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鐵笛神劍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1-10 13:25:23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24 10524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1 15:10
一六〇

  這時艾正武也跪下說道:“孩兒知錯了,但憑伯父處置便了。”

  岳衡沉思了一陣,嘆了口氣,道:“這怪道是因果報應不成嗎?也罷,從今天起,你也不要再叫我伯父,也不准你再見我,但願你今後能好自為之。”說到這裡,岳大俠又舉起長劍,道:“今天我要狠心留下你一點東西,這樣既可使你時時惕勉自己,我也可以聊慰鳳兒了──”說罷劍鋒一挑,艾正武只覺臉上一涼,一隻右耳已在岳衡手中。

  “莫愁散人”岳衡劃下艾正武的右耳,長劍一指道:“孽畜,你走吧──”

  艾正武走後,岳衡帶了他的右耳回來,就令萬楚崧和鳴鳳成了親。

  在萬楚崧完婚的這一天,岳大俠是心灰意冷,折斷長劍,以表永絕江湖之心──宏普大師幽幽地把往事說到這裡,深深的嘆了口氣,道:“真是人生若夢,此事已數十年前事,如今說來,猶如昨日──”

  “瞎仙鐵笛”這時點點頭,道:“怪不得他是長發直垂耳下呢!原來為的是遮掩右耳。”

  “聖手醫隱”陸天霖,問道:“艾正武既被岳老前輩逐走,怎麼以後竟又發生另一事變呢?”

  宏普大師自然知道陸天霖問的是傅玉琪家中之事,當下低宣了聲佛號。道:“此事也許是前世冤孽,不是人力所能避免得脫。這艾正武對鳴鳳竟是一片痴心,當我成親之後,便遷回原藉,岳大俠則是既捨不得莫愁湖畔的舊居,又捨不得膝下的女兒,所以,他是兩邊居住。那艾正武心還不死,隔了一段時日,他居然又追到我處,每日深夜,必在我屋前後徘徊不去──”

  貞兒道:“你老人家為什麼不趕呢?”

  宏普大師道:“老衲為人,素來就厚道,總不喜與人太過,雖知他徘徊左右,但還念在過去一般情誼,只要他不再惹事生非,我也不好意思,過於逼他,何況雙鳳也不是易與之人,如他敢存什麼歹念,諒來也討不到什麼便宜,是以老衲對他只當沒有此事一般,任他留去──”

  “金翅大鵬”方雲飛道:“他到底是留是去了呢?”

  宏普大師瞧了傅玉琪一眼,道:“唉!他的一片痴情,倒也痴得可以,他在那裡一留,就留了六年多。那時琪兒的娘才四歲,這孩子長得就跟鳴鳳小時候一模一樣。這時先君已去世,家裡人口也不多,除了先君留下一個長年伴隨他的周大叔與兩個男女長工之外,就只有一位孀姐在家,琪兒娘的名字叫小鳳,小鳳從小便是老衲的孀姐管帶的。也是合當有事,這年夏天,岳大俠身感不適,鳴鳳又懷了孕,我一個人去莫愁湖探望他老人家的病,那知艾正武竟趁虛而入──”

  室內諸人不知艾正武到底做出什麼事來,聽他說到這裡,臉上都現出了緊張之色,尤其傅玉琪更是焦急。

  宏普大師慢吞吞的接道:“一天黑夜,艾正武竟使出下五門的手法,用那雞鳴五更還魂香,熏倒鳴鳳,這時小鳳跟他姑母睡,正巧在艾正武熏迷了鳴鳳,小鳳不知怎麼,忽由夢中驚醒,她姑母起床弄東西給她吃,忽然發現鳴鳳房中火摺子閃動,便知不對,她雖然不習武,但卻能遇事不亂,趕忙跑到前宅,叫醒周大叔,這位周大叔手底下雖然不弱,可是年紀老邁,又是黑夜,自然不能與艾正武相比,他老人家一聽出了這等之事,提了一柄單刀,翻身來到後進,劈門衝進鳴鳳房內,那艾正武見有人來,那裡還敢大意,舉手兩招,便把周大叔逼到天井之內──”

  “金翅大鵬”方雲飛,道:“對了,我也聽二嫂談過這位周大叔。”

  宏普望望他道:“依老衲看,艾正武對周大叔原無相害之心,只不過打算把他逼開去也就算了,所以,以老衲推想,那艾正武把周大叔引到天井之後,原想遁走,但吃周大叔一纏,倒也十分不便,可能重重的出了兩招把周大叔逼開,在艾正武準備離開之時,他忽聽得小鳳的啼叫之聲,心中便又另作打算,這才折轉回去,將小鳳劫走!”

  傅玉琪驚的“呀”了一聲。

  宏普大師,續道:“周大叔一見小鳳被他劫走,那裡肯依,便不顧一切的拚命追殺。艾正武作賊心虛,自是不敢久戀,在這般情急之下,才出手重創了周大叔──”

  傅玉琪走到宏普大師身側,蹲下來問道:“那麼我娘怎麼辦了呢?”

  宏普大師略略點頭道:“你外婆事後醒來,一見你娘被艾正武擄走,自是焦急萬分,情急之下,什麼也不顧,便出去追找了兩天,第三天,由於身子實在不支,才返回家來,可是竟因此而──”

  說到此處,這一代高僧,也不禁黯然神傷,長長一嘆。

  靜心道姑接道:“對了,你老人家說到這裡,我倒記起來了,晚輩曾聽過,那名震一時的雙鳳的鳴鳳老前輩,後來不知怎麼,忽然染了一種暗疾,不知是否與那下五門的香毒有關?”

  宏普大師點頭道:“與那香毒正是有關,鳴鳳身有懷孕,被那含毒的悶香一熏,再加上鳳兒被擄,心中一急,再經這兩天的搜追,三下一加,自然撐支不住,所幸老衲正巧由金陵趕回來,不到幾天,鳴鳳的身孕就小產了──”

  貞兒在旁問道:“那麼那位周大叔呢?”

  宏普大師道:“周大叔雖然被艾正武削去半條手臂,但能保留一條老命,也算是不幸中之幸了。”

  傅玉琪急的問道:“那麼我娘又怎麼了呢?”

  宏普大師道:“我回來之後,依我推測,小鳳只不過四五歲的孩子,雖被他擄劫而去。絕不致走得太遠。你們想,一個在江湖上走動的人,帶著個四五歲的孩子,如何方便,所以依老衲想,他是定然不會遠走,他之所以劫走小鳳,可能是想藉此作為要挾,是以老衲便在附近一帶搜查。果然不出老衲所料,艾正武真的藏匿在離此五十里,後山一座山神廟裡,他自然不是老衲的敵手,只十個照面,他便被老衲逼降劍下──”

  貞兒秀眉一挑,道:“那你老人家為什麼不把他殺了呢?”

  宏普大師搖頭嘆道:“我與他從小一起長大,同寢同食,同師習藝,如何能下得毒手。”

  “金翅大鵬”方雲飛急迫問道:“那麼你老人家是如何處置他了呢?”

  宏普大師抬起慈眉,道:“老衲對他說:‘艾正武,你是個極聰明之人,為何竟作出這等歹毒之事,為了杜絕後患,真想殺了你,但師父他老人家都能饒過你一次,我若殺了你,豈不是有負他老人家一片苦心?’那艾正武這時卻什麼也不說,竟是只求速死,老衲想了又想,無論如何也不能手刃於他,但為了免除以後的麻煩,我便對他說,要他從此遠離中原本土,不准返中原一步,如若不守此諾言,到那時,我也不殺他,只將他擒住,然後傳俠義英雄柬,遍邀武林英雄,宣佈他的諸種劣跡罪行,請由天下武林裁決。”

  “聖手醫隱”陸天霖道:“於是他便亡命關外,隱跡‘佛心島’了──”

  宏普大師道:“這些事,老衲起先也不得而知,不過自那次老衲要他遠離中原之後,中原道上,就真的沒有見過他的影子,甚至連聽都未曾聽說過──”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1 15:11
一六一

  傅玉琪道:“那麼你老人家怎麼又知道‘佛心島主’就是當年的艾正武呢?”

  宏普大師道:“對艾正武之事,擱久了便漸漸流忘了,也就不把他放在心上,後來小鳳便嫁給了琪兒的父親。鳴鳳自那次小產之後,身子就更為羸弱,終至一病不起,老衲也因平日嫉惡如仇,雖然心存仁厚,但殺孽也是極為深重,這時鳴鳳已逝,小鳳也嫁,驟然覺得了無牽掛,何不皈依三寶,參修禪理,雲遊四海,積些功德。這般一想,頓萌出世之念,便遁隱杭州韜光寺,拜在一悟老師父門下,從此江湖武林之中,便沒有萬楚崧這個人──”

  老和尚說到這裡,略略頓了頓,才又續道:“老衲在杭州韜光寺,閉關苦修五年,完備之後,請了師門牒缽,便遍拜天下名剎古寺,不但五台、終南、普陀,老衲都去過,更曾遠涉康藏諸地,訪尋高人,印證佛道。這番天涯行腳,耗去我五年工夫,足跡遍及邊荒,這十年來,江湖上雖還傳流著‘一指鎮江南’的事蹟,但這些事,也不過當作故事談說而已,知道老衲的,也只道老衲已被仇家所害,就連我那唯一親人小鳳那裡,也不知老衲的生死存亡──”

  “醉拐李”司徒雷的為人性子甚是急躁,急的插口問道:“那老前輩既然四出雲遊,怎麼知道艾正武之事的呢?請你老人家快說給晚輩等聽吧!”

