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鐵笛神劍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1-10 13:25:23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24 10531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1 15:12
一七〇

  龍慕文一見那大漢下馬,也忙的翻身下馬,一手攔住那大漢,一面對那瘦子道:“話既說得如此,你老兄也太強人所難,這明明是衝著我雙龍鏢局而來,但兄弟捫心自問,並沒有得罪老兄之處,不過你老兄既然見愛,我姓龍的也不能不識抬舉,不管好歹,也只好現醜了,不過,請你老兄報出萬兒來,日後也好領你這份情。”

  那瘦子嘿嘿一笑,道:“這還爽快,告訴你吧,相好的,我提個名字給你聽聽,‘峨嵋仙鼠’殷榮就是在下。”

  龍慕文身旁那大漢搶出躍前道:“小子,該你要死了,你可知道老子叫什麼?告訴你吧!‘野大貓’劉二虎就是我,老子一口把你這小老鼠給活吃了去。”

  “峨嵋仙鼠”殷榮雖然沒有什麼名氣,但受了這等辱罵,當下往前一竄,道:“渾小子,待爺爺來收拾你。”話出人到,靈快至極。

  龍慕文挺身一迎,道:“相好的,龍某是事主,我陪陪你吧!”他心知來者不善,而且自己這邊押著重鏢,只宜早早把對方解決,在這等深山之中,遲則變生。是以他一出手,就順手在馬鞍上取下自己兄弟仗以成名的鏈子錘。

  那殷榮見龍慕文取出兵忍,也不敢大意,手在腰際一帶,取出一柄緬鋼軟刀,迎風一抖,刷刷直響。

  龍慕文一看對方用的兵刃,就知他手底必然不弱,左手扣鏈,右手一掄,鏈子錘嘯風如號,一招“虎入羊群”兜心直擊而去。

  “峨嵋仙鼠”殷榮,不必仙鼠二字,身子靈巧無比,身子猛一矮,翻身一滾,人已到了龍慕文身前,緬刀一晃,一招“春風拂柳”刷刷兩刀,直向腹下剁來。

  龍慕文鏈子錘遠出,這時見他近身攻到,忙的手腕疾沉,一招“回頭嘯月”鏈子錘倏的疾收,猛擊而下。

  殷榮滑身一閃,讓過一錘,頓時展開八八六十四式八卦連環刀,但見碧藍一片刀光,宛如刀海一般。

  那龍慕文在鏈子錘上,也有數十年的浸淫,一時也錘影如山,呼呼風生,兩丈方圓以內,塵飛草偃。

  二人這一動手,其餘之人,立時也殺在一起。

  那自稱“野大貓”劉二虎的,原是個渾人,他只因氣殷榮那狂妄之態,所以他手執大鐵棍,翻著一對大眼,盯著二人,準備得著機會,把他擊斃棍下。

  雙方鬥了約一頓飯工夫之久,場中之人,互有死傷,但那黑衣婦人,與那白髮老嫗,卻靜在一旁,冷冷相看。

  就在這時,龍慕文無心久戰,奮起神勇,鏈子錘風旋電動,幻起千萬錘影,一招“萬點繁星”,直向殷榮罩到。

  這一招威力直罩三丈方圓,任“峨嵋仙鼠”如何靈滑,也無法避過。劉二虎在旁等了許久,才等到這個機會,那肯放過,虎吼一聲,一掄鐵棍,一招“直搗黃龍”硬向“峨嵋仙鼠”下盤搗去。

  殷榮已受鏈子錘所困,那裡還有心顧到劉二虎從旁殺上,只聽一聲悶哼,已吃鐵棍掃上。

  “峨嵋仙鼠”吃鐵棍一掃,當下半條腿骨痛如折,立時摔坐地上,這時上面鏈子錘又重重擊下。

  就在這間不容髮之際,只見人影飛空,宛如一隻灰鶴,從九天而降,半空中,灰袖一拂,僅這一拂一揮之勢,已奪過鏈子錘,震退龍慕文。

  同時間竹杖輕撥,已將劉二虎震退五七步,摔坐地上。

  這一出手,威力非同小可,早將所有之人震懾當地。

  隱身在樹上的“江南醉儒”、“虯髯神判”也看得大為驚駭,定眼向場中看去,來人已落實地,右手倒提鏈子錘,左手握著竹杖,正是那白髮老嫗。

  “虯髯神判”向“江南醉儒”問道:“師叔可認得這老婆子嗎?”

  “江南醉儒”搖搖頭道:“我地方真跑了不少,可還未見過此人──”略一沉吟,又一晃腦袋,道:“嗯,嗯嗯,如果我猜得不錯,這老婆子恐怕就是雙凶四怪的‘一杖追命’的呂瘋婆了。”

  “虯髯神判”,道:“不錯,看那根竹杖,不是半截紅的嗎?”

  二人說話間,那場中白髮老嫗已陰沉沉的笑道:“果然手下有幾招,咱們的小老鼠險些被你毀了!”說著右手一揚,把鏈子錘往龍慕文身邊一丟,道:“傢伙給你,要是還不甘心的話,不妨再來試試。”

  龍慕文這時已被震得血氣浮動,嘴裡直髮甜,眼冒金星,心知今天遇見厲害的對頭,不分個水落石出,是不能罷休。

  這一杖追命的呂瘋婆,雖然出名的狠毒,但卻少在江湖走動,劫鏢奪銀之事,更是從來沒有做過,是以龍慕文怔怔瞧了她一陣,依然想不出這白髮老婦人是誰。這時見她把自己兵刃拋還過來,而且言詞之間,不但驕枉至極,而且更明明說這鏢已非劫不可。

  鏢局把鏢看成性命,丟了命也得維護鏢貨的安全,這樣才能保住鏢局的信譽,有信譽才能吃這行飯,是以,龍慕文調息一陣,勉強支持著,兵刃也不撿拾,一彎腰由靴筒裡取出一把匕首,舉步上,抱拳當胸道:“在下龍慕文,有眼不識高人,但今天之事,必是衝著我龍家來的,冤有頭,債有主,凡事自應由我龍某擔當。在下這一班朋友,不過是為了義氣,為了生活,來替我雙龍鏢局撐面子的,什麼事與他們都毫無牽連,諸位自不能把他們當作仇人看待,不管今天之事如何了結,不能難為他們。”

  “江南醉儒”與“虯髯神判”聽他這一番話,心中連連讚歎,“虯髯神判”道:“師叔,你看此人真夠義氣,真是好漢子。”

  那邊龍慕文又道:“但一行有一行的規矩,在下自不能把客家的東西,來換取龍某這條賤命,我絕不能睜著眼看幾位把東西取走。在下的意思想必諸位定然明白,不過我龍某有件請求,就是請幾位把與我龍家有什麼過結說明了,同時也把這位老人家的稱呼告訴在下,也好叫在下不致做一個胡塗鬼──”

  “一杖追命”呂瘋婆陰陰一陣怪笑,道:“龍娃子,你真可算是孤陋寡聞了,難道我這根竹杖你也不認識嗎?老實對你說了,也好讓你安心,‘一杖追命’就是我老婆子,再說明一點,呂瘋婆這名字你總該聽說過了。”

  龍慕文聽得呂瘋婆報出名號,心中大吃一駭,但此時已自分必死,倒也甚是平靜,當下冷冷一笑,道:“原來是呂老前輩,如若死在你老人家手下,也不辱沒了龍慕文這三個字,但我有一點不明白,我龍家與老前輩並沒有什麼過不去之處呀!”

  呂瘋婆冷冷的顫顫的道:“今天我老人家為了創建九陰教五嶺分堂,所以供你的紅貨一用。只要你痛痛快快的答應,我老人家不獨不為難你,而且還少不了你的好處。”

  “江南醉儒”與“虯髯神判”聽得心中暗道:這“九陰蛇母”莫幽香果真厲害,怎麼把江湖上這些出名的怪物全收羅了呢?

  龍慕文這時既已視死如歸,豪氣大壯,聽她這一說,當下“呸”了一聲,高聲喝道:“老妖婦,你別做夢,只要你龍大爺三寸氣在,你休想碰它一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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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一

  呂瘋婆聽他出言相罵,臉色一變,手中竹杖一頓,冷哼一聲,道:“這是你找死,可怨不得我老人家了,你就請進招吧!”

  龍慕文揮動匕首,猛向呂瘋婆衝出,他此時已存心拚命,進招凶險無比。

  呂瘋婆見他全力刺來,也不拒擋,冷冷笑道:“念你是一個晚輩,我在十招之內,絕不還手,你若能在十招之內,把我刺死,那就是你的造化。”說話身形疾閃,已繞到龍慕文身後。

  龍慕文一昧猛攻,她的話連聽也沒有聽,一刺不中,二招又到。

  二人這一動手,鏢局之人雖然適才龍慕文說過,不干他們之事,但這些人全是熱血漢子,講的是血性義氣,那裡能袖手不管,一見二鏢主跟人拚命,也各抄傢伙,躍上前去,九陰教也自有人上前應戰,登時殺成一片。

  那靜站一旁的玄衣黑婦,這時也長嘯一聲,東躍西縱,上前助陣,但見她手揚之處,鏢局便有人摔倒地上。

  傅玉琪忍不住扯了扯“虯髯神判”問道:“大師兄,這女人難道會邪法嗎?”

