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九龍奪嫡 作者:鳳鳴岐山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11-11 10:55:5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61 161606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3 07:45

第320章 八旗聯席會議(三)

  “額大人以為當如何分配才是?”

  額滿順的問話一出,弘晴不由地便笑了起來,不為別的,只因此言一出,便意味著局勢已然被弘晴所主導,接下來的戲碼自也就好演了的,不過麼,弘晴卻是沒打算就此揭開底牌,而是笑呵呵地反問了一句道。

  “這……,呵呵,晴貝勒海涵,此非老朽可言之事,還是請晴貝勒定奪,老朽等聽著便好。”

  額滿順乃老奸巨猾之輩,自是不傻,儘管心中很想將這剩下的五成半利潤都往自家口袋裡撈了去,然則想歸想,說卻是不能說出口來的,當然了,要他發揚風格,將利益讓與旁人,也同樣沒半點的可能,真要是就此接過了弘晴這麼個話題,不啻於接過了個燙手的山芋,這等蠢事,額滿順理所當然地不會去幹,略一愣神之下,便即玩起了太極推手。

  “嗯,諸公對此事都有些甚想頭,不妨都說出來好了,集思廣益麼,都說說看罷。”

  論起玩太極推手,弘晴可是行家中的行家,自然不會被額滿順的恭維話所蒙蔽,也就只是淡然地一笑,無所謂地聳了下肩頭,滿不在乎地將問題踢給了那幫子眼珠子發綠的都統們。

  得,弘晴這話一出,滿廳堂裡的喘息之聲頓時便大起了,一眾都統們儘管都沒急著開口,可一個個氣息卻都已是喘得急促了起來,沒旁的,利益動人心啊,若是蛋糕小,大傢伙倒是能禮讓一下的,若是足夠大,大傢伙倒也能依照事先約定好的默契辦了去,可這麼不大不小的五成半之利卻是有些個不好拿捏了,就沒誰不想往自個兒口袋裡多撈上一些的,只是想歸想,能不能辦得到卻是另一回事兒,個中的博弈必然慘烈無比,大傢伙都是明白人,自是都不太想去當那個出頭之鳥,於是乎,廳堂裡就這麼詭異地冷了場。

  嗯哼,都很沉得住氣麼,那好啊,爺還就真不信了!

  廳堂裡這麼一冷場便是足足半柱香的時間,愣是無一人出頭分說,而弘晴卻也不急,笑眯眯地端著茶碗,細細地品著茶,就宛若無事人一般,心裡頭篤定得很,他可不相信八旗會是鐵板一塊,終歸會有人忍不住冒出頭來,真到那時,可就有好戲看了。

  “啟稟晴貝勒,末將有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沉默複沉默,又是一盞茶的時間過去了,一派死寂中,終於有人試探著問出了句話來,這人正是漢軍鑲黃旗都統趙宏業。

  “趙都統有話只管直說,本貝勒聽著呢。”

  聽得響動,弘晴循聲便望了過去,這一見冒出頭來的是已故大將趙良棟之三子、兵部尚書趙巨集燦之弟趙巨集業,心下裡已是了然無比,但並未帶到臉上來,而是不動聲色地點了下頭,和煦地回了一句道。

  “謝晴貝勒恩典,末將以為此番八旗商號之成立乃我八旗之大事也,實是聖上無雙之恩澤,也是晴貝勒您之體恤,末將等自當銘記在心,永不敢忘焉,只是說到分配,末將卻有些疑惑在心,且不知晴貝勒以為當以公平為貴,還是以親疏為貴哉?”

  趙宏業能耐與官運雖遠不及其父,也比不上其兩位兄長(趙良棟長子趙弘燦現任兵部尚書,而次子趙宏燮去歲方才晉升為直隸總督),可畢竟是家學淵源,文武兩道都還過得去,此際一番文縐縐的話說將下來,還真有那麼些儒將之風度。

  呵,這老小子給咱下套呢,有意思!

  趙宏業這一問看似尋常,可實際上內裡卻是別有埋伏,不為別的,只因八旗中漢八旗的地位最低,可論及人數卻是最多此際的滿八旗不過八十余萬人丁而已,蒙八旗也僅有二十余萬罷了,可漢軍旗卻足足有一百一十萬之巨,若是按正常分配程式,漢軍旗只有喝湯的份兒,肉是斷然沒得吃的,而若是按公平原則來分麼,漢軍旗無疑就要占了大便宜了,趙宏業顯然打的便是這麼個小算盤,此一條,以弘晴的智商自是一聽便知個中之蹊蹺。

  “嗯,趙大人問得好,此事確是須得慎重些才是,不知趙大人以為何者更可取呢?”

  聽明白歸聽明白了,可弘晴卻是沒打算往坑裡跳,一派慎重其事地沉吟了片刻之後,輕巧地一句話便又將皮球踢回了趙宏業的腳下。

  “這個……,晴貝勒明鑒,自古有雲:不患寡而患不均,說的便是公允二字,還請晴貝勒明斷則個。”

  同為八旗都統,漢軍旗八人總是被乒的對象,往日裡就沒少受鳥氣,趙宏業可是早就受夠了的,此番索性豁出去了,這便一咬牙,給出了選擇之結果。

  “趙大人所言甚是,此事確須的公允才是!”

  “說得好!”

  “不錯,趙大人所言,末將舉雙手贊成!”

  ……

  趙宏業這話一出,一眾漢軍旗都統們可就全都來了勁,齊齊高聲附和不已,擊節叫好聲響成了一片,顯見這些個都統們事先是有過默契的。

  “哈哈哈……,好,好一個公允,嗯,好,那一切就按著旗規來好了,如此方可確保公允不偏麼。”

  漢軍旗都統們這麼一嚷嚷,滿八旗的都統們可就坐不住了,彼此間飛快地交換了個眼神之後,就見正白旗都統泰明阿哈哈大笑地開了口,只一句話,便已將漢八旗都統們的意思徹底歪曲得不成樣子了。

  “嗯,老泰這話有理,就這麼辦了!”

  “說得好,辦事麼,終歸是須得循章的,若不然,成何體統!”

  “不錯,不錯,按章辦事,好,甚好!”

  ……

  有了泰明阿這麼一打岔,滿八旗都統們自是都不甘落後,也哄鬧著叫起了好來,與漢八旗都統們顯然是針尖對麥芒地幹上了,唯有蒙八旗的都統們盡皆默不作聲,不為別的,只因無論怎麼算,蒙八旗人手都是最少的一部,地位又不是最高,就算爭,也爭不到太多的好處,自是樂得坐看滿漢之爭究竟該當如何個了局。

  “夠了,都胡鬧個甚!”

  滿漢八旗都統們越吵越凶,到了末了,竟是有了當場武鬥之趨勢,而弘晴卻渾然不管,任由眾人吵得個不可開交,眼瞅著情形不對,額滿順可就沉不住氣了,猛地一拍幾子,高聲斷喝了一嗓子,總算是將眾人的火爆吵鬧給鎮壓了下來。

  嗯哼,這老兒威望不小麼,有點意思了!

  弘晴雖是沒理會滿漢都統們的吵鬧,只是一味低頭品著茶,宛若渾然不在意似的,可實際上所有人的表現他都看在了眼中,此際一見額滿順發飆之下,滿堂哄亂竟就此平息了下來,心中立馬便是一動,但卻並未有旁的表示,依舊是慢條斯理地低頭品茶不已。

  “晴貝勒,這幫混帳行子一時忘形,叫您見笑了。”

  額滿順怒目環視了一下一眾面紅耳赤的都統們,恨恨地咬了咬牙,但卻並未再發作下去,而是深吸了口氣,朝著弘晴拱了拱手,一臉赫然之色地致意了一句道。

  “無妨,有爭議是好事麼,俗話說得好,理不辯不明,事不論不清,諸公都是為了公事,有甚不同意見,皆可暢所欲言,本貝勒都聽著呢。”

  弘晴微微一笑,將手中的茶碗往幾子上一擱,而後擺了擺手,很是大度地原諒了眾人的失禮行為,不禁如此,話語裡還隱約透著股鼓勵之意味。

  “晴貝勒真乃大度之人也,老朽感佩不已啊,呵呵,只是爭執一多,這事怕是不好議將下去了,不若就由晴貝勒給出個章程來,老朽等也好有個遵循之道罷,還請晴貝勒不吝賜教。”

  額滿順乃宦海老手了,到了此際,又怎會看不出弘晴這就是有意在挑動八旗內鬥,心下裡自是不爽得很,奈何弘晴的身份擺在那兒,卻不是他額滿順可以輕易得罪了去的,沒奈何,也就只能是再次出言請求道。

  “這怕是不好罷,本貝勒來前,皇瑪法可是有過交待的,說是八旗之事還須得八旗自身解決了方妥,若是稍有行差踏錯,後果須不是耍的,本貝勒可當不起此責啊,額大人還是莫要為難本貝勒好了。”

  這幫子八旗都統可都是老油子了,老爺子的旨意到了此處,都不見得一準好使,都統衙門陽奉陰違的事可是幹了不老少,若沒有這幫老滑頭們的背後慫恿,當初的群體事件又怎可能鬧得如此之大,弘晴可不打算跟這幫子老滑頭們打嘴皮子官司的,自是樂得讓他們接著去內鬥個不休,正因為此,面對著額滿順滿是期盼的雙眼,弘晴毫無責任感地便將燙手的山芋又丟了回去。

  “晴貝勒過謙了,滿朝皆知您大才無雙,想必對八旗商號已是有了定見的,斷不致有甚偏頗之可能,還請晴貝勒明示行止,我等也好照準行了去。”

  眼瞅著弘晴盡在那兒打太極拳,額滿順額頭上頓時便湧起了無數的黑線,卻也拿弘晴沒轍,無奈之下,也只好一邊飛快地朝著泰明阿使了個眼神,一邊滿臉誠懇之意地表態了一句道。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3 07:45

第321章 八旗聯席會議(四)

  “呵呵。”

  章程自然是有的,自打獻上了八旗商號之策起,弘晴這大半年來可是沒閑著,早就已將八旗商號的方方面面都已考慮清楚了,不過麼,他卻還是不想急著說將出來,不為別的,只因火候還未到,此時揭開底牌,壓根兒就取不到一錘定音之效果,正因為此,饒是額滿順已是誠意畢現了,弘晴也就只是搖了搖頭,不置可否地輕笑了兩聲。

  “晴貝勒請了,此番我等齊聚於此,乃奉旨配合您行事,實不敢有所逾越,還請晴貝勒給出個章程來,我等也好就此議之,若不然,徒爭無益也。”

  泰明阿一向與額滿順交好,事先便已是有了默契,此際一見額滿順暗示的目光掃了過來,自不敢耽擱了去,這便從旁進言了一句道。

  “是啊,晴貝勒,您就說罷,總這麼亂議下去,著實不是個事兒。”

  “泰大人說得對,我等只管配合行事,章程還須得晴貝勒定了去。”

  “不錯,就是這麼個理兒。”

  ……

  額滿順與泰明阿這個一唱一合之下,滿八旗的眾都統們自是都不甘落後,紛紛出言催請了起來,至於蒙、漢兩八旗的都統們則盡皆緘默不語,只是個中的意味卻是大不相同蒙八旗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而漢八旗卻是敢怒不敢言。

  “趙大人,您可還有甚要說的麼?”