  宏普老和尚,低聲呵呵微笑,道:“你真是急性之人,你且不要急,老衲此事放在心中,已有多年,待我慢慢解說清楚,也好讓你們知道其中的詳情。”

  說著又呵呵微笑,接道:“老衲由康藏返回杭州韜光寺,次年又奉師命再往西藏,代表師門參加浴佛大典,在一位由關東而來的高僧口中,知道關外出了一位武林奇人,關外無論是黑白兩道上的人物,或是平民百姓,談起此人,無不敬如神明,此人崛起關外,也不過是近數年之事──”

  “醉拐李”得意的笑道:“那不用說,此人必定是‘佛心島主’了──”

  宏普大師道:“一點不錯,正是他,他這時在關外,所作所為儘是俠義仁行,處事寬厚博愛,待人更是古道熱腸,所以不需多時,在關外一帶,提起‘佛心島主’就連三尺孩童,也都十分尊敬。當時我聽了這些話,心裡也不過以為武林又出奇人,所謂江山代有人才出,這也算不得什麼稀奇之事,也就不曾把它放在心上,更不會疑心到這位在關外極享盛名的‘佛心島主’會是當年的艾正武。”

  “白眉果老”孫公太在一旁道:“世間之事,真是不可思議。”

  說到此處,略一思索──又道:“不過,艾正武跟老前輩同窗習藝,據老前輩所說,艾正武仗恃著小聰明,不肯專心鑽研,是以武功也不見得出眾,在中原武林道上,也從未見他闖出個什麼來,想那關外白山黑水之間,定不乏伏虎降龍的奇才之士,更何況那裡早年正是海盜山寇,聚嘯之所,若以艾正武的武功,自是無法制服他們,何以他竟能領袖關外武林呢?”

  宏普大師點點頭道:“你說的甚是,老衲未知他的底細以前,也無心過問這些塵俗之事,直到十七八年前,我佛門之中,有西藏密宗一派,那日派來一個名叫艾都拉的僧人,來到我韜光寺,叩求掌門方丈,請求派一熟諳江湖規矩之人,相助他辦一件他密宗的大事。掌門方丈深知老衲不願再捲入江湖紛糾之中,但除了老衲略通藏之外,實在也無人可派,況且這趟事件,也正是為了佛門功德之事,掌門方丈便再三與老衲好言相商,要我陪他同行,在這般情不可卻的情形之下,只得陪他重入紅塵,不過老衲卻說了一點,就是老衲隱名隨行,絕不置身在他們事件之中。”

  貞兒玩心最重,老和尚話才完,她就問道:“但不知他請你老人家,到那裡去,又為的是什麼事?”

  宏普大師道:“冥冥之中,就有這等巧事。老衲因師命難違,便答應了艾都拉之邀,離開杭州,據艾都拉跟老衲說,他有一位師伯,因在佛前許下宏願,要到一處人跡罕見的荒島之上,潛心清修,在二十年前,把掌門權職交由他師父,他自己便飛錫四海,一去數年,未見訊息,他掌門師尊,感念師兄愛護舊誼,對他極是懷念──”

  說至此處,停了一停,續道:“密宗一派,在我佛門中,是法術兼修,他師父對這位遠離藏境的師兄,懷念甚深,使用圓光之法,追查他師兄的行跡,結果得知艾都拉是在關外,瀕海口的一處小島之上,一處大岩洞中潛修,師父這才放心不少。又隔了一二年,仍未見師伯回藏,師父又用圓光術查他,竟發現他身邊多了一個男子,師父只道師伯遇到了有緣根基的人,收為弟子,在關外傳揚宏法,心中似是甚是快慰,那知又過了兩年,還是毫無訊息。有一日師父心神不寧,一別多年的師伯,夜間竟然走入師父夢境,所以師父再度圓光,那知道費了甚多時間,竟無法覓見師伯的下落,只是空空一片,但那處小島之上,卻立了碑界,名叫‘佛心島’,可是天下之大,那小小‘佛心島’也不過是滄海一粟,雖經打聽,卻無人知曉。

  “直到那次浴佛大節之日,那位關東來的法明大師談起關外出了一位武林奇人,名叫‘佛心島主’之人,才知道這‘佛心島’是在關外遼東海口,里長山島裡面的一個小島,密宗門下知道‘佛心島’的確址之後,再三磋商,這才派艾都拉前來中土,要邀請中土的佛門子弟,而且要江湖閱歷豐富之人,一同前去遼東,暗中查訪此事──”

  “虯髯神判”龔奇問道:“但不知老前輩陪艾都拉同去遼東,究竟可查出什麼眉目來沒有?”

  宏普大師道:“老衲與艾都拉同赴關東,還不到河間府,這一路之上,就一路之上,就聽人稱揚‘佛心島主’,可見此人之得人望了。”略歇了一歇,又道:“出關之後,這一日到了小豐滿,這地方乃是近海的一大市鎮,過往旅商很多。我們到這裡的第三晚,忽然大批海盜,前來洗劫,這一干海盜把一些大店貨棧,挨戶搜搶,他們不但掠奪財貨,連略具姿色的婦女,也一樣強迫擄去──”

  貞兒聽到此處,秀眉一挑,道:“你老人家對這班強盜,難道就袖手不管嗎?”

  宏普大師望了貞兒一眼道:“老衲與艾都拉,看的實在難以坐視不管,正想出手之間,陡然由西南角上,騎隊如飛馳來。看那騎隊,約莫有十七八人,為首之人長發披肩,一騎當先,來到群盜之間,並不下手,只喝令將搶得之物,放置當場。這干強人,一見此人,不由悚然色變,有的顯得遲疑難決,有的則真個放下貨物,躍退而去。

  “就在此時,從海邊又撲來大批海盜,一個虯髯奇偉的大漢,定是海盜的首領,他手執九環鋼刀,上前一看,當下和顏揖道:‘原來是島主。’那被稱為島主長發披肩的人道:‘馬舵主,你我有約在先,為何違約犯我左近地方?’那馬舵主道:‘咱們幹的是殺人越貨的生涯,那裡能管什麼鳥約?咱們這一干弟兄要吃要喝,如果處處與人有約,那豈不是要活活餓死─?’他說罷一陣狂笑,那長披髮肩的島主臉色一冷,道:‘馬舵主,你我當年說妥,你只要不在這周近動手,我‘佛心島主’也絕不與你為難,但是今天你竟毀棄諾言,我便不能不過問了─。’

  “這人一說,老衲與艾都拉才知他便是名震遼東的‘佛心島主’。對此人這等作為,倒生了幾分佩服,老衲心中之事尚未想完,那海盜首領馬舵主哈哈一笑,道:‘‘佛心島主’你既沒有吃官家奉祿,咱這班弟兄也不是受你豢養,你又何能拘束於我?老實告訴你,從今天起,你不要夢想在遼東樹你那俠義之名,咱可不聽你那一套,你求虛名,咱們要活,你少管咱們的閒事。’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1 15:11
一六二

  “那‘佛心島主’還是一點也不動火,依然很平和的道:‘聽你之言,是要想毀去咱們的前約了?’那馬舵主道:‘你做你的島主,咱做咱的舵主,井水不犯河水,你有什麼約,能約住咱們不吃飯──’

  “那‘佛心島主’輕輕微笑,道‘馬舵主,在下作事素來要令對方心服口服,絕不挾藝欺人,如果你能聽在下之言,率領你的弟兄早早退出小豐滿,那是雙方之福,也是地方之福。如若你硬要強出頭,那也是無可奈何之事,不過在下還是希望你三思而行,不要辜負在下一片苦口婆心,如你今天肯放下財貨,在下絕不追究──’

  “‘佛心島主’話還未完,陡的颯然風動,由那馬舵主身後,躍出一位瘦骨嶙峋,身長七尺的黃冠道士來,此人一雙倒三角眼,一臉怪氣,混身冷傲之態。他躍身擋在馬舵主身前,似對‘佛心島主’也似對馬舵主,哈哈的說道:‘師弟,這一位難道是官家的鷹犬?’馬舵主應道:‘不是。’那道人又道:‘那麼你們定然是受了他的供養?’那馬舵主道:‘沒有。’那道人突然三角眼一翻,暴聲喝道:‘你既然沒有受他的供養,他又不是官家的鷹犬,那麼他憑什麼管得了咱們弟兄,師弟你好無才能,今天咱們既然來了,難道叫弟兄空手而歸嗎?不要理他,咱們辦事,叫弟兄們把東西搭上船──’”

  宏普大師說到此處“醉拐李”司徒雷,忍不住問道:“‘佛心島主’名震關外,這道人好大口氣,難道他就不知‘佛心島主’的厲害嗎?”

  宏普大師點頭微笑道:“所謂來者不善,這道人那裡有不知‘佛心島主’之理?‘佛心島主’對道人微微一笑道:‘這位道長好大火氣,聽道長口氣,彷彿是馬舵主師兄,這般說來,今天馬舵主是仗著道長而來,難怪這等有恃無恐的呢!’那道人口詞也甚是厲害,他道:‘今天本真人前來,倒不一定是為了我師弟,本真人只是看不慣你這等挾技欺人的驕狂,他就不是我師弟,我也一樣是要過問一番的──’‘佛心島主’道:‘如此說來,在下倒萬分敬佩道長這份豪氣,不知依你要在下怎麼辦?’那道人冷冷的道:‘你從今以後,不得再仗技,干涉他人之事。’這幾句話,他說來毫無表情,冷漠異常。”

  “金翅大鵬”方雲飛,對這種江湖秘辛之事,聽得十分有趣,當下問道:“那麼‘佛心島主’怎麼對付此事呢?這道人究竟又是什麼樣的人物呢?”