  “虯髯神判”凝神對那女人瞧了一陣,道:“這女人乃是呂瘋婆的女兒,人稱‘聞香索魂’,善於施放一種迷香,我雖未見過她,卻知道江湖上有這麼一個人。”頓了頓,又道:“如果師弟以後遇上她,只消事先將鼻子塞起,她那香就沒用了。至於她手底下功夫,那就平常了,你在這裡不要動,待愚兄前去把她收拾了再說。”說話間,朝著“江南醉儒”望瞭望,似等待他的應允。

  “江南醉儒”生平嫉惡如仇,他追蹤下來,自是不會袖手旁觀,不過如若不是呂瘋婆自報九陰教的名號,他可能遲一點出面,既然呂瘋婆自認是九陰教的堂主,是以絕不能再叫鏢局吃虧,他一見“虯髯神判”望著自己,在徵求同意,當下點頭囑道:“這母女兩個,頗不好惹,你自小心。”

  “虯髯神判”多年未能痛快的一現身手,這時見“江南醉儒”滿口答應,不由豪氣油生,立即大喝一聲道:“雙龍鏢局的朋友,不必驚慌──”聲音未落,身形一長,由樹上疾撲而下,迅如墜星,直落到“聞香索魂”呂寶瑛身前。

  他人尚未落實,右掌已擊出一股勁風,同時自己搶了上風頭站下。

  “聞香索魂”呂寶瑛沒有料到會突來高手,被“虯髯神判”掌風一震,腳下一浮,直退出四五步,才穩立身形,抬頭一看,只見來人神威凜凜,不由心中一駭,但她此時仗著有母親在場,一翻三角眼問道:“你是何人?為何多管我們的閒事?”

  “虯髯神判”冷冷一聲長嘯,手捋虯髯,道:“我是專管人間是非善惡,承蒙武林朋友的抬愛,稱我一聲‘虯髯神判’,這名字你總該聽見過了吧?”

  “一杖追命”呂瘋婆與龍慕文十招未過,她因講過讓他十招,是以還未還手,她突見有人由樹上飛下,見來人身法,就知來了高手,正想毀食前言,舉杖襲擊龍慕文,忽聽來人竟是黑道剋星的“虯髯神判”,不由得心裡一怔,當下撇開龍慕文,竹杖一點,人已躍到女兒身前,對“虯髯神判”打量了一番,道:“你果真是羅大俠的門下嗎?”

  “虯髯神判”因她也是一位武林前輩,也很客氣的答道:“不錯。”

  呂瘋婆道:“我老婆子與你們黃山一支,素無恩怨,彼此井水不犯河水,今天你何苦來管這筆閒帳。依老婆子說,我們兩家還是保持這份交情,你自請便,那我老婆子心裡定然不會忘了你這份盛情,又何必為了他人之事,傷了彼此的和氣呢?”

  “虯髯神判”哈哈一笑道:“本來咱們也不願多管閒事,但你不該鬼鬼祟祟戲弄於我,更不該投身九陰教,為虎作倀,荼毒武林。如果你能及時退出九陰教,放人家鏢車安穩過境,那麼我也絕不伸手多事。”

  呂瘋婆也冷冷笑道:“你雖是一番好意,但是我老婆子作事,一生還未聽過別人的,你對我說這話,不覺著是自不量力嗎?”

  “虯髯神判”冷哼一聲道:“我念你也是位武林前輩人物,成名不易,才這等忠告於你,如果你執迷不悟,那也怨不得別人了。”

  呂寶瑛見“虯髯神判”對呂瘋婆如此指責,不由心中激起一股怒火,當即叱喝一聲,道:“你住口──”雙掌一翻,向“虯髯神判”劈出一掌。

  那呂瘋婆也一頓竹杖,杖交左手,右掌疾揚,同時向“虯髯神判”襲到。

  “虯髯神判”虎吼一聲,縱起六七尺高,雙臂倏分,兩掌各拍出一股勁力,由上而下,分向襲來的掌風壓去。

  “聞香索魂”呂寶瑛,掌上功夫,那裡是“虯髯神判”的對手。只覺自己擊出的掌力,與“虯髯神判”壓來的勁道一接觸,立時感到一種千鈞的反彈之力,直向自己逼來,腳下幾乎立站不穩,忙的一斂心神,提聚內元,勉力接了一掌。

  “一杖追命”呂瘋婆右掌與“虯髯神判”的掌力一接,也微微感到一震,冷哼一聲,道:“羅瞎子真的教出個好徒弟來了。”

  “虯髯神判”與她一接掌力,也不由暗道:“看不出這老婆子外貌這等龍鍾,手上的力道卻很不弱呢。”

  三人對掌之後,呂瘋婆冷漠的道:“你不要仗著你師門嚇人,我老婆子可不吃這一套,你膽敢伸手管我之事,也是你自尋死路,怨不得我老婆子欺侮後進了。”猛的左手一掄,已把竹杖遞到右手,衣袖拂動,竹杖已如出洞的毒蛇點出。

  傅玉琪見師兄分敵二人,同時已估老婆子手中竹杖是有名的“一杖追命”狠毒兵刃,心裡一急,怕師兄背腹受敵,無暇應付,當下丹田一提,雙足微微用力一蹬,自半空躍下,手中銀笛一劃,笛孔激起一陣清脆的嘯聲,笛勢倏的下沉,已將呂瘋婆點向“虯髯神判”的竹杖隔住。

  “一杖追命”呂瘋婆只覺這一隔架之力,是平生罕逢的高手,只道黃山的“瞎仙鐵笛”羅乙真現身出手,心中不由悚然一驚,轉臉一望,來人竟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心中一陣驚問道:“你這娃娃是何人門下?為何也來管這種閒事?”

  傅玉琪道:“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你今天打劫鏢車,就是盜賊,人人可得誅之,何必問我師門是誰?”

  “一杖追命”呂瘋婆已是成名人物,那裡能忍受一個小小年輕的後生小輩這等責叱,只見白髮針豎,鼻孔裡重哼一聲,道:“我老人家見你胎毛未乾,黃牙未脫,不忍對你,那知你竟仗著學了兩手功夫,敢這等狂妄,你這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硬闖進來,好呀!娃娃,既是如此,我老人家索興成全你,你好早點再投一胎吧!”仰頭一聲怪嘯,一縱步,竹杖一招“神龍抖鱗”已直搶過來,疾點“將台”穴。

  傅玉琪滑移半步,不封不擋,輕靈的讓過一擊,身軀略挫,回手藏起銀笛,這呂瘋婆一見傅玉琪收笛不用,竟打算以赤手與自己相搏,心裡暗罵了一聲:好狂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死活了。傅玉琪收笛不用,實在並非他狂妄,他見呂瘋婆手中的竹杖長逾五尺,如自己以短笛與她動手,在兵器上,就先吃了虧,所以他心裡暗中打算,如若手中有兵器先受制於人,還不如赤手對拆方便,同時他自學得“江南醉儒”“伏龍八掌”之後,一直未曾使用,今天初次臨敵,有心想試他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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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二

  同時他心中又泛起一種奇想,自己服了“玉溪真人”的靈藥,又得外公“一指鎮江南”宏普老和尚親傳的佛門心法,與“大般若”神功,雖知自己功力,遠非昔比,但到底精進到什麼境地,還是不得而知,今天這個勁敵雖是不可輕敵的對手,但也唯有藉這種強敵,才足以試出自己的真正功力來。

  他心念如風車一般的打個轉,一斂心神,又把自己所學的幾種上乘武功,在意念中飛速的默思了一陣。

  他這些意念,也不過是瞬息之間的事,心腦雖然在想著這些,可是眼、手、腳卻絲毫沒有停歇。

  心意一定,思慮澄靜,靜則慧生,當下一錯雙掌,斜地讓開一杖,上前一步,抱拳笑道:“晚生後輩,難得會見高人,今天請你不要吝藏絕學,也好讓晚輩見識見識。”說著又微微一笑,道:“晚輩初涉江湖,願以赤手向前輩高人討學討學,你請進招吧。”

  傅玉琪說完話,依然面帶春風,氣定神悠的卓立當地,靜待呂瘋婆出手。

  “一杖追命”呂瘋婆,翻起一對怪眼,看了看這文弱少年,一錯牙關,心想自己縱橫江湖,也不是無名之輩,幾時受過小輩這等輕視,不由怒火陡起,翻手一緊白髮,身腰一挺,右手竹杖已隨步急出。

  看似一根細細竹杖,遞出之時,依然激起一陣尖銳的嘯風,快如電火,向傅玉琪中盤點去。

  “江南醉儒”這時飄身下樹,他雖暗怪傅玉琪過於膽大,但此時他也知道,傅玉琪的武功已足夠應付得了,一見呂瘋婆竹杖刺出,一晃腦袋,慢吞吞的道:“琪兒,你小心這根棍子,上面可是喂過毒的。”

  傅玉琪應了聲:“琪兒理會得。”

  說話間“一杖追命”呂瘋婆竹杖又到,一招“箭射天山”刷、刷一杖暗含三式,分左、右、中三路,向傅玉琪“肩井”、“將台”、“曲池”穴點到。

  傅玉琪見三式來的凌厲駭人,神志更不敢稍亂,右臂輕封,化去“曲池”穴的攻勢,身影后仰,解去“將台”穴之圍,左臂吐揚,暗運“大般若神功”,左掌斜切,使出“伏龍八掌”中的一招“阻雲擒首”,硬向杖上迎去。

  這一招“阻雲擒首”,乃是“伏龍八掌”中的力招,他使用這手法,又集聚了“大般若神功”,勁道柔剛兼有,且暗含一種粘吸的暗勁。

  呂瘋婆一招“箭射天山”,竟被他瞬息之間化解開去,正待抽杖換招,那知一縮手,那竹杖似被傅玉琪拉牢一般,竟沒有收回轉來,心中一凜,暗道:這少年人用的是什麼功夫?心中在想,手中已暗中用力,同時左掌向前推出一道勁風,右手猛的抽杖。

  傅玉琪這時只想試試自己功力,並不曾想與人拚命,當下身向右斜跨兩步,左掌已撤,呂瘋婆只感手中一鬆,竹杖已收了回來,她此時只道是自己功力強勁,並不知是傅玉琪鬆散了勁力,她一收回竹杖,身形猛矮,手中竹杖,發出一聲怪嘯,一招“掃穴犁庭”,已像旋風一般的貼地掃到。

