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〇
這時艾正武也跪下說道:“孩兒知錯了,但憑伯父處置便了。”
岳衡沉思了一陣,嘆了口氣,道:“這怪道是因果報應不成嗎?也罷,從今天起,你也不要再叫我伯父,也不准你再見我,但願你今後能好自為之。”說到這裡,岳大俠又舉起長劍,道:“今天我要狠心留下你一點東西,這樣既可使你時時惕勉自己,我也可以聊慰鳳兒了──”說罷劍鋒一挑,艾正武只覺臉上一涼,一隻右耳已在岳衡手中。
“莫愁散人”岳衡劃下艾正武的右耳,長劍一指道:“孽畜,你走吧──”
艾正武走後,岳衡帶了他的右耳回來,就令萬楚崧和鳴鳳成了親。
在萬楚崧完婚的這一天,岳大俠是心灰意冷,折斷長劍,以表永絕江湖之心──宏普大師幽幽地把往事說到這裡,深深的嘆了口氣,道:“真是人生若夢,此事已數十年前事,如今說來,猶如昨日──”
“瞎仙鐵笛”這時點點頭,道:“怪不得他是長發直垂耳下呢!原來為的是遮掩右耳。”
“聖手醫隱”陸天霖,問道:“艾正武既被岳老前輩逐走,怎麼以後竟又發生另一事變呢?”
宏普大師自然知道陸天霖問的是傅玉琪家中之事,當下低宣了聲佛號。道:“此事也許是前世冤孽,不是人力所能避免得脫。這艾正武對鳴鳳竟是一片痴心,當我成親之後,便遷回原藉,岳大俠則是既捨不得莫愁湖畔的舊居,又捨不得膝下的女兒,所以,他是兩邊居住。那艾正武心還不死,隔了一段時日,他居然又追到我處,每日深夜,必在我屋前後徘徊不去──”
貞兒道:“你老人家為什麼不趕呢?”
宏普大師道:“老衲為人,素來就厚道,總不喜與人太過,雖知他徘徊左右,但還念在過去一般情誼,只要他不再惹事生非,我也不好意思,過於逼他,何況雙鳳也不是易與之人,如他敢存什麼歹念,諒來也討不到什麼便宜,是以老衲對他只當沒有此事一般,任他留去──”
“金翅大鵬”方雲飛道:“他到底是留是去了呢?”
宏普大師瞧了傅玉琪一眼,道:“唉!他的一片痴情,倒也痴得可以,他在那裡一留,就留了六年多。那時琪兒的娘才四歲,這孩子長得就跟鳴鳳小時候一模一樣。這時先君已去世,家裡人口也不多,除了先君留下一個長年伴隨他的周大叔與兩個男女長工之外,就只有一位孀姐在家,琪兒娘的名字叫小鳳,小鳳從小便是老衲的孀姐管帶的。也是合當有事,這年夏天,岳大俠身感不適,鳴鳳又懷了孕,我一個人去莫愁湖探望他老人家的病,那知艾正武竟趁虛而入──”
室內諸人不知艾正武到底做出什麼事來,聽他說到這裡,臉上都現出了緊張之色,尤其傅玉琪更是焦急。
宏普大師慢吞吞的接道:“一天黑夜,艾正武竟使出下五門的手法,用那雞鳴五更還魂香,熏倒鳴鳳,這時小鳳跟他姑母睡,正巧在艾正武熏迷了鳴鳳,小鳳不知怎麼,忽由夢中驚醒,她姑母起床弄東西給她吃,忽然發現鳴鳳房中火摺子閃動,便知不對,她雖然不習武,但卻能遇事不亂,趕忙跑到前宅,叫醒周大叔,這位周大叔手底下雖然不弱,可是年紀老邁,又是黑夜,自然不能與艾正武相比,他老人家一聽出了這等之事,提了一柄單刀,翻身來到後進,劈門衝進鳴鳳房內,那艾正武見有人來,那裡還敢大意,舉手兩招,便把周大叔逼到天井之內──”
“金翅大鵬”方雲飛,道:“對了,我也聽二嫂談過這位周大叔。”
宏普望望他道:“依老衲看,艾正武對周大叔原無相害之心,只不過打算把他逼開去也就算了,所以,以老衲推想,那艾正武把周大叔引到天井之後,原想遁走,但吃周大叔一纏,倒也十分不便,可能重重的出了兩招把周大叔逼開,在艾正武準備離開之時,他忽聽得小鳳的啼叫之聲,心中便又另作打算,這才折轉回去,將小鳳劫走!”