  宏普大師道:“‘佛心島主’自然不會就此罷手,他這時臉色雖然還甚平和,可是也少不得有點慍意,當下道:‘敢問這位道長的法號,是──’那道人一揮拂塵,搶道:‘你家道爺,早就不耐煩了,難道你連長白天都觀的‘長白七老’‘天星真人’也不認識嗎?那你還敢想在遼東稱的什麼雄呢?’這老道原來竟是‘長白七怪’的老大,但他卻不說‘長白七怪’而竟稱‘長白七老’。”

  “瞎仙鐵笛”羅乙真一直在靜坐傾聽宏普老和尚談這一段往事,一直沒有開口,這時卻哦了一聲道:“‘長白七怪’我倒曾見過,早年為了他們柬邀天目三子比武之事,我也被邀,遠走關外,這老道可真的怪異之極了,但看來他與‘佛心島主’處的倒是很好。”

  “江南醉儒”也道:“‘長白七怪’手段狠毒,若以艾正武而論,如何是他的對手?”

  宏普大師道:“那‘佛心島主’一聽來人竟是聞名已久,而迄未見面的‘長白七怪’之首的‘天星真人’,當下抱拳笑道:‘原來是天星道長,在下久仰了,今日才得幸會,足慰平生了,但不知道代馬舵主挺身而出,意欲何為,但請明言。’

  “那‘天星真人’見自己報出名號,‘佛心島主’卻依然神色不變,若無其事般的站立原處,心中似是很不受用,當下暴聲喝道:‘你是何方亡命之徒,來到我遼東地面,仗著一點婦人之仁,也竟敢想在這裡喧賓奪主起來不成。幾年來我兄弟就知道關東道上,出了你這麼一個人,本來早就要來收拾你,只是分不出時間,那知倒讓你坐大成患了,沒說的,今天必與你分個高下──’

  “‘天星真人’話還未完,‘佛心島主’便道:‘在下敬你三分地主之情,不願以兵刃相見,道長有什麼話,不妨提出商量。’‘天星真人’笑道:‘如你怕死,事也容易,你現在就打碎你‘佛心島’的碑界,散去你那伙亡命之徒,然後遠離遼東,並發誓以後不越遼東一步──’

  “‘佛心島主’聽了呵呵一笑,道:‘道長說來看似輕而易舉,但怎知道在下就願意聽從尊駕這幾句話呢?’他說竟又是一陣大笑,笑得天星道長,怒火頓發,道:‘遼東那裡是容你撒野的地方,這要留要去,還能隨得了你嗎?除非你把咱們長白七老盡皆除盡,否則,你便不要這般得意。’

  “‘佛心島主’這時,還是心氣平和的道:‘久聞長白七老武功別辟門徑,各成一脈,今天既是道長有興,那在下就自不量力,奉陪走兩趟,但絕不敢說是競技比武。’那天星道長,道:‘好,你說的倒也爽快,今天如若在三十招之內,勝得本真人,本真人掉頭便走,絕不再插手過問你的事,但是,如若你勝不了本真人呢?’‘佛心島主’也慨然答道:‘如若我在三十招之內,敗在道長的手下,那麼我立時就離開遼東──’”

  貞兒聽得甚是高興,把身子朝前移了移,道:“那麼他二人打了沒有呢?”

  宏普大師點頭道:“二人既是這等說法,自然動手以分高下的,但是‘佛心島主’卻不願以兵刃過招,只先較拳腳,那知‘佛心島主’一出手,竟是我師門本派的招式,這一來,頓使老衲吃驚不小,想我師門只傳兩位師妹,老衲與艾正武四人,何以‘佛心島主’竟是使的師門拳式?再者他的勁道功力,又覺真有相當火候,在此等情形之下,老衲自然明白了不少,但是繼而一想,覺著如若‘佛心島主’果真艾正武,那麼他的功力何以進步如此之速,而他又何以竟能在關外行俠仗義,使人人敬佩,就在老衲陷入沉思之間,他們拳掌已然過了三十招,依然不分勝負。‘天星真人’頭一陣未能贏得‘佛心島主’心有不甘,翻腕取出長劍,右手劍,左手拂塵,硬逼‘佛心島主’亮出兵刃。‘佛心島主’由身後隨來之人手中,取過一柄木劍,對‘天星真人’道:‘在下幾年來從未動過金鐵,迫不得已之時,也不過假這柄木劍,點到為止,今日道長既有此興,在下也只好以木劍奉陪了。’

  “‘天星真人’見他以木劍出手,忽然朗聲笑道:‘你也未免太小視了我‘天星真人’你既用木劍,本真人又焉能用真劍勝你,我就用這拂塵來領教你幾招吧!’‘佛心島主’伸手阻止道:‘道長不用忙,在下久知你們長白劍法,出神入化,如若你棄劍不用,豈不令人掃興,你只管使劍便了,若是認為鋼劍鋒利,就請道長手下留情便是。’說著嘿嘿一笑。那‘天星真人’也不再謙讓,當下右劍左拂塵,直向‘佛心島主’襲到;‘佛心島主’木劍一抖,施展出一套神化的三密劍法──”

  貞兒因為自己使的是劍,是以忙著插口問道:“敢問你老人家,什麼是三密劍法,我還沒有聽說呢?”

  宏普大師笑道:“佛門密宗一派,講究‘身、口、意’三密相應,所以創出三密劍法,此種劍法也講究三密相應。”

  貞兒又問道:“劍法中有什麼三密相應呢?”

  宏普大師道:“這種三密劍,講究意到、身到、劍到三密相應,是以這種劍法快速無比,只因中土少有密宗一派,故而此種劍法,極為罕見,就是偶爾一見,只因劍法太快,人們只道他施的是法術呢。”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1 15:11
一六三

  微微一頓,續道:“‘佛心島主’一展開三密劍法,艾都拉便告訴老衲,這乃是他們密宗獨有劍法,艾都拉一見三密劍法,頓時大悟,認定‘佛心島主’的劍法,必是他大師伯所傳,那大師伯的下落,只要問‘佛心島主’必可查出。片刻之後‘佛心島主’劍法驟斷,三密劍法並未使完,原來這三密劍法,計共六六三十六式,但‘佛心島主’只使了三十二招,艾都拉臉色陡變,就在這時‘佛心島主’木劍橫天,‘天星真人’左手疾揚,拂塵翻飛,場中已有了變化,‘天星真人’一柄長劍竟吃木劍震飛脫手,那‘佛心島主’也吃那拂塵一掃,劃破了右肩袍袖,那披肩長發也掃得絲絲蓬飛,老衲一看,只嚇得心頭一寒,你們猜為什麼老衲會大吃一驚?”

  坐在一旁的龔小琬,一直是睜著一雙星目在聽,這時不由自主的脫口“哦”了一聲,道:“我知道啦!”

  宏普大師說那句話原本是說順了口,並非有意叫人猜,這時見小琬說知道了,也不由微抬慈目,轉臉問道:“你知道了什麼,說出來聽聽,讓老衲看看好的悟性。”

  琬兒剛才脫口說出,乃是聽得出了神,才隨口答應,這時被老和尚一追問,不禁臉上泛起一朵紅暈,但她神態卻極為大方的答道:“想必是您老人家看到那‘佛心島主’的頭髮一散,真的缺少了一隻右耳,你老人家說我猜的對也不對?”

  宏普大師顏展慈笑,低聲唸一聲“阿彌陀佛”道:“難得,難得,你說的沒有錯,原來這‘佛心島主’正是當年的艾正武,這一發現真使老衲不明所以了!”

  “金翅大鵬”方雲飛心念義兄血仇,心裡最急,忙的又問道:“那麼他們比武之事又如何了結呢?”

  宏普大師道:“雙方各有負敗,彼此不由都心生相惜之意,那艾正武當先躍退場外,道:‘道長好身手,佩服,佩服。’那‘天星真人’也躍到一邊,道:‘島主劍法如神,貧道自嘆不如。’他二人一交談,互相傾服,竟引為好友。‘天星真人’吩咐他師弟把劫奪的財貨留在當地,留柬給當地官人,由失主自相認取。‘佛心島主’對‘天星真人’的處置大為敬佩,當下取出一面金牌,送與‘天星真人’告知這金牌乃是他‘佛心島’的貴賓憑證,憑此牌便可進出‘佛心島’,毋須經過盤查通報,到此這一場幾成血戰的紛爭,竟化干戈為玉帛。”

  老和尚吃了一口清茶,又道:“艾都拉心念大師伯,一心想進‘佛心島’一查真相。艾都拉跟老衲說,這三密劍斷無傳授半途而廢之理,但‘佛心島主’竟未施完,其中真情,實在令人懷疑,但是我們已知這‘佛心島’絕不是普通之人可以隨意出入之地,於是艾都拉主張一切從權行事,當晚他就盜了‘天星真人’的金牌,第二天我二人便設法深入‘佛心島’。有了金牌,真的一路無阻,這‘佛心島’地方甚小,艾都拉進入‘佛心島’便記起他師父圓光時,所現的岩洞,沒有費大事,便找到了此洞。但是這洞真個的空空洞洞,一無痕跡,艾都拉也略懂法術,竟被他用法術搜到了線索,再慢慢搜尋,果然發現他師伯的屍骨,又發現他師伯留下的遺言,那也是用法術隱留在石壁之上的藏文。大意說他在此處,遇見一個中原的男子,此人因懺悔一生所作所為,深自痛悔,所以才棄家遠逸關外。相見之後,兩人相處甚好,他本佛門普渡眾生之旨,乃常常解勸於他,此人漸漸明悟,又相處了一段時日,此人為了贖一生罪孽,願皈依佛門,乃拜他為師。

  “密宗收徒,極為嚴格,經過一年的觀察,見他真的誠心禮佛,於是便正式收錄,因對他甚是喜愛。所以在第三年就開始傳他一些密宗心法。第五年又傳他小法。第六年再傳劍法,那知就在此時,才發覺此人所說,完全是假話,內心險毒異常,但大錯既鑄,後悔已遲!