  傅玉琪這時因服用了“玉溪真人”的千年靈藥,骨堅身輕,見一杖橫掃而至,腳下微微用力,身子已凌空騰起。

  呂瘋婆見傅玉琪騰身飛起,倏的撤回“掃穴犁庭”的招式,手腕猛翻,杖化“笑指南天”,又演“鵲橋仙渡”,未容傅玉琪向下墜落之際,就趁機擊到。

  傅玉琪身在半空,呂瘋婆毒招急攻已到,要向下落,已無能為力,如若收勢不住,向下降落,就必然吃竹杖刺中,如不下落,半空中又無法停身,這情形實在十分危急。

  龍慕文見二人為自己之事,義伸援手,這時見傅玉琪陡呈險象,心中大感不安,正待拚力向前,與呂瘋婆惡拚,以解傅玉琪之圍。

  就在他揚腕舉步作勢欲撲之際,突見傅玉琪身形一弓一長,把即將下墜的身形,往高提拔三尺,一旋身,陡向前竄出一丈二三尺之外,躍落實地。

  他在情急之下,施展開“雲龍三現”的上乘身法,避開呂瘋婆凶狠的絕命杖勢,只看得“江南醉儒”一旁微微點頭。

  那呂瘋婆一見這清秀的少年,竟施出“雲龍三現”的身法,不由心中一寒,這才知道遇上了勁敵,勉力把心中浮起的怒意壓制下去,掉杖轉身,向傅玉琪迎去,竹杖一緊,展開了九九八十一招絕命杖法,但見杖影層層,宛如千萬根竹杖,連綿不絕的向傅玉琪遍身要穴點刺。

  傅玉琪仗著自己“大般若神功”,將七十二式大羅笛招,演化而成的拳掌之法,又滲以“伏龍掌”法,以巧打巧,遊走避閃,不時又以“伏龍掌”中的擒拿手法,想扣奪她的竹杖。

  是以一時之間,場中杖影如山,傅玉琪則身似游龍,二人力鬥一起。

  那邊“虯髯神判”,獨鬥“聞香索魂”呂寶瑛與四個大漢,起初,他們五人尚能把“虯髯神判”圍困中央,鬥了一頓飯工夫,“虯髯神判”奪起神勇,大喝一聲,長劍翻飛,一招一劍,都蕩出三朵劍花,二劍過後,就連聽兩聲慘號,已有二個漢子,被劍所創。

  這兩聲慘號,聽來令人心裡一寒,那呂寶瑛本來和“虯髯神判”相鬥,已是十分吃力,如不是有人在旁助拳,早已不敵,這時,猛聽兩聲慘號,不由一分神,手上一慢。

  “虯髯神判”縱前一步,右手疾掄,只聽一聲金鐵大震,呂寶瑛一柄劍已被“虯髯神判”的長劍彈震脫手飛去。

  呂寶瑛寶劍脫手,正想躍退,“虯髯神判”手腕翻轉,長劍已幻化出一團銀花,向呂寶瑛迫罩過去,呂寶瑛正待讓時,但見銀花千朵,一時不知如何避讓,心中一慌,那一蓬劍花聲,倏的合而為一,像一條銀蛇也似,飛射而至,只覺半條臂一陣酸麻,“肩井”穴已中了一劍。

  “虯髯神判”這一劍暗蘊內家真力,呂寶瑛正在躍退之際,肩上中劍,兩種力道,同時並發,只聽悶哼一聲,場中黑影閃動,人被震摔出去七八尺開外。

  “一杖追命”呂瘋婆面臨勁敵,越打越寒心,每出一招,既不敢全力施為,但又不敢不全力施為,處處受制,以致盡失先機。

  傅玉琪在動手之初,還不敢全力施為,只是將“大般若神功”與七十二式大羅招法,“伏龍掌法”混在一起,初次試用,自己雖知武功精進,但對這名播江湖的呂瘋婆,卻也毫無必勝的信心,但是雙方動手過五七招之後,才覺出自己的功力已使對方處處受制,縱然不能勝得對方,在短時間,卻也絕不會落敗,是以心中一寬,心中既寬,膽氣登壯,出拳揮掌,不但敢任意施為,而且心中也有足夠的膽氣,去默默化用所學的武學,是以一招奇過一招,一著勝過一著,同時他服食過“玉溪真人”的靈藥,又正值年青體健,那後繼之力,如汪洋浩海的波浪,一波接一波的綿綿而來。

  二人大鬥了一陣,呂瘋婆不由得心氣浮躁起來,身上汗水滾滾,手上竹杖已是攻擊少,封架多。

  傅玉琪左掌拍出一股掌力,直襲呂瘋婆,右掌也同時擊出一掌,掌出之後,突然曲指為扣,一招“伏龍八掌”裡面的絕學“五嶽縛龍”暗藏“大般若神功”,只聽呂瘋婆微微一哼,手腕已吃傅玉琪扣住。

  呂瘋婆也是成名的人物,在這情景之下,也只得作困獸之鬥,左掌貫注全身功力,反切過來。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1 15:13
一七三

  就在此時,那邊“聞香索魂”呂寶瑛正被“虯髯神判”刺中一劍,彈震出去。

  呂瘋婆猛聽女兒一聲悶哼,母女天性,尤其在最危險的緊要關頭,人性要流露得更為顯著,這時她已忘了自身的安危,左掌橫切,右腕也同時奪力揮震,腳下翻頭帶刺的鐵鞋也猛向傅玉琪踢出。

  真是一人拚命,萬夫難當,呂瘋婆拚命同時發動,傅玉琪究竟欠缺經驗,一時之間,也猝不及防,只覺自己三處受敵,手中一鬆,那呂瘋婆早已一長身,捷如鷹隼的向呂寶瑛落身之處飛撲而去。

  呂寶瑛身軀剛剛觸及地面,呂瘋婆已飛身躍至,左手一抄,已將呂寶瑛摟接臂內,返身對“江南醉儒”立身之處,道:“這一位想必是窮秀才了,你只道我沒有看到你嗎?哼哼,今天這筆賬,只要我老婆子不死,遲早會找你算一算就是,你如果夠朋友,就不要為難我手下人,什麼事,全有我女我老婆子擔代了,為了我女,老婆子先走了。”說話間,竹杖一頓,人已如飛逃去。

  “虯髯神判”也同時喝道:“老怪物,你未必走得了。”正待舉步追趕,陡覺衣袖被人拖住,轉臉一瞧,乃是“江南醉儒”。“虯髯神判”急道:“師叔放手,待我把她們──”

  “江南醉儒”搖搖頭道:“算了,窮寇莫追,老怪物也不好惹,目前咱們還用不著趕盡殺絕,反正這筆賬,不久總得一次算清。”頓了頓,轉身對傅玉琪道:“今天老怪物吃了啞巴虧,也夠她受的了,諒她最近也不敢胡為了。”

  這時,龍慕文和鏢局鏢師也走了過來,道謝相救之情,一聽是“江南醉儒”與“虯髯神判”,都不由肅然起敬,對傅玉琪更是欽佩不已。

  龍慕文叩問“江南醉儒”要到何處,“江南醉儒”也說不出一定去處,想了想,才答應說自己出來,暫時原無一定去處,不過目的地卻在湖南。

  幾人相談之下,似很投緣,這時“江南醉儒”心中一盤算,離中秋也沒有多遠,自己不妨先去南嶽衡山,看看白氏昆仲,也好有所布署。雙龍鏢局的鏢車乃是趕往四川,雙方還可同行一段,於就把心意對龍慕文說了,龍慕文自然萬分高興。

  於是“江南醉儒”三人,隨著雙龍鏢局一同向湖南行去。到了平江之後,才分道而行,雙龍鏢局北上,準備溯江進川。“江南醉儒”三人,則南下趕往衡山。

  這一日三人到了衡山,“虯髯神判”與白氏二賢早年有段交情,曾應邀來過此處。到了天柱峰下,對“江南醉儒”道:“白氏昆仲住在天柱南麓,我也有多年未來,不知是否已遷往八義莊?”

  “江南醉儒”道:“咱們先不進去,在外邊看看再說。”

  三人來到天柱峰下,這天柱峰只因山峰挺立插雲,所以名為天柱峰,山麓居民,也自成幾個村落,多半是種茶為業,這時茶忙早過,家家戶戶都在家焙茶,是以三人遠遠就聞到一陣陣茶香。

  又走了一陣,轉進一座山谷,兩邊山麓上一排排的民房,家家門前都有一方平坦的土坪,一灣山溪沿著山峰蜿蜒而下。

  順著山溪走了頓飯工夫,山溪忽向山灣裡一折,濃蔭蔽日,暑意頓消,溪上橫亙一道長長的大木橋,越過木橋,只見傍山周種植樹木竹花,花木中,一行竹籬木柵,花木扶疏中,隱露著一座莊院。

  又走了數十步,路旁一塊界碑,上雕著:“敬德別業”四個字。

  過了石碑,一條青石大道,直通莊內,“虯髯神判”指道:“這就是白氏兄弟所住之處了。”

  三人來到莊外,見裡面靜蕩蕩的,三人走到柵口,有一個大漢上前招呼,“江南醉儒”只說是白莊主的朋友,那大漢瞧了三人一陣,才告訴“江南醉儒”白莊主全家已遷往洞庭,只留下一些佃戶管家之人在此照應。

  “虯髯神判”對“江南醉儒”道:“既是如此,不如就去八義山莊,也好有個商議。”

  “江南醉儒”點頭道:“距中秋時日已不多,也該去了。”

  三人又折轉北上,在祿口登舟,由水路直放洞庭石城山八義山莊。

  舟過蘆陵潭,江面漸寬,這道卡口,八義莊已安扎哨卡,薄底快艇,往來如梭,巡迴江面,蘆笛呼應,“江南醉儒”看在眼裡,已知這裡已佈署的相當穩當。

  舟至洞庭入口之處,江面突然響起三聲蘆笛,蘆叢中轉過來四艘小艇,一字橫開,小艇船頭,各插著一種斜式小旗,形式一樣,顏色各異。

  一艘插著紅旗的小艇,向“江南醉儒”的船略略移近,一個扎紅巾的中年漢子立在船頭,和船家講了幾句,然後抱拳向船內說道:“請客官多包涵,近來因為略有風險,所以進入洞庭之人,我們都必須請問一下,客人是來玩湖的還是訪友的?”