  弘晴並未理會一眾滿八旗都統們的哄請,始終淡然地笑著,直到眾人無話可說之際,這才笑眯眯地將目光投到了面色不愉的趙宏業身上,意味深長地問了一句道。

  “末將一切皆以晴貝勒馬首是瞻!”

  趙宏業也是官場老手了,儘管仕途升遷遠不及其兩位兄長,可也絕不是等閒之輩,自是聽出了弘晴話語裡的暗示之所在,心中不由地便是一喜,毫不猶豫地便出言表態道。

  “趙大人說的是,我等一切都聽晴貝勒的。”

  “晴貝勒,您就吩咐罷,我等自當一體遵從。”

  “對,就是這話,一切還須得晴貝勒做主,我等斷無異議。”

  ……

  能混到都統這麼個高位的,自然都不是愚鈍之輩,一眾漢軍旗都統們儘管未必似趙宏業那般心中透亮,可也能聽得出弘晴對漢軍旗似乎有著幫襯之意,心意大動之下,自是都不含糊,緊跟著也都表明了支持弘晴的態度。

  “嗯,那好,既然諸公都這麼說了,那本貝勒也就放肆上一回好了,這麼著罷,先從簡單的說起罷,就八旗商號之組建來說,資金、人手、船隊乃至貨源皆已是不缺,唯商號構架還須得有個交代,本貝勒曾就此事上稟過皇瑪法,承蒙皇瑪法不棄,已是准了本貝勒之所請,今兒個便在此宣佈一下好了,唔,八旗商號所有權與經營權相對獨立,分三個階層,一為董事會,二為管理層,三為監事會,個中詳細規則如下……,諸公對此可有甚疑義麼?”

  這一得了漢八旗都統們的支持,弘晴也就不再多遷延,笑著點了點頭,慢條斯理地先將商號的構成模式道了出來。

  “晴貝勒所言之構思當真巧妙無比,只是老朽卻不知這董事、監事公推又當是如何個公推法,還請晴貝勒指點迷津。”

  弘晴所言的公司運營管理模式放之後世,也不過就是常識罷了,可在這個時代,卻是新穎得很,直聽得一眾都統們眼神發直不已,到了末了,更是亂議成了一片,只是所議盡皆亂言,渾然就沒議到點子上,這可就令額滿順有些個看不下去了,假咳了兩聲,止住了眾人的哄亂,眉頭微皺地望向了弘晴,謹慎地發問道。

  “本貝勒先前說過了,董事會乃是商號的最高領導機構,但凡重大決策,均須通過董事會批准方能下發執行,正因為此,董事會之成員須得能代表八旗各部之意志,除皇瑪法出任最高之董事長外,十五阿哥與十六阿哥都因有股份之故,得以加入其中,至於所剩下的六個空缺麼,自當由八旗所有人等公議決出,至於究竟是何人當選,那就看最後公推的結果如何了,監事會亦然如此辦理了去,如此解釋,不知額大人可還滿意否?”

  弘晴笑著將公推事宜詳詳細細地解說了一番,並無一絲一毫的不耐之表現。

  “唔,原來如此,只是老朽還有一點不明,且不知晴貝勒您又該在商號裡任何職?”

  弘晴的解釋已是說得分明無比,額滿順自是能聽得懂,不過麼,他關心的並不是公推的事兒,而是想搞清楚弘晴又將在商號裡扮演啥角色來著。

  “本貝勒事務纏身,就不參與其事了,所有商號事宜皆由董事會管著去。”

  弘晴搞出這麼個商號來,本身就不是為了錢,也不是為了要掌控八旗,而是要將八旗綁上對外擴張的戰車,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只要八旗商號能成立,弘晴的目標也就達到了,至於說到掌控八旗商號麼,弘晴還真就沒這個想法,一來是有心無力,二來麼,就算弘晴想,老爺子那頭也斷然不會准了的,再者,有老十五兄弟倆在商號裡,又有著管理層掌控在手,弘晴原也無須在商號裡掛啥名號的,這會兒額滿順既是問起,弘晴自不會隱瞞,笑著便給出了答案。

  “晴貝勒如此深明大義,實我輩之楷模也,末將等感佩在心,此等構思巧妙無比,末將等豈敢有異議。”

  趙宏業先前就已打定了主意要支持弘晴,此際更是聽出了公推的意義之所在,沒旁的,漢軍旗雖地位偏低,可勝在人數多,真要公推的話,無疑是漢軍旗占了大便宜,心中自是暗喜不已,也不等額滿順有所表示,他已是慨然無比地率先表態了一句道。

  “不錯,就該如此,末將附議!”

  “公推之議大佳,末將別無異議!”

  “好,此乃公允之議也,可行!”

  ……

  漢八旗都統們彼此間雖算不得和睦,可此際卻是有著共同之利益,自然不會有人傻到跟趙宏業唱反調之地步,全都轟然叫好不迭。

  “晴貝勒確是大公無私之楷模,此一條,滿天下人盡知也,老朽感佩久矣,今又捐出如此鉅資,慷慨無雙,凡我八旗子弟,皆感您之大德了,只是說到公允二字,老朽卻有一淺見,唔,這麼說罷,八旗雖是一體,可各旗卻是各有統屬,若是全體公推,恐有難把持處,不若分滿蒙漢三部,各自推舉可好?”

  這一見漢八旗都統們如此叫囂,額滿順可就真的坐不住了,也不等弘晴有所表態,便已是緊趕著打岔了一句道。

  “額大人說的是,各自推舉方顯公允麼。”

  “不錯,就這麼定了!”

  “該當如是!”

  ……

  額滿順這麼一開腔,不止是滿八旗都統們紛紛出言附和,便是連原先坐看風輕雲淡的蒙八旗都統們也都跟著哄鬧了起來,顯見都不願讓漢八旗平白得利了去。

  “那好,就分三部各自公議,就這麼定了。”

  究竟是誰進董事會,對於弘晴來說,都沒啥區別,不為別的,概因只要八旗子弟們拿慣了銀子,一旦八旗商號之海外利益受損,甭管誰在董事會,都難擋住八旗子弟們的群情激奮,真到那時,便是弘晴借題發揮的良機之所在,正因為此,弘晴自不會跟大多數都統們唱反調,很是爽快地便將此事敲定了下來。

  “晴貝勒果然爽快人,好,哈哈哈……”

  “嗯,此事有晴貝勒做主,當可無憂也!”

  “好,就是這麼個理兒!”

  ……

  有了弘晴這麼句話,滿蒙八旗都統們自是心滿意足得很,哪有不趕緊可著勁地拍馬之理由,於是乎,滿廳堂裡的諂媚之辭就此響成了一片,至於漢八旗都統們麼,雖不免有些失望,可也沒啥怨言好說的,誰讓漢八旗總是受乒,對這等情形實也是習慣了的。

  “諸公以為可以便好,回頭等公議結果出來,我等便一併聯名上個本章好了,如此可成?”

  公司架構一事既已敲定,弘晴也懶得再多囉唕,這便一壓手,示意眾都統們噤聲,而後面帶微笑地客氣了一句道。

  “晴貝勒請了,末將偶有一想法,也不知當講不當講。”

  弘晴話音剛落,還沒等眾人發話,就見一人霍然站了起來,朝著弘晴一拱手,已是滿臉誠懇之色地打岔道。

  嗯,這廝果然忍不住了,嘿,來得好!

  聽得聲響,弘晴循聲望了過去,立馬便認出了此人之來歷鑲白旗都統鄂成泰,更已是猜到了這廝此際跳將出來之用心所在,心中自不免暗自冷笑不已,不過麼,卻並未帶到臉上來,僅僅只是淡笑著點了點頭,語調溫和地開口道:“鄂大人有甚事只管直說,本貝勒聽著便是了。”

  “那末將就放肆了,據晴貝勒先前所言,商號之所有權與經營權乃是兩分,董事會雖是我八旗在管,可商號上下卻並無我八旗子弟在,監管恐有礙難之處罷,不知晴貝勒以為如何呢?”

  鄂成泰與其弟鄂倫岱都是八爺心腹之輩,此番可是受了八爺的密令,要在八旗商號一事上作點文章的,先前是一直沒找到機會,此際眼瞅著大局將定,他自是再無法穩坐不動了,這便假作一心為公狀地挑出了個話頭。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3 07:45

第322章 從善如流

  “哦?鄂大人可有甚好提議麼?”

  儘管明知鄂成泰此際冒將出來必然不懷好意,然則大庭廣眾之下,弘晴卻也不能不讓其開口,儘自心中不喜,但卻並未帶到臉上來,也就僅僅只是聲線平和地問了一句道。

  “啟稟晴貝勒,末將也就只是個想頭而已,成與不成,終歸須得在座所有人等一併議了才妥,這事是這樣的,前些日子呢,咱這八旗商號要組建的事兒傳得滿京師都是,就有‘宋記商號’的當家掌櫃宋大有找到了末將門下,說是他也有意為我八旗做些事,呵呵,不瞞晴貝勒,這宋大有可是咱漢軍正藍旗人,因著機緣巧合,也就成了大內裡掛上了號的皇商,專一管的便是往內務府那頭送粗使瓷器。(皇宮所用之瓷器分兩類,一類是皇帝與嬪妃們所用的官窯,由工部負責燒制,至於宦官宮女們用的瓷器則由皇商向內務府供貨。)這麼些年下來,倒是讓他發了家,錢倒是有了幾個,可心卻是不安啊,早想著為咱八旗貢獻一二,只是一直未得便罷了,今,既是八旗商號要建,老宋可是打算毀家為國了,這不,找到了末將,說是準備將‘宋記商號’的生意全都貢獻出來,跟咱這八旗商號並作一塊兒,嘿,這想法麼,末將倒是覺得不錯,就不知晴貝勒以為可行否?”