  “這篇遺言,寫到這裡,便忽而中斷,到了最後,只寫了幾個‘慘’字。

  “艾都拉與老衲一番推敲,料想他師伯可能已遭了艾正武的毒手。

  “二人既然獲知這些情形,一方面急於歸還‘天星真人’的金牌,一方面急於返藏向他師尊稟明,而老衲也不願與艾正武正面衝突,便又趕返中土。”

  §第三十回
  謀剪凶頑 白象崖定策
  再增歷練 神判出山

  宏普大師說到密宗高僧在石壁用藏文記載的遭遇,到最後只留下幾個慘字,就無有下文,那艾都拉則趕返西藏,宏普大師也返回中土,這時室內老少諸人,也都領悟到那位密宗高僧的結局,一個個臉色,都顯得異常沉重。

  “虯髯神判”為人極是剛直,他雖知那位密宗高僧的命運,但卻忍不住問道:“如此說來,那位大和尚所收留之人,就是這艾正武,而艾正武到了最後,定是用了十分慘毒的手段來對待這位大和尚,所以他才在臨終之際,寫的儘是‘慘’字!”說到這裡,虎目一翻,恨恨罵道:“此人真是蛇蠍心腸,那麼密宗一派,為何不前往關外報仇呢?”

  宏普大師道:“此仇定然是要報,不過他們也有顧慮──”

  “金翅大鵬”方雲飛接著說道:“顧慮什麼,以密宗一門的法術,難道還怕新起的‘佛心島主’嗎?”

  宏普大師嘆道:“他們倒不是怕‘佛心島主’的武功,而是此時他已有虛譽,武林中人,講的是非公道,如若憑仗本領處決艾正武,雖非難事,但那勢將引起武林一場是非糾紛。何況他在關外,已擁有一股勢力,密宗遠在西藏,自不能興師動眾前來,所謂君子報仇三年不遲,他們總想多搜他的劣跡,將他公諸武林,到那時再跟他結算。”說到這裡,又深深一嘆,道:“那知道這一念,竟是一著錯,步步差。卻讓他在幾年之中,沽名釣譽的成為關外武林領袖,如今再想除他那就較以前費事多了!”

  “聖手醫隱”陸天霖點頭應道:“老伯此話,確是實情,如今他在武林已有一席地位,尤甚關外對他更是奉若神明,現在如若除他,要不能將他的劣跡,公諸同道,使人人心服,恐怕必多阻撓。”

  “瞎仙鐵笛”羅乙真也嗯了一聲,道:“當年‘長白七怪’柬邀天目之子比劍之際,我曾會過此人。在那時,已是舉足輕重了,事到如今,又是十多年,那他在關外武林的潛力,就更是難以估計了。”

  “聖手醫隱”陸天霖,和“金翅大鵬”方雲飛這時不約而同的互遞了一下眼色,然後轉臉對靜心道姑瞧了一瞧。

  宏普大師真是人情練達,一見他們這等神情,望著陸天霖道:“你們有什麼話?但說不妨。”

  陸天霖朝“瞎仙鐵笛”望了一眼,道:“適才聽羅老前輩談起‘長白七怪’之事,不禁想起一件事。”當下便將初到黃山“金翅大鵬”方雲飛遊山迷途,遇到那老者和紅衣少婦之事,以及他相談的言語,詳細的說了一遍。

  宏普大師微垂慈目,嗯了一聲,道:“如此說來,他真的是想趕盡殺絕了,想不到他數十年來,不但未能改過向善,倒反而藉著偽善之名,多作不義了。”

  “白眉果老”孫公太在旁傾聽了一陣,緩緩問道:“老前輩與艾正武之事,老前輩已可算仁至義盡,那艾正武既然遠遁關外,就該在那裡安身立命,又何必再思遷異,這未免──”

  “醉拐李”司徒雷忽然插嘴問道:“二哥,你說的全是些做人的道理,他為善為惡,咱們又何必去管他,我只問那艾正武到了關外,如何又與這位老弟結此血海深仇?”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1 15:11
一六四

  宏普大師嘆道:“老衲自那年與艾都拉關外歸來,更遠遊南陲,卻想不到琪兒父母竟又遭了他人毒手,說起來,真是劫數!”話至此處,搖頭微嘆,頓了頓才道:“至於小女等如何與艾正武見面,如何被他人所乘,如何遭了‘燕趙雙凶’的毒手,這其中經過情形,老衲所知,也不過是一點梗慨,其中詳情,怕只有羅老弟與天霖知之詳盡了。”

  “瞎仙鐵笛”羅乙真欠身應道:“晚輩所知,也極有限,當時也只是憤於‘燕趙雙凶’的卑劣行為,同時也對琪兒父母親金劍傅筠夫婦,遭此毒手,實表惋痛,這才出手相援。只可惜晚了一步,雖然驚走雙凶,救了琪兒,恨未能救下他父母之命──”說著,不由轉眼對傅玉琪慈愛而痛惜的看了一眼。

  宏普大師微抬慈目道:“羅老弟能不避強梁,義伸援手挺身相救,已是令老衲感激五中了。”

  “醉拐李”司徒雷道:“如此說來,金劍玉俠夫婦,乃是喪在‘燕趙雙凶’之手,如何又怪‘佛心島主’呢?此事倒令在下不明白了!”

  宏普大師對“聖手醫隱”陸天霖道:“此事只有他知道的較為詳盡,可憐他為了他們夫婦,也不知吃了多少苦了!”

  “聖手醫隱”陸天霖忙道:“我們三人,情同手足,義共生死,為了替他夫婦報此血仇,縱然喋血刀山,又有何恨!──”說到這裡,沉吟片刻,又道:“當年二弟夫婦慘遭雙凶毒手,承蒙武林中人,顧念情誼,皆願拔刀相助,但是我怕打算驚蛇,不敢勞師動眾,只想懇託了一二知友與武林前輩相助,我則為了研破雙凶歹毒的暗器,四出奔走,慢慢查出此事,知道雙凶不過為他利用,借刀殺人而已,因之,我又獨走關東,無如那魔頭耳目眾多,勢力太大,我怕畫虎不成,反類其犬,不但於事無益,反而貽誤了大事,這才忍辱而返。”

  “白眉果老”孫公太道:“陸兄為人謹慎,做事自是不會差錯,但不知可曾探聽出實在情形沒有?”

  “聖手醫隱”陸天霖,搖搖頭道:“我費了多少心血,只知此事乃是‘佛心島主’的主使,但卻無法探知內中詳情,正所謂: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想不到萬老伯依然健在人間,那魔頭一切處心積慮,還是白費心機,到頭來還是難逃公道──”說罷一陣呵呵大笑,笑聲中卻顯得十分淒惋,臉上掛下了兩行熱淚。

  傅玉琪、方雲飛一見“聖手醫隱”的神情,也都不禁飲泣出聲。

  “白眉果老”孫公太,嘆息一聲,道:“幾位也不必過於悲傷,方今天下武功,眼看就將掀起一番劫難,這艾正武、‘九陰蛇母’‘燕趙雙凶’這班惡人,已然是物以類聚,集結一起,似已存了圖霸武林之心。今天既是萬老前輩也重履江湖,再加上羅大俠、董大俠、高大俠、靜心前輩諸位領導在先,再加上南北武林同道,相信這班妖魔的野心,未必就能得逞。到了這場大勢發難之日,也正是傅兄夫婦血仇伸報之時,到時候,我兄弟雖然不才,也要追隨諸位之後,為武林略盡棉力。”說到這裡,又含意深長的環望了幾人一眼,道:“目下‘九陰蛇母’莫幽香,已想染指三湘,我們兄弟已打算就在日內趕返洞庭,遵照幾位的高見,要白氏昆仲早日遷居洞庭,時光似箭,八月中秋轉眼就到,一切也宜早作防備的好──”

  “江南醉儒”一晃腦袋,嗯了一聲,道:“孫兄說的倒真是實情,回去之後,確有不少事待辦,不過,到那時,我們只要沒有什麼大變故,縱然不能全到,說不得總要來幾個人,湊這場熱鬧。”

  “白眉果老”孫公太一聽“江南醉儒”這幾句話,正是自己不便啟齒的相求之言,心中聽的實是高興,當下應道:“如蒙幾位大俠肯光臨小莊,那真是求之不得之事。”

  靜心道姑道:“現在彼此休戚相關,也用不著如此客套,貧道也久未歷涉江湖,八月中秋你們之約,也可算是難得的盛會,到時我只要抽身得開,少不得要來助陣的。”

  “瞎仙鐵笛”羅乙真卻轉臉對“聖手醫隱”道:“來日‘九陰教’與洞庭‘八義山莊’之約,那莫幽香身為‘九陰教’教主,絕不會輕易出面,那‘燕趙雙凶’必定是要到場的,陸兄以前就曾下過苦功,潛煉雙凶歹毒的暗箭的解藥,此番必是要用得著。趁這段日子,陸兄不妨多煉製一些,以待備用,不知陸兄以為如何?”