  “江南醉儒”道:“我們是來訪友的。”

  那漢子道:“還請問客官,所訪尋的住在那一峰,那一家,那一位?”

  “江南醉儒”微微笑道:“我們來訪的是石城山八義莊,隨便那一位主人都可。”

  那漢子一聽是拜訪八義莊主人,不由又移前半篙,向裡面張望了一眼,笑嘻嘻的道:“不知客官你們三位大號怎麼稱呼?”

  “江南醉儒”道:“我們是由黃山來此。”

  那漢子未待話完,又盯著“江南醉儒”看了看,道:“敢問客官可是高大俠嗎?”

  “虯髯神判”在旁道:“不錯,正是高大俠。”

  那漢子肅容道:“方才小的不知,多有得罪,現在正是秋潮,湖內風浪頗大,還請三位換船入莊。”

  “江南醉儒”與“虯髯神判”,久在外走動,自然知道各處有各處的規律,微微一笑道:“既是如此,有勞費心了。”

  那漢子由懷中取過一管六七寸長的蘆笛,就唇吹奏三響,只聽蘆草中欸乃聲聲,蕩出一條較大的快船,這只船有六把快櫓,六個壯漢,運槳如飛的馳來。

  那頭紮紅巾的漢子,待那快船馳靠之後,躬身施禮,肅請三人過船。

  “江南醉儒”開發了雇來船家的船資,多賞酒錢之後,躍過船來。

  待三人坐定之後,那漢子一擺手,船身微動,櫓槳划水,船頭一掉,向洞庭石城山八義莊破浪而去。

  這時已是七月將殘,天際晚星放明,正是晚炊時分,湖面晚風習習,三人睹此湖光山色,多日來舟旅勞頓,爽然若失。

  那紅巾大漢,見他們快船撥動,由舟中取出一筒千里信號,亮火一點,帶起一條藍煙,直向石城山方向破空飛走,半空中,爆起萬點火花,映得湖水如霞,絢麗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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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四

  §第三十二回
  陰隱奸謀 下書差二小
  策分奇正 設計截雙凶

  “江南醉儒”領著“虯髯神判”、傅玉琪乘著八義山莊那艘薄底快艇,駛在湖中,直向石城山八義山莊而去。

  陡然間,只聽上空一陣劃空之聲,剎那間萬點火花,映得湖天飛霞,“江南醉儒”抬頭看了一眼,點頭嗯了一聲,含笑不語。

  這一段路,由於水面寬闊,而且這只快艇操槳的又都是精選的水手,是以船去如飛,不一會工夫,已近石城山腳,船上壯漢也由懷中取出一枝信號,引火燃起。

  這時天色已暗,遠近漁火點點,待船將要擺岸之際,忽然眼前一亮,山腰裡氣死風燈齊明,有幾盞萬里明燈,直射到湖面中來,映得如白晝一般。

  船上也在船頭桅杆之上,升起一盞紅燈,那山腰的燈光,便追逐著這盞紅燈移動。“江南醉儒”心中暗道:這洞庭八義在武功上雖沒有甚麼驚人的成就,但能把這座八義山莊經營得這種地步,倒真的令人敬服了。

  又行駛了片刻,快艇已到岸邊,拋錨泊岸,“江南醉儒”踏步上岸,放眼一望,頓覺今日聲勢氣派,與上次大不相同。

  只見一條大道由岸而起,直通山莊,兩旁間植立高柱,柱上風燈通明,每隔兩柱,就有一莊漢設卡守護。

  “江南醉儒”走了幾步,只見一匹怒馬疾奔而來,那馬上騎著一個手執火把之人。

  眨眼工夫,已到跟前,那人忙的一躍下馬,恭身說道:“莊主知高大俠蒞臨,特著小的前來稟告,請高大俠稍歇,他們立即便來相迎──”

  那漢子一言未畢,山道上已是一片步履之聲,走出來一大群人。

  “病鐘離”嚴百川領先跨前一步,抱拳當胸,道:“高大俠肝膽照人,趕來小小八義山莊,我們真是感激萬分。”

  “江南醉儒”笑道:“你我道義之交,還說這些干什麼?”

  這次,“江南醉儒”與傅玉琪可算得是舊地重遊,相識之人,一一相互見禮。

  這時“病鐘離”嚴百川舉手一打招呼,道:“你們昆仲二位快來見過高大俠──”

  “江南醉儒”一聽,心知是“南嶽二賢”,他雖然一生似在遊戲人間,但敬的忠義賢正之人,是以一聽“病鐘離”之言,趕忙笑道:“好說,好說──”眼卻向二人看去,但見白氏雙賢並肩而立,老大白天鵬年在五十上下,身著一件湖藍綢衫,黑髯垂胸,人生得十分秀逸,老二白天翎,穿一件淺灰長衫,年約四十四五,方面大耳,闊額短鬚,身軀偉岸,外貌極是威凜。

  白氏雙賢一見“江南醉儒”,忙恭身施禮道:“有勞高大俠為晚輩之事,冒暑奔波──”

  “江南醉儒”笑道:“賢昆仲賢名遠播,人人敬慕,況此事關系整個武林,自是我等義不容辭之事,賢昆仲何必掛齒。”

  “虯髯神判”與白氏雙賢早就相識,一見之下,更是親熱。傅玉琪也自與秦雪嶺握手歡談。

  眾人走進內室,吃罷香茗,那邊酒筵早已排妥,眾人入席,談了一陣山莊佈置的大概形勢。酒飯過後,又商研一番,才各自安寢。

  轉眼就到了八月初十。

  兩天來“病鐘離”嚴百川與“江南醉儒”,白天鵬幾人,乘著小舟,環著石城山,仔細勘查了一遍,返回山莊,幾人一商量,決定除了臨山麓加派船隻巡防,與增設人卡之外,那東、南、西、北四大要處,並由“鐵膽純陽”逸塵子,“醉拐李”司徒雷,“冷面曹仙”嚴活然,“快笛韓湘”秦雪嶺與“藍衣秀士”司徒霆分守四處。

  八月十一凌晨,空中響起一聲響鈴,莊內知是有人前來,不一會,哨卡通報進來,方知是靜心道姑與“聖手醫隱”陸天霖、“金翅大鵬”方雲飛帶了貞兒前來。

  靜心道姑在武林之中,極負盛譽,地位崇高,今日親來洞庭,八義山莊自是又忙了一陣。

  轉眼到了八月十三,這天深夜,八義山莊莊內大廳之上,正在商談九陰教之事,猛然間,天空一陣暴響,一紅一綠兩條火蛇,劃天疾游,直射莊內,接著半空又用風箏升起一盞天燈。

  廳內一見這種信號,都不由互相張望了一眼。

  “病鐘離”冷哼一聲,道:“今天才是八月十三,如何前面就有警兆了呢?既是有人來我這義山莊,倒要看看來的是什麼樣的人物呢?”說著回頭對靜心道姑、“江南醉儒”等人,道:“諸位請稍坐,待我與老二前去看上一看,究竟是何人前來?”

  白天鵬也起身道:“事緣舍下而起,待在下隨同前去。”

  “江南醉儒”一晃腦袋笑著阻道:“幾位不要忙,任他來人是誰,他既來了,在禮節上說,他總是來拜莊的,咱們又何必趕著迎出去,咱們還是聊咱們的,只要知會前哨一聲,要他們領著客進莊就是,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步子可不能亂──”

  “病鐘離”嚴百川一聽,點了點頭道:“好!”舉手向外招了一招,進來一個莊漢,“病鐘離”吩咐道:“你傳話下去,要司號之人,與前寨聯絡,引導來人進來。”

  那莊漢應了一聲,就待走去。

  “病鐘離”嚴百川又道:“且慢,你同時傳話,要全莊各按職守進入位置。”

  那莊漢應命而去。

  不一會工夫,只聽鼓樓“咚咚咚”三聲鼓響,天空亮起一道黃星萬點的信號,直向前寨搖曳飛去。

  那黃星信號剛熄,遍山大道上,萬燈齊放。過了約兩盞熱茶工夫,廳內眾人靜待來人是誰。就在這時,兩對“八義山莊”的燈籠前導,已出現在大門之外。

  廳內眾人向前一看,只見兩對燈籠已分列門旁,一名莊漢手捧紅帖,領著八名手執齊眉棍的莊漢,在前引路,到了門外,又分站兩旁,八名莊漢這一閃身讓開,現出了九陰教的來人,眾中一看之下,不由一陣驚訝,原來九陰教的來人,竟是頭上梳了四根朝天的小辮子,身穿花衣褲,年齡約在八九歲的,一對極是秀美可愛的小女娃。

  這兩個小女娃,身臨這種排場,一點也不膽怯,小蘋果般的臉上,笑嘻嘻的,跟著八名莊漢走了進來。

  此時那八名莊漢分站兩邊,她們也倏然止步,靜立門外。那手捧紅帖的莊漢,走到“病鐘離”嚴百川跟前,雙手呈上紅帖。

  “病鐘離”嚴百川接過紅帖,封套上寫道:“上陳八義山莊八義士。”幾個字,“病鐘離”問道:“下書之人就是兩個娃娃嗎?”

