的是口碑相傳,而且每日接納的客人有限。魏

  凌雲來吃過一次,對這裡的印象不錯。她

  看向花七和蘇籍兩人,說道:「兩位就是張三和李四?」這

  種名字一聽就是化名。

  蘇籍也不知道花七怎麼做到的,居然能用這種化名和魏凌雲相見。

  花七笑道:「回稟鎮撫使,咱們不叫張三李四,其實我是明月山莊的管家花七,這位是我們莊主。」魏

  凌雲流露出一絲驚訝。

  她久居中樞,卻也耳聞過明月山莊,何況近來東海王還在明月山莊手上吃了癟。

  魏凌雲道:「原來是無病公子和花七管家。」

  花七微笑道:「鎮撫使叫我們名字即可。」魏

  凌雲道:「兩位找我有何貴幹?」

  花七道:「是我們莊主找鎮撫使有事。」蘇

  籍:「……」

  這傢伙根本沒跟他說有什麼事。

  魏凌雲看向蘇籍,這個戴面具的神秘傢伙找她會有何事?

  蘇籍心頭靈光一閃,說道:「鎮撫使可知玉門觀。」魏

  凌雲道:「知道,她們行事太過,被本司南鎮撫使趙子行警告了一番,近年來已經在西北銷聲匿跡。」

  她聽到玉門觀,想起當初蘇籍要她打聽玉門觀的事,故而頗多留意,可惜蘇籍又離開了京城。

  她哪裡知道自己心中念的人,此刻正在自己面前。

  蘇籍道:「鎮撫使大人也該知道玉門觀背後有京中權貴撐腰。」魏

  凌雲點頭。蘇

  籍道:「近來她們到了江南,卻打上我們明月山莊的主意,只因為我們明月山莊有一塊從陰曹地府手裡得來的古玉。」他

  主動將古玉拿出來。魏

  凌雲見到後,神色一驚道:「陰符玉。」

  蘇籍道:「正是,此物我們可以交給大人。」她

  道:「你們能從陰曹地府那裡得到這塊玉,何其不易,為何又要轉交給我們?」

  蘇籍道:「因為這塊玉有兩枚,我們只得到一塊也沒用,而且另一塊在玉門觀的觀主手裡。」魏

  凌雲道:「她們為何要打陰符玉的主意?」蘇

  籍道:「可能是為了陰符玉上面的武功吧。」魏

  凌雲心道:「絕沒有這樣簡單,若是明月山莊這種江湖組織搶陰符玉是為了武功還情有可原,可玉門觀背後是趙國公府,看來是為了上面的兵法。」

  她道:「這古玉我就暫且收下,多謝兩位盛情,不知兩位還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花

  七道:「我和范仲宣大人是鄉人,年幼時,家裡受過他的恩惠,所以希望鎮撫使開恩讓我和他見一面。」范

  仲宣已經被關了五年,天子都對他不聞不問,說不定都忘了這個人。

  魏凌雲覺得這不是大事,因此點頭道:「此事不難,明天我就給你安排。」蘇

  籍倒是想起來,花七這身體的主人確實和范仲宣是鄉人至於受沒受過恩惠,鬼才知道。魏

  凌雲很快就走。

  花七笑道:「你果然聰明。」蘇

  籍道:「原來你是想利用魏凌雲幫咱們找到剩下半塊古玉。」花

  七道:「難得你肯配合我,我還以為你不情願呢。」

  蘇籍道:「你也沒給我不配合的機會。」

  這傢伙一肚子壞水。他

  之前不說,就是為了不給蘇籍反對的機會。

  花七笑了笑。

  無論如何,他目的已經達到。以

  南北鎮撫司的勢力,他不信找不出舜華和白五來。

  …

  …魏

  凌雲回去後,第一先是找趙子行商量。

  自從蘇籍離開神都,她和趙子行十分不對付,可是大事上,還是不能含糊。何況趙子行和趙國公府關係不一般。

  如果趙子行肯參與進來,找到玉門觀的觀主會容易許多。

  無論如何,陰符玉都得落在朝廷手上。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18 22:46
第121章 各有心思

  於香山和龍門山之間,伊河在此中流。南

  北鎮撫司衙門正對著伊河,隨時可聽河水滔滔之聲,滾滾浪花,淘盡不知多少朱門風流。

  北鎮撫司外擺著威風凜凜的一對石獅子,教人望而生畏。可

  是在另一邊的南鎮撫司雖然緊鄰著北鎮撫司,卻隱藏在一片幽靜的竹林裡,如果不是深究根底,誰也料不到作為帝國唯一能掣肘北鎮撫司的衙門南鎮撫司,居然沒有絲毫奢貴,而且十分平淡樸素,毫不引人矚目。但

  向來能在京城橫衝直撞的北鎮撫司緹騎,每當經過南鎮撫司時,都噤若寒蟬,絲毫不見在外面的囂張跋扈。北

  鎮撫司唯一不怕南鎮撫司衙門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魏凌雲。

  作為近年來陛下手中最鋒利的一把刀,亦只有陛下才能決定她的生死。

  往常對誰也愛答不理的南鎮撫司衙門的門子,於隨意用兩個石墩搭建成南鎮撫司衙門門口,恭恭敬敬地向魏凌雲跪拜。

  這位北鎮撫使,非但是深得陛下信任的臂膀,更是魏國公的掌上明珠,甚至由於天山山主失蹤已達五年之久,這位接任山主的呼聲,近來愈發甚囂塵土。

  五大劍派雖然沒有清微大禪那般赫赫聲勢,可是多年來,仙籍中人,不乏五大劍派出身,其對朝堂江湖的影響力,著實深遠。

  何況天山扼守控制西北要害之地,對陽關以西,有無比重大的影響力,若是魏凌雲得以繼任山主之位,可以說是名副其實的一方諸侯,再加上魏國公方面的影響力,那真的是足以躋身大晉神朝最有權勢的階層了。是

  以,許多貴族子弟,都對魏凌雲心存愛慕,因為娶到她,對家族和個人前途的幫助,實在大得驚人。但

  許多人都明白,魏凌雲的婚事,怕是只有陛下才能決定。

  而陛下似乎也沒有絲毫要讓魏凌雲嫁人的打算。這

  好似也是魏凌雲最好的結局。門

  子們自不敢對魏凌雲心存妄念,只是心下忐忑,這位跟自家頂頭上司趙子行交惡已久的姑奶奶,此次來南鎮撫司衙門到底要做什麼。

  可別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對

  於自家那位上司,近來愈發難以捉摸,喜怒不測,同五年前那位風度翩翩的道庭芝蘭,簡直判若兩人。

  如今十分陰沉,而且手段狠厲,下手從不容情。

  趙子行越是如此,反倒是越得陛下信任。

  無須經人通報,魏凌雲登堂入室。

  趙子行一身淡青色道服,正坐在花廳裡,對於魏凌雲突然造訪,他亦稍稍有些驚訝。

  魏凌雲見到趙子行身著道服,並不意外,第一趙子行本是清微子弟,第二近來陛下沉迷丹道,朝野裡上行下效,許多權貴都開始煉丹,著寬大道服,服用寒食散。趙

  子行雖然驚訝,卻仍是徐徐道:「魏大人來我這有何貴幹?」

  魏凌雲坐在趙子行旁邊,眼睛微眯道:「怎麼不見你那位紅顏知己白姑娘?」

  她用眼角的餘光,看清趙子行的容貌。這位昔日和她極談得來的道庭芝蘭,而今相逢陌路。她

  已經好段時間沒見到他。現

  今趙子行膚質如玉,臉上的汗毛和毛孔都近乎不見,可見其金玉敗絮功已經漸入爐火純青的境界,必定邁入通幽境無疑。以

  他的年歲,成為清微五子那級數的高手,只是時間問題。

  趙子行這樣的人物,於大晉神朝不多見,同他交惡更非是明智之舉。

  這是父親魏國公對魏凌雲的忠告。只

  是魏凌雲終歸沒法釋懷。

  趙子行道:「她又不是和我形影不離,而且你別忘了,她已經加入仙籍。」

  說起趙子行這位紅顏知己,亦是來歷十分神秘。以

  北鎮撫司的情報,竟也找不到對方的籍貫,彷彿這人是憑空誕生的一樣。而對方竟通過趙子行的關係,讓清微推薦她加入了仙籍。要

  知道仙籍考核森嚴,並非是有能力就能加入的地方。

  同時也側面反應出趙子行這位紅顏知己,竟至少有通幽境的實力。

  天下之大,這樣的人物,可以說是數得清的。

  越是如此,那位來歷存疑,便顯得愈發可疑。

  到如今,魏凌雲僅知道趙子行這位姓白的紅顏千依百順,其餘一概無知。她

  總覺得兩人間的關係,並非表面上那樣簡單。只

  是趙子行如今城府之深,教她也看不出分毫異常。魏

  凌雲道:「那你會加入仙籍嗎?」趙

  子行道:「陛下讓我加入,我就加入。」

  魏凌雲道:「你真是陛下的好臣子。」趙

  子行道:「本分而已。」

  魏凌雲道:「效忠陛下確實是本分,所以我這裡有一件關於陛下和社稷的事需要你幫忙。」

  趙子行道:「什麼事?」魏

  凌雲道:「你可聽說過陰符經?」趙

  子行道:「這是漢末三仙之一南華真人的遺物,向來只出現在傳說裡,真實事物,並未有人得見過。」

  魏凌雲道:「陰符經的線索出現了,那是兩片古玉,如今我已經得到一片,另一片就在趙國公府麾下的玉門觀觀主手上。只是這人銷聲匿跡,很難尋出她來。你當知道,陰符經決不能落在旁人手上,所以此事需要你幫忙。」趙

  子行淡然道:「我知道了,魏大人還有別的事嗎?」魏

  凌雲沉默片刻,說道:「玉真公主在太華走了,她臨走前見過蘇子思。」

  趙子行臉上終也變了顏色,道:「太華離神都不遠。」

  魏凌雲淡淡道:「他遲早會來找你的。」她

  又補了一句道:「陰符經的事你要上點心。」隨..