  “聖手醫隱”陸天霖,道:“老前輩所說極是,當遵命再配製一些應用就是。”

  又談了一陣,方始安息。

  “白眉果老”與“醉拐李”又在黃山盤桓了三天,這才告辭出來,轉返洞庭石城山“八義山莊”而去。

  自“白眉果老”孫公太與“醉拐李”司徒雷走後“聖手醫隱”陸天霖就專心配製那“子母犛”的解藥。

  宏普大師對傅玉琪自是萬分疼愛,就是對貞兒與龔小琬也是極為喜愛,老人家常常指點他們的武學。

  傅玉琪自服下“玉溪真人”靈藥之後,真是功參造化,伐毛洗髓,再加上宏普大師授以上乘修為妙法,藝業猛進。

  羅乙真與靜心道姑也深知此番“九陰蛇母”莫幽香,重現江湖,手創‘九陰教’必然要尋羅乙真,以報當年之仇,同時為了使兩部遺散在外間的秘籍,重歸黃山,不致貽禍武林,二人也時常至“紅花潭”談劍論道。

  “江南醉儒”雖然是遊戲人間,不拘小節,不過礙著武林前輩宏普大師,也就不得不稍事收斂,平時只是跟三個年輕人說說笑笑,間或也考驗考驗他們的“伏龍八掌”。

  這樣平靜的生活,最是容易過去,轉眼間就到了六月伏天。

  六月盛暑,驕陽火傘,已然是炎熱天氣,不過這“白象崖”乃是黃山背陽之處,又因地勢很高,在這酷暑盛夏,還有幾分清涼意味。

  這一天宏普大師對“瞎仙鐵笛”道:“老衲自離西湖韜光,一晃就已多年,現在離八月中秋尚遠,老衲突有倦鳥之意,頗想返韜光一睹舊日棲息之所,說不定在中秋之前,老衲會趕到洞庭,如若不去洞庭,亦必有信與你聯絡。”

  “瞎仙鐵笛”知老和尚閒雲野鶴,不敢強留,只得率眾送出“白象崖”。

  宏普大師又向“聖手醫隱”陸天霖及傅玉琪,問了慧兒的形貌,然後才飄然離去。

  傅玉琪自被“瞎仙鐵笛”救上黃山,羅乙真對他痛愛備至,而師兄“虯髯神判”待他尤其愛護,這種愛在傅玉琪的心田裡,雖然溫馨可貴,但與骨肉天性之間的親情相比,總似差缺一層,人的感情就是如此微妙。

  是以,傅玉琪與宏普大師雖然相處僅僅幾個月,這時對他外公的又飄然離去,又不禁油然生出許多孺慕之情,一時間又覺悵惘不寧。

  “江南醉儒”因自己懶散無羈,所以不收徒弟,但對傅玉琪卻特別喜愛,雖然沒有表明,但私下早已有意把自己一身藝業,傳授於他,因之對傅玉琪的生活,更是關心。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1 15:11
一六五

  這時見他面帶憂戚,就知他心中之事,當下跟“瞎仙鐵笛”暗中商量,打算帶傅玉琪出去走動走動,免得把他悶在家裡,郁出病來。

  “瞎仙鐵笛”自然愛徒心重,同時他心中也在打算:傅玉琪自服下“玉溪真人”靈藥,又經宏普大師與自己真元渡引,再經幾人朝夕琢磨,武功定然精進不少,如今“江南醉儒”自願帶他出外閱歷一番,增長一點見識,自無什麼不好,何況他一身血仇未報,讓他多在外觀摩觀摩也是甚為需要之事,所以“江南醉儒”一提此事,羅乙真滿口答應。

  第二天“瞎仙鐵笛”著“虯髯神判”將傅玉琪叫到面前,道:“琪兒,你一身血海深仇,想你已全然明白,雖然有道:‘父仇不共戴天!’但是凡事也應權衡輕重利害。‘佛心島主’如今隱隱領袖關外武林,人望勢力,不是輕易能夠推拖得動,所以你務必要忍耐一時,不可輕舉妄動,要知這魔頭不用說你,就連為師我也不敢輕視於他,這種情形,你大概也全聽到了?”

  傅玉琪見師父跟自己說了這些話,一時摸不清用意何在,不由含著淚,點了點頭,道:“琪兒知道。”

  “瞎仙鐵笛”嗯了一聲又道:“你能識大體,知道長輩的苦心,那就很好。”頓了頓,接著說道:“如今那‘佛心島主’不但雄踞關外,且有窺視中土武林的野心,現在你外公萬老前輩隱去了三十年,如今又重履江湖,看來你家之事,多則三年五載,少則一年半載,也或能就可有個了局。”

  傅玉琪躬身道:“到時還望恩師作主。”

  “瞎仙鐵笛”微微笑道:“傻孩子,你家之事,已關乎當今武林的毀存,為師力薄德淺,那裡能作得了主,好者有你外公萬老前輩重出,據為師所知,他老人家在今天武林道的人物來說,可真稱得上碩果僅存的前輩人物了,此番他老人家能毅然暫舍清修,重現江湖,這場大的劫運,或可轉變,到了那時,也正是你伸報血仇之日。”

  傅玉琪垂首聆聽。

  “瞎仙鐵笛”伸手摸了摸傅玉琪的頭,道:“今天為師不殫的為你解說,就是知道其中關係,既不可暴氣妄動,亦不能喪志自棄。”說到這裡,望著傅玉琪,慈愛的道:“這幾天為師見你神志悵茫,怕你年輕人,心裡擱不住事,所以你高師叔跟我提起,想帶你出外走動走動,也好藉此增長點閱歷──”

  傅玉琪抬起濡濡淚光的秀目,嘴唇剛一張動。

  “瞎仙鐵笛”羅乙真,未容他開口,便伸手阻道:“你不要說,為師知道,咱們練武之人,除了練力、養氣、運功之外,最重要的還在經驗火候。我雖知你近來功力略有進益,但是究竟還欠膽識與經驗,既是你高師叔看重你,也正是你的福份,我已答應了他,讓你跟他出去走走,只要你能事事聽話,為師也就放心了。”

  傅玉琪雖然有些留戀,但他究竟稚氣未脫,他想起“江南醉儒”那種和藹、滑稽的為人,也就不禁有點心動,只用眼睛對師兄“虯髯神判”看了一眼。

  “虯髯神判”對這位與自己年齡相差一大截的小師弟,一向待他如子如弟,這時見他對自己一望,忽感覺到讓他出去走動,甚是有點不放心,不由心中一動。

  正在此時“江南醉儒”踱著方步,走了進來。

  “虯髯神判”一見“江南醉儒”進來,轉臉說道:“高師叔此番帶琪弟出去,弟子也想跟師叔同去走走──”

  傅玉琪一聽“虯髯神判”也要陪自己同去,心中自是喜歡。

  “虯髯神判”又對“瞎仙鐵笛”道:“弟子自從啞殘之後,甚少在江湖上行走,如今已蒙陸爺代弟子治好,又趁高師叔高興,要帶琪弟外去,弟子也想追隨高師叔出外走走,會會江湖上舊日友朋。”

  “瞎仙鐵笛”深知“虯髯神判”乃是豪氣干雲的人物,自從傷殘之後,就一直蟄處黃山,除了伴著傅玉琪劫奪寶笈之外,實在很少出外行走,這漫長的時日,也確實夠他忍受,現在既是回覆昔日的龍虎人物,讓他出去疏散疏散,自是有利於他的身心,是以望著剛進門的“江南醉儒”笑道:“酒鬼,這些麻煩,全是由你自找,可不能事後抱怨。”

  “江南醉儒”笑著問道:“什麼事,你且說說。”

  “瞎仙鐵笛”道:“方才龔奇聽說你要帶琪兒出去走走,他也想隨你同去,這不是麻煩嗎?”

  “江南醉儒”點頭晃腦的笑道:“無傷也,無傷也,人多豈不更加熱鬧──”

  “瞎仙鐵笛”羅乙真道:“既是如此,這兩個人就交給你了,不過咱們有句話,得事先說明。”

  “江南醉儒”見他一本正經,不知他要說什麼,怔怔的望著他。

  羅乙真微笑道:“他二人跟你跑一趟是可以,但可不准跟你學得一天到晚酗酒。”

  “江南醉儒”知他是因傅玉琪武功精進,龔奇久殘新愈,心裡大為歡愉,這才跟自己說說玩笑話,當下也接道:“這個且請放心,說別的,我還落得個窮大方之名,若說想喝我的酒,那可辦不到,那簡直比要我窮人的命還要緊。”

  二人說笑了一陣“瞎仙鐵笛”才囑咐“虯髯神判”與傅玉琪道:“你們此番跟你高師叔出外,不比以往,一切須格外小心,事事要聽從於他,尤其是你。”說到這裡,微微望著“虯髯神判”道:“自從受傷之後,與江湖上分隔已久,許多事亦不能與以前你在江湖行道之時,等量齊觀,況且今日武林之上,隱潛凶險,遇事亦不能任意作為,應謹慎將事,琪兒年輕,一路之上,你應多予督促,不要讓你高師叔多費心。”

  “虯髯神判”俯首應諾。

  “瞎仙鐵笛”又對“江南醉儒”道:“八月中秋之事,恐莫幽香亦不至傾巢而出,有你前去接應,到時再請陸、方兩位趕去,那就更是萬無一失了,我也可以分身準備別事,不過你千萬記好,八月以前一定要趕到洞庭,萬萬誤不得事。”

  “江南醉儒”道:“准誤不了,你放心就是,我想明天一早就走,先帶他們在江西轉轉,再去南嶽,然後轉洞庭,中秋以前,一准趕到就是了。”

  次日“江南醉儒”領著“虯髯神判”和傅玉琪,離開黃山,翻越過黃山與大洪山一帶崇山峻嶺,到祁門,經成家灣,抵浮梁,再走張家嶺,徐家埠,由罌子口,渡鄱陽湖,來到建昌縣。

  這建昌縣,乃是一處山城小縣,往來客商並不多,所以這座縣城,顯得很是平靜,毫無嘈雜喧囂之感。

  三人進了縣城,順著青石大板街道,由南向北走去,由於街上行人稀少,遠遠看見前方一大群騾馬車輛,車輛上插著一色橙紅旗幟,一批人夫,進進出出在走動。

  一看這情形,已知是過路的鏢車。

  三人又走近了幾步,果見此處是一家較大的客棧名叫“大興棧”門口停著約有三四輛大騾車,另有七八匹駿馬,還有十多位趟子手,喧喧嚷嚷的在搬運貨物,旁邊站著三個中年勁裝大漢,像是領鏢的鏢客。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1 15:11
一六六