  那莊漢躬身應了一聲。

  “病鐘離”病容一整,道:“好一個莫幽香,你也太看不起八義山莊了──”長眉一低,轉臉對靜心道姑與“江南醉儒”望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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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五

  靜心道姑微微點頭,道:“招呼她們進來再作道理好了。”

  “病鐘離”嚴百川向那莊漢點頭示意,那莊漢轉身向門外喊道:“莊主有請九陰教的貴客內廳用茶──”

  那兩個女娃娃一移嬌小的身軀,雙雙舉步,來到廳內,大大方方朝眾人掃了一眼,然後抱拳為禮,展開小嘴,清脆的說道:“九陰教青靈總壇莫教主座下香童向各位前輩候安。”

  “病鐘離”嚴百川道:“兩位小小年紀,路途迢迢來到洞庭,一路定是辛苦了。”

  兩個女娃娃同時答道:“一路托福平安。”

  “白眉果老”孫公太笑道:“你們九陰教怎麼竟放心要你們兩個娃娃前來──”他原是心裡覺著這兩個小娃娃逗人喜愛,信口說了一句。

  那兩個女娃娃卻伶俐無比,當即答道:“敝教主以事情關係甚大,才要我們兩人前來──”說著兩人互望了一眼,又道:“難道年紀小有什麼不妥嗎?”

  “白眉果老”卻沒有防備這兩個娃娃,會反問他這一句話,一時間,竟沒有答得上來。

  “病鐘離”看這兩個女娃娃機精可人,裝著沉下聲,道:“莫幽香派你兩個前來,難道就不怕我們為難你嗎?她可真的放心──”

  一個長臉的女娃娃笑道:“敝教主知道各位前輩,乃是俠義之士,絕不致與我們為難。”頓了一頓,另一個女娃娃接口說道:“況且我們只是奔命下書,又不是來毆鬥的,各位前輩怎麼說也不會跟我們為難──”說著兩人又相互望了一眼。

  “病鐘離”嚴百川笑了笑,道:“你們書已送到,還有什麼事嗎?”

  那個長臉女娃娃點了點頭,道:“書已送到,也無別事,不過敝教主吩咐要我們將書陳上之後,好歹討個回信。”

  “病鐘離”拆開來信,上面乃是約定八月中秋之夜,九陰教絕對如約來洞庭。

  “白眉果老”孫公太道:“後天便是中秋,你們如何能趕回去?難道他們已到了湖南了嗎?”

  另一個女娃娃望了“白眉果老”一眼,圓圓的小眼睛,溜溜一翻,道:“我們教主已講定中秋定有人如約前來,老前輩難道還信不過嗎?至於趕得回去,趕不回去,則不敢勞諸位操心了。”

  這娃娃口齒十分尖刻犀利,幾人聽得心中雖然不樂,但對這等小小年紀之人,亦無可奈何。

  “病鐘離”望了兩人一眼,道:“中秋之會,乃是早就決定之事,九陰教既是有心前來,我們自然也不能畏縮,現在我也不寫回書,就請你們帶上口信,就說來信收到,八月十五我們恭候就是了。”

  兩個娃娃躬身施禮道:“那麼我們就回去了。”轉臉朝門外一瞧,道:“還勞那幾位大叔,領我們一程。”

  “病鐘離”招呼了一聲,幾人同時起身,“病鐘離”送到門口,道:“辛苦你們兩個,我不送了。”

  待兩個女娃娃走後,幾人再拆看來信。

  來信說明八月十五,準定有人前來,了斷“南嶽二賢”白氏兄弟之事。

  “江南醉儒”呵呵一笑,道:“你不要看他們來信寫的冠冕堂皇,按照武林規矩,前來拜莊,我怕其中,必定另有花樣──”

  靜心道姑笑道:“我們這班人之中,如要說鬼,那一定要數你這窮酒鬼了,依你看,咱們該如何準備才是?”

  “江南醉儒”坐在那裡,蹺著腿,晃著腦袋,手捋著幾綹細柔的黑髯,閉目沉吟了半晌,才用力的把腦袋晃了個大圈,緩緩的睜開雙眼,道:“依山人之見,其中定有奸詐,但天機不可洩漏,你們就近過來,待我說與你們聽──”幾人移近過去,“江南醉儒”低聲細語了一陣。

  聽得幾人有的點頭晃腦,面有得色,有的呵呵大笑。靜心道姑打趣的道:“依我看,天下唯有讀書人最壞,他們肚子裡的學問,更能幫助他們為惡,機詐百出,沒有一樣壞主意不是你們讀書人想出來的──”

  “江南醉儒”得意的笑道:“到時候你們依令而行,山人陰陽有准,保管誤不了事。”

  當下幾人又分配了一下,這才各去安息。

  眨眼就到了八月中秋。

  碧空繁星,一輪銀盤,冉冉而升,照得滿山如銀,湖水清澈如鏡。眾人心中早有準備,又都是久經大事之人,一個個心中雖然全神戒備,卻不驚恐緊張,依然大開酒筵,以慶佳節。

  吃罷酒飯,時光還不到二更,這才各自結束停當,分向預先指定的所在而去。

  八義山莊正廳內只留了“病鐘離”嚴百川、靜心道姑、“金翅大鵬”、白氏二賢,以及洞庭八仙中的“青虹仙子”余靜茹和貞兒幾人。

  漏滴二更,守望塔上響起了一聲木梆,木梆之聲未息,碧空上陡然亮起紅、藍兩叢火焰。

  接著又隱隱傳來聲聲蘆笛哨音,接著,直通山莊的正道上,亮起一排排氣死風燈──

  過了約兩杯熱茶工夫,四對“八義山莊”的燈籠,在前引導,八名手執齊眉棍的莊漢,引進來四個人。

  前面一個年約二十一二歲的少女,一身鮮紅衣衫。

  第二個人是年在四十多歲,粗黃眉,倒三角眼,一張歪嘴,滿嘴黃牙,支出唇外,身著黑色衣履的醜婦。

  醜婦身側,一邊一個少女,右邊的一個身穿綠衣,左邊一個身著紫衫。

  這三美一丑,相比之下,顯得十分的不調和。

  這四個人一出現,只看得“金翅大鵬”方雲飛,與貞兒心裡一動。

  原來方雲飛見那紅衣少女正是當年傅玉琪奉師命在武昌江面截奪寶笈之時,那大船上的女子,那醜婦身邊的綠衣女子,更是神武鏢局中的女主人,說不定就是張子斌的女兒。

  那貞兒一見那醜婦,心裡也是一動,忙的扯了扯靜心道姑的袖角,轉臉輕輕的道:“這個醜鬼,那次我跟醉師叔下山之時就見過她了──”

  貞兒話還未完,幾人已到大廳門口,那紅衣少女跨前兩步,進了內廳,脆聲說道:“九陰教內刑堂香主奉命前來拜莊──”

  “病鐘離”嚴百川整衣迎上前一步,抱拳笑道:“今天正好是中秋佳節,我們依然未能免俗,方才吃罷節酒,未能出迎,還請海涵。”

  那醜婦一支牙,沙啞的嗓子說道:“這位想必就是嚴大莊主了,好說好說,只怕我們打擾了諸位的雅興了。”

  “病鐘離”略一引介,大家重又入座,自有莊漢奉上香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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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六

  幾人寒暄了幾句,那九陰教內刑堂香主,“毒羅剎”石燕娘,一對倒掛三角眼望著“白氏雙賢”,冷漠陰沉的道:“敝教主今春專函賢昆仲,乃是一番好意,不知二位何以錯將她一片好心誤作歹意──”

  “白氏雙賢”,老大白天鵬為人忠厚仁愛,氣度恢宏,老二白天翎為人剛直好義,性子較為火烈,他未得“毒羅剎”石燕娘話完,就截住道:“雖承你們教主,對我兄弟這等看重,但是我兄弟乃是山野村夫,從無什麼雄心大志,妄想開宗立派──”

  “毒羅剎”石燕娘冷笑一聲,道:“既是無心稱雄武林,又何必置身江湖稱名立萬?”

  白天翎道:“置身江湖,乃是承蒙武林朋友的抬愛,這與創教立宗自是不同。”

  “毒羅剎”張口一笑,露出滿口黃牙,道:“如此說來,你們昆仲二位,就未免太瞧人不起了,別的朋友抬愛,你們受之若素,唯獨我們教主有所懇託之處,你們就斷然相拒,不知二位所存何心?”

  白天鵬手捋黑髯,淡笑一聲,道:“江湖上朋友對我兄弟抬愛,乃是因我兄弟所作所為,尚稱得上個正字,而且我們兄弟作事,也是出於自願,內中毫無愧怍之處,所以──”

  “毒羅剎”石燕娘,沙啞的嗓子,哼哼冷笑,道:“你們昆仲二位,自標‘南嶽二賢’,想必是不屑與我等為伍,怕有污你們清賢之名,所以藉詞推托──”

  白氏雙賢齊聲接道:“我們兄弟在武林道上,混了這多年,別的不敢說,自信對人坦誠,從來不打誑語,對你們貴教之事,絕不是藉詞推托,而是古人所說:‘道不同,不相為謀。’這一點依我兄弟平素的為人來看,不用我們細說,想你們也很明白了。”

  “毒羅剎”陰陰笑道:“這一點你們二位不說,我們也早就明白,但是我們教主這次重出江湖,為了免得多傷人命,所以才以禮相聘,那知你們二位竟這等妄自尊大,自以為是俠義道中之中,把九陰教與咱們教主全不放在心上,侮辱我們九陰教的來人,更將教主一片善意摒棄於千里之外,這等作法,不要說我們莫教主不能忍,就是任何人也無法按捺得下──”

  她說到此處,三角眼眨了一下,掃了幾人一眼,咯咯笑道:“你們二位這等作為,原是令人難忍,但是我們教主,尊二位在武林道上,素有賢名,所以願誠意相交,如若二位能夠權衡利弊得失,願意接受我們教主的禮遇,那麼我們教主也甘願盡釋前嫌,兩家共同攜手──”

  白氏雙賢按下性子,聽她嘮嘮叨叨說了一大陣,此時再也忍耐不住,白天翎舌綻春雷,一聲叱喝,道:“你替我住口,我兄弟行道江湖,所作所為,莫非行仁義扶忠孝,從未作過一樁不能見天日之事,莫幽香荼毒江湖,雖三尺孩提,亦盡知其禍毒,可惜當年黃山羅大俠未能一鼓殲滅,又容她活到今天,但她如能悔改,武林道上的朋友當能體好生之德,留一條路與她行走,那知她竟變本加厲,收羅江湖宵小,創立邪教,妄想稱雄武林,實對你們說了,此番就是她不來尋我等,相信武林道上的前輩,也得尋訪於她,以替天下蒼生除此淫毒的妖婦──”

  立在“毒羅剎”身邊,那紅衣少女,一聽白天翎忿罵莫幽香,銀牙一咬,纖手一指,嬌叱道:“你好大膽!竟敢這等辱罵教主,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煩了──”耐煩二字剛一離唇,但見紅光閃動,人已一躍,竄到白天翎身側,右手一伸,就疾往白天翎臉上摑到。

  白天翎學有家傳,人立原地不動,雙腳微挫,左掌一劃,已將紅衣少女這一招架開。

  “病鐘離”嚴百川一見二人動手,朝著靜心道姑望了一眼,身形一晃,已擋在二人之間,忙道:“大家有話好講,又何必動手?”