傅玉琪驚的“呀”了一聲。
宏普大師,續道:“周大叔一見小鳳被他劫走,那裡肯依,便不顧一切的拚命追殺。艾正武作賊心虛,自是不敢久戀,在這般情急之下,才出手重創了周大叔──”
傅玉琪走到宏普大師身側,蹲下來問道:“那麼我娘怎麼辦了呢?”
宏普大師略略點頭道:“你外婆事後醒來,一見你娘被艾正武擄走,自是焦急萬分,情急之下,什麼也不顧,便出去追找了兩天,第三天,由於身子實在不支,才返回家來,可是竟因此而──”
說到此處,這一代高僧,也不禁黯然神傷,長長一嘆。
靜心道姑接道:“對了,你老人家說到這裡,我倒記起來了,晚輩曾聽過,那名震一時的雙鳳的鳴鳳老前輩,後來不知怎麼,忽然染了一種暗疾,不知是否與那下五門的香毒有關?”
宏普大師點頭道:“與那香毒正是有關,鳴鳳身有懷孕,被那含毒的悶香一熏,再加上鳳兒被擄,心中一急,再經這兩天的搜追,三下一加,自然撐支不住,所幸老衲正巧由金陵趕回來,不到幾天,鳴鳳的身孕就小產了──”
貞兒在旁問道:“那麼那位周大叔呢?”
宏普大師道:“周大叔雖然被艾正武削去半條手臂,但能保留一條老命,也算是不幸中之幸了。”
傅玉琪急的問道:“那麼我娘又怎麼了呢?”
宏普大師道:“我回來之後,依我推測,小鳳只不過四五歲的孩子,雖被他擄劫而去。絕不致走得太遠。你們想,一個在江湖上走動的人,帶著個四五歲的孩子,如何方便,所以依老衲想,他是定然不會遠走,他之所以劫走小鳳,可能是想藉此作為要挾,是以老衲便在附近一帶搜查。果然不出老衲所料,艾正武真的藏匿在離此五十里,後山一座山神廟裡,他自然不是老衲的敵手,只十個照面,他便被老衲逼降劍下──”
貞兒秀眉一挑,道:“那你老人家為什麼不把他殺了呢?”
宏普大師搖頭嘆道:“我與他從小一起長大,同寢同食,同師習藝,如何能下得毒手。”
“金翅大鵬”方雲飛急迫問道:“那麼你老人家是如何處置他了呢?”
宏普大師抬起慈眉,道:“老衲對他說:‘艾正武,你是個極聰明之人,為何竟作出這等歹毒之事,為了杜絕後患,真想殺了你,但師父他老人家都能饒過你一次,我若殺了你,豈不是有負他老人家一片苦心?’那艾正武這時卻什麼也不說,竟是只求速死,老衲想了又想,無論如何也不能手刃於他,但為了免除以後的麻煩,我便對他說,要他從此遠離中原本土,不准返中原一步,如若不守此諾言,到那時,我也不殺他,只將他擒住,然後傳俠義英雄柬,遍邀武林英雄,宣佈他的諸種劣跡罪行,請由天下武林裁決。”
“聖手醫隱”陸天霖道:“於是他便亡命關外,隱跡‘佛心島’了──”
宏普大師道:“這些事,老衲起先也不得而知,不過自那次老衲要他遠離中原之後,中原道上,就真的沒有見過他的影子,甚至連聽都未曾聽說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