  即魏凌雲飄然遠去,留下沉默不已的趙子行。過

  了好一會,一名身著白衣,卻看不清臉蛋的女子盈盈走出來。尋常人走路多少都有些聲響,偏偏她好似投影一般,毫無聲響,如果不去看她,都不會知道有這個人。

  這樣的人本該如同鬼魅一樣,可是誰看向她時,心頭都會憑空生出一股敬畏。她

  身上似也覆蓋著一層聖潔朦朧的輝。白

  衣女子道:「你剛才演的可真好,明明你都知道蘇子思的事了。」趙

  子行道:「若你習慣戴面具,那麼時間久了,你也不知道你是哪副面孔了。」白

  衣女子不置可否道:「那是你還沒把握住何謂性靈。」

  趙子行道:「這些概念我比你更清楚,可那沒有意義,只有你們這種人,才會以為真有長生不老的神人。」

  白衣女子道:「看來你到現在仍是不相信判官的能力,如果你後悔,隨時可以退出。」

  趙子行冷笑道:「然後你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殺死我,你就不用同我雙修了。」

  白衣女子道:「同你雙修那是判官交代的事,我怎麼會反對。何況你的金玉真氣,確實對我大有裨益,而且你難道就不想邁入那可以稱之為陸地神仙的坐照之境?」

  如若坐照,那便是傳說了。

  過去史官編撰史書,這類人都歸入了神仙列傳裡面。

  趙子行道:「我只相信眼前的事實,對於虛無縹緲的事,並不在意。不過從魏凌雲的話裡,我已經猜到你前段時間消失後,定是布了一個好局,但你犯了一個錯。」白

  衣女子道:「什麼錯?」

  趙子行道:「玉真公主畢竟是陛下最疼愛的親妹妹,你當真以為你的所作所為能瞞過陛下?」白

  衣女子道:「你不要忘了,這位星空下最強大的武者,現今不過是苟延殘喘的廢人,他還能對外界做什麼?連天陽子都做不成的事,他當然也做不成。」聽

  到天陽子,趙子行拳頭握緊,爆出青筋來。他似乎心頭有極大的怒火。白

  衣女子冷冷瞧著他。

  然後一隻蜘蛛不知何時爬到趙子行的脖子上,張口咬住趙子行的皮膚。

  趙子行臉上罩上一層青黑之氣,倒在地上,面容扭曲,痛苦不堪。

  過了好一會,蜘蛛如輕煙散去,趙子行脖子上也沒有任何傷口。他

  大口喘氣,汗水打濕一地,證明剛才的痛苦並非虛假。

  而這時白衣女子已經杳然遠去。

  趙子行默默換了一身衣服,好似什麼都沒發生。到

  了傍晚,專屬於趙子行的座駕緩緩從南鎮撫司衙門的竹林駛出去,目標赫然是趙國公府。這

  兩位趙家人,近年來雖然關係比以往好了不少,可趙子行如此公然地前去趙國公府,尚是首次。京

  中許多人得到消息,暗自揣測這兩位趙大人,難道真的要宣告聯手了。如

  今東宮太子妃趙芸是實質上的監國,趙國公一系的聲威到達鼎盛,若是他們還能插手南鎮撫司這樣的衙門,那麼朝堂上將無人能撼動他們這一系的話語權。畢

  竟北鎮撫司監察百官,而南鎮撫司可以監察北鎮撫司。何

  況北鎮撫司的魏凌雲是趙國公女婿魏青雲的親姐姐。

  只是趙子行這樣做難道不怕引起陛下的忌憚,更或者說陛下厭政,想要傳位太子的事是真的。趙

  子行這一舉措讓神都的權貴浮想聯翩,紛紛考慮要不要徹底倒向趙國公。因

  為太子愚鈍,根本當不起一個皇帝。

  若是將來太子登基,趙家人的威風便可想而知。

  趙子行到了趙國公府,直到第二日就離開,愈是傳言愈演愈烈。在

  滿城風雨時,趙國公正緊閉著房門,裡面不時傳出瓷器摔碎的聲響。

  所有下人都遠離著。此

  時,唯獨趙國公的愛女趙無鹽敢開門進去。

  瓷器在趙無鹽腳下摔破。

  趙國公看到有人進來,先是準備大發雷霆,然後和顏悅色道:「無鹽,你沒被傷到吧。」趙

  無鹽灑然道:「父親忘了我會武功。」

  趙國公道:「為父著急,倒是忘了。」

  趙無鹽瞧了地上碎裂的青花瓷,嘆息道:「父親到底為何事大動肝火?」

  趙國公恨恨道:「還不是趙子行那小子,你知道他大張旗鼓來找為父什麼事?」

  趙無鹽道:「不知。」

  趙國公道:「他要我三日之內交出玉門觀的觀主,否則就要追究玉門觀的事,你知道的,他要是追究玉門觀,豈不是直接打我臉。」趙

  無鹽道:「不過是一個女人而已,父親有何捨不得?」趙

  國公道:「舜華隨我多年,幫過咱們許多,而且現在她人已經失蹤,我一時半會哪裡能尋到她?」趙

  無鹽道:「趙子行找她做什麼?」趙

  國公道:「他說是為了陰符經。」趙

  無鹽嘆息道:「原來父親生氣是因為捨不得陰符經,可你到手了麼?便是到手了,咱們也不能留在手裡。難不成父親還想學韓國公?」

  趙國公道:「我可沒這念頭,咱們趙家能有今日的風光,全靠陛下。」趙

  無鹽道:「父親明白這一點便好。」趙

  國公跟趙無鹽說了一會話,似乎肝火全無,說道:「無鹽,你說咱們真的要去把舜華找出來?」趙

  無鹽道:「父親能找到嗎?」

  趙國公道:「沒有把握。」

  趙無鹽盯著趙國公道:「希望父親對我說實話。」趙

  國公道:「你難道還懷疑為父?」

  趙無鹽幽幽道:「無鹽一直以為自己比父親有能力,其實我五年前就知道我錯了。五年前蘇子思假扮沈道子,風頭何其盛,最終不也成了父親手上一把刀,被父親借來將夏海搬倒,讓何叔叔這樣的草包上了位。」趙

  國公道:「這事情跟我沒關係。」

  趙無鹽道:「父親不承認便不承認吧,但舜華一定要交給趙子行,還有就是,孩兒想和明月山莊做一筆生意,正好他們莊主和管家在京城。」

  趙國公道:「江南是清微的地盤,咱們沒必要淌渾水。」

  趙無鹽道:「我也不打算涉足江南,那裡雖然經濟發達,可到底離神都太遠,我只是純粹對明月山莊好奇,而且想到一筆好生意可以和他們合作。」

  趙國公道:「什麼生意?」

  趙無鹽道:「糧食。」

  趙國公道:「這生意勞心勞力,有什麼好做的?」

  趙無鹽道:「民以食為天,咱們掌握了糧食,就掌握了民心。」…

  …

  「

  沒想到趙國公府反倒是來找我們了。」花七對蘇籍笑道。他

  手上是一封帶著鬱金香的請柬。請

  柬是趙國公的愛女趙無鹽親筆書寫,邀請蘇籍和花七晚上去南苑賞月。

  南苑是皇家的產業,但趙無鹽這樣的貴女是可以在裡面進出的。

  五年來蘇籍都沒見過趙無鹽,可時常聽到她的名字。他

  知道這位貴女實在有巾幗不讓鬚眉的才能。而

  且不同於魏凌雲。

  這位趙家姑娘很懂得利用資源,趙家的產業不但在她手裡煥然一新,而且她還聯合了許多其他的世家大族,結成一個共同的利益體。說

  句實話,如今趙家的人怕是要聽趙無鹽的話多過於趙國公。蘇

  籍道:「你去吧。」花

  七微笑道:「確實我一個人去就夠了,趙無鹽畢竟是老相好的弟媳婦,你們兩要是擦出點火花,可是不好。」蘇

  籍道:「別貧嘴了,我有別的事要做。」花

  七笑吟吟道:「怕是又去見你的老相好魏凌雲吧。」

  蘇籍沒好氣看他一眼,要不我去見趙無鹽。

  花七道:「得了,我還得和她談一筆大買賣。」蘇

  籍蹙眉道:「你又在打什麼鬼主意。」花

  七道:「我準備和她一起做糧食生意。」

  ……

  北鎮撫司衙門口的兩尊石獅子不知道被多少人看過,但多數人是帶著敬畏眼神的。看門的門子今天遇到了一個奇怪的人,他帶著面具,卻有一股清華之氣,兩頭威風八面的石獅子在他面前好似變得小貓一樣溫順。

  最教人奇怪的是這人面具沒有留出露眼睛的孔。

  可是門子又清晰知道對方正注目著石獅子。

  他們覺得奇怪,心下卻不敢去打擾這個怪人,只是眼睛寸步不離盯著他。「

  他看過來了?」門子心頭訝異。明

  明面具遮住了眼睛,門子卻生出一種渾身上下被看透的感覺。他

  額頭露出細密的汗水,下意識擦拭了一下。

  忽然間所有緊張都消失掉。他

  聽見了一個極為溫和的男子聲。

  是那怪人發出來的。他

  想起在故鄉的原野上,在風和日麗的春天,沐浴著溫暖的陽光。

  男子的聲音就能給人這種感覺。

  而且又有些空曠。

  「我來找你們魏大人。」

  門子結結巴巴道:「見……我們……我們大人,要……預約。」

  他似乎鼓足了勇氣,才說出拒絕的話。

  男子道:「你說我來自明月山莊,再描述一下我,你們魏大人就知道我是誰了,她會見我的。」若

  是旁人說這番話,門子決計不會搭理。

  可是男子似有一種魔力,教他不能拒絕。

  他渾渾噩噩去大廳裡通報。

  此刻魏凌雲正議事,他結結巴巴將事情說了一遍。魏

  凌雲果是微笑了一番。

  她道:「帶他去我的書房。」…

  …

  魏

  凌雲的書房裡其實沒有什麼書。這

  不是魏凌雲不好學,而是她有個習慣,書房裡一開始會擺滿了書,然後一本本讀下去,讀完一本,就丟掉一本,直到所有書都丟掉,再進一整屋子書。她

  向來以為,書不能做擺設,而是要讀透徹。

  即使有些書難以理解,一時半會理解不了,那也得記在心上,不是揣摩。因

  此她的學識,不必那些名師大儒差,只是沒機會彰顯罷了。魏

  凌雲向蘇籍道:「不知莊主有何貴幹?」蘇

  籍道:「大人莫非忘了答應我管家花七的事?」魏

  凌雲道:「是要見范仲宣啊,他怎麼不來?」

  蘇籍道:「他還有別的事,我又閒得慌,所以替他來問問。」

  魏凌雲笑道:「叫他明日來便是。」蘇

  籍拱手道:「多謝大人。」魏

  凌雲道:「小事而已,莊主何必客氣。僅是你們提供的古玉和線索,都叫我感激不盡。這樣吧,我替莊主斟一壺茶以表謝意。」

  她在茶壺裡倒滿了水和茶葉,然後用掌托著,不一會茶煙裊裊,香氣四溢。

  蘇籍認得她這門功夫叫火焰刀,江湖中能將其練成的人,大都七老八十,似魏凌雲這般年紀輕輕就能使出火焰刀的,可謂鳳毛麟角。

  五年不見,魏凌雲也沒有落下武功啊。蘇

  籍讚道:「大人好武功。」

  魏凌雲笑道:「彫蟲小技,見笑了。」她

  替蘇籍倒了一杯茶。

  以火焰刀烹茶,她並無顯擺之意,只是這樣比較快。而且不知為何,她對這明月山莊的主人有種說不出的親切。她

  想,大約是蘇籍身上的清華貴氣,像他吧。

  她知道明月山莊的莊主,絕不可能是蘇子思,唸著那人,心裡不免嘆息。

  她希望那人不要再露面了,這紅塵的是是非非,實在不合適他。

  蘇籍飲完一杯茶水,說道:「大人有心事?」

  魏凌雲道:「只是見到莊主,不免想起一個故人。」蘇

  籍道:「誰?」

  魏凌雲道:「沈道子,也就是蘇子思。」蘇

  籍道:「原來是他,聽聞大人五年前和他格外交好,不知大人為何那樣欣賞他?」魏

  凌雲道:「說不上是欣賞吧,只是他這人有種特質,教人安心。因為他不是汲汲營營的人,你若不招惹他,他也不會來故意害你,而且同他說話,總是說不出的輕鬆自在,這種感覺,只有你見到他後才能明白。」

  蘇籍笑道:「或許這個『他』多是大人想像出來的。」魏

  凌雲悠悠道:「所以你得見到他,才能明白他的特別。」

  她頓了頓,說道:「其實莊主也是這種人。」蘇

  籍道:「大人過譽了,而且你不嫌棄我神神秘秘,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魏凌雲道:「臉上的面具人人都看得見,可是世間之人,誰又不在心裡戴了面具。」

  蘇籍道:「大人的話,當浮一大白。」

  魏凌雲笑道:「可惜我不愛喝酒。」

  蘇籍道:「酒是毒藥,可是不喝也是不行的,大人若無公事,要不我請你喝一杯?」

  魏凌雲搖頭道:「不必了。莊主若無其他事,我就去處理公務了。」

  蘇籍被拒絕,心裡有些複雜。

  他道:「好吧。」

  魏凌雲端起茶杯,蘇籍自覺離開。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18 22:47
第122章三陰戮妖刀

  涼風悠悠,在南苑裡傳出宛如天籟的歌聲。「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歌者正是蘇如是。若是蘇籍在這,花七定會來一句「這又是你的老相好。」可惜蘇籍不在。

  花七和趙無鹽觥籌交錯,聊得十分歡暢。

  蘇如是唱完一曲,便道:「郡主,我先走了。」她

  現今是神都裡人人追捧的蘇大家,並不時常出來獻藝。何況她背後有南康公主府撐腰,且自己的搭檔李憑是神都頂尖的劍手,一般的權貴都請不動她,就算是國公府,也不是能對她揮之則來的。