  旁人對弘晴的心狠手辣有所顧忌,可鄂成泰卻顯然並不怎麼在意,笑呵呵地便扯了一大通,顯然是打算跟弘晴唱一場對手戲了的。

  “嗯哼,宋掌櫃的能有此心怕不是好的,只是這合併又是怎個合併法?若是沒個計較,本貝勒卻也不好說成與不成罷,鄂大人,您說呢?”

  儘管鄂成泰話語含糊得很,可弘晴卻是一聽便知這廝的葫蘆裡究竟賣的是啥藥,不過麼,卻也沒打算直接揭破,而是淡然一笑,慢條斯理地往下追問道。

  “晴貝勒問得好,當初末將也是這麼問老宋來著,呵呵,據他所言,此番還真就只是想為咱八旗作些貢獻,他名下之商號如今可值五十萬兩白銀,願折價三十萬入股我八旗商號,也不奢求多少股份,算半成便好,只求能在商號裡任個職,以其多年從商之經驗,想來必可為我八旗商號之營運掌好舵,加之其又是我八旗中人,更不會有甚貪鄙之心,當可兩利也,諸公以為可行否?”

  鄂成泰打了個哈哈,大刺刺地便將要求提了出來,只是此番卻是不再問弘晴之意見,而是將問題拋給了一眾都統們,顯見是打算用眾都統們的輿鹿力來迫使弘晴就範了的。

  “嗯,鄂大人這話有理,難得老宋有此心意,確是不好拒絕啊。”

  “嗯,能有個咱旗人在商號裡盯著,怕不是好的,我看成啊。”

  “五十萬兩白銀可不是小數,就算折三十萬兩,於我八旗商號也是不無小補麼,應是可行。”

  ……

  鄂成泰敢在此際出招,自然是有備而來的,這不,其話音剛落,下頭便已有七八名都統亂紛紛地出言附和了起來,蒙、滿、漢三部都有回應者,這等聲勢顯然不小。

  小樣,跟咱玩這麼手偷樑換柱的把戲,還真就美了你了!

  表態支持鄂成泰的都統已是過了三分之一,餘者雖不曾開口,可點頭嘉許者也不在少數,輿論之大勢似乎已成,壓力顯然不算小,若是換了個人,只怕真就會被這等聲勢給壓服了去,可弘晴卻是並不為所動,臉上的淡笑始終不變,就這麼靜靜地看著鄂成泰等人表演個夠。

  “晴貝勒,如今我等大體都已是有了決議,您看就這麼定了可好?”

  有了一眾都統們的力挺,鄂成泰自不免有些得意忘形,再一看弘晴半晌無語,自以為得計,這便笑呵呵地出言擠兌了弘晴一句道。

  “難得宋大有其人如此識大體,不錯,忠心可嘉,其既有心要為八旗做事,本貝勒豈有不歡迎之禮,只是術業有專攻,隔行如隔山,就宋大有其人既不曾行過船,又不曾行商天下,驟然掌舵,卻是不妥,然,其拳拳報國之心又不容輕忽了去,唔,這樣好了,就將其之商號列為八旗商號之分號,獨立經營,所得之利麼,也不好太過虧待了其,本貝勒做主好了,就拿出五成來併入八旗總號,餘下部分就由其自行支配也罷,就這麼定了,回頭本貝勒就上本皇瑪法,定當給其嘉獎。”

  弘晴這大半年雖始終在忙著工部的事務,可對京中動態卻是從來不曾放鬆過警惕的,宋大有與鄂成泰等人的私下謀算早就已被“尖刀”所偵知,對此,弘晴也早已是做好了應對之準備,此際一番話說將下來,輕輕巧巧地便將鄂成泰的逼宮化解得個徹底,不僅如此,還倒過來擠兌了鄂成泰一把。

  “這……”

  鄂成泰本以為勝券已是在握了,卻萬萬沒想到弘晴會來上這麼一手,一時間還真不知該從何辯起,當即就語塞了。

  “趙大人,您看本貝勒這建議可行否?”

  弘晴壓根兒就沒理會目瞪口呆的鄂成泰,也沒去管臉色精彩無比的額滿順,而是將話題拋給了憋不住想笑的趙宏業。

  “晴貝勒所言甚是,那宋大有既有如此之忠心,確是得好生嘉獎一番,末將對此別無異議。”

  弘晴先前既是已微露了支持漢八旗之意,這會兒趙宏業自是樂得投桃報李上一番,強忍住滿腔的笑意,假作一本正經狀地拱手應答了一句道。

  “嗯,額大人,您對此可有甚見教麼?”

  弘晴並未就趙宏業的表態作甚評述,僅僅只是嘉許地點了點頭,又將問題拋給了額滿順,擺明瞭就是要額滿順在此際站隊。

  “這個,唔,此事議起來頗為繁瑣,不若擇日再議可好?”

  額滿順乃老奸巨猾之輩,於朝中,素來持中立之態度,在沒摸清老爺子的意向前,自不肯輕易便偏向哪位阿哥,此際一見弘晴與鄂成泰對上了,心中自不免有些個犯嘀咕,本來還想著坐山觀虎鬥,卻沒想到弘晴一扭頭便將燙手的山芋塞到了自個兒的懷裡,頭當即便大了幾圈,只是這當口上,他不答還真就不行,無奈之下,也就只能是含糊其辭地敷衍了一把。

  “擇日?唔……”

  若是旁的時候,抓住了八爺一方的痛腳,弘晴那是斷然要將八爺往死裡坑了去的,然則在八旗商號一事上,弘晴卻是不願多起波折,只不過善罷甘休的言語,弘晴卻是不打算自個兒來說,這便假作思索狀地沉吟了起來。

  弘晴這麼一沉吟,鄂成泰可就不免有些急了,真要是弘晴不依不饒地定要將“宋記商號”一口吞了下去,那鄂成泰可就真沒法跟八爺交代了,奈何他先前的話已是說得太滿,這當口上要想改口都已是沒了可能,無奈之下,只能將求救的目光投到了沉默不語的泰明阿身上。

  “晴貝勒,末將也以為此事還是再議的好,畢竟我等眼下最要緊的是先拿出個章程來,倘若分心它務,卻恐時日有所遷延,萬一聖上要是問起,那……”

  泰明阿與鄂成泰素來有著不錯的交情,與八爺之間的關係也甚好,自是不願坐看鄂成泰下不了臺來,這一接到鄂成泰的求助之目光,倒也沒遲疑,這便從旁打岔了一句道。

  “嗯,也罷,此事便再議好了。”

  弘晴原就不願節外生枝,此際有了臺階,自是樂得從善如流一把。

  “晴貝勒英明!”

  “晴貝勒果豪爽人也!”

  ……

  有了弘晴這麼句話,那些個親近八爺的都統們全都為之大鬆了口氣,唯恐事情再起變化,自是得趕忙盡皆稱頌不已。

  “罷了,不說這個了,本貝勒還是先說說我八旗商號所得該如何分配好了。”

  弘晴實在是懶得去聽一眾都統們那些個無甚營養的阿諛之辭,這便一擺手,止住了眾人的話頭,神情肅然地開口道:“諸公先前都曾提及公允之原則,所言所述也皆是有理,既如此,本貝勒便放肆專斷一回好了,這麼著罷,商號盈利的五成半便循舊例分配,至於漢八旗所差之餘額麼,就讓十五、十六兩位阿哥發揚下風格,各取出半成,為漢八旗補齊了去,此事就這麼定了,諸公可有甚異議麼,嗯?”

  “晴貝勒英明,末將別無異議!”

  趙宏業求的只是能對下頭的旗丁們有個交待,此際一聽弘晴如此說法,自無甚不滿意之處,第一個便站出來表了態。

  “不錯,如此分配,實是公允,末將也無異議。”

  “好,晴貝勒所言甚是,末將附議!”

  ……

  趙宏業這麼一表態,漢八旗的都統們自是不甘落後,自是得交口稱讚不已,至於滿蒙八旗都統們麼,雖對漢八旗此番得利不小頗有些眼紅,可那錢的出處都是人弘晴掏腰包的結果,縱使再有想法,他們也不敢在大庭廣眾之下胡亂分說的,自也只能是各自點頭附議不已,一場原本有可能是激烈碰撞的聯席會議便算是就此告了個終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3 07:47

第323章 令人煩惱的消息

  康熙四十六年七月初九,折騰了半個多月的八旗商號董事成員公推總算是有了結果,額滿順、泰明阿、趙紅業等六名都統順利當選,另,鄂成泰等數名都統以及部分普通旗丁當選了監事會成員,將與船隊中遴選出來的人選一併組成監事會,以監督董事會成員以及商號上下的行為是否符合商號之各項規章制度。

  康熙四十六年七月十日,弘晴聯名八旗都統衙門所有都統一起上了八旗商號之本章,帝閱之,以為可,商號遂就此成立,老十六以阿哥董事之名,專責商號之協調事宜,有司各部一路綠燈,所有事宜皆以最快之速度辦妥;八月初九,澳門船廠再次移交大型海船十艘,旋即便投入運營之中,九月十五日,二十二艘滿載各色貨品之船隊分別從廣州、杭州出發,一路以八艘海船直奔東瀛,另一路十四艘海船遠航南洋,至此,八旗商號算是正式踏上了世界的舞臺。

  八旗商號的啟動自然是件大事,不管是普通旗丁也好,都統也罷,對此都是津津樂道,而身為實際主持大局者的老十六更是忙得個團團轉,唯獨始作俑者的弘晴卻是袖手旁觀,自打聯名上書之後,弘晴便不再理會八旗商號之事,每日裡按部就班地不是上書房進學,便是泡在了工部衙門裡,對外頭傳得個沸沸揚揚的商號之事不聞不問,要多老實,便有多老實。

  漠不關心?當然不是!八旗商號乃是到目前為止弘晴最大的一筆投資,儘管個人從中獲得的利益有限得很,可意義卻是重大無比,這可是弘晴扭轉歷史進程的最關鍵之所在,又豈能漠然視之,之所以明面上不去多管,只不過是怕犯了老爺子的忌罷了,可私底下麼,卻是沒少通過老十六去體現自身的意志,儘管曲折了些,可要的便是個保險,好在諸般事宜順遂無比,隨著船隊的再次出航,弘晴懸著的心也算是就此落了地,心思這才真正轉到了工部事宜上,每日裡早出晚歸地忙碌著,雖累,可心卻是瓷實著,所謂痛並快樂或許就是這麼來的,這不,今兒個又是忙到天將擦黑了,方才回了府,剛進了自家小院,人都還沒坐下呢,就見觀雨從屏風後頭探進了頭來,滿臉的鬼祟之色。

  “何事?”