  “毒羅剎”石燕娘性子原甚急躁,方才不過因自己負有使命,不得不說這一頓話,此時見雙方絕不是說話能解決得了,所以也把臉一擺,倒斜三角眼往上一翻,陰怪的一笑,朝著“病鐘離”道:“事到如今,還有何話可說?既不能依教主之命行事,那只有以命贖罪了──”說話間,人卻身形陡長,朝白天鵬撲去。

  白天翎見“毒羅剎”身法,知是身有奇學,心恐兄長有失,當下也不打話,一點雙足,已隨“毒羅剎”躍到。

  “毒羅剎”嘿嘿冷笑,兩掌齊揮,同時向白氏雙賢擊去。

  白氏雙賢久聞“毒羅剎”手下厲害,往後略退一步,道:“別人怕你‘毒羅剎’,難道白家二爺還懼你不成?廳內施不開手腳,要打,陪你到外邊,和你戰個三百合,也好叫你甘心。”只見“刷刷”兩響,二人已翻腕抽出長劍,人影閃動,已飛到廳前草坪之中。

  那紅衣少女因被“病鐘離”所阻,沒有來得及出手,這時見“毒羅剎”已緊跟著白氏兄弟躍到草坪之上,忙的探手在腰上一按,金絲蛇頭鞭,已掣在手中,嬌軀一扭,便向草坪躍去。

  那“青虹仙子”余靜茹,也未打話,但聞香風一動,人也如影隨形的跟了出去,截住了紅衣少女。

  另外一個綠衣少女和紫衣少女一見內刑堂香主單戰白氏兄弟,大師姐已與余靜茹交上了手,也各取出獨門兵器金絲蛇頭鞭,向外躍去。

  廳裡貞兒與“金翅大鵬”方雲飛也不怠慢,各自取出兵刃,分迎上去,貞兒接住了綠衣少女,方雲飛一擺十三節亮銀軟鞭擋住了紫衣少女。

  靜心道姑與“病鐘離”嚴百川,也緩步踱出廳外,靜立一旁觀戰。

  這時,月已中天,鼓打三更,那洞庭湖上,碧波千頃,銀蛇萬道。石城山屹立湖心,山北乃是一片筆立的岩壁,平常人跡罕到。西北方雖不是筆立的懸岩,但卻是岩山林立,崢嶸嵯峨,在月色照射之下,那些岩石,一塊一塊皆如同怪獸厲鬼一般伏在沿湖山腳。

  山上也因少有人到,所以樹木蒼鬱,草棘叢生。

  這一帶看來似有天險可守,是以這一條長長的地段,僅設有一處瞭望台,台上懸著兩盞較大的氣死風燈,但是在月色湖水相映之下,這兩盞燈,卻顯得光彩暗淡。

  林內草木,響著一片蟲蛙之聲。

  就在這時,突出湖面的岩石之上,現出二點黑點,跳躍飛竄的往上縱跳而來。這二個黑點,縱到山腳岩壁之下,方停了下來,原來是二條人影。

  二人相對說了幾句,一長身,攀住藤枝,展開游進的工夫,一會已翻到上面,二人又停住說了幾句,又向前奔去。二人正奔行間,前面一人忽的“嗯”了一聲。

  後面那人問道:“你是怎麼啦?”

  前面那人用手摸了一下臉頰,道:“想必是走得太快,挨樹枝劃了一下子。”

  後面那人道:“想不到這湖中之山,還有這大的樹林呢──”頓了一頓,又接道:“誰教你長得比我高,這才被樹枝打上。”

  那前面之人,笑了笑,沒有言語,又繼續向前走去。

  二人又走了二三十步,那後面之人,突然“唷”了一聲,立即返身蹲下。

  那前面之人問道:“你又怎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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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七

  後面之人咂了一下嘴道:“甭提了,只怪趕得太急,又走在這草堆樹窠裡,衣服教小棘條給拿住了。”說話間,已將衣服由棘條上取下。

  二人在林中又穿行了一陣,山莊燈火已隱隱在望,湖風吹來,隱聞金鐵交鳴之聲,那前面之人回過頭,道:“噯!她們已經動手了,咱們該快點了──”

  前面之人,話剛出口,後面之人,還未來得及答腔,陡然間,頭頂一聲沉沉冷笑,道:“不用快,快也來不及了──”話音未絕,但聽樹葉微微一響,已落下一位神威凜凜的虯髯大漢。

  兩個來人,也不是泛泛之輩,聞聲警覺,立時倏的分開,後退兩步,對這虯髯大漢,楞楞的看了半晌,才道:“朋友你是何人?請報上萬兒──”

  虯髯大漢哈哈一陣朗笑,道:“好朋友,你們真是一登龍門身價十倍,難道連我‘虯髯神判’也不認識了嗎?”說罷又是一聲長笑。

  那兩個來人聽他這一說,頓時更覺迷惘,原來“虯髯神判”名播江湖,但十多年來,武林道上皆知他中毒殘啞,並不知他已經“聖手醫隱”陸天霖替他神術療愈,是以這二人一見“虯髯神判”竟然開口說話,重現昔日雄風,皆怔在當地。

  就在二人怔神之際,樹頂上又有人朗朗念道:“有朋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也沒見動靜,已落下一個窮秀才,只見他醉態可掬的搖搖擺擺踱了幾步。

  那二人一見他這種打扮與神態,俱不禁又是一怔,道:“這位莫非就是人稱‘江南醉儒’的高大俠嗎?”

  窮秀才拱拱手,道:“不敢,不敢,在下正是又窮又醉的高鏡光,多承朋友你二位抬舉,還記得有我這麼一個窮醉──”

  他頓了一頓,舉手揉了揉醉眼,轉臉向林內招了招手,道:“出來吧!你們一天到晚都想念這兩位朋友,今天人家不遠千里而來,你們倒又藏起來不肯見客了──”他說話神情,輕鬆已極,其彷彿是對待多年不見的老友一般。

  只聽林內一聲:“來了,來了,讓琪兒會會這兩位朋友──”但聽草叢一陣微動,走出來一老一少。

  那老的正是“聖手醫隱”陸天霖,那少年便是傅玉琪。

  “聖手醫隱”陸天霖手攜著傅玉琪,走出林外,對那二個九陰教的來人,道:“琪兒,這兩個朋友是我常跟你提的,你來見見。”說話間手朝二人指道:“這兩位乃揚名河北、遼東一帶人稱‘神火鬼沙’的燕趙雙凶,前面一位是神火陳兆炫,後面一位便是鬼沙裴開江──”

  傅玉琪聞言身子打了個寒顫,心中一陣激動,舉目朝兩人望去,只見二人一樣瘦長,身著大厚麻布長衫,那神火陳兆炫年歲較長,蓄著疏疏長長的鬍子,一隻左眼,白多黑少,獨眼精光閃閃,形像更顯得凶殘。

  那鬼沙裴開江,瘦長的臉上,鼻子塌平,臉上毫無血色,左手套著一隻齊肘的皮套。

  燕趙雙凶一見“江南醉儒”現身,心中便已一怔,再見“聖手醫隱”陸天霖,與“虯髯神判”,都在此時出現,心中就知道方才在林中那樹枝以及小棘條,絕不是無緣而動,定然是這位高手,暗中戲弄自己。

  但燕趙雙凶,仗著獨門絕毒暗器,成名江湖,素來為所欲為,很少落過下風,因此番被佛心島主艾正武推薦到九陰教來,很受“九陰蛇母”的優遇,性情更是高傲,雖知當前之人,乃是武林怪俠,不易對付,但是平素作惡已慣,同時心想在武功上自己縱然不是敵手,可是自己仗以成名的暗器,任你是什麼武林人物,也必顧忌幾分,到時雖不能取勝,要是借這獨門暗器保全自己的性命,當非難事。

  二人心中打了個如意算盤,竟似有恃無恐,當下冷冷一笑,道:“幾位乃是江湖享名的人物,咱們今天可算有緣,竟在這裡會到面。”頓了片刻,又冷冷接道:“但不知幾位是到此一賞湖光山色呢?還是為我兄弟而來?”

  “江南醉儒”笑嘻嘻的道:“人生幾回月當頭,說我們來洞庭賞月也可,若說是為二位前來,似乎也無不可?”

  神火陳兆炫一眨獨眼道:“高大俠乃是風流名士,說來賞月,我兄弟倒還信得過,若說竟是為了我們而來,那我就不相信了。”

  “江南醉儒”也笑道:“何以見得呢?”