  只不過蘇如是此前欠了趙無鹽一個人情,而且近來趙家風頭正盛,得罪對方不太合適。

  當然她硬是要得罪對方,倒也不會有什麼大事。

  因為蘇如是還有一個大靠山,那就是天子。天

  子很喜歡她和李憑的配合,時常召她們入宮獻藝,這也是京城貴人們叫她蘇大家的根本原因。

  有人甚至懷疑,她已經是天子的禁臠。趙

  家再春風得意,對於她這種身份,總歸是要有顧忌的。花

  七笑道:「蘇大家別走,我想請你再唱首歌。」蘇

  如是蹙眉,看向趙無鹽。趙

  無鹽便對花七道:「七兄,蘇大家怕是倦了,咱們放她先走吧,我陪你暢飲。」花

  七道:「我這裡有一首新詞,蘇大家看後,定會想唱一遍的。」

  他丟給蘇如是一份手稿。蘇

  如是瞧見了,神色大變,竟有些顫抖。

  她朝花七深深一躬,說道:「願為七爺獻唱此曲。」

  這一下,連趙無鹽都好奇花七給蘇如是的手稿是什麼。

  蘇如是卻是清了一遍嗓子,爾後,悠然婉轉的歌聲迴蕩在包房裡。「

  四大從來都遍滿,此間風水何疑。故應為我發新詩。幽花香澗谷,寒藻舞淪漪。

  借與玉川生兩腋,天仙未必相思。還憑流水送人歸。層巔余落日,草露已沾衣。」

  全詞空曠清冽,更給人以八面來風之感,飄飄然若神仙所作。便

  是趙無鹽,聽著也痴了。竟生出歸隱田園的念頭。她

  道:「這詞真是極好,莫非是蘇子思所作。」花

  七道:「正是。」

  趙無鹽道:「七兄真是神通廣大,連蘇子思未曾面世的佳作都能弄到手。」

  她不懷疑花七跟蘇籍有勾結。

  畢竟蘇籍身份太過特殊,哪怕是明月山莊,都不可能願意惹下這個麻煩,只當是花七神通廣大,不知從哪裡尋來的。而

  蘇如是得到蘇籍的手稿,自是對花七感激不盡。她

  道:「七爺大恩大德,小女子無以為報,若有差遣,小女子定當遵從。」花

  七卻嘆了口氣。

  趙無鹽好奇道:「七兄嘆什麼氣?」花

  七道:「我可真羨慕蘇子思,一副手稿,都能教蘇大家這樣的天人神魂顛倒,做人做到這份上,夫復何求。」

  蘇如是不免羞澀。而

  趙無鹽卻笑道:「財可通神,七兄代表明月山莊,手上有數之不盡的財富,天下美人,還不是信手拈來。」

  花七道:「錢財不過是能換來些庸脂俗粉而已,像蘇大家這般人,縱使連城璧,也是換不來的。」蘇

  如是道:「七爺說笑了,如是不過是蒲柳之姿而已。」花

  七笑笑道:「我看是蒲葦。」

  蘇如是不由臉紅。

  趙無鹽道:「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蒲葦紉如絲,磐石無轉移。」花

  七道:「不必調笑蘇大家了,我醉欲眠,當離去了。」趙

  無鹽含笑道:「七兄莫忘了咱們的約定。」花

  七點頭,似帶醉意,顛顛倒倒出了南苑。他

  走得不快,不一會有人叫住他。夜

  涼如水,街道上鋪滿白月光,一人影影綽綽而來,正是蘇如是。花

  七道:「蘇大家找我還有什麼事?」

  蘇如是道:「奴家想問七爺,這手稿從哪裡得來的。」

  花七醉眼朦朧,笑道:「蘇大家想問蘇子思的事吧?」

  蘇如是咬牙道:「還請七爺告知。」花

  七道:「若我知道蘇子思在哪,怎麼敢給你手稿?」

  蘇如是直直看著花七,說道:「可奴家覺得七爺就是知道。」她

  平生少有如此無賴的舉措,可是她忍不住要問。花

  七忽地走到她面前。然

  後猛地眼睛變為純白。

  蘇如是嚇了一跳,癱倒在地上。

  花七哈哈大笑道:「別忘了,你欠我人情。」

  蘇如是摸著胸口,大口喘氣,她忘不了花七的白眼,可是內心告訴自己,那絕不是他。

  ……

  蘇

  籍估摸著花七應該談話要結束了,準備去找他。走

  到天街,道旁的一株李樹走出個青衣僕役。

  「敢問是明月山莊的莊主無病公子嗎?」

  蘇籍點頭,說道:「你是誰,找我有什麼事?」

  青衣僕役道:「小的是南康公主府的人,殿下聽說你到了京城,特異要小的來請你,好當面表達對之前尋回那一船貨物的謝意。」蘇

  籍道:「好,你帶我去吧。」

  青衣僕役見蘇籍答應下來,大是鬆了口氣。他

  帶著蘇籍往鳴珂巷方向走。蘇

  籍突然道:「這不是去公主府的路吧。」

  青衣僕役轉身露出一口白牙,森然笑道:「這是黃泉路。」蘇

  籍抱著胸,淡淡道:「是嗎?」

  他將面具摘下來,露出一雙慘白的眼。青

  衣僕役面露驚恐,還來不及說話,脖子已經被蘇籍掐住。蘇

  籍輕聲道:「驚不驚喜,意不意外?」青

  衣僕役,脖子猛地縮小,身子好似細沙一樣,要從蘇籍指尖劃走。轟

  的一聲!巨

  大的氣浪,淹沒了蘇籍身前三尺。劈

  空掌!蘇

  籍往身後看去,地上有個巨大的掌印。這

  是劈空掌的掌勁。劈

  空掌是上下品武技,能練成的人,至少是通幽境的人物。在

  這道驚人的掌力支援下,那個青衣僕役終於從蘇籍手中逃脫。

  青衣僕役在五丈外,張開嘴巴,準備大喊。可

  是忽然間什麼話都說不出口。

  他脖子被一根無形的絲線勒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先

  天氣絲,無比堅韌。

  很快青衣僕役脖子上露出一道淡淡的紫痕。

  蘇籍猛地一動,移形換影!他

  原來呆的位置,又出現一道巨大的掌印。

  而他現在直接一腳踩碎了青衣僕役的胸口,青衣僕役張開嘴,竟吐出一些內臟的碎片,血水狂噴不止。

  蘇籍蹲下身,看著青衣僕役血肉模糊的胸口,隱隱可見刺青。

  刺青實際上是一尊大羅天尊的畫像。

  這是清微的暗部。若

  說蘇籍和趙子行代表著清微的榮光,那麼暗部就是清微的陰暗面。有

  的人天生就適合在黑暗裡。這

  些暗,從來不會見到光,光也不會見到暗。掌

  控暗的人,必定是清微五子中的某一位。

  蘇籍只是隱約知道暗的存在,如此而已。

  暗修行的並非清微正統的練氣法,而是五花八門,但一定是最適合他們本身的功法,而且追求極致的殺傷力。清

  微當然沒有這麼快知道明月山莊的莊主就是蘇籍,只是他們覺得明月山莊是個威脅,決心派人來剷除他了。

  蘇籍很失望。清

  微要除掉一個勢力,可以大大方方,亮明車馬,直接將其摧毀便是。何

  必用暗殺這樣下作的手段。蘇..

  籍緩緩抬首,看向遠處。

  一堵圍牆走出一個人。

  堅實的牆體直接破開一個人形大洞。黑

  色的道服,滿臉的胡茬,眼神犀利,頭髮有些灰白,一雙手十分飽滿紅潤,盤著道髻。

  「原來是你。」

  「這是我第一次殺同門。」「

  你已經不是清微教的人了。」「

  我是。」

  「你說了不算。」「

  你說了也不算。」

  轟!兩

  人同時伸出一掌。

  巨大的氣浪在空中散開,兩人之間的土地,竟出現一個大坑。

  蘇籍體會到對方劈空掌的沉潛暗勁。他

  道:「你的掌力是對著瀑布和海潮練出來的。」那

  人道:「不錯。」

  蘇籍道:「你叫什麼名字?」那

  人道:「暗沒有名字,只有代號,你可以叫我『丑』。」蘇

  籍道:「這麼說你們是以十二地支為代號,剛被我殺死的呢?」那

  人道:「殺了你,他才會有代號。」

  蘇籍嘆息道:「你死後,是不是也會有人有代號?」那

  人道:「我不會死。」

  蘇籍道:「我是白眼。」他

  話音未落,整個人像風箏一樣飛起來。那

  人抬頭。

  看到的不是蘇籍,而是劍光。

  飛景的劍光!

  如一道虹劃破長空,無所不至!

  丑抬起手,姿勢有些僵硬,卻奇怪無比,而且瞬息間,他的手臂膨脹起來,好似一根擎天柱,粗壯得嚇人,衣服被撐破,露出近乎青銅的光澤。

  喀嚓!

  劍光斬在醜的手臂上,竟冒出火花。

  竟有人以血肉之軀抗住了飛景的鋒銳。世

  上當然沒有這種人。如

  果有,那也只能是練了金剛不壞神功才有那麼一絲可能。

  蘇籍準確判斷出對方是將隕鐵之類的物質煉化進了手臂中,這等於是鐵砂掌一類的武功的完美形態的體現。

  砰砰砰!如

  同刀劍交鋒,醜的手臂不斷同蘇籍的飛景纏鬥,竟不落下風。

  蘇籍看出來,對方施展的是一門刀法。

  充滿古樸和神秘。竟

  隱約間同天上的星辰有所對應,玄妙不可言說。他

  想起一門失傳已久的刀法。

  「三陰戮妖刀!」

  飛景回落在蘇籍面前,上下沉浮不定,但隱約間將蘇籍的要害部位守護住。

  丑仍是停留在原地,靜默看著蘇籍。

  蘇籍知道三陰戮妖刀雖然是道家的武技,實則近乎魔道,要練成這門刀法,非得經受地獄般的煎熬,九死一生,才能大成。

  丑淡淡道:「暗會經歷人世間最血腥的痛苦,而且可能終生都不會有人知道他們取過什麼成就。蘇子思,我們能做到真正的埋沒姓名,你能嗎?」蘇

  籍道:「這樣壓抑自己的天性,我是做不到的。」

  飛景再度橫掠出一道劍芒,疏忽不定。

  丑抬起手,準確找到劍芒,將其湮滅掉。可

  是忽然間,他好似陷入泥淖中,渾身使不出半分力氣。氣

  絲?丑

  很快反應過來,渾身一震,將氣絲崩斷。

  蘇籍並不意外,他把握住了這一瞬間的機會。移

  形換影到了醜的跟前,拍出一掌。丑

  正處於舊力將盡,新力未生的階段,只得勉力和蘇籍對上一掌。蘇

  籍面上泛出紫氣,苦心多年修行的先天真氣源源不斷流出,對上丑沉潛的暗勁,他要以硬碰硬。丑

  身體出現爆竹豆的響聲。他

  的頭髮雖然灰白,卻頗有光澤,此刻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枯掉。整

  個人的精氣神衰敗得極為厲害。最

  後身體緩緩栽倒在地面上。

  蘇籍平淡地瞧著他,問道:「是誰掌控著暗部?」丑

  嘴唇微動,張開嘴想說點什麼,可一個字都沒說出來。竟

  在嘴邊掛起一抹笑容。仿

  佛死,對他而言竟是一種解脫。他

  有驚詫世人的武力,卻從不因此獲得過什麼。他

  過著對自己而言是極為失敗的人生。可

  他沒有選擇。

  蘇籍看向旁邊的陰影,花七從裡面緩緩走出來。他

  問花七道:「你說清微當真需要這些陰暗的一面嗎?」花

  七道:「不重要,現在也不是感慨的時候。」

  蘇籍默然。

  清微應該不會罷手的。花

  七道:「這是遲早的事,千年的大教,怎麼能容忍咱們在他眼皮子底下崛起,我們離開江南大本營,正是他們最好的機會。斬首行動雖然不是什麼光明正大的手段,卻是最直接有效的辦法。」蘇

  籍道:「這也是你早就算到的吧。」花

  七道:「我們的武功停滯不前有一段時間了,還有什麼比血與火的考驗更激發咱們的潛力。而且我知道,你如果不是受到外界的逼迫,根本不會有動力卻攀登武學的巔峰。」蘇

  籍道:「可你就是我啊。」

  花七微微一笑。

  沒有人能真正理解他們之間的關係,更不是一句一體同人可以概括的。蘇

  籍也並非比花七愚蠢,只是很多時候,他都讓花七去思考。花

  七用化屍粉將青衣僕役和醜的屍體毀去,若是再下一場大雨,那麼要還原出這裡戰鬥的過程,更是難上加上。可

  這是聊勝於無的做法。蘇

  籍很清楚,他們接下來將面臨更大的挑戰。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18 22:47
第123章 湖心亭的兩個老人

  第二天,當蘇籍決心去見一見南康時,他才知道,自己真正要面臨的挑戰是什麼。熾

  烈的陽光似要刺透湖水的表面,蓮葉在風中搖擺,青碧可人,荷花映日,紅彤彤一片。這

  一派景象,何其生機盎然。

  但湖心亭坐著兩個遲暮的老人。蘇

  籍在離湖心亭一百丈開外的湖畔,隔著數之不盡的蓮花。

  陽光從楊柳的縫隙裡鑽進來,似金子一樣,鋪在蘇籍素淡的衣衫上。

  他和楊柳,還有陽光,以及午後的微風,都渾融在一起。並

  未看向湖心亭,因為一看就會被發現。

  兩個老人,兩個特別的老人。每

  一個實力都絕不會在太華峰那個老者之下。一

  道無匹的劍意自湖心亭發出,衝向天上烈日。如

  白虹貫日!

  如此囂張,如此霸道。又

  如此教人覺得理所當然。

  發出劍意的老者猛地往蘇籍這方向看了一眼。

  可是蘇籍所在的位置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他還以為自己是看錯了。

  ……

  花

  七見蘇籍回來得很快,有些意外。

  蘇籍正色道:「這次很麻煩。」花

  七道:「什麼麻煩?」

  蘇籍道:「我到了小南湖,心頭生出一股極度的危險感覺,所以我立刻停下來,你猜我在湖心亭看見了誰?」

  花七沉吟道:「難道是你的老熟人,清微五子中的某一位?」

  蘇籍道:「不錯,湖心亭裡有丹陽子,以及一位劍客。」花

  七道:「能和丹陽子一起的劍客自然不普通,那他又是什麼來歷?」蘇

  籍道:「太華的劍法為天下諸派之冠,所以有『劍歸太華』的說法,但有一種劍道,超脫了太華劍道的藩籬,甚至是有形之劍的極致。」花

  七若有所思道:「難道是蜀山的劍仙?」蘇

  籍道:「不錯,當時我離他還有百丈,可是那種劍氣,已經迫近我的眉睫。這還是他無意散發的劍意。若是我再往前走一步,定會親自領教一下蜀山的飛劍之道。」花

  七道:「如果是平常時候,你可能就忍不住去嘗試了,但他身邊還有一個丹陽子。你幸好沒有踏出那一步,否則就已經死了。」蜀

  山修煉的不是普通的劍,而是飛劍。

  千里殺一人,十步不留行的飛劍。所

  以他們是劍客的極致,甚至被許多人尊稱為劍仙。還

  好這一脈的傳人向來稀少,否則五大劍派當以蜀山為首,甚至連清微都有所不及。僅

  一個丹陽子,都要叫仙籍中人頭疼不已,甚至無可奈何,何況還有一個蜀山劍仙在伺。只

  要這兩個人在一起,三招之內,都可以叫蘇籍魂斷黃泉。

  這兩人為何會出現在小南湖,難道他們已經知道蘇籍會去南康公主府?