  弘晴勞累了一天,當真是又疲又乏,這一見觀雨在那兒探頭探腦,登時便是好一陣的不耐,可也沒發作,僅僅只是微皺著眉頭,不悅地吭了一聲。

  “稟小王爺,李先生來了,說是有要事要見您。”

  這一聽弘晴聲色不對,觀雨自不敢稍有怠慢,三步並作兩步地湊到了弘晴跟前,小心翼翼地出言稟報了一句道。

  “哦?請罷。”

  弘晴還真就沒搞懂李敏銓如此急地找自己的用意何在,可也沒多想,眉頭一揚,便已是允了下來。

  “喳。”

  觀雨緊趕著應了一聲,一溜煙便竄出了房去,不多會,已是又陪著李敏銓從外頭行了進來。

  “屬下見過小王爺。”

  李敏銓恭謹地行禮問了安,但並未言明緊急求見的目的,反倒是雙眼游離地左右逡巡了一番。

  “爾等全都退下。”

  這一見李敏銓神情如此蹊蹺,弘晴不由地便是一愣,可也沒急著追問個究竟,而是一揮手,將在房中的諸般人等盡皆摒退了開去。

  “是。”

  弘晴既已下了令,雨霖等丫鬟們自不敢多有耽擱,齊齊應了諾,各自退出了房去。

  “啟稟小王爺,屬下得到可靠線報,大阿哥在自家後花園裡魘壓太子,其反跡已是畢露無遺!”

  眾人方才一退下,李敏銓已是激動不已地湊前了一步,低聲地稟報了一句道。

  “嗯?”

  一聽此言,弘晴猛然便是一個激靈,倒不是被這消息本身所震懾,而是想到了個中之蹊蹺,沒旁的,大阿哥魘壓太子的事兒,弘晴前世便已知根底,更清楚此事便是三爺告的禦狀,最終導致大阿哥被圈禁在上駟院中,唯一不清楚的是這消息到底是怎生傳到了三爺的耳中三爺手中確實有股暗底勢力,個中也確實有幾名江湖高手在,可總體規模卻是小得可憐,能量著實不大,按理來說,斷無可能查到大阿哥那等隱蔽至極的小動作,巧合二字怕是難以解釋得通,如此一來,個中之蹊蹺怕是沒那麼簡單了的。

  “小王爺,此事千正萬確,屬下已派人暗中去查過了那為大阿哥作法的方士,另,大阿哥府上的內應也傳回了準確消息,兩相對照之下,當不致有所閃失。”

  李敏銓並不清楚弘晴心中究竟在想些甚子,誤以為弘晴是在懷疑消息的可靠性,這便趕忙出言解釋了一番。

  “嗯,消息理應不假,本貝勒只是奇怪這消息的源頭究竟是從何處而來的。”

  只一聽李敏銓這般說法,弘晴便知其誤會了自己的想法,可也沒多解釋,僅僅只是不動聲色地追問了一句道。

  “回小王爺的話,是何明達傳回的消息,據其所言,是偶然聽到那為大阿哥作法的方士酒後狂言,因茲事體大,在不知真假的情況下,並不敢斷言其實,也就只是姑且一試地報到了屬下處,屬下以為此事空穴來風,未必無因,這就派了人手去探個虛實,果然有所發現。”

  弘晴有問,李敏銓自是不敢有所怠慢,緊趕著便將前因後果細細地道了出來。

  “何明達?唔……,此事先壓著,本貝勒須得好生想想再做定奪。”

  何明達乃是三爺早年從民間收羅來的江湖好手之一,在誠親王府裡也算是有數的高手,其為人頗有些孤僻,素喜獨來獨往,弘晴與其並無太多的交集,對此人的品性也不是很瞭解,倒也談不上懷疑其之忠誠,只是總覺得此事的曝光未免太過巧合了些,可真要說內裡有啥不對的話,一時半會還真就找不出甚破綻來的,眉頭緊鎖地沉吟了片刻之後,還是決定先將此事壓上一壓。

  “這……”

  一聽弘晴如此說法,李敏銓頓時便愣在了當場,嘴角嚅動著,似有欲言狀,可卻又遲疑著沒敢直接說將出來。

  “有話直說。”

  弘晴多精明的個人,只一看李敏銓的臉色,立馬便知事情怕是還有旁的變化,這便不耐地一皺眉,聲線陰冷地吩咐了一句道。

  “啊,好叫小王爺得知,屬下一時嘴快,已是將此事報到了王爺處,這……”

  眼瞅著弘晴面色不愉,李敏銓可就有些吃不住勁了,老臉一紅,趕忙出言解釋道。

  “嗯……”

  對於李敏銓這等貪功的表現,弘晴自是不滿得很,只是事情都已發生了,就算將李敏銓臭駡上一通也於事無補,再說了,此事到底有沒有埋伏在內,弘晴此際也不敢下一個肯定的判斷,自也就不好出言責備於其。

  “小王爺明鑒,屬下以為此事既是不假,當可資大用也,縱使此際按兵不動,將來應景兒拋將出來,或可得奇效也。”

  李敏銓拐察色的能力一流,一經發現弘晴對自個兒的表現有所不滿,心下裡自不免有些發虛,唯恐弘晴見怪,眼珠子狂轉了幾下之後,陪著小心地進言了一番。

  應景兒拋出?嘿,前世那會兒三爺不就是這麼幹的麼,結果如何?還不是平白作了小人!

  李敏銓這等建議一出,弘晴立馬便聯繫到了前世那會兒所知的事情變化,對於這等傷人又傷己的蠢事著實是很不感冒,不為別的,只因老爺子要的是諸子去爭功績,而不是彼此拆臺,更別說下死手去整彼此了,倘若是臣下揭發大阿哥的大逆不道,那可能會是大功一件,可出手的人是阿哥的話,那一準是害人又害己,沒地招來老爺子的猜忌之心,這顯然不是啥好事來著,問題是三爺格局偏小,真就未必能算計得到這等彎彎繞,要想說服其,顯然不是件容易的事兒,而這,才是弘晴為之頭疼不已的根本之所在,沒法子,前世的經歷乃是弘晴最大的隱秘,實不足為外人道哉。

  “啟稟小王爺,墨雨來了,說是王爺請您與李先生一併到書房議事。”

  俗話說得好,怕什麼,往往還真就來什麼,這不,弘晴都還沒就此事考慮清楚呢,就見觀雨急匆匆地從屏風後頭轉了出來,疾步搶到了近前,恭謹萬分地出言稟報了一句道。

  “嗯,知道了,讓墨雨這就去回個話,就說本貝勒即刻便到。”

  儘管觀雨並不曾提到三爺相招的用意何在,可弘晴卻是一聽便知三爺十有八九就是打算議議李敏銓所整來的這麼個消息,頭不禁便有些疼了起來,只是三爺既是有召,不去顯然是不成的,沒奈何,弘晴也就只能是先使了個緩兵之計,將觀雨打發了出去,他自己卻是低頭在房中來回地踱著步,腦筋就此高速地運轉了起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3 07:47

第324章 彼此算計(一)

  “孩兒叩見父王,見過夫子。”

  三爺有召,可以拖延,卻斷不能不去,弘晴自不敢耽擱過久,交待了李敏銓一番之後,便匆匆趕到了內院書房,方才一轉過屏風,入眼便見高坐上首的三爺滿臉的喜色,弘晴的眉頭不自覺地便是微微一皺,但卻不敢失了禮數,緊趕著搶上了前去,恭恭敬敬地大禮參拜不迭。

  “免了。”

  三爺的心情顯然很好,叫起的聲音也自格外的和煦。

  “謝父王隆恩。”

  弘晴城府深,儘自心思重重,卻斷不會帶到臉上來,也就只是依著禮數謝了一聲,便即起了身,垂首而立,一派恭聽訓示之狀。

  “嗯,都坐罷。”

  三爺顯然對弘晴的表現相當的滿意,可也沒多言,僅僅只是嘉許地點了點頭,一壓手,示意弘晴與李敏銓各自落座。

  “謝父王賜座。”

  弘晴恭謹地謝了一聲,走到下首的幾子後頭,一撩衣袍的下擺,就此端坐了下來,微欠著身,等著三爺道出今兒個議事的主題之所在。

  “今兒個皇阿瑪已是下了旨意,明春將至熱河行獵,大會蒙古諸王,此盛舉也,本王受命總攬相關事宜,接下來怕是有的忙了。”

  帝駕出巡乃是大事,會盟蒙古諸王更是大事中的大事,能在這等盛典中總攬主持事宜,顯然是件極其榮耀的事兒,三爺自沒理由不為之心情振奮,此際說將出來,自得之情可謂是溢於言表,幾不加掩飾。

  果然要開始了!

  一聽三爺說到熱河行獵,弘晴的精神立馬便是一凜,瞬間便想起了前世那個時空的廢太子一事,一時間竟忘了要出言恭賀一下三爺。

  “恭喜王爺得此重任,屬下等自當竭力效勞,以確保萬無一失。”

  弘晴這麼一不開腔,而陳老夫子又照例是不會去阿諛三爺的,場面自不免有些冷,李敏銓見狀,自是得趕忙出言奉承上一番。

  “嗯,子誠這話,本王信得過。”

  三爺顯然是注意到了弘晴的心不在焉,自不免有些詫異,可也沒多想,也就只是笑著點了點頭,嘉許了李敏銓一句道。

  “關外行獵?嘿,當真是個好所在。”

  三爺話音方才剛落,陳老夫子已是沒頭沒尾地感慨了一句道。

  “夫子,您這是……”

  一聽陳老夫子此言蹊蹺,三爺的笑臉不由地便是一僵,狐疑地問出了半截子的話來。

  “東宮要易主了!”

  陳老夫子並未賣啥關子,直截了當地給出了答案。

  “啊,這……”

  陳老夫子此言一出,三爺頓時便傻了眼,他是怎麼也想不到出關行獵與廢太子究竟有甚關聯可言,當即便瞠目結舌地說不出句完整的話來。

  “夫子所言應該不假,如今諸王已封,基本盤面已固,加之八旗商號也已成立,八旗子弟人心企穩,若是要換太子,確是最佳之時機,於熱河這等場所換太子,一來可免社稷動盪,二來也可確保太子無反撲之能,確是絕妙好手!”