  神火陳兆炫道:“咱們與高大俠地分南北,從來井水不犯河水,這自然不致是為我兄弟而來。”

  “江南醉儒”道:“你知道與在下是地分南北,井水不犯河水,那我來問你,你與這八義山莊豈不也是地分南北,井水河水不相侵犯嗎?那麼今夜你二人為何深夜偷偷入山,請問你是意欲何為?”

  鬼沙裴開江在旁應道:“咱們原與八義山莊沒有過不去的地方,但是誰教他仗著一點江湖浪名,強自出頭,硬管別人閒事,他們咎由自取,高大俠又豈能責怪於我兄弟?”

  “江南醉儒”踱著方步,前移了一步,道:“你說他們八義山莊硬管你們的閒事,但不知此話指何而說?”

  鬼沙裴開江沉吟了片刻,道:“咱們教主,籌建九陰教,禮聘南嶽白氏兄弟加盟,誰知白氏兄弟自標清高,他不加盟也還罷了,那知他們竟折辱下書之人,漫罵咱們教主,對這等人,自是應當懲處,誰知八義山莊竟仗他有洞庭天險,收留了白氏兄弟,這自然是明跟咱們教主作對,是以咱們奉了教主堂諭,前來這八義山莊,取白氏兄弟首級,並略略懲罰八義山莊──”

  “江南醉儒”聽得呵呵直笑,道:“公道,這是武林中最公道之事──”說著又是一陣大笑。

  他這番言語,與這大笑不止的舉動,使得燕趙雙凶,莫測高深,楞在一旁。

  “江南醉儒”笑了一陣,眼睛一翻,精光直閃,盯射在二人臉上,道:“但是,我來問你,莫幽香創此邪教,居心險毒,不用說白氏雙賢,與洞庭八義不能容忍,就是三尺孩童,也不甘任你們荼毒為禍,你們今日此來,更是膽大妄為──”

  燕趙雙凶雖然震於“江南醉儒”的俠名,但二凶心胸最窄,被“江南醉儒”這一責罵,心中一惱,頓將厲害忘卻,兩人冷哼怒叱,道:“高鏡光咱們兄弟尊敬你是武林中有臉面的人物,所以才這等對待於你,你只道我兄弟真怕了你不成嗎?”

  “江南醉儒”微笑卓立,不動聲色。

  那鬼沙裴開江為人,不但是心胸窄,而且性子也是十分怪,也最沉不住氣,他一看“江南醉儒”的神色,彷彿簡直沒有把二人放在眼裡,心中不由冒火,當下雙眉微挑,沉聲喝道:“久聞你‘江南醉儒’大名,今天也算是機會難得,待我來會會你──”話音未絕,人已發動,身勢之快,迅如電光石火。

  “江南醉儒”恍如未聞一般,依然氣定神閒的站在原處。

  就在鬼沙裴開江驟然發動之際,陡然一聲:“你也配?”這一聲大喝,宛似春雷霹靂,真有萬鈞之勢,話音未落,一股強勁的掌風,已劃空而至。

  鬼沙裴開江身子尚未落空,就覺來勢猛烈無倫,左腿空中折旋,人向一旁落去。

  緊接著一個雄偉的人影,直躍過來,落在“江南醉儒”身前半步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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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八

  “江南醉儒”微微一笑,道:“好,這個鬼可交給你這個判官了,不過,你也不可大意,當心鬼沙把你這個判官迷了。”

  “虯髯神判”裂嘴大笑,道:“師叔你請放心吧!”

  靜站一旁的“聖手醫隱”陸天霖心中感激他對傅玉琪多年來的愛撫之情,心聽“江南醉儒”一提,知道他的九陰毒沙厲害,當下躍前一步,道:“龔兄,這個人讓我來試試吧!”

  那邊神火陳兆炫冷冷一笑,道:“我看不必了,你既然老興甚佳,待我來領教領教!”一晃身,人就縱了過來。

  “聖手醫隱”陸天霖一見神火陳兆炫躍來,也不打話,一晃太極牌,便迎了上去。

  傅玉琪一見義伯上前,正待阻止,卻被“江南醉儒”拉住道:“傻孩子,先在一邊見識──”

  “江南醉儒”話還未完,場中已動了手。

  那邊鬼沙裴開江抽出三節棍,“叭噠,叭噠”連連怪響,像一隻怪蟒,直向“虯髯神判”掃擊而去。

  “虯髯神判”見對方兵刃甚沉,心中不願硬迎,劍走輕靈,借勢拆解攻來招勢。

  神火陳兆炫一翻那一大一小的怪眼,抖手抽出護手鉤,一招“借花獻佛”,直向陸天霖面門劃到。

  這護手鉤原是短兵刃之中的沉重兵刃,但通常皆是雙鉤並用,可是這陳兆炫所使的卻是單鉤,形式雖然與普通的護手鉤一般,但因是單鉤,所以份量卻更為沉重。

  陸天霖見他一鉤划來,側身一舉太極牌,一招“野火燒天”硬迎上去,只聽“當”的一聲金鐵大振之聲,兩人各自後退了一步。

  陸天霖心道,燕趙雙凶,不單靠歹毒的暗器,手底下確也有點真功夫呢!

  神火陳兆炫心中也暗暗驚訝,忖道:這“聖手醫隱”,我只當他是以醫術揚譽武林,那知他手下也是不弱,看他年紀,至少也在六十上下,手腕上竟也有這等雄厚的力道,倒真不能輕視了。

  他丹田提氣,二次揮鉤,一招“掘地見泉”橫切陸天霖雙腿。

  “聖手醫隱”雖以醫術見稱,但對武功一道也確實下過苦功,這次二度過招,心中更有準備,見一鉤切到,雙足一點,人已躍起三尺,人一凌空,身子往前一傾,太極牌“浮雲掩月”宛如泰山壓頂一般,直罩而下。

  神手陳兆炫一鉤送出,尚未得及收勢,已覺頭頂勁風壓到,那敢大意,順住橫送之勢,身腰猛旋,只見地下風生草偃,人已旋出三尺。

  他旋動之勢未停,猛又折身揮鉤一招“天河星墜”由上而下,向陸天霖身後劃下。

  “聖手醫隱”這時,人剛好由半空躍落實地,一聽金風破空之聲已臨身後,那裡來得及揮牌迎拒,情急之中,只得右手疾抽,身子上迎,將人往牌內一貼,那太極鐵牌,正好將一個身子掩住。

  這一下二個觸個正著,又是一聲金鐵大振,陳兆炫只震得護手鉤往回裡一翻,虎口發麻,陸天霖在牌內,也被震得雙耳亂鳴。

  二人穩住身軀,又各擺兵刃,急攻而上。

  四人分作二對,但見劍棍翻飛,牌鉤來往,各自展開絕學,殺在一起。

  再說八義山莊廳前廣坪之上,這時白氏二賢正雙戰“毒羅剎”石燕娘、“青虹仙子”余靜茹截戰紅衣少女,貞兒與“金翅大鵬”方雲飛則分迎綠衣、紫衣二女。

  這幾人戰在一起,在兵刃上分得甚是奇怪,那白氏二賢、貞兒、“青虹仙子”余靜茹用的全是長劍,只有“金翅大鵬”方雲飛使的是十三節亮銀軟鞭。

  那九陰教之人,除了“毒羅剎”石燕娘未露兵刃以外,那三個少女,一式是蛇頭鞭。

  “金翅大鵬”方雲飛早就知道莫幽香手下之人,那獨門兵刃,狠毒異常,與那紫衣少一交手,就暗中留神,一條十三節亮銀軟鞭,緊守門戶,絕少放手攻出。

  那紫衣少女年紀雖只有十七八歲,手中一條蛇頭鞭,火候功力,倒也不弱,而且出手之間,仗著蛇頭尖利,招招都是指襲方雲飛的要穴。

  幸而方雲飛乃是久已成名的鏢師,闖蕩江湖多年,會過的綠林高手,極為眾多,況且他此時心中早有戒備,是以此時心中暗暗打定主意,忖道:你們明來八義山莊的,不過就是你們四個人,這自己這方面,人雖不多,卻有著幾位武林前輩大俠在此,只要自己一個人的力量,牽制住你們一個來人,就抵消了你一個力量,你們縱有什麼鬼技倆想施,當著這幾位高手,諒來也不易得逞。

  方雲飛心中既抱定這個主意,是以揮鞭出掌之時,絲毫不動真氣,全是見招拆招,借力化力的穩紮穩打。

  紅衣少女乃是“九陰蛇母”莫幽香的貼近弟子,當年武昌截奪“靈蛇寶笈”之事,便是由她主持。莫幽香連這等重大之事,皆派她負責,手上的功夫,也就不喻可知。她一抖金絲蛇頭鞭,追躍到草坪之上,原想助“毒羅剎”石燕娘接戰白氏雙賢,卻不料被“青虹仙子”余靜茹揮劍截住。

  紅衣少女因久隨“九陰蛇母”莫幽香,自然深受她的感染,人雖嬌美如花,但性格卻冷僻異常,一見“青虹仙子”余靜茹追上攔住自己,當下黛眉一緊,冷冷輕哼,也不打話,返身揚腕,那金絲蛇頭鞭,宛如一條怒蛟,直朝余靜茹當胸擊去。

  “青虹仙子”余靜茹,乃是“鐵膽純陽”余滌生的胞妹,娉與“病鐘離”嚴百川的弟弟“面曹仙”嚴浩然為妻,她與她哥哥同為武當的傳人,在劍術上更得俠尼一慈師太的嫡傳,一慈師太圓寂之日,特將自己威震江湖的青虹劍傳贈與她,是以武林道上,稱她為“青虹仙子”。

  “青虹仙子”余靜茹一見紅衣少女陡然間出手就是毒招,心中不免有氣,暗暗罵了一聲:好丫頭,看你人長得倒很秀麗,怎的出手這等狠毒?她心中雖在氣罵,動作卻一點也不遲慢,一見蛇頭鞭到,猛的強收身形,右手微微斜揮,青虹劍化出一縷青光,一招“風擺柳絲”,這一招乃是用的武當絕學之中的“黏”與“棚”字訣,似迎夾拒,已將狠毒的攻勢化解開去。