  花七沉吟道:「丹陽子有什麼弱點?」

  蘇籍道:「僅從武功上,他著實沒什麼弱點。他修煉的是清微五大神功之一的無極功,無極功共有九層,二十年前他已經修煉到了第八層,一身無極真氣練就的護體氣功,只怕除了金剛不壞神功外,再無任何一門護體氣功能勝過他。若是他將無極功已經練到第九層,那便是坐照中人,即使離老頭子當年,也相去不遠了。」花

  七道:「我現在無比懷疑,你當年是怎麼從羅浮山活下來的。」蘇

  籍道:「只能說當時他們對我殺心不重,而且陰曹地府的手段也太過驚人。」花

  七皺起了眉,道:「他們出現的時機很微妙,不得不說,他們很可能是在針對你。」蘇

  籍道:「我去太華見過玉真,而太華離神都不遠,他們料到我會來神都,怕是不足為奇,若我來神都,當然很有可能去見南康。」花

  七道:「你終歸不願意懷疑是南康出賣了你,要知道她可是連自己丈夫家都出賣過。」

  蘇籍道:「那件事必然有另外的隱情。」

  花七道:「但她也沒法洗清嫌疑。」

  蘇籍道:「是的。」過

  了半日,蘇籍和花七才知道丹陽子和蜀山的劍仙為何會出現在小南湖的湖心亭。原來是為了一把刀。一

  把叫做別離的刀。以

  兩人的身份,什麼樣的神兵利器,大都不會被他們放在眼中。別

  離雖然可以切金斷玉,但還不值得清微五子和蜀山劍仙這樣的大人物出動。

  但因為某種原因,兩人接下了守護這把刀的重擔。別

  離原本的主人是玉真公主。這

  把刀背後隱藏著一個秘密,憑此可以真正接管玉真公主留下的產業,以及一些大人物的私隱,可以說任何勢力一旦掌握這個秘密,短時間就能有飛躍的發展。很

  難有人能拒絕這種誘惑。因

  此別離帶來的麻煩可想而知。

  只是南康公主為何能請動丹陽子和蜀山劍仙?「

  那位蜀山劍仙據說是丹陽子的至交,已經年歲過一百五,自七十歲後,就再沒有同人動過手。對於這種人而言,名利怕已經淡薄了許多,唯有交情和人情才能說動,看來是丹陽子請他出山的。丹陽子又為何會接下這樁苦差事,除非這把刀本來就是玉真留給你的。」花七分析道。

  蘇籍淡然道:「確實有這種可能。」

  其實他不是表面那般淡然,而是體會到了南康的良苦用心。

  別離正是他和玉真的難解之處,此前南康派沈力傳信,請他相會,怕是早已知道玉真的結局。而

  玉真冰封自己之前請求蘇籍照顧南康,恰好也印證了這一點。

  南康希望的是蘇籍能堂堂正正做回蘇子思,所以別離恰是一個考驗。他若能從丹陽子和蜀山劍仙手中取回別離,自是有資本做回蘇子思了。若

  是蘇籍做不到,還不如暫時不相見。

  丹陽子應當也是知曉這一點的。

  而別離的消息傳播出去,怕也是丹陽子有意為之。畢

  竟丹陽子是計之深遠的人,近年來清微聲勢漸頹,正需要做一件大事,來顯示清微教的威風。那

  些對別離動心的勢力,怕都要被丹陽子殺雞儆猴。

  不是那些人太蠢,而是世間有太多人,看到利益,都會奮不顧身撲過去。這

  一層層算計下去,棋子和棋手,都難以分辨了。

  花七道:「即使你我聯手,也不能把那別離弄到手。」

  如同許多人都會動心一樣,花七也不例外。而

  且他是勢在必得。蘇

  籍道:「你打算做什麼?」

  花七道:「你的偽裝怕是難以瞞過丹陽子和那位劍仙,所以我就吃點苦頭,親自去南康公主府打探消息。」

  蘇籍道:「你怎麼進去?」

  花七微笑道:「山人自有妙計。」

  他說完話,便一溜煙跑了。蘇

  籍不知道花七憋出什麼壞主意,但知道花七要做成的事,大都能做成。

  …

  …

  花七隻是去找了一個人。蘇

  如是雖然有靠山,更是人人追捧的蘇大家,可她自己仍是住在朝陽觀。

  這處簡陋的道觀,是她靈魂的安放處。

  即使五陵年少爭纏頭,一曲紅綃不知數,她也要自己牢記住,她今日的一切究竟是靠誰來的。

  「蘇大家好,這是卑職同僚從西洋捎回來的人參,聽說有補氣養顏的功效,特意拿一點來給你。」五年過去,錢赤城非但沒有歲月侵染的風霜,反倒是比當年看著更年輕,臉上也掩飾不住那絲春風得意。只

  是他在蘇如是面前,依舊保持著恭謹。

  任誰都料想不到這數年來在京城名字可止小兒夜啼的錢千戶,竟會在除魏凌雲和皇帝陛下之外的人面前,有如此一面。蘇

  如是知道這是因為錢赤城把她當成朝陽觀的女主人。而

  朝陽觀的觀主,在錢赤城這幫人心中永遠是沈道子。

  自從知道沈道子是蘇子思後,這群人並未急著撇清干係,而是頗為自豪。其實蘇籍雖然帶著這一百人的時間不多,可是他改變了他們的命運。這

  仍是講家臣恩義的時代。錢

  赤城等懷念蘇子思,實際上是符合時人的道德觀。

  「蘇姑娘,我能進來麼?」

  蘇如是面帶感激地接過西洋參,然後聽到一個耳熟的聲音,隨即面露驚喜。錢

  赤城瞧得意外。

  卻見一個相貌陰柔美麗的男子走進來。這

  本是大熱天,偏偏男子進來後,整間屋子,都感覺溫度陡降了許多,有深秋之感覺。花

  七瞧了錢赤城一眼,又對蘇如是笑道:「蘇姑娘,我有話單獨和你說。」

  蘇如是只好看向錢赤城。錢

  赤城乾笑道:「蘇大家,我這還有事,就先告辭了。」他

  臨去時,看了兩人不止一眼,心裡也似乎在琢磨麼。花

  七在錢赤城離去後,笑道:「這傢伙怕是以為咱們有私情。」

  蘇如是道:「七爺找我有什麼事?」花

  七的白眼讓她斷定對方即使不是自己朝思暮想那個人,定也和他脫不開干係。她不奢求能知道蘇籍的下落,但求能從花七嘴裡得知他還安好。花

  七道:「此事同蘇子思有關。」蘇

  如是道:「什麼事?」

  花七道:「蘇子思不是收了南康公主的兒子青提小侯爺做徒弟,現在小侯爺已經長大,正四處尋找名師,使學業更進一步。花七正想自薦,卻沒有門路,聽說蘇姑娘和公主府十分要好,便想請你引薦一二。」

  蘇如是不免失望,可是轉念一想,花七這麼關心青提,怕真的是他。

  即使不是他,怕也是他的授意。

  蘇如是道:「正愁沒有報答七爺的機會呢,還請七爺放心,此事定給你辦妥。」花

  七笑道:「我知道蘇姑娘不會讓花七失望,擇日不如撞日,要不咱們晚上便去?」蘇

  如是道:「要不明早吧。」

  花七道:「好。」

  蘇如是提議明早時,其實多少有些忐忑,若是花七非要今晚去,她自是不會拒絕。可她沒想到這位如此好說話。她

  想起了那個人,也是這般好說話啊。花

  七既然得了蘇如是的答覆,自不多留,逕自從朝陽觀離開。

  他走到觀外,朝遠處的一株看過去。

  瞬息間就到了樹旁邊。

  花七拍著一個人肩膀,將其嚇得六魂無主。

  只聽他笑道:「錢千戶怎麼還沒走?」錢

  赤城驚魂未定,他近年來武功略有小成,可是花七這神出鬼沒,實在嚇人。他滿頭冷汗未乾,支支吾吾道:「我忘了東西,正在找。」花

  七笑吟吟道:「放心,我和蘇姑娘沒有那回事。」錢

  赤城被花七窺破心思,十分尷尬。

  說來也怪,他雖然不是位高權重,可是跟著魏凌雲,也審問過不少朝廷顯要,哪裡會被人輕易嚇住。

  可是這花七,他越是接觸,心下越是敬畏。甚

  至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花七拍了拍錢赤城的肩膀,然後笑著離去。錢

  赤城摸不著頭腦,可想著花七這麼快就離開朝陽觀,看來他和蘇如是的關係不是他想的那樣。他

  把蘇如是當做朝陽觀的女主人,自也不希望她和別的男人在一起。

  天下的男人都是自私的,錢赤城是替沈道子自私。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18 22:47
第124章 魔蹤

  花七提了一壺花彫回去見蘇籍。蘇籍正在寫字。一個「永」字。

  永字看似簡單,其實蘊藏大道,因為所有的筆劃都可以在永字裡面找到,正好是八筆。甚至有人認為「永」是造字的聖人第一個寫出來的字,應該是人類歷史上第一個字。

  還有道家的前賢推測永其實就是八卦,代表著天地。蘇

  籍不懂得這些道理,他只是覺得永這個字確實極有意思,將天地元氣貫注在永字筆劃中,竟無比順暢。

  當他一個永字寫完時,自然有天地之息從最後一筆流出去。而

  且十分凝練,竟似一道劍氣一般。蘇

  籍感慨,若是老頭子,怕是能用這個字創造出一門高明至極的武功。

  不,老頭子確實創造出過一門武功。

  那是天子的傳國玉璽,上有八個字——「受命於天,既壽永昌。」老

  頭子見了這八字後,竟取其筆劃和意韻,創出一門奇功,至今收藏在大晉的武藏裡,是位列上上品的武技。只

  是這八個字多少有些犯忌諱,故而沒有人去學。而

  且其本身上手的難度,也是很高的。自

  從老頭子故去,怕是只有天子可能會這門武功。

  花七道:「這字寫的不錯,來,喝點酒,寫字更順暢。」蘇

  籍不置可否,但還是擱筆道:「你去哪了?」花

  七道:「找蘇如是去了,順便還見過你的老下屬錢赤城。我發現我這一點不如你,你這個人總能讓人唸唸不忘,雖然你自己是個冷心冷肺的人。」

  蘇籍道:「他們不過是普通人,咱們的事沒有必要牽扯他們進來。」花

  七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不去找他們,他們照樣有別的麻煩。」

  蘇籍沒好氣道:「說這些歪理沒用,但我也確實沒必要跟你糾纏這個,反正你都做了。」

  花七笑笑道:「你猜我接下來要做什麼?」

  蘇籍道:「不想知道。」

  花七道:「真的不想?」

  「真的。」蘇籍直接將酒罈子的封口撕開,直接灌了一口。花

  七道:「你說酒這麼不好,為何大家都願意喝?」

  蘇籍道:「沒想過。」

  花七道:「大抵是覺得痛快吧。」蘇

  籍又將剩下的酒喝完,道:「確實痛快。」

  …

  …

  「沒酒喝,你心裡怕是不痛快吧。」小南湖,湖心亭,一名溫和儒雅的道人對身邊一位布衣劍者說道。

  道人看著老態,可若是脫去這一身道服,會讓人以為他是哪家書院的院長,道家的出塵之氣,在他身上,確實少得很。

  布衣劍者雖然年老,可身形十分精壯,不修邊幅,眼神自有一股攝人心魄的力量,教人又敬又畏。

  先前布衣劍者對道人說:「沒人殺,才不痛快。」

  道人道:「一定會有人來的。」

  布衣劍者道:「若是天子派人來取,我怕你的算計都要落空。」

  道人道:「天子自然不會對別離上心,畢竟他目前全部精力都放在那位上。」

  布衣劍者聞言露出敬畏的神情。

  向來都是別人對他敬畏,可道人說起天子的事後,布衣劍者又忍不住敬畏,他知道天子真正的對手是什麼,因此才深深佩服。像

  他這樣一往無回的劍者,從來也沒有心思敢去挑戰那位存在。

  唯有到他這境界,才知道什麼叫做「天威」不可測。

  布衣劍者沉默一會,道:「你說蘇子思會來麼?」

  道人道:「子思是個奇才,不過卻不是在武學天分上,這幾年他縱有不少進步,怕也不過是剛入『具體』境,在仙籍中,至多也不過是中上流的人物,我要拿下他,可能會很費力,但他要破我們的聯手,卻也萬無可能。」

  如果蘇籍在此,定會驚訝,因為道人對他現在的實力,判斷得十分到位。布

  衣劍者道:「他修行先天氣功,本來就要大器晚成一點,只是從他言行舉止來看,論靈慧,你我皆不及他,」

  道人亦不由自主露出一絲讚賞之色,說道:「他確實是道門罕見的超拔之材,若能最終任性而不失性,興許能達到長春子祖師的成就。」在

  天陽子之前,長春子已然是清微歷代先輩中成就最高的一位。而長春子修煉的恰也是先天氣功。

  布衣劍者道:「夏家都被他毀了,可你似乎對他並無什麼芥蒂。」道

  人平淡道:「生死榮華都是注定的,難道夏家能一直長盛不衰?」

  布衣劍者道:「我可沒你這好心胸,只求這一劍快意,不問其餘。」

  道人淡淡一笑道:「能做得你這般人,那也難能可貴啦。」布

  衣劍者道:「那是,不過你還沒說他會不會來?」

  道人幽幽道:「子思會不會來,我不知道,但魔宗的高人怕是很快會來了。」

  花七道:「你可知道魔門如今風頭最盛的高手是誰。」

  蘇籍輕聲道:「趙無忌?」

  「殺人放火,百無禁忌。」花七淡淡道。

  蘇籍道:「這個人在京城了?」花

  七點點頭,說道:「道門佛門有清微和大禪,魔門在中土只能苟延殘喘,可是在域外,卻得以休養生息,暗自發展壯大。魔門是秘密結社,且支流眾多,薩納爾和那個舜華所屬的陰陽門正是其一,此前他不說,連你都沒有聽聞過。而這趙無忌所屬的解語門,更比陰陽門隱秘,直到近幾年才冒出頭。此人目前效力於東胡四王子,是其真正的謀主,近來四王子隱然有從草原群雄脫拔而出的架勢,多是離不開他的策劃。」

  蘇籍道:「他來京城做什麼?」

  花七道:「四王子有意繼續加深和大晉的聯繫,並承諾一統草原後,將東胡徹底作為大晉在北邊的屏障,尊天子為天可汗,趙無忌正是他的使者。」蘇

  籍道:「這確實是極具政治眼光的一步棋,雖然大晉邊患四起,但仍舊是此世間最強大的帝國,而且四王子在此時歸順,正是大晉求之不得的事。而且他目的達成後,中原的糧草和茶葉瓷器將給他提供源源不絕的財力,從此後,草原群雄再難以同他爭鋒。」

  花七道:「不錯,換做幾年前,大晉絕不會就此事鬆口,但如今大晉也需要草原的物產,更重要的是大晉正值亂象四起的時候,若有外夷歸化,將使大晉再次加固自身的統治。至於四王子統一東胡後,會不會翻臉,那又是往後的事了。」蘇