  李敏銓雖也不曾想到過行獵關外與廢黜太子之間的聯繫,可畢竟也算是智者,有了陳老夫子的提點,他自也就能算到了個中之變化,精神一振之下,話便滔滔不絕地脫口而出了。

  “呼……,既如此,本王當如何應對為妥,還請夫子與先生指點迷津。”

  三爺到底不是尋常之輩,儘管被陳老夫子的判斷震驚得目瞪口呆不已,可很快便已是回過了神來,長出了口大氣之後,心思已是轉到了如何應變之上,話雖說得尚算平穩,可微紅的臉色卻已是暴露出了三爺的內心想法,此無他,三爺心動了,這就打算趁此東風一舉登頂了。

  “此天賜良機也,以王爺之聖眷,當是直上青宮之不二人選,當竭力一爭,天賜弗取,不詳!”

  李敏銓實際效忠的人雖說不是三爺,而是弘晴,可在他看來,三爺能上位,對弘晴來說,絕對是好事一樁,於他本人來說,也是天大的喜事,自是沒理由不可著勁地附和上一番。

  “嗯,話雖是如此,可世事難料啊,本王雖不自棄,卻也難言必勝,此事終歸須得好生籌畫了去方好。”

  三爺這些年來拼死拼活地幹著事兒,為的不就是能早日登上太子之位麼,又何須李敏銓來鼓動,三爺的心火早就洶洶而燃了的,也就只是礙於面子,不好表現得太過熱切罷了,言語間雖是在感慨著奪嫡之路的不易,可內裡卻滿是當仁不讓之意味。

  “王爺無須過慮,今上乃聖明之君也,自不會忘了王爺之大功,只消穩穩行了去,自可確保大局無虞。”

  若是沒有弘晴的事先交待,值此三爺心火正旺之際,李敏銓絕對是會火上澆油地來上一把,非得將三爺徹底鼓動起來不可,可有了弘晴的事先叮嚀,他自是不敢如此孟浪行事,也就只是謹慎地建言了一句道。

  “嗯?這……”

  一聽李敏銓如此說法,三爺不由地便是一愣,沒旁的,就在午後,李敏銓還曾拿著大阿哥的陰暗勾當說事,極力慫恿三爺坑大阿哥一把,可眼下居然就這麼改了口,當真令三爺很有些個轉不過彎來的。

  “王爺明鑒,太子失位已成定局,所差者,不外是如何失位罷了,此一條,想來不止我等能看出,四爺、八爺那頭想必也定會有所覺,所謂牆倒眾人推,以那兩位的性子,自不可能無動於衷,必定會有相關之埋伏,原本就無須王爺再多行上這麼一手的,至於其它阿哥麼,就算有心謀劃,也無甚能為可言,實不足掛齒也,再,以陛下之聖明,眼中實難容沙子,倘若盲動,恐無益而有害焉,此不可不察也。”

  論及智算,李敏銓自是比不上陳老夫子,也比不上弘晴,可說到口才,卻是相當之了得,這不,弘晴也不過就是在來前匆匆提點了其幾句,被他這麼一發揮,還真就說得個頭頭是道的。

  “唔,那老大之事又當何如之?”

  儘管李敏銓已將話說得如此之透了,然則三爺顯然還是不覺得踏實,只是一時間又找不到反對的理由,這便將大阿哥之事搬了出來。

  “王爺明鑒,倘若陛下尚未有廢黜太子之意,拿大阿哥一事出來勾當,或許能得利,然,眼下卻正值關鍵時候,節外生枝恐非聖意所向也,且,聖上廢太子乃不得已而為之,非為親情故,實是為我大清社稷之承續,縱使下了狠手,心中必有不忍之情,此時只宜靜觀其變,切不可有急切之表現,似大阿哥魘壓太子這等隱晦之事由,一旦揭穿,大阿哥固然沒個下場,可出首之人卻也難免被聖上遷怒,實非智者所應為也。”

  李敏銓的口才當真不是蓋的,哪怕是出爾反爾地掀翻了他自己不久前的策略,也能說得個圓滑無比,分析起事由來,還真蠻像是一回事的。

  “嗯,先生之意是對此事置之不理麼?”

  三爺到底還是不甘心,沒旁的,在暗底勢力上,三爺可是沒少花心血,大量的人力物力之付出,好不容易才見了成效,自是不怎麼情願這麼丁點的成果都落到了空處,沉吟了片刻之後,還是不死心地問了一句道。

  “王爺誤會了,此利刃也,豈可閒置哉,只是王爺萬不可持刀,須得好生規劃一番,借刀殺人可也。”

  李敏銓自信地一笑,給出了條建議。

  “先生之意是……”

  自古以來,立太子不是立嫡便是立長,而今,太子乃是唯一的嫡子,他既是被廢,身為長子的大阿哥顯然是有著上位的機會的,而其也確實有著這等之野心,哪怕三爺其實並不怎麼將粗鄙無能的大阿哥放在眼中,可也不能不防,若是能借刀殺人地幹掉大阿哥,三爺自是樂意得很,對李敏銓的建議自也就大為的感興趣,只是對於該借誰的手去做這等陰暗之事,三爺一時間也沒能琢磨個分明,索性便將問題丟還給了李敏銓。

  “而今太子被廢在即,逐鹿者雖多,可真能有望者,當以王爺為先,八爺次之,四爺再次之,個中,王爺得聖心,八爺得人望,而四爺麼,卻是勝在勤勉敢為,王爺既須以穩為主,那手足相殘之事便斷不可為也,所能借力者,無外乎就四爺與八爺兩方,至於究竟該借何人之力,卻須得好生商榷一二,屬下以為借八爺之手行事或許更佳,其理由有三,一者,八爺人脈廣,事由要傳到其耳中較為容易;其二,八爺那頭阿哥不少,又都是敢挑事之輩,不虞事端不起;其三,八爺乃王爺上位之最大敵手,能令其更失帝心,實是大佳之事也,故,屬下以為當如是者,還請王爺明斷則個。”

  李敏銓早就已得了弘晴之提點,回答起三爺的疑問來,自是說得個條理清晰無比,直聽得三爺連連頷首不已。

  “夫子以為此策如何哉?”

  三爺雖已是心動無比,可到了底兒還是沒敢直接下個決斷,而是慎重其事地朝著默然不語的陳老夫子拱了拱手,言語誠懇地問策道。

  “可行。”

  陳老夫子並未急著回答,而是饒有深意地看了弘晴一眼,顯然是猜到了李敏銓這番謀劃又是出自弘晴之手筆,不過麼,卻並未點破,僅僅只是語氣淡然地給出了答覆。

  “好,那就這麼定了!”

  三爺本就心已動,這一見陳老夫子也別無異議,自是再無疑慮,興奮無已地便下了最後的決斷。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3 07:47

第325章 彼此算計(二)

  “今兒個這一策可是你的主意罷。”

  議事既畢,尚未用膳的三爺興致雖高,可到底架不住腹中空空,又堅持著議了一陣子細節之後,終於是扛不住了,交待了幾句場面話,便即匆匆去了主院,而李敏銓也沒久留,唯獨老夫子卻是並不曾離去,將弘晴喚到了近前,眉頭微皺地發問了一句道。

  “回師尊的話,確是如此,概因徒兒懷疑大阿哥魘壓太子一事之所以傳到了我方,其內因斷不是表面上那般簡單,其中恐是有詐,故此,徒兒這才會想試探一下八叔那頭的動靜,倘若不是八叔所為,那便有可能是四叔在其中攪事,然,不管其中是否有蹊蹺,于徒兒看來,出首之事都不當是父王所應為也。”

  弘晴之所以敢提出以穩為主的策略,自是有著相當的把握在,只不過這等把握並未完全是出自分析,而是出自前世的經歷,只是這等隱秘之事卻是斷然無法宣之於口的,弘晴也就只能是就事論事地解說了一通。

  “嗯,此事確有蹊蹺,若論可能性,或許四爺要高出不少,確須得謹慎行了去方可。”

  陳老夫子原本就對李敏銓轉述的論斷相當的贊同,此際再聽弘晴如此解釋,自是更為了然了幾分,但並未急著表態,而是沉吟了片刻之後,方才謹慎地給出了個論斷。

  “徒兒也是這般認為的,四叔那人鷹視狼顧,兼之又有陰狠之鄔思道為輔,確是不容小覷,再者,四叔眼下處於劣勢,若無非常手段,恐難有扳回局面之可能,從此一條看來,其兵行險招的可能性居高,一旦我阿瑪真行了出首之事,十有八九會寒了皇瑪法之心,其患無窮也,而四叔則可趁勢而起,此恐便是四叔如此行事之根由所在。”

  弘晴先前議事時並不曾發言,可腦筋卻是始終在高速運轉著,早已對局勢有了個大致的判斷,只是兀自不敢完全肯定罷了,此際一聽老夫子也這麼說,心中的想法自也就更堅定了幾分。

  “借刀殺人之策固然不錯,然,刀有兩刃,一不小心便是傷人不成終傷己,小王爺對此可有甚定算否?”

  儘管明知道弘晴敢提出借刀殺人之策,必定已是有了周全的思考,然則事關重大,陳老夫子自是不敢輕忽了去,這便不甚放心地追問了一句道。

  “回師尊的話,此事說來並不難,一是穩住何明達其人,不使消息外泄,至於其二麼,不瞞師尊,徒兒在十四叔府上布有數著暗手,或可一試,只是能否奏效卻尚難逆料,縱使不能,卻也無妨,但消父王這頭不出岔子,便可確保無虞。”

  在弘晴看來,急於登頂的老八一旦得知了大阿哥的不軌之舉,斷不會置之不理,只是八爺會如何利用此消息麼,弘晴卻是不敢斷言有十分的把握,此際回答起陳老夫子的問話來,自是不敢將話說得太滿。

  “嗯,那就姑且一試好了。”

  陳老夫子細細地思索了一番,並未發現有甚不妥之處,自也就點頭應允了下來。

  “是,徒兒知道該如何做了。”

  這一見陳老夫子已是同意了自個兒的策略,弘晴的精神立馬便是一振,緊趕著便躬身應了諾……

  “呵,小王輸了。”

  天色已黑,寬敞的王府書房中,數枝燭臺忽明忽暗地燃著,一身青衣的四爺面對著已到了中局的棋盤,眉頭緊鎖地苦思不已,握在手指間的白子遲遲無法落下,末了,更是苦笑一聲,伸手攪亂了棋局,乾脆地認輸了事。

  “王爺心亂了。”

  端坐在四爺對面的鄔思道壓根兒就沒去看棋盤,也沒在意棋局的輸贏,實際上,就四爺那等可憐到極點的棋力,鄔思道便是閉著眼也能輕鬆贏下來,之所以陪著四爺下棋,其實不過是閑來無事,當個樂子罷了,此際一見四爺如此輕易地便認了負,鄔思道的眉頭立馬便是一揚,不甚客氣地點評了一句道。

  “嗯……”

  四爺並未否認鄔思道的點評,僅僅只是發出了聲悠長的歎息,內裡滿是煩躁之意味,此無他,眼下的朝局越來越是平穩,平穩得連點浪花都沒有,太子日益邊緣化的同時,三爺在朝中的地位卻顯得越來越穩固,與此同時,原本就勢大的八爺之實力也在高速膨脹著,這等局面之下,四爺實在是看不到有甚異軍突起的良機,心下裡又怎能不為之煩躁不已的。

  “呵。”

  儘管四爺並未明言,可鄔思道卻是很清楚四爺究竟在想些甚子,不過麼,卻並不打算出言開解,僅僅只是輕笑了一聲,內裡的譏諷之意味雖不算太過濃烈,可也算是頗為清晰了的。

  “先生,皇阿瑪今兒個可是下了口諭,說是要行獵熱河,這好端端地,跑關外去作甚?”