  這原是江湖慣見之事,三人只看了一眼,也沒有放在心上。一看這家客棧,尚稱乾淨,就繞過車馬,來到客棧櫃上,打算住店,那知櫃上回說,今天前院客滿,後院已被鏢局全部包下,所以沒有地方,並連向三人賠話。

  三人返身出了客棧,回眼看了那騾車上的旗幟,只見橙紅綾底,上面金線繡成雙龍戲珠的圖式,細看那圓珠,乃是“雙龍”二字綴成,不問可知,這“雙龍”二字,定是這家鏢局的字號。

  “江南醉儒”心中一動,彷彿曾聽說江湖上有過這個字號,而這家號稱“雙龍鏢局”的主人,乃是兄弟二人,在江西一帶,也小有名氣。

  這家鏢局的主人正是姓龍,老大叫龍效武,老二叫龍慕文。

  “江南醉儒”想到這裡,轉頭又對站在一旁的鏢師望了一眼,見幾人雖然雄糾糾的,臉上卻沒有什麼驕妄之態。“江南醉儒”看了一眼,也沒有說什麼,轉臉間,見對面也有一家客棧,也還不小,就踱著方步,朝對街走去。

  三人過去,訂下房間,正是樓上臨街之處,梳洗完畢,坐在外間喫茶。

  這時天光,不過晚炊時分,夏天日落的晚,外邊還很光亮。

  正喫茶間“虯髯神判”忽然停杯不飲,一雙眼睛,卻盯注對面客棧望著。

  傅玉琪一見師兄這等神情,不知為了何事,還待問他。

  但“江南醉儒”江湖閱歷是何等深厚,他知“虯髯神判”在外行道有年,一切江湖見聞,並不亞於自己,見他對朝著對面牢牢盯注,就知必是發現什麼令他起疑之事,當下也一移坐椅,偏身向街上望去。

  只見街上騾馬,業已牽入後院,人也進店休歇,那四輛大騾車,則卸停一側,貨物早就卸完。

  驀然間,由車側轉出兩個漢子,繞著車子看了一眼,又轉到斜對面,向客棧裡探看了兩眼,就先後隱去。

  “江南醉儒”是何等人物,瞧了一瞧,心中也悚然一動,正想跟“虯髯神判”說話,忽的街上馬蹄的得,馳來兩匹全黑的矮短的川馬,直奔到這大興棧門前,勒韁下馬,躍下來二個清瘦的中年人,看下馬的身法,身手似是不弱。

  這二人下馬之後,馬在門前樁上一拴,便走進店內,店夥迎上來,眨眼工夫,又轉了出來,上馬而去。

  二人離去還不到一口茶工夫,斜巷子走出一個顫顫抖抖的白髮老嫗,手拄著枴杖,一步兩搖的走來,一面嘴裡還嘟嘟嚷嚷的自言自語。

  她走了幾步又停歇一下,這樣走到騾車旁邊,身子晃了兩晃,朝車旁一傾,彷彿要跌倒似的,連忙伸手往車上一扶,就這一扶手之間,已藉勢掀起車簾,望了一眼。

  這老婦人倚著大車喘息了一刻,才又顫顫的扶杖離去。

  這情形若看在普通人眼裡,自是不會加以留神,但看在“江南醉儒”二人眼裡,自又不同。

  他二人將那二位大漢,二匹馬上的清瘦漢子,以及這白髮老嫗三種情形,連串起來一忖度,覺得事情實不尋常。

  “虯髯神判”輕輕對“江南醉儒”道:“這三起人來的不尋常,師叔可看出一點蹊蹺沒有?”

  “江南醉儒”笑道:“大約是有人看中了這批紅貨,這彷彿來踩踏路線的。”

  “虯髯神判”素嫉惡如仇,當年行道江湖,不知替善良百姓,正當客商,以及鏢局商旅拔刀相助,伸過多少次援手,這時看了這種情形,忍不住豪興油生,笑吟吟的問道:“機緣巧合,咱們要不要行次功嗎?”

  “江南醉儒”沉吟了片刻,道:“你既有心活動活動,倒不妨事,不過,咱們先把雙方人事弄清楚,看看值不值得?”

  “虯髯神判”點頭道:“你老人家說的是,此事全憑師叔指派就是。”

  “江南醉儒”晃著腦袋,道:“此事待我先打聽一下,他們這趟紅貨是什麼東西,保的是何人的鏢?到那裡去?弄明白以後,再酌量著下手。”他舉杯喝了口涼茶,又道:“咱們歇歇腳之後,你可一人在家,我跟琪兒出去一趟找找路線,回來再作商量。”

  停了片刻“江南醉儒”踱到房中,取過酒葫蘆,喝了兩口,又換了一件舊衫,看看天色,已是燈火初上之際,帶了傅玉琪下樓而去。

  “江南醉儒”帶了傅玉琪,出了客棧,在街上略略打量,向東走去,約莫走過四十家店面,彎進一條斜街,遠遠就看到前面一片紅牆飛簷,向人一打聽,知道是座城隍廟。

  凡是一個縣城的城隍廟,廡廊之下,多半是准許化子棲住。

  傅玉琪跟著“江南醉儒”緩緩徐行,不要片刻,已來到廟前。

  這時正門早關,只留下邊側一扇小柵門容人進出。

  朝裡一望,乃是一片昏暗。

  “江南醉儒”略略一看,就徑向裡面走去,他邊走邊注意兩邊廡廊,只見三三兩兩住著一些乞丐。

  到了第二進,這一進分了八個小間,一邊四間,分供著山神土地的塑像,其中也有兩間棲住有人。

  “江南醉儒”走近一看,見有兩個化子正席地坐著吃麵條,跟前燃著一根驅蚊的草香,神案前,放置一根竹杖,竹杖下,放著一口碗。“江南醉儒”一看這式樣,就知這兩個化子之中,必有一個當地化子幫的香主。

  他也不驚擾,帶著傅玉琪又走到別處,看了一陣,心裡估計他們面條將要吃完之時,才又轉了回來。

  二人轉到門前一看,果然已放下碗筷,正在搧著扇子聊天。

  “江南醉儒”輕咳了一聲,跨前一步,道:“借光。”說著左臂平直左伸,左手豎起大姆指,右手放在眉心之上,中間三指屈三次,然後,卓立不動。

  他這動作,正是化子幫的暗記,乃是“獨臂丐王”董天臣,為了便於幾個知交朋友通訊聯絡,特地教予施用的。

  室內二個化子,一見“江南醉儒”打出這種手勢,其中一個年紀五十開外的化子,臉上倏然一驚,趕忙一丟蒲扇,爬前三步,跪拜地上,那另外一個中年化子,也跟著跪在他身後一步。

  那老年化子叩了頭,伏在地上,道:“不知內總堂長老,駕蒞小地,有失恭迎,實在該死──”

  “江南醉儒”溫和答道:“我也是隨意走動,偶爾路過此地,你們自然不知,咱們也不必多禮,起來好談話。”

  那老化子又叩了一個頭,才爬了起來,躬身低聲,道:“下屬叫劉旺,他叫李盛世,乃是下屬師弟,長老突然蒞臨,又現金體,不知有何差遣?”

  “江南醉儒”素來是遊戲人間的脾氣,他也不管室內的污髒,移步跨了進去,一撩長衫,竟席地坐下。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1 15:12
一六七

  傅玉琪見他如此,也只得跟了進去。

  “江南醉儒”坐定之後,道:“我向來不重那些俗套,你們坐下,我有話跟你們談談。”

  那二人也只得點頭答應,又行了個禮,才矮身坐在下首。

  “江南醉儒”問道:“我們是方才來到,住店之時,見有‘雙龍鏢局’的鏢車,也正在此落店,不知你們可否知道?”

  那老年化子道:“小的知道,看那四輛大騾車,加上八匹駿騎,估量這次的貨色定然不輕。”

  “江南醉儒”點點頭道:“我也正是如此猜測,想必這趟鏢,一定很是貴重。”

  那老年化子點點頭,應了聲“是”字。

  “江南醉儒”晃了下腦袋,道:“我所以來找你,就是想借你之力,前去確實打聽一下──”

  那老化子聽到這裡,便面有難色,低低的嗯了兩聲。

  “江南醉儒”行道江湖數十年,還有什麼神情看不出來,當下呵呵一笑,道:“你有什麼話要說嗎?”

  那老年化子,沉吟了片刻,才訕訕的說道:“‘雙龍鏢局’在這一帶,名聲不錯,況且與咱們──”他說到此處,哼了幾聲,竟然說不下去。

  “江南醉儒”哈哈一笑,知他完全誤會了自己的意思,立即說道:“這一點我知道,我絕不是想為難他們,說不定還有他們的好處。”

  那老化子一聽,這才松開臉色。

  “江南醉儒”道:“現在我要知道他們押的是什麼紅貨?是什麼人託運的?這趟押鏢之人是誰?此人是什麼腳色?你一定要在他們動身前後一個時辰之內,告訴於我,你能不能夠辦到?”