  紅衣少女一招落空,杏眼冷峻的一望,身子橫移一步,二次抖鞭,一招“樓頭望月”那金色蛇頭,朝上一昂,活像一頭真蛇,形像凶險。

  “青虹仙子”余靜茹一見蛇頭昂揚,手中青虹劍一拓,一招“玉尺量天”橫舉護住面目。

  紅衣女劍招未到,玉腕霍的往下一沉,倏的又往上一帶,這兩下動作,實是同一動作,那昂直的金絲蛇頭,連點兩下,隨著紅衣女的手勢,突演“俯視萬方”,直向余靜茹右肩“肩井”穴點去。

  “青虹仙子”余靜茹,久經俠尼一慈師太的熏浸,藝高膽豪,見蛇頭鞭挾著一絲嘯風,猛向自己肩頭要穴點來,不慌不忙,身子卻向前迎了半步,橫舉護面的青虹劍,順勢一抬,只聽“錚”的一聲,暴出數點火花,兩人都感手腕一振,心裡都膽心自己的兵刃,倏的各自躍退四尺開外,藉著如銀的月光一瞧,見兵刃完好無缺,膽氣油然一壯,兩人嬌喝一聲,身形捷躍,劍似神龍,鞭如騰蛟,重又鬥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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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九

  貞兒性情暗蘊男子氣概,柔中有剛,她一與青衣少女交上手,立即施展開流雲劍法,一招緊似一招的向那青衣少女攻去。

  那青衣少女,正是神武鏢局張子斌的女兒,被“九陰蛇母”莫幽香收為門下,取名翠翠。張翠翠因欠缺天倫之愛,再加上受了莫幽香的影響,所以性格,竟是十分冷僻。

  她見貞兒劍銳勢猛,當時激起了毒狠之念,銀色蛇頭鞭,也施得一招接一招的向貞兒遍體要穴部位點襲。

  貞兒何等厲害,長劍一圈,一招“孔雀開屏”,散開了一叢劍花,劍花燦燦,分不出劍在何處,張翠翠面對一團劍光,也不知如何迎拒,心中不由一寒,忙的氣凝神關,右鞭左掌,護封門戶,靜待應變。

  貞兒這一招“孔雀開屏”雖是流雲劍裡的絕招,但她此時只用了五六成功力,存心擾亂對方,也可以說是實招中的虛招,及見張翠翠果然不敢莽進,突然力注劍身,那一大團劍光,倏的一變,宛如將一把亂絲絞成一束一般,劍花乍斂,只見銀光一耀,長劍一招“金盤獻鯉”,疾如星射,向張翠翠咽喉之處刺去。

  §第三十三回
  倩影銀輝 劍光騰素手
  蠍蜂燐火 克毒賴神偷

  張翠翠果也不是泛泛之人,她全神貫注的凝視貞兒的劍招,靜待應變,突見銀光疾收,長劍已似出洞毒蟒般的點向自己咽喉,她沉靜的收腿後退了一步,右手蛇頭鞭一圈,向來劍上纏繞過去,同時左掌貫力拍出一掌,以阻止貞兒的進身之勢。

  她這三個動作,幾乎是同一時間行動,快捷如電。

  就在這時,貞兒長劍一閃,劍鋒已到,因為她身子略略縱起,力道更是強猛。

  張翠翠右手蛇頭鞭往上一揚,左掌拍出的勁力,正迎向貞兒右邊半個身子擊去,但見那蛇頭鞭昂首疾翻,疾如怒蛟騰波,錚錚錚連聲金玉交鳴,銀光抖花,一絲銀色蛇頭鞭,竟纏繞在貞兒長劍之上。

  她這一著,大出貞兒意料之外,貞兒只覺右腕一陣麻震,知道兵刃被人所絞,再想撤招,已然來不及,同時對方左掌擊出的掌風又到,而自己也因縱身遞招,身子尚在半懸蕩之中,情形確實十分驚險。

  幸而她為人機警異常,又因在黃山受過“江南醉儒”與宏普大師的指點,武功、膽識俱長進甚多,這時感覺出自己處境危急,方寸並不錯亂,猛提真氣,藉著自己長劍被鎖之力,右腕著力,一緊右手,人已翻身凌空而起。

  她人一凌空,右手迅換,力注姆、食兩指,捏緊劍柄把手,嬌喝一聲,猛的抬臂上揚,但聽一聲清韻龍吟,那柄被張翠翠蛇頭鞭纏繞的長劍,已銀光一道,宛似星掠夜空,被她抽出拋上半天。

  就在這長劍被抽拋出之際,貞兒人也同時向實地躍落。

  張翠翠蛇頭鞭纏絞住貞兒長劍,正待運力奪劍,陡然間,也覺著手臂一酸,彷彿被人點中麻穴一般,右手微軟,耳邊一聲龍吟,長劍已被破空飛出,她萬萬沒有料到貞兒應變如此神速,心中一怔,忍不住向貞兒看了一眼,心裡十分的佩服。

  她微一怔神,隨即鎮定過來,見貞兒向下躍落,忙的欺步挺前,右手往下疾沉,蛇頭鞭一招“掃穴犁庭”,猛向貞兒落身之處橫掃而來。

  那知貞兒身形更是輕靈,雙腳離地尚有二尺,發覺張翠翠揮鞭橫切自己下盤,身形陡變,雙臂同時一伸一沉,這憑藉這雙臂一沉之勢,柳腰挫旋,半空中,人打了一個極大的輪轉,往後疾翻出七八尺遠近。

  這時,那上飛的長劍,衝勢已盡,在上空激起一陣汪汪之聲,一個急旋,就如丸星墜瀉一般,疾向下落。

  貞兒眼神一瞥,腳尖剛一點地,又倏的彎膝挫腰,雙臂向上伸張,人又借力凌空飛起,直向長劍下落方向迎去。

  張翠翠一鞭橫掃未中,及見貞兒向長劍下落的方向迎去,一聲嬌嘯,雙腳一點,身子離地四尺,直追過去,同時銀色蛇頭鞭也一招“飛昇廣寒”,向下落中的長劍砸去。

  這時長劍正朝下落,貞兒也正躍起,向長劍迎去,突見張翠翠也同時縱身揮鞭,攔砸長劍,心中也不由得一氣,人在半空身形驟變,雙手疾長,情急中,使出“江南醉儒”的伏龍八掌中的一招“撥雲奪珠”。

  這一招原是單招,但此時貞兒一面要伸手接奪長劍,一面又因張翠翠鞭勢來得勁疾,是以兩手猛長之時,不由左右兩手同時演出同一招式,分兩方迎去。

  貞兒仗著嬌軀輕盈靈活,人到半空,右手向長劍奪去,身子卻微微一偏,左手也已同時出手,掌心吐勁,迎向張翠翠的蛇頭軟鞭。

  蛇頭鞭這時正要迎黏長劍,被貞兒掌心吐出的勁道一阻,蛇頭不由得向外一偏,但貞兒此時並非存心拒封她的來勢,掌心吐勁,將蛇頭鞭勁勢一緩之後,立即收掌變奪,但見銀光一斂,銀色蛇頭鞭已被貞兒奪握手中。

  這一招,乃是貞兒初試伏龍掌,又在情急之中,不用說張翠翠被驚得一呆,就是貞兒自己,也沒有想到一出手竟能將敵人的兵刃奪到手中。

  貞兒心中雖是微微驚喜,但右手卻還是未受影響,順勢一回掌,已將下落的長劍握在手中。

  張翠翠蛇頭鞭被扣,心中“啪啪”直跳,不由驚的一呆,心想,看她年紀也不比我大多少,怎的有這等高俊的功夫呢?

  她驚震之下,隨即警覺過來,右手仍然緊握鞭把,嬌軀疾往下一坐,順勢往懷中一帶,同時間左掌朝前平推而出。

  這乃是緊急措施,集聚全身真力,這一帶之勢,力道也足驚人,再加上左掌又拍擊出一掌,這一收一拒的打法,端的十分厲害,如若是對方稍稍大意,勢非受傷不可。

  但貞兒乃是靜心道姑的傳人,近來又得“江南醉儒”與前輩大俠萬楚崧的指點,自是不能等閒視之。

  她一將蛇頭鞭稍扣握在手,還未來得及用力,那邊張翠翠已用力往下一坐,貞兒身在半空,被這強猛而迫急的一帶,身子立失去控制,但她卻不慌亂,吸提一口真氣,人隨鞭飛,宛如一片枯葉,隨著蛇頭鞭往後飛去。

  如此一來,因為她身子依然在高空飛過,所以竟將張翠翠左掌推出的掌力避過。

  這時,蛇頭鞭還是執在兩人手中,貞兒順勢一躍,已超越過張翠翠身後,在她往下一落之時,張翠翠不由得也被帶得旋身急轉。

  張翠翠轉過身軀,臉色微微一變,輕咬貝齒,臉上泛起一片冷霜,一手執住軟鞭,圓睜杏眼,彷彿要拚命一般。

  貞兒原本想藉自己真力,與她硬奪蛇頭鞭的,但她性格上潛在著一種很奇妙的衝動與男子的豪氣,她一見張翠翠那種意欲拚命的神情,倏然間,改變了主意,她縱聲一陣嬌笑,道:“看你這副拚命的形像,哼哼,這是何苦呢?我絕不會仗著奪到你的兵刃來欺壓你,現在還給你。”說到這裡,手指往外輕輕一鬆,果真拋掉銀色蛇頭,然後又輕輕一笑,道:“你若是心有不甘,那就再試幾招好了。”

  張翠翠也是冷傲之人,一見貞兒如此,倏的抽回軟鞭,冷哼一聲,也不打話,揮鞭就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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