  四爺顯然是聽出了鄔思道笑聲裡的譏諷之意味,老臉不禁為之一紅,可又不願就此辯白,這便趕忙轉開了話題。

  “四爺以為這是在作甚來著?”

  一聽四爺如此說法,鄔思道的眼中立馬便有一道精芒一閃而過,但並未多言,僅僅只是不動聲色地反問了一句道。

  “這……,唔,或許是因策妄阿拉布坦近來屢屢猖獗行事,須得有所震懾之故罷。”

  四爺原就不過是沒話找話說罷了,被鄔思道這麼一反問,當即便有些個語塞,猶豫了片刻之後,這才給出了個不甚肯定的答案來。

  “四爺能想到此點,亦可算是守成之人了。”

  四爺這話一出,鄔思道的嘴角邊立馬浮現出一絲譏諷的笑意,似褒實貶地刺了四爺一把。

  “嗯,莫非先生以為個中別有隱情不成?”

  四爺從來都不是好脾氣之人,接二連三地被鄔思道譏諷,心中自不免有些個不爽,只是四爺城府深,倒也沒帶到臉上來,這般眉頭一皺,有些個不信地發問道。

  “關外,好地方啊,無論發生何事,於社稷之影響都小到了極致,甚好,甚好。”

  四爺這麼一問,鄔思道嘴角邊的譏諷之意立馬便更濃了幾分,但並未揭破個中之蹊蹺,而是冷笑著說了句陰森森的話語。

  “嗯?先生之意是……”

  鄔思道的話都已是暗示到了這般地步,四爺自不會聽不出內裡的古怪,臉色瞬間變精彩了起來,只是一時間尚不敢肯定這麼個令人震撼無比的資訊,驚疑不定之下,也就只問出了半截子的試探之話語。

  “呵,這有何難猜的,而今朝局已穩,八旗也已定,自是該到了東宮易主的時候了,難不成陛下還真能容忍太子鋌而走險不成?”

  鄔思道陰冷地一笑,伸手捋了捋胸前的長須,無甚顧忌地便道破了關外一行的內涵之所在。

  “呼……,若如此,那……”

  四爺心中本就有所懷疑,此際一聽鄔思道說得如此明確,自是不疑有它,心中當即便是百味雜陳廢黜太子固然是四爺所願,可他自己能不能借此上位麼,卻實在是難說得很,不為別的,只因他眼下正處在最尷尬的局面之下,論人脈,遠不及八爺來得勢大,論聖眷乃至功業,也比不得三爺那般威風赫赫,就算比個人勇武,他也沒大阿哥那等戰功卓著,說起來不過就是一普通王爺而已,無論怎麼排,似乎都輪不到他四爺去入主東宮,這等情形之下,四爺實在是有些個高興不起來。

  “王爺可是怕了麼?”

  鄔思道乃當今有數之智者,哪怕四爺這問話有頭沒尾,可他還是一聽便知四爺到底想問些甚,但卻並未急著解說,而是饒有興致地打量了四爺好一陣之後,方才以調侃的口吻問了一句道。

  “本王行得正,自不怕影子歪,有甚可怕的。”

  四爺顯然有些個吃不消鄔思道的連番譏誚,臉色不免就此難看了起來,重重地喘了口粗氣,甕聲甕氣地應了一聲。

  “不怕便好,自古太子被廢,從來都是群雄逐鹿之時,若是為帝昏庸者,自是勢大者得其位,奈何今上乃聖明之君也,眼中豈能容得沙子,從此一條來說,八爺若是打算以勢逼宮,必遭聖上之迎頭痛擊,可惜啊,此一條,八爺就算是看得出來,他也無旁的路可走,概因三爺聖眷實是太隆了些,加之又有其子弘晴為輔,此非八爺可以力敵者,他要上位,便須得走強勢逼宮之路,此形勢所然也,如此一來,陛下必起疑懼之心,八爺不單上不得位,反倒要遭重挫,必敗無地也!”

  這一見四爺的忍耐已到了極限,鄔思道倒是沒再出言調侃,也沒賣甚關子,語調輕鬆地解釋了一番,輕描淡寫間,已是判了八爺的死刑。

  “嗯,此一條怕真就似先生所言,老八算計過多,卻誤了自家性命,當真是自作孽,天不容也,只是老三……”

  四爺細細地想了想,便已知鄔思道的判斷與事實當無甚差別,就算有,那也不過是細微而已,自也就此安心了些,可一想到赫赫威名的三爺,四爺的心卻又不淡定了起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3 07:48

第326章 彼此算計(三)

  “較之諸阿哥,三爺確是領先了一步,然,此並非其本人之功,而是其子弘晴之助力也,個中看似無差,實則卻別有機樞,若是利用得好,也未見得便不能扳而倒之。”

  說到了三爺,鄔思道的臉色也就此稍稍肅然了起來,再無先前那等指點江山之輕鬆,不過麼,卻也並未表現得太過擔心,但見其哂然一笑,已是道明瞭三爺領先一步的根由之所在。

  “哦?先生可是有了應對之策麼?”

  相較于八爺來說,四爺對三爺的警惕心自是更高了幾分,怕的便是難以撼動三爺之優勢,此際一聽鄔思道如此說法,精神立馬為之一振,緊趕著便出言追問了一句道。

  “嗯,某倒是有一策,然,能否真見奇效,卻尚難逆料也。”

  鄔思道點了點頭,但並未急著說出策略,而是謹慎地先給出了個不甚肯定的結論。

  “小王愚魯,還請先生指點迷津。”

  四爺怕的便是不能沒法子扳倒三爺,可為了自身之大業,哪怕希望再渺茫,四爺也斷然不會放棄一試,此際一聽鄔思道如此說法,興致頓時大起了,這便正容朝著鄔思道一拱手,言語懇切地求教道。

  “我朝以仁孝治國,今上更是每每提及於此,若欲敗三爺,就須得從此著手,方能得一線之勝機。”

  鄔思道伸手捋了捋胸前的長須,聲線陰沉地述說著。

  “嗯,該是這個理兒,只是計將安出焉?”

  四爺思索了片刻,也覺得這事兒還真就只能這麼辦了去,畢竟三爺眼下的功業實在是太過顯赫了些,四爺自忖便是全力以赴,也難有超越之可能,唯有於小處著手,方能陰三爺一把,有鑑於此,自是不會反對鄔思道的提議。

  “好叫王爺得知,某已著人將大阿哥魘壓太子一事泄于了三爺。”

  鄔思道眉頭一楊,不緊不慢地點了一句道。

  “啊,什麼?這……”

  大阿哥一事乃是四爺手下“血滴子”費盡了周折才打探來的消息,為的便是應景兒拋將出來,以取功業的,卻萬萬沒想到鄔思道會擅自將此事洩露給三爺,這可真就令四爺有些個吃不住勁了,驚詫萬分地便失了聲。

  “怎麼?王爺捨不得這等奇功麼?”

  一見四爺激動若此,鄔思道立馬便冷笑了起來,毫不留情地譏諷了四爺一句道。

  “小王,唔,小王不知先生此舉何意,還請明言則個。”

  四爺到底不是尋常之輩,儘管對鄔思道此舉實在是有些個惱火在心,然則在沒搞清鄔思道的用意所在之前,倒也沒急著發火,而是慎重其事地再次朝著鄔思道拱了拱手,不解地發問道。

  “嘿,今上者,聖明之君也,能容得諸子競功業,卻斷難容得彼此下死手,四爺若是真將大阿哥一事稟了上去,明面上或許能得功,實則已是徹底惡了聖上之心,必死無地也,此一條,四爺若是不能牢記在心,就遑論將來如何了。”

  鄔思道瞥了四爺一眼,不甚客氣地教訓了四爺一番。

  “原來如此,小王受教了,就不知老三得知此消息後,會否真獻於御前,若不如此,又當何如之?”

  四爺將鄔思道的話細細地咀嚼了一番,心下裡已是了然,自是不會再糾纏於功勞之得失,這便點了點頭,接著往下細問道。

  “五五之數罷,以三爺之心胸,斷難看出個中之蹊蹺,然,其府中亦不乏高人,能否看破此番設計卻是不好斷言了的。”

  鄔思道雖自信,卻並不自負,對於四爺的疑問,也沒敢打甚包票,僅僅只是給出了個謹慎的判斷。

  “啊,這……”

  四爺本來是抱有極大的希望的,可一聽鄔思道言及只有五成可能性,失落自是難免,一時間還真就不知說啥才是了。

  “王爺很失望麼?”

  這一見四爺失落如此,鄔思道嘴角邊的譏誚之色立馬便更濃了幾分,不鹹不淡地發問了一句道。

  “先生見笑了,小王只是,唔,只是……”

  被鄔思道這麼一調侃,四爺的老臉不由地便是一紅,有心想要辯解一番,可話到了口邊,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才好,支支吾吾了好一陣子,也沒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嘿,消息到了三爺處,不管他如何處置,那都是一燙手的山芋,應景兒拋將出來,三爺縱使渾身是嘴,也未見得便能說得個清楚。”

  鄔思道森冷地一笑,自信滿滿地給了四爺一顆定心丸。

  “哦,此話怎講?”