  那老年化子躬身道:“長老言出,法隨言至,交下之事,一定查清回稟就是。”

  “江南醉儒”點頭道:“如此就辛苦劉香主了,我就住在他們‘大興棧’對面的‘茂隆老店’的臨街樓上,有什麼事找我,可按本門暗號行事。”頓了頓又道:“時間有限,我也不耽誤你,我走了,劉香主,你多辛苦。”

  那劉旺待“江南醉儒”起身之後,才爬起來,跟在身後。

  “江南醉儒”揮手阻道:“我來只當是游廟的,你不必送我,以免有形跡落在別人眼裡,反而礙事。”

  劉旺自然依言退回房去,肅立相送。

  “江南醉儒”帶著傅玉琪返回“茂隆老店”三人就在店裡,點了菜飯用了。因為天氣炎熱,無法入睡,坐在臨窗之處,古今東西的閒話一陣。好在“江南醉儒”胸羅萬有,“虯髯神判”也是路行萬里,有的是談說資料,只聽得傅玉琪怔怔入神。

  三更過後,涼風徐來,略有爽意。

  陡然間,只見地下黑影一閃,一眨眼,已繞到樓下“啪”的一下,響起了輕輕的一聲掌聲,隔了呼吸兩口氣的時間,又有兩聲掌聲“啪啪”連著響了兩聲。

  “江南醉儒”一聽這一長兩短的掌聲,這正是化子幫的暗號,知是劉旺已到,立即也輕擊兩下。轉頭對“虯髯神判”和傅玉琪,道:“大熱天氣,也難以入睡,倒不如找處清涼所在,看看夜景來得好。”

  三人自是同意,當下收拾妥茶具,反帶起房門,來到樓頭拐角之處,放眼一看,四周沒有發現有人。“江南醉儒”身肩微動,領先躍落地下。

  “虯髯神判”、傅玉琪輕功也自了得,跟著也飛躍而下。

  那邊劉旺,早就迎了上來。

  “江南醉儒”悄聲道:“有話稍待再講,你先找處幽靜風涼之處,咱們坐坐去。”

  劉旺略一沉思,道:“好,請跟小的來。”說著當先走去。

  三人跟著劉旺走了約莫三四里路光景,來到一處山崗,遙遙便望到山崗之上,有座廟宇,還有座頹塔,透出樹梢。

  劉旺領著三人,翻上山崗,指著那樹叢背後的廟塔道:“這是間破廟,也無僧人守留,也只是一些幫中弟子寄避風雨之處,後面古塔,雖然破敗,卻還能上得了人,而且地方高,也必定風涼一點,我領你老人家看看去如何?”

  “江南醉儒”點頭,道:“既有這些好處,那自然是去的好。”

  劉旺應了一聲,就領先走去。

  三人跟著走了一陣,已越過頹寺,來到塔下,階石已傾,但卻難不住這幾人。

  幾人來到之後,劉旺又下去,重返前寺在寄居的化子處,要了一些紙布,鋪攤地上,幾人都席地坐下。

  據劉旺所探得的訊息,這“雙龍鏢局”在買賣上,很是公道,這次是受人情重託,替江西客人押了一批貴重財物,去到四川。

  “江南醉儒”道:“你可聽說,押運之人是誰?”

  劉旺道:“不敢欺瞞,此次押鏢之人,乃是‘雙龍鏢局’二鏢主龍慕文所押。此人與他哥哥龍效武一樣,善使一條鏈子錘,所以這條路上,又叫他們兩兄弟‘雙錘龍’。”

  “江南醉儒”點了點頭。

  那劉旺又道:“據小的所知,這雙錘龍的人緣頗好,在本省境內,還沒有出過岔子,不知長老──”說到這裡,覺得自己與對方輩份相差太遠,不能如此相問,倏然住口不言。

  “江南醉儒”素來不講究這些,何況自己也不是化子幫的什麼長老,不過是‘獨臂丐王’的朋友而已,又何必擺什麼身份,當下笑道:“劉香主所問之事,我們也不是真的見到什麼跡象,只是發覺一二可疑之人,前途如何,還不敢料定。”

  又問了問他附近的險地和知名的人物,閒聊了半晌,才重回城中,辭過劉旺,徑返茂隆老店。

  一宿無話,直到次日辰時,那“雙龍鏢局”的鏢車,才轆轆上路。前面走著三匹馬,後面跟著三匹,兩側各有一騎相護,趟子手則隨車守護,聲勢、氣派很是不小。

  “虯髯神判”一見鏢車已走,急的催著“江南醉儒”道:“師叔,他們已走,咱們也該上路啦。”

  “江南醉儒”卻是不慌不忙,抱住酒壺,又吃了一頓早酒,然後要店家把酒葫蘆沽滿,這才算清店賬,拖著帶醉不醉的步子,出店而去。

  出了縣城尾隨鏢車向西南而行。

  這一天走了約莫八九十里,傍晚時分,到了一處鎮甸,名叫“拓林鎮”。鎮甸不大,而且這鎮子乃是嚴陽山的入口之處,鎮上房舍,是倚著山陵所建,高高低低,散散落落的,看來更顯荒涼,這乃是出建昌,上經湖北,下轉湖南的站驛,往來商旅,必在此住宿,如若錯過這一站,再往前走,就進入前無村後無店的深山。

  “江南醉儒”二人暗中跟著“雙龍鏢局”的鏢車,來到拓林鎮,另投小店住下。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1 15:12
一六八

  傅玉琪因少在外走動,覺著跟了鏢車一天,也未見有何動靜,忍不住問道:“師叔,咱們跟了他們一天,也未見有什麼變故,咱們明天是否還繼續跟下去呢?”

  “江南醉儒”笑道:“由建昌出來,這一帶路途不險,縱然有山,也不過是小小丘陵,歹徒既不易藏伏,也不宜於行事,自然不會有什麼動靜。”停了一停又道:“明天出了拓林鎮往下走,便進了嚴陽山,這一帶山嶺嶙峻,十分凶惡。如果沒有變故便罷,如若有什麼變動,那就准在這裡。”

  “虯髯神判”接道:“師叔說的甚是,明天,咱們還是暗中跟下去,到時看情形而定──”

  “江南醉儒”道:“好,到時如若真的有事,你們還是忍耐一下,待弄清楚之後,我自會招呼你們,今晚你們先好好睡一晚,有精神明天好好的玩玩──”

  這時正是大熱天,趕路的人,也都是絕早起來,趁太陽尚未出來,趕一段路。

  是以次日天尚未亮,就聽得“雙龍鏢局”牽馬套車的聲響,“江南醉儒”忙的喚起傅玉琪。

  §第三十一回
  立意劫鏢 呂瘋婆鎩羽
  存心仗義 傅玉琪施威

  三人略略梳洗,叫店家,裹了點幹糧,裝妥了水酒,這時,已聽街上車聲滾動。

  “江南醉儒”探頭看了一陣,見“雙龍鏢局”的車馬,已出了拓林鎮,這才笑了笑,招呼“虯髯神判”、傅玉琪,緩步隨後跟去。

  出了拓林鎮,山路一直上爬,走起來自然吃力的多,前面騾車馬匹,速度不由得慢了下來。

  “江南醉儒”道:“這條路很難走,趁這時候風涼,咱們樂得舒舒服服的走一程。”

  三人又跟了一陣,天色才略呈魚肚色,前面山色,一片迷糊,叢山重迭,遠樹如煙,還迷漫著一片水濕之氣。

  轉過一座山彎,天色已現曙光,隱隱約約的可以辨認出景物。

  只聽前面馬群“唏聿聿”一聲狂嘶,接著又是人夫一聲呼喝。

  “江南醉儒”一長身,兩個躍蹤,人已穿出去十餘丈遠,只見他長衫飄飄,飛上一棵樹上。

  前面“雙龍鏢局”,雖然馬匹狂嘶了一聲,隨即就平靜下來。

  “江南醉儒”目光何等銳利,雖然相隔尚遠,中間還漫散著霧糊的水氣,他已看的甚是清楚。

  原來當“雙龍鏢局”的鏢車,行經左右對峙的夾山之時,陡由側面山窪之間,飛步走出一個中年漢子。

  這中年漢子,身軀甚是強健壯碩,斜地裡闖出來之後,正巧驚了馬匹,是以那兩匹馬“唏聿聿”一叫,前蹄猛抬,人立了起來。

  那中年漢子倏的停步,向右一拐,朝前走去。

  “江南醉儒”一看那漢子,走路的身法,與那淡淡的背影,心中一動,繼而點了點頭,哦了一聲,自言自語的說道:“差不多了──”

  “雙龍鏢局”押鏢的鏢師,因為這條路,行走的次數太多,從來沒有出過亂子,而且這次有二鏢主龍慕文親自押運,心裡更是穩定,對這山窪裡闖出的漢子,也絕沒有放在心上,待那馬驚叫過後,又繼續向前趕路。

  “江南醉儒”飄身落下樹來,“虯髯神判”與傅玉琪已經趕上。

  “虯髯神判”道:“師叔可看到了什麼?”

  “江南醉儒”道:“是個過路人,不過──”

  傅玉琪望著“江南醉儒”道:“怎麼樣?”

  “江南醉儒”輕聲道:“依我看,他們今天多少總得露露相了,再等下去,對他們只有不利。”笑了笑,又道:“咱們還是趕下去。”

  這時天色已經大亮,太陽一出,馬上就熱了起來。

  約莫到了已牌光景,鏢局的車馬正走到一處三五家人家的樵戶住的棚寮邊,但見領前的一馬上漢子,手上紅旗一晃,高叫了一聲:“好,咱們就在這兒歇歇馬吧。”

  哄的一聲,人馬都停了下來,把馬牽到樹蔭之下,人也就地飲水用食。

  “江南醉儒”對“虯髯神判”和傅玉琪道:“咱們先在這兒坐一坐,等他們走後,咱們再到樵戶那裡吃點東西。”

  過了約一頓飯工夫之久,“雙龍鏢局”的車馬,才又起程。

  停了半晌,“江南醉儒”三人來到樵戶茅棚之處,就在棚簷下坐下,“江南醉儒”取下酒葫蘆,先來了三大口。正待進內討水喝,裡面走出一個清瘦的中年人,對三人狠狠的看了一眼,隨即轉身入內。

  “江南醉儒”喊道:“這位兄台請轉來──”那人被“江南醉儒”一喚,倒也不好不理,半移身子,站在原處,冷漠的望著外邊。

  “江南醉儒”已看出那人神色,明是不願跟自己說話,但他一生就愛詼諧,見他那付冷漠神色,心裡就越想逗他,一晃腦袋,陰陰的道:“在家千日好,出外時時難,老天爺這般苦熱,咱們翻上這座大山,這份罪,可真夠受的了,這位兄台,你我結結緣,請弄點水給咱們濕濕唇如何?”