  籍道:「現今他在京城,聽到別離的事,自然也會動心,若有玉真的財富和勢力支撐,四王子怕是能在草原上成就空前的霸業。」玉

  真不但留有財富,手下的產業更有中原先進的技術,這些對任何試圖建立霸業的梟雄豪傑都是難以抵擋的誘惑。

  趙無忌既然是四王子的謀主,自然能看清這一點。何

  況魔門中人行事,本沒有忌憚。花

  七道:「這正是我們的機會。趙無忌不是一人前來神都,他身邊還有其他高手,尤其是有獸神的弟子司馬長煙,你當還記得蛇王當時露面時是何等威風,這個司馬長煙據說不比蛇王差,而且趙無忌身邊還有一位來自東夷的可怕高手——鬼隱。」

  蘇籍微微動容。

  即使他也聽過這位東夷的可怕人物,因為這是東夷四位萬人斬中的一位。

  萬人斬不是綽號,而是事實。這人真的殺了至少萬人,乃是真正活在人世間的厲鬼。曾經他在寂然無聲間,屠盡了一座將軍府,上上下下數百口人,竟沒有一個人有機會反擊,全都在瞬息間斃命,且看不出鬼隱用的什麼方法。花

  七嘆道:「小辮子雖然是天下少有的殺手,可比起這人又不算什麼,他就是個屠夫。」

  饒是花七心狠腹黑,但叫他殺一萬人,怕也不可能。

  他可以坑死千萬人面不改色,可是親手殺上萬人,那又是另一回事。

  殺人如麻到這地步,跟佛經裡的阿修羅比,也差不多了。憑

  借這些人,確實有撼動道人和劍客聯手的資本。

  但也勝算不大。

  蘇籍道:「若是我們想簡單的坐收漁利,怕也是不可能。」花

  七道:「當然,所以我才自願犧牲,準備進入公主府。」

  蘇籍:「……」

  …

  …公

  主府的花廳素雅別緻,花七隨著蘇如是進來,一路通行無阻。「

  小侯爺,這位就是花七先生,我想,他能滿足你的要求。」青

  提已經是快要及冠的少年,生得青蔥玉立,容貌像他母親,也有人說他像天子少年時。也

  難怪,畢竟兒子多像母親,女兒多像父親。

  許是血濃於水,這幾年天子對他多少有些關懷,從前年開始,青提還參加了皇室的家宴。但

  青提沒有貴族子弟的驕縱,待人永遠那麼彬彬有禮。

  在花七眼中,青提不止這些。他

  自是見過無數豪族子弟,自也見過許多風采不俗的人,但和青提相比,似乎都差了些。青提很特別,很與眾不同,但與眾不同在哪裡?

  花七竟也說不上來。可

  是你只要在人群中,第一眼看到的人,大約就是他。周圍的侍女和僕役,在青提出現時,無不露出敬服的聲色。花

  七心裡想到:或許他再也收不到比這更出色的弟子。

  蘇籍自也關心過青提的消息,可是聽見的消息,遠比不得眼見為實。花

  七覺得青提與眾不同,而青提呢,他覺得花七似曾相識。可

  是他沒有見過這位在江南一言九鼎的花七爺。

  青提抱拳道:「前次多謝花七兄替我們找回貨物。」黑

  三死了,那批貨也給花七找到,還給公主府。

  花七微笑道:「小侯爺不必謝我,畢竟我也沒有白做事,還拿了你們一塊古玉。」

  青提知道貨物清點後,確實少了一塊古玉,但沒什麼大不了的。他沒想到,花七竟坦然說出來。他

  知道這位花七爺做事大氣,明月山莊有今日聲勢,同他關係很大,所以不像是貪圖便宜的人,想來那塊古玉極為重要,對方才不告而拿。

  可人家幫了忙,拿一塊古玉,卻也沒什麼。花

  七本可以不說的,還是說出來,自是為了除他心頭芥蒂。

  青提道:「原本也準備送點薄禮給貴山莊,只是母親說不必,所以才沒有送,為此我心下還有些不安,現在聽七兄這麼說,青提心裡終於好受了。」花

  七道:「小侯爺太過客氣,我聽蘇大家說你正想找一位西席先生,花七正好有一位合適的人選。」青

  提道:「既然是花七兄推薦,那定是好人,還請您引薦。」蘇

  如是掩口一笑,說道:「花七先生還是別跟小侯爺開玩笑了。」

  青提有些不解。

  蘇如是又道:「那位先生便是花七先生。」

  青提不由訝然。

  花七道:「難道小侯爺不相信花某的實力。」青

  提道:「不是,只是有些受寵若驚。」他

  倒不是說的假話,只看花七在江南做下的種種事,尤其是近來針對東海王的一系列舉措,便知此人實是難得的謀臣。

  青提找先生,實際上也是想學權謀心術,這天底下,怕是沒有幾位比花七更適合當他老師。只

  是得防著他別有用心。

  隨後,青提恭恭敬敬一禮,道:「青提見過花七先生。」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18 22:48
第125章 是她

  誰家燈火誰家院,蘇籍立在燈火闌珊處,直到花七回來。花

  七此行自然極為順利。

  蘇籍道:「你怎麼說動如是的?」花

  七微笑道:「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我只不過把某人的手稿送給了她,於是這點小要求,她自然答應了。」

  蘇籍心裡生出一股暖意,縱然隔了五年,可蘇如是總還如此惦記他,這讓他覺得開心。

  「怎麼樣,開心吧。」蘇

  籍給了花七一腳,這傢伙佯裝大為內傷,躺在地上打滾。

  蘇籍撇了撇嘴,說道:「別裝了,都沒碰著你。」花

  七一個鯉魚打挺起身,笑道:「你這具體之境,果然有些名堂。」蘇

  籍道:「這算得了什麼,還是說說你今日在公主府的見聞吧。」花

  七道:「不得不說你收了個好徒弟。」

  蘇籍道:「青提怎麼了?」

  對這個徒弟,他多少還是關心的。

  花七道:「雖然還稚嫩點,不過等我調教好了,保管讓你大吃一驚。」

  蘇籍蹙眉道:「你可別胡來,南康只希望他平平安安過這輩子。」花

  七道:「你這話我可不愛聽,怎麼才算平平安安過一輩子?人的命運得把握在自己手上,不然就得聽天由命。而且你以為南康就能管住他?你這弟子可不簡單,我發現他已經有了一股獨屬於自己的力量,你信不信,只要青提一句話,南康公主府大部分都會倒向他?」蘇

  籍道:「這孩子怎麼變得這樣有心思?」

  花七道:「你難道忘了他的出身?他內心可比尋常孩子敏感許多,但也聰慧許多,縱然沒有我的調教,不出二十年,就能組建起不遜色明月山莊的勢力來。」蘇

  籍淡淡道:「現在有了你的指點,怕是不出十年他就可以成就一番大事業。」

  花七道:「我估計七年就差不多了。」

  蘇籍道:「這件事我不認可。」

  花七道:「他有自己的思想,你怎麼阻止?」

  蘇籍沉默,換做他是青提,也不期望別人幹涉他的命運吧,哪怕那人是至親,是老師。花

  七悠然道:「所以說後爹難當。」蘇

  籍頓時有種把花七活埋的衝動,這傢伙就不該讓他到世上來。花

  七見好就收,笑笑道:「還是說說你最關心的事,丹陽子好生了得,他居然利用小南湖的地勢,布下了一個先天八卦陣,而湖心亭正是乾位,掌控一切,這下子就算我們加入趙無忌他們,也休想在一時半刻間攻破這個陣法。」蘇

  籍道:「布下這陣法,必然要改動神都的地脈,何況公主府離神都的中軸天街不遠。若無天子首肯,丹陽子必然不敢這樣做。」

  花七道:「這說明『別離』這件事天子也是知道的,說不定還是個局。」

  蘇籍點頭,說道:「我們此前把事情想簡單了,看來我得再去找一個人。」

  「誰?」

  「一個死了又活過來的人。」…

  …蘇

  籍要去找的是秋十三娘。因此他幾乎不停腳,直接去持盈賭坊。

  那是他和秋十三娘最初見面的地方。這

  既是直覺,也是來碰運氣。夜

  裡,正是持盈賭坊最熱鬧的時候,但在天明時,這賭坊就會變得寂靜。其實很少有賭坊全天營業,因為夜裡要賺客人錢,那麼白天就該讓客人們去賺錢。這

  叫可持續發展,雖然大部分賭坊老闆不懂得這個道理,卻不代表他們不會這樣做,因為賭坊是一門很古老的營生,因為古老,總會有經驗傳下來。所

  謂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便是如此。可

  無論是誰要見賭坊的老闆,總不會那麼容易。蘇

  籍用了一個辦法,那就是賭。他

  不過是用一片金葉子換來籌碼,可不足三刻,身前就堆滿了籌碼。賭坊是最發家致富的場所,積累財富很快。

  但像蘇籍這樣快的,賭客們自娘胎生下來都沒見過。

  荷官已經滿額頭汗水,手在發抖。蘇

  籍輕輕道:「你可以不開,這局我也可以不算,但有個前提,讓我見你們老闆一面。」荷

  官喉嚨乾澀道:「可我們老闆不在。」

  蘇籍淡淡道:「那你開。」

  荷官並不敢,因為他早已試過,無論他用什麼辦法,最終結果都會是蘇籍贏。

  賭坊並非沒有打手,可是已經有人認出這是明月山莊的莊主無病公子。可

  是要是再輸,整個賭坊都沒有了。

  「他只是個下人,你何必難為他。」

  秋十三娘自遠處款款走來,她淺笑盈盈,顧盼神飛。

  既然秋十三娘出現,賭坊裡其他人自然大鬆一口氣。蘇籍將堆積如山的籌碼推倒在地上,淡淡對她道:「跟我出去。」

  秋十三娘果真也很聽話地出去了。月

  影移牆,他們在牆角,枝影婆娑,秋十三娘雪白的俏臉明滅不定,給她塗上了一層空濛迷幻的神秘氣質。蘇

  籍對她道:「我知道你不是秋十三娘。」秋

  十三娘道:「那我是誰?」

  蘇籍道:「我們認識。」秋

  十三娘悠悠道:「錯了,我就是秋十三娘。」蘇

  籍道:「如果你是秋十三娘,那麼別離應該在你手裡。」秋

  十三娘道:「你找我便是為了這件事啊,世道果然變了,連蘇子思都成了貪財好利的人。」蘇

  籍突然笑起來,說道:「我想這是我們第四次見面了,我知道你是誰了。」他

  突然拍出一掌,無聲無息,可是勁力挨到秋十三娘衣角時,又驚濤拍岸。秋十三娘動也未動,直接跟蘇籍對上了一掌。如

  果有人湊近看,便會發現兩人之間的土地出現了規則的龜裂。蘇

  籍道:「一別經年,你的武功還是那樣高。」秋

  十三娘冷冷道:「你怎麼知道的。」

  蘇籍道:「十三。」

  秋十三娘道:「這確實是破綻,但你又是怎麼想得到的?」

  「直覺。」

  「秋十三娘」淡淡道:「我不信。」蘇

  籍當然不會說他是靠氣味認出來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氣味,即使秋十三娘身上有香粉,皂角這些味道掩蓋,可是對於五感早已極度敏銳的蘇籍而言,只要給他一定的接觸時間,必然能分辨出來。他

  讓秋十三娘和他單獨出來,就是為了創造這樣一個機會。突

  然間,蘇籍覺得一陣眩暈。

  「九幽風!」

  蘇籍神色一變。

  秋十三娘輕笑道:「是的,既然知道是我,你怎麼不防備著?」

  蘇籍輕嘆,不是他沒有防備,而是秋十三娘的九幽風比起當年更加神妙莫測了。好

  在先天氣功對九幽風有所克制,只是九幽風亦非全無效果。蘇

  籍功力在抗衡奇毒時,有所損耗。飛

  景的劍芒爆起,充斥在蘇籍身週三尺,將九幽風的毒氣一掃而空。

  蘇籍出劍的同時,整個人撞向牆體,直接破開一個大洞。

  對方的可怕,他早已領教過。現

  在他稍落下風,硬拚不是明智之舉。

  「難道你就只會逃麼?」秋

  十三娘的聲音如在耳邊。蘇

  籍神容更是凝重,那是對方以神意發出的聲音,乃是類似迷魂大法之類的武功。

  急切間,他竟不能判斷出秋十三娘的方位。

  彈出一根氣絲,蘇籍電閃般鑽進一株茂密的大榕樹。並

  不停留,再度發出一根氣絲,蘇籍已經在另一株楊樹上。

  身形高速移動的同時,他神目如電掃視周圍,試圖尋出對方的真實方位。

  可是對方顯然也在高速移動當中,且處於他視角的盲區。如

  果有人在高空,就會看到屋簷以及樹木中,有兩個人影在以超乎常人想像的速度移動,瞬息即逝。甚

  至偶爾還有殘影。

  蘇籍一刻也不能停,他知道自己一旦停下來,將遭遇雷霆一擊。

  如此一來,他淪為階下囚的概率很大。

  這一戰的凶險猶自勝過在太華峰的涼亭裡同老人的一戰。

  那一戰或許只有勝負,這一戰很可能關乎生死。

  但蘇籍很是平靜,說來有些奇怪,越是到生死攸關的關頭,他心情越是放鬆。

  「你這個老人家還怕我一個小女子嗎?」

  秋十三娘攝魂奪魄的聲音再次出現。

  她毫不留情戳蘇籍的痛處,指明他已經是老人的事實。蘇

  籍心裡生出波瀾,他不喜歡別人說他老。

  他這一瞬息間心態的變化,秋十三娘把握住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1-9 06:54
第126章 潛入

  彷彿虎嘯,蘇籍所在的樹木的葉子嘩啦啦落下。聲音帶來的劇烈震盪,讓枝葉開始分離。但

  最可怕的是半空中秋十三娘虛握成虎爪的手。虎

  爪絕戶手!