  四爺愁的是無法害到三爺,此際一聽鄔思道說得如此自信,興致頓時便大起了,顧不得去計較鄔思道的態度如何,緊趕著便出言追問了起來。

  “四爺莫急,且聽鄔某細細道來,三爺得此消息,無外乎三個選擇罷了,其一麼,便是自行上本章,彈劾大阿哥,然,斷不會在太子被廢前動手,真要動,也該是在太子被廢之後,以之來扳倒大阿哥,如此一來,必惡了聖上之心,所謂傷人傷己便是如此,此一條,于王爺來說,確是最佳之結果,只是成功之把握不大;至於其二麼,便是置之不理,看似穩妥了,實則已是埋下了禍根;其三麼,三爺或許會設計將此事洩露于八爺一方,以此來構陷八爺,如此行事,看似高明無比,其實麼,已是落了下乘,某自有計應對之!”

  鄔思道沒急著說出謀算好的計畫,而是先行分析了一下三爺的可能之反應。

  “先生所言甚是,只是這謀算又當是何如哉?”

  聽完了鄔思道的分析,四爺心中大定之餘,好奇心自是更盛了幾分,也沒去細想,迫不及待地便追問起謀算之策來。

  “此事說來也並不複雜,當……,若如此,或可令三爺自顧不暇矣!”

  鄔思道這回沒再多買關子,自信地一笑,細細地將所思之謀算一一道了出來。

  “先生高明,小王知道該如何做了。”

  鄔思道的謀算之策一出,四爺的臉色瞬間便漲得個通紅,霍然而起,一擊掌,已是興奮無比地嚷了一嗓子,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老爺子似乎對行獵熱河極為的熱衷,昨兒個方才下了口諭,今日一早便已是正式下了明詔,公告天下,將定於二月初一離京前往熱河,詔令三爺總攬相關籌備事宜,並詔令蒙古諸部是時雲集甫田獵場,以獵會盟。

  此詔一下,滿朝文武熱議連連,沒旁的,能得伴駕出巡乃是天大的榮幸,五品官以上是無須發愁的,總歸能有個隨駕的份兒,可那些個不上不下的官兒們就說不準了,為能擠進此行之佇列中,為之奔走求告者不在少數,不說三爺那頭熱鬧得緊,便是貓在工部裡的弘晴也沒少被那些個熱衷得過頭的官吏們騷擾得夠嗆,偏生還真不好跟這幫中低級官員們發脾氣的,沒奈何,弘晴也就只好惹不得,躲了去,早早便打道回了府,這才剛在府門處落了轎,就見陳思澤已在照壁前恭候著了。

  府門外人多眼雜,弘晴並未與陳思澤打招呼,只是交待李敏行將其帶入“翠山居”的書房,而他自己則是緩步行進了府門之中,一路向自家小院行了去。

  “屬下參見小王爺。”

  弘晴進了書房沒多會,陳思澤便由李敏行陪著也到了,這一見弘晴正高坐上首,自是不敢有絲毫的怠慢,緊趕著疾步搶到了近前,恭恭敬敬地大禮參拜不迭。

  “子松(陳思澤的字)不必多禮,且平身好了。”

  弘晴自是清楚陳思澤在此際趕了來,必定是有要務要稟,但並未急著追問,而是甚為和煦地虛虛一抬手,客氣地叫了起。

  “謝小王爺隆恩,屬下已照您之吩咐,動用了十四爺府上的那幾枚棋子,事已告成。”

  陳思澤恭謹地謝了一聲之後,也沒多耽擱,直截了當地便將消息稟報了出來。

  “嗯,那便好,子松辦事,本貝勒是信得過的。”

  這一聽陳思澤如此說法,弘晴心中牽掛著的心思已是消解了大半,但並未多言,僅僅只是簡單地嘉許了陳思澤一句道。

  “能為小王爺效勞,實屬下之榮幸也。”

  面對著弘晴的嘉許,陳思澤自不敢怠慢了去,趕忙躬身遜謝不已。

  “嗯,還有一事也須得子松好生謀劃一番的,這麼說罷,父王手下有一江湖好手,姓何,雙字明達,本貝勒懷疑此人背景不簡單,爾且從週邊查驗一下此人之底細,切記小心,非萬不得已,不可驚動此人,爾這就去辦罷。”

  大變在即,弘晴還有著不少處地兒尚未看透,此際自是無心與陳思澤多扯閒話,也就只是簡單地將任務交待了下去。

  “喳!”

  弘晴既是有了明確指令,陳思澤自不敢大意了去,緊趕著應了一聲,便即匆匆退出了書房,自去安排相關事宜不提。

  “敏行,爾且吩咐下去,讓下頭人等多留意何明達其人,一旦發現此人有不軌之跡象,可當即拿下,不必請示。”

  儘管先前才剛交待過陳思澤去調查何明達的底細,可弘晴卻還是有些個放心不下,待得陳思澤去後,弘晴沉吟著又給李敏行下了道密令。

  “喳!”

  李敏行並不瞭解內情,不過麼,對於弘晴的命令,向來是不打絲毫的折扣,應答起來,自也就乾脆俐落得很。

  “嗯,那便好,爾這就去安排好了。”

  弘晴沒再多囉唕,交待了幾句之後,便將李敏行也打發了開去,他自己卻是眉頭微皺地在書房裡陳思了起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3 07:48

第327章 彼此算計(四)

  “這老十四是怎麼搞的,都這會了,人還沒見個影子!”

  月上三竿,天其實並不算晚,可架不住老十性子躁,這才在西花廳裡等了不到半個時辰,便已是老大的不耐,沒好氣地便罵了一嗓子。

  “嘿,好你個十哥,小弟一不在,就盡編排小弟的不是,得,這回可是被小弟逮了個正著了,待會不拿酒灌倒十哥,這事兒就不算完。”

  老十這話音才剛落,廳外就響起了老十四爽朗的笑駡之聲,旋即便見一身白袍的老十四已是施施然地從屏風處轉了出來。

  “呵,今兒個還真就邪門了,正說曹操呢,曹操可哥裡就到了,得,老十四,你小子也甭抱怨了,讓哥幾個這麼等著你,總歸是你的不是罷?當得自罰三碗!”

  老十素來皮厚,哪怕被人抓了個現場,嘴卻還是硬的,不單不服軟,反倒是嘻嘻哈哈地倒打了一耙。

  “得,小弟也不跟你辯,嘿,小弟今兒個來得是遲了些,可遲得有理,不瞞諸位哥哥,小弟今兒個還真就得了一天大的消息,說將出來,一準讓諸位哥哥吃上一驚的。”

  老十四素來與老十笑駡慣了的,自不會真跟老十計較到底,打了個哈哈,也就將此事揭了過去,緩步行到了幾子旁,一撩衣袍的下擺,就此端坐了下來,而後伸手摸了摸下巴,很是得意地宣佈了一句道。

  “好你個老十四,有甚屁話就趕緊說,賣甚關子,沒地討打不是?”

  這一見老十四又得意地賣起了關子,老十當即便不樂意了,伸手敲了下老十四的腦袋,沒好氣地埋汰道。

  “別打,小弟說還不成麼,嘿,好叫諸位哥哥得知,小弟今兒個偵知了老大那廝一樁隱秘,嘿,若不是為了查證個虛實,也不致於來得如此之遲。”

  老十四顯然很得意自己所打探到的消息,口中喊著別打,可關子卻還是照賣不誤。

  “嗯,老大那渾人又整出了甚么蛾子?老十四且說來聽聽。”

  這一聽事關大阿哥,原本僅僅只是看熱鬧的老九顯然來了興致,這便從旁發問了一句道,至於八爺麼,雖不曾開口,可望向老十四的眼神裡也充滿了探詢之色,唯獨陸純彥卻是不為所動,依舊默然無語地端坐在一旁。

  “這事兒是這樣的,小弟府上有個江湖上打混手下,人脈素廣,三教九流的,都識得不少,今兒個一早就跑來找小弟,說是偶然從一江湖術士口中得知了老大的一樁秘聞,據說老大那廝在自家後院裡紮紙人,埋命格,魘壓的不是旁人,正是太子,小弟一聞及此,自不敢大意了去,這就緊著加派人手,悄悄地查探了一下,嘿,還真就有這麼回事兒!”

  說起今兒個所得之消息,老十四當真是得意得很,搖頭晃腦地扯了一大通,聲情並茂不已。

  “哈,老大那廝虛頭巴腦地整蠱這麼些狗屁玩意兒,還真以為太子倒了就能輪到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個兒,就他那熊樣,還想著要進東宮,當真蠢貨一個!”

  一聽老十四這話,老十不由地便樂了,大嘴一咧,厥詞便就此噴薄而出了。

  “此事當真?”

  老九到底是個謹慎人,並未附和老十的胡謅之言,而是眼露奇光地看著老十四,神情慎重地追問了一句道。

  “確實如此,若非為了證實此事,小弟今兒個也不會到得如此之晚,嘿,不瞞九哥,小弟已派人盯住了那為老大魘壓的術士,真要動手,一拿一個准!”

  老十四一擊掌,自信滿滿地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八哥,若老十四所言無虛,此事倒是有可操持處,若能善加利用,一場大功唾手可得矣!”

  眼瞅著老十四說得如此之自信,老九自也就不疑有它,眼珠子一轉,已是朝著神情變幻不定的八爺一拱手,語帶激動之意地建議道。

  “嗯,先生如何看此事?”

  既是有了確鑿證據,八爺自不會不心動,只不過心動歸心動,八爺並未急著表態,而是謹慎地將問題拋給了沉默不語的陸純彥。

  “春暖鴨先知,大阿哥這是笨鳥先飛了。”

  陸純彥並未就諸位阿哥所言加以評述,而是意味深長地點了一句道。

  “嗯?先生之意是……”

  一聽陸純彥這話頗為蹊蹺,八爺的眼神不由地便是一凝,狐疑地問出了半截子的話來。

  “此無他,太子已是危在旦夕,出關容易入關難!”

  陸純彥搖了搖頭,感慨地給出了答案。

  “啊……”

  “嘶……”

  “這……”

  ……

  陸純彥此言一出,諸位阿哥全都為之倒吸了口涼氣,盡皆呆若木雞般地傻在了當場。

  “先生,此要事也,須開不得玩笑!”