  那人聽了,望了三人一眼,沒有說話。

  “江南醉儒”又道:“我也知道,山居汲水不易,所以方才先就說了,只想少討一點濕濕嘴唇,潤潤喉嚨就儘夠了,這也是行好積德之事──”

  那人彷彿很怕“江南醉儒”這等剌剌不休的嚕嗦,道:“水缸在那裡,要用只管請便好了!”

  “江南醉儒”遲遲的道:“內裡定有女眷,過路人不便亂闖,就勞兄台方便方便吧。”

  那人哼的一聲,正想說說,陡然裡面說道:“對待客人怎能這般模樣?”話未完,走出來一個頭包玄布,身穿玄色衣衫的婦人。

  “江南醉儒”微微瞥了一眼,那婦人不但一身衣著盡黑,就是膚色,也是黑黝黝的,一雙眼睛,露出炯炯凶光,絕不似普通居家婦人。

  傅玉琪一見這婦人,心裡一怔,暗道:這女人的眼光怎麼凶呢?

  那婦人道:“這幾天因老娘生病在床,當家的心裡不受用,三位多包涵。”說話間,那漢子已轉身進去。

  “江南醉儒”斜著眼,瞧了一瞧。

  那婦人走進去,一會兒用木盤托出三碗水來。放下水,還未說話,那用木片隔成的小間,傳出來一陣蒼老低沉的呻吟之聲。

  那婦人瞧了三人一眼道:“三位請用水,老娘怕又有事了──”說著,就轉身走了進去。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1 15:12
一六九

  “江南醉儒”、“虯髯神判”端起水看了一陣,才就唇飲喝。喝完了水,還不見有人出來,三人又坐了片刻,“虯髯神判”道:“師叔,咱們可要趕路了?”

  “江南醉儒”聽他一說,一拍腦袋,啊呀了一聲,站起身來就朝裡面跑。

  “虯髯神判”江湖經驗豐富,見“江南醉儒”一動,心中立即也驚覺過來,猛的站起身來,一縱身,人已躍到門外山道之上,又一長身,落到一塊高大的山石之上,四下眺望。

  傅玉琪雖然江湖閱歷不足,但他乃是聰明之人,一見他二人這等緊張,心裡也明白過來。他正待向裡面追“江南醉儒”,“江南醉儒”已返身出來。他未待傅玉琪問話,就道:“糟了!這下子我可栽定了。”

  傅玉琪看他氣得眼睛直翻,忙問道:“師叔,難道他們已溜了嗎?”

  “江南醉儒”道:“可不是,咱們上了他們金蟬脫殼之計了,如今事不宜遲,咱們趕快追下去──”話音甫落,一拖傅玉琪,向外奔去。

  二人來到路上,“虯髯神判”已落到實地,三人望了一眼,也未說話,直向前面急追而去。

  這三人的輕身工夫,乃是一流的高手,施展開來,雖不能說快如御風,但那種快迅,已極為驚人,可是追了一陣,竟是沒有看到一個人影。

  這時太陽已經偏西,天氣又略微風涼一點。

  “江南醉儒”停了下來,向四周望瞭望。

  傅玉琪想了想,道:“師叔,以我猜,這山上必另有快捷方式,他們絕不是循大路走的。”

  “江南醉儒”點頭道:“嗯,你說的確有見地,他們的地理自然較我們熟悉,現在咱們不能順大路走了,咱們只要看準方位,翻越山嶺,抄直線下去,或許能夠趕上。”

  “虯髯神判”道:“這山上的樵戶,必定是歹徒喬扮的,說不定雙龍鏢局的鏢車,在路上也定然遇上了喬裝的歹徒,把他們也引上快捷方式去了。”

  “江南醉儒”一晃腦袋,道:“你說的也有道理,咱們趕一程吧!”說著當先躍上山坡,一招手,向前翻山越嶺而去。

  “虯髯神判”和傅玉琪當即施展起輕身工夫,尾隨跟走。

  三人心中甚是焦急,也不顧天熱,一陣疾趕,不消多大工夫,已登上一座峰頂,向下一看,只見一片蓊鬱,盡被濃密的大樹進去。

  正在搜尋之際,陡聞飄傳來一聲馬嘶,隱隱約約之間,還彷彿聽得一點喝叱之聲。

  三人略一定神,已聽准方向,“虯髯神判”哼了一聲,道:“好狡猾的狗賊,這一下看你還有什麼花樣可耍──”話音未落,一弓身,人已疾向峰下躍去。

  “江南醉儒”在後面急道:“你千萬不可性急,咱們摸清對方是什麼人,他們打的什麼主意再說不遲。”他說話之時,腳下絕不遲慢,人影飛閃,已躍趕下去。

  三人由峰躍下,快如墜星,眨眼工夫,已到山腰,朝下一看,果見臨山有著一條山徑,斜向山外彎去,就在山坡之處,雙龍鏢局的車馬,正停在一側,八匹馬一字橫排,擋在鏢車前面。

  另一邊,人數也不少,有七個中年勁裝漢子,一個身著黑衣的婦人,一個是白發拄杖的老嫗,正是“江南醉儒”在建昌城裡,客棧樓窗所見,與適才山上樵戶家中所遇之人。

  “虯髯神判”一見之下,無名火起,就要下去。

  “江南醉儒”道:“既然找到了,也不怕他們再走脫得了,熱鬧不在一時,咱們向前移一點,先看看他們的,咱們再去。”

  三人藉著樹木山石的掩護,又向前慢慢移進,棲身在一株參天的古樹之上,距那車馬之處,也不過七八丈遠近,居高臨下,瞧的自是十分清楚。

  那雙方之人,彷彿也是剛剛照面,只見雙龍鏢局隊中,一位年在四十左右,身著繡錦的武裝之人,在馬上打恭說道:“在下雙龍鏢局龍慕文,今日路過此處,不知幾位有何見教?”

  這邊一個中年瘦小的漢子,笑道:“你也不必提名報姓,難道咱們還不知道你龍當家的嗎?聽說這次龍當家的紅貨不少,聽來令人心動,要不然,這大熱天的在家納涼消暑多好,誰還願意跑到這深山野窪裡來呢?我說龍當家的,你們雙龍鏢局,一直就沒有失過風險,這多年來,大元寶也該賺夠了,你就賠個一次兩次,也算不了什麼,你說是不是?”

  龍慕文在馬上又欠了欠身子,道:“說來慚愧,雙龍鏢局,全托諸位朋友的愛護,咱們兄弟才能得以養家活口,要說賺了多少大元寶,那可是兄台你取笑了。”

  那瘦子道:“龍當家的,看你也是四十上下的人了,也在外面跑過,咱們為你辛苦了一大陣,你總該看出來了吧!你龍當家的已是能養家活口了,你怎麼就不可憐可憐旁人呢?相好的,你只當少賺點兒,這車上的東西,就賞給咱們吧!”

  龍慕文未等他話完,就接道:“這位兄台說的可叫兄弟我為難了,你老兄既是在外面跑的人物,也該體念兄弟吃這飯碗的苦處,東西是人家的,咱們只能把它安安穩穩的送了去,可沒有膽子把它當人情送給你老兄,這個還望你多包涵。”

  那瘦子冷冷怪笑,道:“這麼一說,當家的是善門難開了?”

  龍慕文道:“兄弟已把苦衷說了,只好請高抬貴手,你們幾位的人情,我姓龍的記在心裡,待兄弟把這東西送到地頭,我絕忘不了幾位的交情。”

  那瘦子接道:“龍當家的,你的苦衷,咱們也知道,但是咱們的苦衷有誰知道,今天咱們初次見面,願意賣個交情。”

  龍慕文道:“多謝多謝!”

  那瘦子笑道:“好說,好說,以兄弟我看這樣好了,你們把東西留下,其餘馬匹車輛,咱們一概不要,龍當家的與幾位朋友由咱們奉贈白銀千兩,以作盤川,當家的,你看這份交情如何?”

  他這幾句話,說來雖然委婉,但可把雙龍鏢局侮辱得一文不值,任龍慕文修養再好,也是忍耐不下,當下一揚雙眉,朗聲說道:“好朋友,你這份交情,姓龍的真感激你,不過,你老兄也得把話說明,總要教兄弟心服口服,同時我回去也好對家兄有個交代。”

  那瘦子道:“姓龍的,你枉在江湖上走了這多年,也太不聰明了,今天咱們三句話並一句話說,你能否交代是你的事,要留紅貨則是我的事,反正今天不留東西是絕不行──”這瘦子話說的橫蠻無比,“虯髯神判”聽得一翻虎目,就想躍下樹去,但被“江南醉儒”伸手阻止。

  瘦子話還未完,龍慕文身側一個健壯的大漢,早已忍耐不住,暴喝一聲,如綻春雷,道:“好小子,你話說的這麼狂,老子就不相信你是天王下世不成?”但見人影一動,這大漢已跳下馬來。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li60830

LV:15 VIP榮譽國民

追蹤
  • 6772

    主題

  • 242709

    回文

  • 70

    粉絲

沒什麼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