  這是一門失傳的上品武技。

  於如今重現人間。樹

  葉嘩嘩掉落,似乎也在遮擋蘇籍的視線。

  而他明明立在一根輕盈的樹枝上,可是身形卻十分不分明,甚是模糊。

  那是他的身體在極小的空間內不斷移動,任何他顯現出的身影,都可能在對方攻擊抵達的一剎那,化實為虛。

  虎爪絕戶手如實到來,無匹霸道的氣勁,將蘇籍所呆的一丈空間籠罩,他身遭的樹幹和枝葉瞬息間化為齏粉。可

  是蘇籍竟毫髮無損。

  這好似山洪湧來,將一個人吞沒,最後卻發現他滴水未沾。秋

  十三娘並未有絲毫失落,只這一下,蘇籍已經精力大損。她在距離蘇籍不足五丈的另一株樹上,冷冰冰地瞧著對方。只

  是她右手有些不自然的垂著,食指的指肚正淌下一滴鮮紅的血。

  饒是她抓住機會,一擊而中,教蘇籍大損功力,但也不得不被蘇籍的劍氣反擊,受了皮肉之傷。

  先天氣功,果是不可測度。蘇

  籍將腳抬起。秋

  十三娘卻將注意力放在他肩膀上。沉

  肩發力!

  蘇籍竟凌空抖腿,踢出利刃一般的氣勁。

  確切的說是無形的風刃。

  簌簌!

  秋十三娘邁動出巧妙絕倫的步伐,身周同樣有落葉紛飛,她在紛飛的葉子中,翩翩起舞,輕盈且有力量,如同暴風雨中的蝴蝶。蘇

  籍的腿沒有停歇,肩頭更是抖動得無比厲害。唯

  有具備高明武學眼光的人才能看出蘇籍這一切是通過抖肩,將肉體的力量化零為整,通過腿激發出去。

  這一下集合了靠山崩、半步崩拳、通背拳以及無影腿等一系列高深的外家武學,非武學宗師不能為之。秋

  十三娘更是深知這一點,她知道蘇籍已經往武學大宗師邁出堅實的步伐。在

  武道修行上,她甚至已經落後對方一步。

  有時候武學上的一步之遙,可能費盡畢生心血,都未必能趕上。

  但此時此刻,她是佔優的。薄

  如蟬翼的彎刀,劃破無形的風刃。

  秋十三娘好似絕世武者,邁出堅定有力且極具爆炸的步子。轟

  轟轟!

  連空氣都忍受不了秋十三娘行動間帶出的高速摩擦。

  彎刀毫不留情劈向蘇籍的面門,且封死他所有可以預料的變化。蘇

  籍甚至只來得及退一步。

  彎刀的刀鋒及面,破開花七替他新制好的面具。

  一分為二。蘇

  籍的眸子露出來,如古井深潭般平靜。

  可是瞬息間又生出波瀾,好似平靜的海面掀起一陣海嘯。

  目中精光大盛,如皓月之明。

  秋十三娘不由自主頭一疼!斬

  神刀!她

  想起一種傳聞中的武學,將精神凝結為刀刃,攻擊對手。這

  種以神為兵的武學,遠比以氣為兵的武學凶險,一個不慎,就可能把自己陷入萬劫不復的境界。

  因為人的神魄相比肉身氣血實在太脆弱了。

  如果出現問題,輕則變成白痴,重則變成活死人。

  額頭出現劇烈的疼痛,真氣沒有精神引導,竟開始散亂。

  她渾然料不到蘇籍在真氣衰竭下,竟使出如此鋌而走險的招式。

  身子猛地一沉,往地面而去。蘇

  籍哪裡會給她逃走的機會。

  他奮起全身的真力,拍出一掌。

  秋十三娘沒有硬接,而是身子好似棉絮一樣,將掌力化解乾淨。然後身子又如蓄滿力的弓弦,猛地蹦起。

  突然間,在她身邊劃出一道刀光,好似彩虹一樣。

  饒是秋十三娘有一身驚天動地的武功,亦絲毫沒有料到有人會橫插一刀。

  而且這一刀無論速度還是力量更或者說是角度,甚至是時機都無可挑剔。如果是平常的她,自有時間從容化解這一刀,此刻卻避無可避。她

  只能身子一斜。一

  條雪白的胳膊同她身體分離。地

  面冒起濃密的白煙,好一會才散去。胳

  膊和人都消失了。

  花七從煙霧中走出來,瞧著靠在樹幹邊的蘇籍,笑吟吟道:「我這一刀不丟人吧。」蘇

  籍沒好氣道:「快扶我一把。」

  花七卻走得極慢,他道:「我可得看看周圍還有沒有人。」蘇

  籍瞪了他一眼。花

  七嘻嘻一笑,說道:「好吧,我來了。」

  他一步踏出,眨眼功夫就到了蘇籍身邊,伸出手扶住他。

  其實不是蘇籍已經全身無力。而

  是趁著這一扶,花七身上的陰氣就往蘇籍身上流去。

  老陰生少陽。

  得了花七相助,蘇籍一會就神氣飽滿。兩

  人其實若在一起,真氣可以互為陰陽表裡,生生不息。而且兩人心有靈犀,看似兩人,實則一體,若是刀劍合璧,遠勝過世間任何需要兩人合使的武技。什

  麼兩儀刀、兩儀劍的配合,都遠不及兩人天生具備的默契。

  這也是蘇籍和花七的底牌。蘇

  籍道:「走吧。」花

  七道:「去哪?」

  蘇籍道:「你以為我不知道剛才你是故意放她走的,是為了順藤摸瓜,好找出陰曹地府在神都的巢穴。」

  花七笑了笑。當

  初蘇籍被陰曹地府用萬里香追蹤,花七由此得靈感,也秘製出一味藥香,比萬里香更加難以察覺。

  哪怕秋十三娘將斷臂接起,並封住血氣,花七也能知道她的方向。。只

  是這藥香的追蹤距離只有一百里,比起萬里香的距離還是差了許多,所以蘇籍才急著要花七幫忙恢復功力,如此才好神完氣足地去追蹤秋十三娘,更能避免再生出其他變故。兩

  人並肩穿過神都的大街小巷。

  速度如同鬼魅。

  有打更的更夫瞧見,都以為遇上了鬼,連著好幾天不敢去他們去過的地方。當

  噹噹噹當!鎮

  撫司的衙門外響起更聲。幾

  乎繞著偌大的神都走了一圈,蘇籍才回到這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他已經不是沈道子。沒

  有多少感慨。蘇

  籍道:「她藏在裡面。」

  花七道:「早該料到的,說不準人家正在趙子行房裡。」

  蘇籍想起五年前,也是她救走趙子行。趙

  子行清微的芝蘭不做,竟去做陰曹地府的走狗!

  蘇籍輕輕哼了一聲。

  花七道:「擅闖官衙可是大罪啊。」

  他嘴上這麼說,人卻一溜煙地進了裡面,比蘇籍快得多。洛

  水滔滔分流的聲音,在南鎮撫司所在的竹林裡亦可以清晰無比的耳聞,站到高處的塔樓,還可以觀賞天門景象。

  蘇籍和花七的身影在竹林裡若隱若現。

  整個南鎮撫司便是一個小型的五行陣法,一旦運轉,金木水火土流轉不停,旁人難以測知根底。這

  自是趙子行的手筆。

  清微的五行陣,蘇籍自然瞭解。

  只不過五行陣有千變萬化,因人而異。

  趙子行對五行陣自有理解,故而蘇籍一時間也不能看透。僅

  能先憑藉對五行陣的瞭解,暫時不引動陣法的反擊,免得打草驚蛇。

  對於這位師侄,蘇籍不曾有過小看。

  他知道五年的時光,趙子行也定然不小的進步,何況他身後還有神秘莫測的陰曹地府。而

  陰曹地府最具忌憚的便是判官。

  即使五年來蘇籍和花七建立起明月山莊這樣的龐大組織,但依舊找不到有關判官的任何現實信息。

  甚至蘇籍和花七都有類似的感覺。

  假如判官要出手對付他們,他們將沒有還手之力。蘇

  籍拋開萬千思緒,找到陣法的一個要害,屈指彈出一根氣絲,試探陣法的變化。

  花七緊隨他身後,彷彿他的影子。

  ……

  燈

  火闌珊,趙子行自一叢灌木的暗影裡走出來,面前是秋十三娘,她披散長發,揉了揉臉,一下子大變模樣。

  舉手抬足間,竟帶有絲絲無相魔功的韻味,卻又透出一股空靈自在。只

  是右肩沉沉垂下,顯得不自然。趙

  子行嘆息道:「十三姑娘,你何苦又去招惹我小師叔呢?」

  十三淡淡道:「他已經追來了。」

  趙子行並不在意這件事,而是緩緩道:「不過,你居然會吃虧,真想不到他這幾年居然進步得這樣快。連你的自在功,都趕不上他。」

  十三道:「主要是他還有一個幫手。」

  趙子行微微一奇,說道:「那個花七?」

  十三點了點頭。趙

  子行沉吟道:「這人來歷倒也清楚,可是他這一身本事的源頭,卻沒有人知道,彷彿憑空而降一般。而且手段厲害得緊。我小師叔這個人雖然才高智絕,可多少有些清傲,有些事是不屑為之的。但他不同,行事沒有拘束,且心思縝密歹毒。此前我不知道小師叔真實身份,還派人潛入過明月山莊,試圖監控這個新崛起的組織,結果派去三十二個人,其中三十一個在半年後便再無音信,至於最後那一個,起初我以為他得到了明月山莊的信任,所以每隔一段時間都有關於明月山莊的情報傳遞過來,直到我近日重新理了一遍他發的消息,終於教我察覺到一絲不對勁,想來他可能是被明月山莊收服,更或者是對方故意放出的煙霧,想要迷惑我。無論是哪個結果,都可謂是打了我的臉。顯然,這都是那花七做下的事。」十

  三道:「一切陰謀詭計,在絕對的力量面前是不堪一擊的,我想你比我更明白這個道理。」

  趙子行沉默,他想起一些不好的回憶。周

  圍泛起了一陣微風。

  十三冷冷一笑,花牆起了霧氣,兩人消失不見。

  片刻後,蘇籍和花七的身影出現。

  蘇籍道:「他們應該剛走,顯然是察覺到我們了。」

  他暗自嘆口氣,雖然破開五行陣的迷障,可還是教他們提前察覺。

  花七道:「百里香的效果也沒了,看來她是用了某種手段,徹底封堵了自身氣息的流出,這種手段一般時效不長,而且她應該沒走遠。」

  他走到一堵花牆,摘去一朵有刺的薔薇,輕輕旋轉,花瓣簌簌落下,只留下最後一片。玩了這麼一下後,花七微微一笑,說道:「忙活這麼久,我有點困了,回去睡覺吧。」

  蘇籍點點頭。

  兩人悄無聲息離開。

  花牆漸漸泛起霧氣,又漸漸散去。

  過了一會,花七和蘇籍又出現在這裡。

  花七道:「真是夠謹慎的。」

  原來他們剛才是假意要走,實則在遠處觀察,但對方還是沒有冒頭。適才的霧氣,也不過是豁人耳目而已。蘇

  籍道:「回去吧。」

  花七似笑非笑地看了蘇籍一眼。

  蘇籍淡淡道:「在沒有徹底弄清真相前,我不能真正把他當仇人一樣看待。」

  花七知道蘇籍說的是趙子行。畢

  竟是他是趙子行的小師叔,有許多年的情誼在。花

  七呵呵一笑,他沒有感情,是冷血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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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幽篁裡

  在蘇籍和花七回去小院時,看到的是一片焦土。

  「斷臂之仇,來日再報。」血淋淋四個大字,刻在還有餘火的牆壁上。這裡發生了火災,很快有京兆府的人前來。蘇

  籍和花七不太想此時和官府的人打交道,直接離去。花

  七道:「看來你被這個女人記恨上了。」蘇

  籍道:「砍人手臂的又不是我。」

  花七道:「可你是我爹,子債父償,天經地義。」

  蘇籍沒好氣道:「那你以後就叫我爹。」

  「爹。」蘇

  籍:「……」白

  十三的報復並不能讓蘇籍畏懼,可是她從自己下太華開始,就好似摸清了自己的底細,這讓蘇籍很是疑惑。

  無論如何,白十三知曉他身份後,也代表著陰曹地府也知道了。這

  是蘇籍不樂意見到的局面。

  現在他得萬分警惕地防備陰曹地府了。

  他和花七別無去處,緩步天街,直到天津橋。

  風吹楊柳,仍是當年模樣。

  皇城門外的豐碑依舊高聳,只是多少有些雨打風流去的衰頹。蘇

  籍道:「你說我還有繼續隱藏的必要嗎?」花

  七道:「這可不是你該有的疑惑。」

  蘇籍默然以對,他確實不該有疑惑。明月山莊的莊主,冠蓋京華的沈道子,羅浮玉樹蘇子思,都不過是他的一個身份而已。

  他悠悠道:「你幫我約一下如是,我要見她。」

  …

  …

  蘇如是接到一個約會。

  那是花七先生再三請她務必要去的約會,而且約她那個人也確實不尋常,那是明月山莊的莊主。時

  間在下午,地點在幽篁裡。

  幽篁裡是一片竹林。

  竹林當然是常見的地方,可是這地方不普通,因為它在皇城腳跟下。在這寸土寸金的土地上,能有一片竹林,實在難能可貴。經

  營這裡的主人叫柳輕候,白衣一笑輕王侯。

  有人傳言他是皇室的私生子,所以才能經營起幽篁裡。

  才能在京城過上笑傲林泉的生活。而

  在這裡進行的談話,以及在這裡見面的人,從來沒有被傳出去過。這是很私密的地方。

  蘇如是按照指引,到了一間茶室。

  她在想,自己要見的人是明月山莊的莊主,這個人能讓花七都心甘情願為他效力,定是極厲害的。就

  像他一樣厲害。撥

  開竹簾,蘇如是看向主人。然

  後一怔。

  痴痴站在那裡。

  她以為是夢。「

  是我,好久不見。」

  蘇如是見到的是蘇籍。

  她沒見過原本的蘇子思,只見過沈道子,自從蘇籍離開京城後,她也得知了沈道子是蘇子思的事。所以她找來蘇子思的畫像,深深記著。

  「好久不見。」見

  慣大場面的蘇大家,在這個男子面前竟有些怯怯。

  因為她在乎。

  蘇籍道:「我來見你是想要你幫個忙。」

  蘇如是心裡有些失落,又有些欣喜。她

  道:「什麼事?」如

  果蘇籍要她去死,她也是毫不猶豫的,因為這個男人給了她新生。否

  則她還只是一粒塵埃而已。蘇

  籍道:「我知道你每隔一段時間都要被召進丹景宮,我想你能不能帶我去。伴樂的事,李憑可以做,我也可以做。」

  蘇如是道:「你是想見天子?」

  蘇籍點點頭。蘇

  如是有些猶豫,她擔心蘇籍會在宮裡出事。蘇

  籍道:「我一定要去見陛下,請你幫我。」蘇

  如是沉吟一會,說道:「以明月山莊莊主的身份去見,還是蘇子思的身份去見?」她

  感動蘇籍的信任,卻又情願蘇籍不要這麼信任她。但她此刻最關心的事仍是蘇籍。蘇

  籍道:「沒有區別的。」蘇

  如是想起天子的音容,那種至高無上的威嚴。確

  實在他眼裡,旁人是誰,都沒有區別。何

  況欺君有罪。蘇

  籍這言下之意,是不要她為他冒太多風險,故意幫忙欺瞞。蘇

  如是道:「我能問你,你見天子要做什麼?」蘇

  籍道:「追尋答案。」從

  玉真那裡得到的信息,擺明了天子是在他身上佈局,既然如此,何不主動迎上去,弄清真相。而且他相信自己見天子不會有太大的危險,畢竟天子要殺他,他早也死了。

  蘇如是還有許多話要和蘇籍說,但蘇籍客客氣氣請她離開。蘇如是很失望,但蘇籍態度很堅決。離

  蘇如是下次進宮,還有三日的時光。蘇

  籍在蘇如是走後,獨自一人離開幽篁裡,沒有去找花七。他

  直接往太常寺去。

  李守誠已經是太常寺卿,換做赤漢神朝時,已經算是權臣,即使在大晉,太常的權責有所削減,但太常寺卿也是極為清貴的職位。

  「李守誠。」正

  在處理公務的李守誠聽到有人在叫他。

  一抬頭,他就看到一個翩翩如玉樹的臨風少年。

  「小道爺。」蘇

  籍微笑道:「怎麼,沒算到我要來。」

  李守誠道:「小道爺你的行蹤,早已被人遮掩了,我的相術根本尋不到你的蹤跡。」

  蘇籍心道:「難道是他出的手?」李

  守誠又道:「小道爺突然來找我有什麼事?」蘇

  籍看了他一眼,說道:「如果我這次不來瞧你,怕是以後都瞧不見你了吧。」

  李守誠道:「能多活這幾年,我已經心滿意足了。」

  原來他用七星禳命之法延壽,數年來費盡心思,卻也只能多出七年來,如今已經過了五年有餘,他時日無多。蘇

  籍道:「我猜想你和叔父算的那一卦是有關天下大勢的吧。」李

  守誠點頭。蘇

  籍道:「群龍無首,大凶,這跟陛下有關。」

  李守誠默然。

  蘇籍道:「看來天子的命數,從卦象來看是注定要以失敗收尾的。」李

  守誠道:「也不盡然。」

  蘇籍道:「為什麼。」李

  守誠道:「他是陛下啊。」

  他說這話時,眼中露出崇敬。蘇

  籍看在眼裡,其實世人對如今這位天子多少有些複雜情感的,而且多是崇敬。大晉雖然漸漸不太平,可是所有人都相信,天子在,大晉就不會散。

  蘇籍也認可這件事。只

  是這億兆生民,在天子眼中,又算什麼?

  興許通過這次見面,能知曉一二。「

  太常,我來歸還卦辭。」門外有一位樸素的青年。蘇

  籍瞧他眼熟,想起他是當初那個少年,有希望成為平原子那樣人的少年。他發覺自己忽略了一件事,南康未必是從天涯海閣得知他身份的。

  青年亦看向蘇籍,眼神清澈,毫無躲避的意思。

  蘇籍笑了笑,又對李守誠道:「你有事先忙,我先走了。」青

  年注視蘇籍遠去,直到蘇籍背影消失在他視線,他才深深一鞠躬。

  李守誠道:「你既然知道是他,為何不跟他說兩句。」青

  年道:「不知道說什麼。」

  李守誠嘆息道:「還是該說幾句。」青

  年道:「卦辭我已經註釋好,你照著看,應該能領會一些東西。」李

  守誠從青年手裡接過一本古籍,那是李家世代相傳的相術,而如今上面寫著青年的註解。這

  聽來有點荒誕,因為李家相術,雖說不是天下無雙,那也是世間少有人能及的,哪是一個年輕人能註釋的?

  可事實如此。

  青年的相術已經遠遠超過李守誠。

  甚至同平原子一樣,可能領悟了傳說中的至誠之道,能覺險而避之。李

  守誠道:「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青

  年道:「準備雲遊四海。」李

  守誠道:「以你的才學,流浪江湖太可惜,要不我推薦你入太常寺?」

  他想著自己還有一年多時間,應該能幫他在太常寺站穩腳跟。

  青年道:「權謀詭詐不是我所欲。」

  李守誠沉默一會,才道:「也好,以你的才學進入這廟堂,若是走錯了路,害的便是天下。」青

  年搖頭道:「我們這種人只能知天命,不能制天命,其實沒有那麼嚇人。」

  李守誠道:「那也足夠教人羨慕了。話說你能不能占卜到他。」

  他說的是蘇籍。

  青年道:「能。」

  李守誠明白了,原來是青年替蘇籍遮掩了命數,所以他才算不到蘇籍的行蹤。「

  這人重恩義,有奇才,為何不姓李啊。」李守誠心裡默默道。李

  守誠對他道:「你要雲遊四海,我送你一樣東西。」他

  取來一幅地圖,上面有大晉及四周諸國的山川地理,雖然沒有軍事沙盤那麼細緻,但也彌足珍貴了。這

  地圖要是流傳出去,萬金也不易。

  青年瞧了一眼,說道:「我記住了。」

  李守誠道:「東西也給你吧,留著做紀念。」青

  年稍作遲疑,但還是收下,道:「謝謝。」李

  守誠道:「你我之間,不必客氣。」

  青年道:「你要不要人守墓?」李

  守誠灑然道:「不用了,我死後準備火化掉,骨灰灑在洛水即可。」

  此時的人都講究落葉歸根,但李守誠不同。

  而青年卻明白他的心意,因為洛水是大晉的龍脈,李守誠是要和大晉生死相隨。他不是很能理解這種情懷,卻很尊重。他

  知道很多事,但知道的越多,不知道的也就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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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吃吃喝喝

  蘇籍見李守誠,是想從側面知道一些事,現在他該知道的已經知道。不過碰巧遇見當初神都一戰後在秋十三娘賭坊外救的少年,倒也意外。

  少年已經是青年,精神內斂,卻仍能讓他察覺到那如汪洋般的精神力量。他到底跟大神官有沒有聯繫,蘇籍仍是不得而知,但蘇籍知道他對自己是善意的。

  一片葉子飄落。

  現在還沒入秋,落葉也不是自然飄零。蘇

  籍斜看走到近前的花七一眼,說道:「你讓這片葉子安安靜靜走完它這一生不好嗎?」

  花七笑嘻嘻道:「不好。」

  蘇籍輕哼一聲,道:「看你幸災樂禍的樣子,又是有了什麼好事?」花

  七道:「今天教完你徒弟,看了一場好戲,趙無忌那一群魔頭,想去搶別離,結果吃了大虧,那個鬼隱,真的連影子都瞧不見,結果被蜀山那劍仙直接削去一條腿,那場面,看著真好玩。」

  蘇籍凝眉道:「這麼說那位劍仙已經不是以氣馭劍而是以神御劍了。」

  鬼隱這種人,要想在戰鬥中抓住他的蹤跡,唯有不以目視,而以神遇方可。

  花七道:「差不多,即使沒到那地步,也相去不遠。而丹陽子那傢伙雖然沒出手,可擺下的先天八卦陣端的神妙莫測,趙無忌那夥人也算是厲害了,可硬是被他弄得暈頭轉向,差點沒逃出去。這下子他們鎩羽而歸,恐怕一時半會不敢打別離注意。」蘇

  籍道:「可你幸災樂禍幹什麼,他們都被丹陽子兩人輕易收拾掉,咱們怕也機會不大。」

  花七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雖然沒弄到別離,卻把這傢伙抓來了。」他

  拍拍手,蘇籍面前出現一灘水跡,然後水跡匯聚出一個透明的人影,只是少了一條腿。

  蘇籍淡然道:「你就是鬼隱?」

  那人影老老實實回道:「拜見莊主。」

  他是萬人屠,凶神惡煞,可是花七更狠,現在他只得服服帖帖。花

  七笑道:「如何,這傢伙潛行匿蹤可是一把好手,對咱們有些用處,而且將來咱們佈局東夷,也需要他這個夷奸。」他

  揮揮手,鬼隱悄無聲息消失掉。

  蘇籍只能隱隱察覺他還在附近,心道這東夷的萬人斬,果是本事不尋常,同時心裡更忌憚那劍仙的武力。當

  然,鬼隱遇到花七也算他倒霉,鬼隱頂多是半人半鬼,花七可是真的鬼。如果是正面交手,天下間能勝過花七的,怕是不少,可是花七身法鬼魅,暗器毒藥無所不精,心計更是少有人能及,真要擺弄一個人,實在有太多辦法。

  而且花七最大的一個特點就是不會死,畢竟他已經是死人了。若

  說花七還有什麼弱點,那只能是蘇籍了。

  蘇籍道:「你總是想得足夠多。」花

  七微微一笑道:「若是我有意害你,你可怎麼辦。」蘇

  籍沉吟半響,說道:「不會。」花

  七一怔。若

  是蘇籍脫口而出,他反倒是不會這樣,可是蘇籍沉吟半響後,仍是說出這句,饒是他們之間有勝過父子親人的關係,此刻亦感到胸膛有些發熱。

  過了一會,他道:「我現在倒是有點理解有些人為何願意為某人出生入死。」

  蘇籍笑了笑。他

  知道信任有多可貴,因為他失去過。小

  院子被燒掉後,蘇籍和花七不是沒有別的住處,可是兩人就著穿城而過的洛水旁邊的楊柳岸以及天上的曉風殘月,對付了一宿。群

  星消散,晨曦將出。

  花七道:「人生是多麼無聊啊,總是重複著日日夜夜。」蘇

  籍道:「可沒有人想死。」

  花七道:「卻有人想送死。」

  自天津橋下鑽出一葉扁舟,清水不及舟上的人的眼睛清澈,有這樣一雙眼睛,即使其他五官不夠好,也長得不會太差。這

  是一名身著淡藍衣衫的青年。舟

  是逆流而上,並無船槳。青

  年好似和舟已經成了不可分割的整體,舟是他四肢的延伸。

  等他靠近蘇籍兩人時,便有一股奇香。

  似百花的香味混在一起,卻又不雜亂,反倒是有種曠寧深遠的韻味。

  青年對著二人笑道:「我不是來送死,而是來送禮的。」蘇

  籍道:「足下便是趙無忌吧。」青

  年微微頷首。花

  七道:「此刻除了花兄的命,我實在想不出花兄還能送什麼禮給我?」

  他們本無冤仇,可花七非要咄咄逼人。趙

  無忌並不著惱,微笑道:「七爺要我的命有什麼用呢,不如聽聽我要送你們的大禮。」花

  七道:「難不成花兄還能送出比你命更大的禮?」

  趙無忌道:「自然有,這也是一條命。」他

  手裡多了一條紫色流蘇。

  普通的流蘇是以羽毛或者絲線編織的,但這條不同,用的是狼毛。

  蘇籍見到後,面色很平淡。

  花七也無意外。

  趙無忌原本怡然自得的神態起了變化。

  難道他錯了,這人真不在乎那女人?

  男人在乎女人,豈不是天經地義的事。花

  七不屑道:「趙無忌,瞧瞧你背後是誰?」趙

  無忌猛地一回頭,看到了一個女子。溫

  朵娜!溫

  朵娜本不該在這裡的。

  他聽人說這女子和明月山莊的主人有很深的關係,所以拿她定能要挾到這位明月山莊的主人。

  可是他並沒有將她帶到這裡來。

  天津橋上,溫朵娜直直往蘇籍看過去。花

  七拍拍手,微笑道:「其實鬼隱是我的人。」趙

  無忌瞧見了溫朵娜身邊若隱若現的鬼隱。昨

  天去搶別離不成,鬼隱就消失了。他

  還有些擔心,竟沒有想到,這居然是個叛徒。花

  七幽幽道:「你猜你身邊還有誰是我們明月山莊的人?」

  趙無忌雖然主要在塞外活動,卻也知道明月山莊很是神秘,短短時間,就崛起成江東的一大勢力,在整個晉國都有舉足輕重的力量。

  可是沒有人說得清,明月山莊是如何這樣迅速崛起的。

  這是一個謎。

  但他出身魔門,膽大包天,而且在一位值得信任的人挑唆下,決心要挾明月山莊的主人為他做點事。可

  是,他怎麼能想到,明月山莊早在他身邊布下暗子。

  連鬼隱都背叛了他,還有其他人能值得信任嗎?趙

  無忌心底發寒。他

  猛地鑽進水裡,絲毫不顧忌形象。

  只見一道水線,忽地一現,忽然消失。堂

  堂魔門的高手,竟然落荒而逃。

  花七對蘇籍笑道:「看來他可以改個名字了。」蘇

  籍道:「改成趙無膽。」花

  七笑了笑,說道:「不錯。」兩人說說笑笑,溫朵娜走過來。她

  神色複雜道:「又見面了。」

  蘇籍道:「其實你不必為我做什麼事,反倒是我該為你多做點事。」蘇

  籍和花七不是神仙,當然不會那麼快把溫朵娜解救出來,這是溫朵娜自己逃出來的,而且用了一種特殊的方式來警示蘇籍和花七。

  溫朵娜想說些什麼。

  蘇籍擺擺手道:「我知道你有身不由己的地方。」

  溫朵娜明白了,她知道蘇籍知道了她還在受她母親擺佈。

  因為她不能沒有親人。

  她道:「你不用這樣體諒我,我也不能留在你身邊。」

  蘇籍認真道:「留下吧,如果在京城沒有事了,我親自送你回草原。」

  溫朵娜還想說點什麼。

  蘇籍繼續道:「不能拒絕。」這

  位草原姑娘,漆黑的眼珠泛起水晶的光芒。

  花七自有辦法將溫朵娜安頓下來。

  他總能有各種解決問題的辦法。

  將溫朵娜妥善安排後,花七又去了南康的府邸。蘇

  籍又一個人獨自走,不知不覺間走到豆腐李的豆腐攤。他

  早已摘去面具,恢復甦子思的模樣。

  料來等不了多久,就會有人找上他。蘇

  子思終歸要做回蘇子思。其

  實去見天子,雖然預計不會有危險,卻也很是考驗他的膽量。因

  為世間怕是沒有幾人,能在天子面前主宰自己的性命。

  可是這也是一份經驗。武

  功到他這地步後,閉門造車,遠不能助他打破境界之間的瓶頸。

  豆腐李做豆腐腦早已熟極而流,不多時一份熱乎乎的豆腐腦擺在蘇籍面前,有時候一生只做一件事,也能成功。

  豆腐李做好豆腐腦,神色中那份自傲和自得,竟讓蘇籍都有些羨慕。他

  也做不出這麼好的豆腐腦來。

  更重要的是,豆腐李是一心一意做好一件事。

  做好一件事,無論是大事還是小事,都是令人驕傲的。

  蘇籍只嘗了一口。豆

  腐李道:「難道不合口味?」蘇

  籍道:「很好吃。」他

  可以就豆腐腦的口味說上千百字,而且字字精煉,評判準確。但

  他沒有。

  只三個字——「很好吃。」

  因為這三個字就足夠了。豆

  腐李不免問道:「那為何只吃一口?」

  蘇籍道:「我吃豆腐腦是為了這一口滋味,而不是為了填飽肚子。而且好東西,不易多品。」豆

  腐李笑道:「你這人怪有意思的,這一碗,我請你,不過你得吃完,我見不得浪費。」

  以蘇籍的身份和財力,莫說一碗豆腐腦,便是一千碗,一萬碗豆腐腦,他也能眼睛不眨就買下。可

  他老老實實道:「好的。」將

  一碗豆腐腦吃盡。

  唇齒還留香,蘇籍卻向豆腐李告別。

  這是個普通的手藝人,但也不普通,他的豆腐腦真的很好吃啊。蘇

  籍覺得有些快樂。其

  實吃是人一生中所有快樂的首位吧。

  吃喝玩樂,吃總在第一位。

  至於女人什麼的,嗯,都是大豬蹄子。
V123210 發表於 2019-1-9 06:55
第129章 夏天

  兩日間,公主府周圍便聚集了一大票江湖人士。但大家都還很克制,只是偶爾爆發小衝突,可只要導火索別離還在,洶湧的暗潮,遲早會從明面上爆發出來。

  這些暫時跟蘇籍無關。

  他整理好儀容,隨蘇如是去了丹景宮。

  當今天子沒有勤儉簡約的念頭,丹景宮雖是皇城裡新崛起的宮殿,亦極盡奢華,滿眼的漢白玉,好似白雲,天宮聳立其間。

  只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丹

  景宮建得很高,天子不怕冷。

  沉香在香爐裡泛出裊裊之煙,蘇籍彈箜篌,音色如鳳凰,蘇如是天籟般的歌聲在大殿裡反覆。隔

  著一道簾,天子森然的語氣打破了歌聲和琴聲營造的悠然美好,說道:「蘇如是,你且退下。」蘇

  如是有些慌亂,蘇籍溫和地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下去。

  蘇如是朝著簾子盈盈一拜,緩緩退下。

  蘇籍仍是神色鎮定,只是若有人摸他後背,便知道他背心已經被汗水濕透。他

  這等人,哪裡還會輕易流汗。這

  汗水一半是真,一半是假。

  雖然隔著一道簾,仍能體會到天子那喜怒莫測性情的背後是如山如海的恐怖能量,稍微洩露出一點,就能教如今的蘇籍粉身碎骨。此

  時蘇籍的感受就像是人原本在地上看高山,覺得山與天齊,可到了山頂之後,才發現,天之高,非是山能比。

  「蘇子思,你怎麼敢來見朕?」蘇

  籍微微欠身,說道:「皇上要草民的命,草民早死了,因此草民敢來見你。」

  天子淡淡道:「當初范仲宣初次見朕時,朕問他為何不畏懼我,難道不怕朕殺他?你可知道他如何回的朕?」

  蘇籍道:「不知。」

  天子道:「不知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作不知道,朕來告訴你答案,他說了一句『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蘇

  籍道:「陛下海量,能容範大人。」天

  子冷笑道:「其實范仲宣說了不少大逆不道的話,什麼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但朕容得下他,可是你知道為何朕最後還是拿下他了?」蘇

  籍道:「不知。」天

  子淡淡道:「他以為他心裡裝的是天下,他以為朕心裡沒有這天下,他錯了,朕是天子,朕就是天下!你明白嗎?」蘇

  籍道:「草民有些明白,又有許多不明白。」天

  子道:「所以你要來找朕問個明白。」

  蘇籍拱手道:「還請陛下告知。」天

  子道:「判官要殺我,獸神也要殺我,就連東夷那個鐵匠都想殺我,但朕都不放在心上,只是最可惜的是神殿那小子。別以為你蘇子思練了先天氣功,又是世人眼中的謫仙,但比起神殿那小子,你還是差的太遠,他來殺我,教朕最是可惜,朕毀了他,朕又不得不毀他。因為朕要做前無古人的大事,不能留下如此大患。」

  蘇籍道:「陛下想要做什麼事?」天

  子道:「換一個天。」

  蘇籍知道天子口中的天,應該不是指的尋常人口中的老天爺,那就是陰曹地府背後代表的天。天

  子道:「朕告訴你的事,是只有仙籍中人才能知道的事,從今往後,你就是天庭的人,而且你不能自稱草民,要稱臣,因為你本來就是朕的康樂鄉候,不過今後你不再是康樂鄉候,朕加封你為康樂縣候。」天

  子的話不容反駁,也容不得蘇籍反駁。

  隨後蘇籍被天子強行弄出了宮。

  那排山倒海的力量,根本不給他留在大殿裡的機會。只

  是蘇籍手裡多了一塊笏板,似玉非玉,裡面暗藏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叵測力量。上有他的名字的畫像。這

  是仙籍中人的身份證明。

  從此後,他就是仙籍的一員了。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蘇籍還沒弄清楚,天子要換的天到底是什麼。可

  是接下來,京城奪刀大會的風頭徹底被蘇籍搶了。原

  來明月山莊的莊主就是蘇子思。這

  位被清微教通緝的棄徒,現在堂而皇之做了朝廷的康樂縣候。

  天子沒有顧忌清微的面子。

  小南湖是南康公主府的地盤。

  但陛下金口玉言,命人挨著南康公主府為蘇籍建造侯府。從此康樂縣侯府和南康公主府共享小南湖。

  而且蘇籍就和公主是鄰居了。

  丹陽子和蜀山的劍仙還在湖心亭,按理說他呆的地方也是蘇籍和公主共有的地盤。這很尷尬。

  …

  …花

  七道:「老實說,我也猜不出你岳丈的心思。」蘇

  籍沒好氣瞪了他一眼,道:「或許有個人知道。」

  花七笑道:「范仲宣。」蘇

  籍道:「你見他之後,他有沒有說什麼。」此

  前,在魏凌雲安排下,花七已經和范仲宣見過一面。花

  七道:「見是見了,可我什麼都沒問。」蘇

  籍道:「那你有什麼收穫?」花

  七道:「老范這個人有意思,我猜他這五年在詔獄裡練成了一門奇功。你知道的,我是死人,所以對活人的氣尤為敏感,可是我現在居然判斷不出來老范是活還是死。」范

  仲宣當然是活人,可是花七沒法判斷他是活是死,說明他的玄功大有名堂。

  蘇籍道:「既然他練成奇功,怕是想出去了。」

  他們要找范仲宣幫忙,自然得讓這傢伙出來。若是范仲宣不肯出來,蘇籍和花七反倒是沒轍。

  現在這傢伙練成奇功,自然是想出來,否則沒必要練功。

  花七道:「可惜你身份已經明了,這下子魏姑娘怕要生你的悶氣,咱們想私下見范仲宣,應該不容易了。」

  蘇籍道:「凌雲不是小兒女,我現在就去見她。」

  花七似笑非笑。

  蘇籍懶得搭理他,知道此前花七是故意這樣說的。…

  …

  蘇籍換了一身常服。其實他最愛穿道衣,因為他本就想當個宅著的道士,平時逗逗猴子,睡到日上三竿,過著閒雲野鶴的生活。

  但過去他是清微的玉樹,現在是大晉的康樂縣候,總歸是身不由己的。「

  蘇子思?沈道子?無病公子?」魏凌雲眼神從柔和到銳利,直直盯著這個讓她心裡總不得寧靜的男子。蘇

  籍靜靜看著她。他

  道:「有沒有人對你說過,你的眼睛很美。」

  魏凌雲道:「有,是你。」蘇

  籍笑笑,說道:「凌雲,你的世界裡除了刀和劍,還有什麼最重要?」魏

  凌雲道:「沒想過,只是沒要刀光劍影時,時常會想到你,想起你那些詩文,明明都是假的,都是空話,都那麼虛無縹緲,可忍不住心嚮往之,但我知道,我過不了那樣的生活。」蘇

  籍道:「因為我們看世界不可能將方方面面都看盡,一隻螞蟻,一隻鷓鴣和一個人所見的天地也是不同的。人以為自己能看到很多東西,可卻看不到很多細微的東西。所以我沒有騙你。」魏

  凌雲道:「你想告訴我,我看到的沈道子,蘇子思以及無病公子,歸根到底都是你?」

  蘇籍道:「是啊。」魏

  凌雲道:「這樣的藉口我不接受,你要向我道歉。」蘇

  籍老老實實道:「對不起。」魏

  凌雲銳利的眼神變為怔然,她竟料不到蘇籍會如此乾脆利落的道歉。

  魏凌雲口氣軟了下來,她道:「說吧,找我有什麼事?」

  蘇籍道:「我和花七還想再見范仲宣一面。」

  魏凌雲道:「晚了。」

  蘇籍道:「怎麼?」

  魏凌雲道:「陛下已經下旨放他出去了。」

  蘇籍道:「他現在在哪?」魏

  凌雲搖了搖頭,說道:「他畢竟當了多年的侍中,即使樹倒猢猻散,也定還有幾個我們鎮撫司都查不出的關係,因此他去了哪,我們也查不出來,何況陛下沒說要我們繼續監視他。」

  蘇籍忽然意識到天子和他談話時提起范仲宣不是偶然。

  這位大晉有史以來最強勢的天子,真教人難以捉摸。蘇

  籍道:「多謝告知。」魏

  凌雲道:「我不知道你找范仲宣做什麼,但你得小心。雖然陛下升了你的爵位,可是清微並不會放過你。現在你還堂而皇之在京城裡出現,我想針對你的殺局將接踵而至,屆時你若不能挺過去,便得交代了。」蘇

  籍道:「清微有多厲害,我比你更清楚。」其

  實他還有話沒說,他要面對的龐然大物不止清微,還有陰曹地府。

  只是蘇籍總要選擇的,他若是繼續搖擺不定下去,反倒是一條死路。何況,他很好奇,天子到底在走什麼樣的道路,又在他身上佈下了什麼棋。

  天上一朵浮雲蔽日。

  蘇籍抬首看過去,忽地又對魏凌雲道:「你說這天能換麼?」

  魏凌雲不明白蘇籍的意思。

  蘇籍笑了笑,轉身離開。

  魏凌雲目送他遠去,心裡不知在想什麼,或許什麼都沒想。一

  聲雷霆,忽然下起大雨。

  夏天的雨就是這樣。說

  下就下,而且通常不小。

  一個女孩子從街巷的尾端撐著一把色澤明媚的油紙傘出來,到蘇籍近前時,他發現這女孩子比油紙傘還要明媚。比

  春天更明媚,笑得很甜,陽光燦然。「

  你好,我叫夏天。」這

  是蘇籍第一次見到夏天。但

  她姓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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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