  一派死寂中,九爺最先回過了神來,滿臉訝異之色地望向了正襟危坐著的陸純彥,慎重無比地提醒了一句道。

  “陸某向不虛言,此事不止大阿哥有所察,想來三、四兩位爺也已是猜到了根底,個中緣由說來也無甚蹊蹺處,而今朝局已是四平八穩,再無甚太大之隱憂,國庫充盈,四海晏平,加之八旗之人心又已被八旗商號所籠絡,陛下已是無憂也,此時換太子,無疑是最佳之時機,且,遠赴關外,縱使有變,也不致于天下危殆,至於大會蒙古諸王,不過託辭耳,實不足道哉。”

  陸純彥並未因九爺這唐突的話語而動氣,伸手捋了捋胸前的長須,語調平緩地將個中之蹊蹺一一道了出來。

  “既如此,當何如之,還請先生為小王指點迷津。”

  這一聽陸純彥如此說法,八爺臉上的震驚之色漸消,倒是激動之色卻是漸起了,一張俊臉泛紅不已,顯見對東宮之位已是起了必奪之心,但並未直接明言,而是恭謹地朝著陸純彥一拱手,言語懇切地求教道。

  “王爺不必如此,能為王爺效力,本就是陸某應盡之義務也,自當好生謀劃了去,唔,某有一策,或許能一舉數得,只是個中風險不小,一旦不成,恐誤王爺大計矣,然,若不趁此機會一搏,卻恐時不再來也,此兩難之選擇,非陸某可以做主的,總歸須得王爺專斷才是。”

  陸純彥正容還了個禮,但並未直接說出應對之策,而是先將風險說在了前頭,顯見陸純彥自己對大事能成與否,也不敢言有個十足的把握。

  “時也,勢也,若是讓老三進了東宮,再有其子弘晴為援,小王恐再難著力矣,既如此,也唯有放手一搏了,還請先生教我。”

  陸純彥將形勢分析得如此之嚴峻,八爺自不敢輕易表態,默默地沉思了良久,心潮為之起伏不已,到了末了,還是認定自個兒在老爺子心目中之地位怕是遠不及三爺來得強,自忖順其自然的話,斷無可能入主東宮,一念及此,也就不再多猶豫了,這便牙關一咬,下定了最後的決心。

  “嗯,既然王爺已有所決斷,那陸某便放肆了。”

  儘管八爺已是表了態,然則陸純彥卻並未急著獻策,而是環視了一下其餘阿哥,待得見眾人皆無異議之後,這才點了點頭,語調深沉地開了口道:“太子被廢雖已基本成為定局,然,逐鹿者卻眾,王爺雖位處諸多阿哥之上,卻也有敵,細算開去,大阿哥、三爺、四爺這三位便是王爺最大之對手,除此外,餘者皆不足懼也,此即陸某設謀之根本所在,對此,諸位阿哥可有甚疑慮否?”

  “不錯,當是此理,還請先生為小王設上一謀。”

  陸純彥此言本就是朝中之公議,卻也無甚可質疑處,諸位阿哥自是盡皆點頭附議,至於八爺麼,則是再次拱手為禮地求教了一句道。

  “自古立太子,不是立嫡便是立長,立賢雖有之,卻罕矣,王爺欲占優,還須得從後一條著手,方才有所勝算,然,在此之前,卻須得從根子上將大阿哥、三爺、四爺一併擠出圈外,方能確保立賢一說能成立,個中大阿哥就無須多費思量了,有了十四爺所獻的魘壓一事,其已是死罪難逃,只是何時發動卻須得有所講究,竊以為終歸須得到太子被廢之後,再尋機而為,至於三爺與四爺麼,某倒有一箭雙雕之策在此,當……,若如此,或可奏奇效也,只是茲事體大,個中風險頗多,稍有閃失,恐後患無窮也,可行與否,還請王爺自擇之。”

  陸純彥沒再多猶豫,細細地將所謀劃之策講述了出來,只是到了末了,還是再次慎重地提醒了八爺一番。

  “好,小王之意已決,就依先生所言!”

  事關重大,八爺自不敢大意了去,默默地沉思了良久之後,這才一咬牙,語調絕然地下了決斷。

  “哈哈哈,好,八哥放心,小弟等定當竭力而為,以助八哥直上青雲!”

  八爺的話音一落,早就憋得難受至極的十爺頓時放聲大笑了起來,興沖沖地率先表了態。

  “八爺,此事若成,我等無憂也!”

  九爺同樣也對陸純彥所獻之策極為的贊同,這便緊跟著也表明了態度。

  “幹了!”

  老十四心中雖是別有想法,但並未表現出來,同樣是爽利無比地贊同了一句道,至於他心裡到底在想些甚子,那就只有上天才曉得了的。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3 07:48

第328章 孝在小處

  康熙四十七年二月初一,辰時正牌,但聽天安門左右角樓上鼓樂大作而響,一隊隊盛裝騎士策馬從天安門中迤邐而出,黃傘旌旗遮天蔽日,最前頭五十四頂華蓋,又接明黃九龍曲柄蓋,再來兩頂翠華紫蓋,旋即又是二十四頂制冰九龍蓋,啥壽字扇、黃龍雙扇擠擠挨挨,大隊人馬浩浩蕩蕩行出了皇城,簇擁著一架九龍禦輦順著東大街便往東直門而去,沿途百姓跪迎,家家戶戶龍涎時花,香案處處,滿京師爆竹聲聲響,山呼萬歲中,帝駕緩緩行出了東直門,沿官道向熱河方向迤邐前行,漸行漸遠了去。

  北方寒,二月的天不過方才是化凍時節,偶爾還下著小雨,一過了長城,路可就不好走了,縱使所行之燕山古道時常修繕,可架不住天寒雨水多,數日的跋涉下來,哪怕隨行之善撲營軍士們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精銳之師,個頂個的壯碩,可感了風寒的也不在少數,更令人揪心的是隨行伴駕的老十八胤衸也病倒了,連日咳喘不止,帝為之憂愁不已,特下旨於官道旁安營紮寨,休整一日。

  安營紮寨並不是件輕鬆的活計,要忙的事情自是很多,可有著隨行的王府侍衛在,這一切倒也無須弘晴去操心,也就不過一炷香的時間而已,十數頂帳篷已是立了起來,直到此時,弘晴方才從馬車廂裡行了下來,緩步行進了大帳之中,但並未就此休息,而是心思重重地在大帳裡來回踱著步。

  “參見王爺!”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大帳外突然響起了侍衛們的見禮之聲,正低頭沉思著的弘晴立馬便醒過了神來,側頭一看,入眼便見滿臉倦容的三爺已是掀簾子行進了大帳。

  “孩兒叩見父王。”

  這一見渾身濕漉漉的三爺已到,弘晴自不敢怠慢了去,趕忙疾走數步,搶到了近前,規規矩矩地大禮參拜不迭。

  “免了。”

  身為總攬行軍事宜的負責人,三爺既要伴駕隨行,還得時刻調度諸軍,縱使是自幼打熬出來的好身子骨,到了此時,也已是有些吃不消了,再被雨水一淋,人自不免乏得緊,實是又困又累,自無心再去講究甚虛禮,面對著弘晴的大禮請安,也就只是隨意地揮了下手,聲線沙啞地叫了起,而三爺的腳步並未稍停,徑直便要向後帳行了去。

  “父王。”

  弘晴沒去自己的帳篷裡休息,而是等在了此處,自非無因,此際一見三爺要轉進後賬,自不免有些急了,趕忙張口喚了一聲道。

  “嗯?晴兒有甚要緊事麼?”

  這一聽弘晴呼喚,三爺立馬便頓住了腳,眉頭微皺地看了弘晴一眼,略帶一絲不悅地發問了一句道。

  “父王,孩兒聽聞十八叔病重,心甚憂之,想請父王一併去探訪一番。”

  儘管明知三爺頗有不耐之意,可弘晴還是不改初衷,恭謹地行了個禮,提出了要求。

  “嗯……”

  三爺此際累得夠嗆,實在是不想動彈,若是旁人如此建議,三爺早就大發作了起來,問題是提要求的人是弘晴,三爺自是不好給弘晴臉色看,可本心裡確實是不想去,沉吟了片刻,也沒個表示。

  “父王明鑒,孩兒聽聞皇瑪法對十八叔之病情甚是憂心,此番之所以早早紮營,便是為此,而今營壘既已紮好,皇瑪法恐須臾便會去十八叔處,能以小處見仁孝,何樂而不為哉?”

  弘晴並未因三爺的不耐而膽怯,頗為固執地進諫了一番,言語間直截了當地點明瞭此去的必要性之所在。

  “嗯,那好,爾便隨阿瑪一併去看看好了。”

  三爺皺著眉頭想了想,儘管還是不甚情願,可也沒否決弘晴的提議,長出了口氣之後,勉強同意了弘晴的建議,父子倆一前一後地行出了大帳,冒著小雨,一路向老十八所在的營壘行了去……

  “下官叩見王爺,叩見晴貝勒。”

  “奴婢叩見王爺,叩見晴貝勒。”

  ……

  老十八年幼,如今還尚住在阿哥所裡,服侍的下人自是不多,也就只有一名隨行的小太監以及一名宮女在帳中侍候著,除此之外,便只有前來就診的太醫萬和泉在,這一見三爺父子行進了帳來,眾人自不敢怠慢了去,忙不迭地各自大禮參拜不迭。

  “都免了罷,萬太醫,十八弟的身子骨可安妥否?”

  三爺儘管又疲又乏,可此際依舊表現得分外的和煦,也不待眾人禮數行畢,便已是叫了起。

  “回王爺的話,十八阿哥應是得了肺炎,而今高燒不退,下官雖已是開了幾副藥方,可營中卻少了幾味主藥,這病情怕是有變啊。”

  三爺眼下總攬著行軍要務,他有問,萬和泉自是不敢不答,但見其搖了搖頭,苦著臉地解釋了一番。

  “嗯?少了藥?萬太醫且趕緊將藥方拿來,小王這就派人加急去承德行宮取,斷不可誤了十八弟的病情。”

  三爺此來乃是來表現仁孝之道的,這一聽萬太醫如此說法,當即便急了,也顧不得細問,緊趕著便出言催促了一句道。

  “喳,下官這就……”

  在三爺來之前,萬和泉原本就打算讓善撲營軍士趕去承德行宮取藥的,而今能得三爺這尊大神親自處置,顯然更穩上一些,萬和泉自無不應之理,這便緊趕著應了一聲,便待去取藥方。

  “皇上駕到!”

  沒等萬和泉將話說完呢,就聽帳外響起了一陣尖細的喝道之聲,不多會,老爺子已是掀簾子行了進來,後頭還跟著張廷玉等一干人,而四爺、八爺赫然也在其中,這兩位一見到三爺早已候在帳中,臉色瞬間便都有些個不好相看了起來,飛快地對視了一眼之後,又各自閃躲了開去,顯見對三爺的表現極其的忌憚。

  “兒臣(孫兒)叩見皇阿瑪(皇瑪法)。”

  這一見老爺子行進了帳中,弘晴父子自不敢輕忽了去,趕忙各自搶到近前,恭謹萬分地行禮問了安。

  “都平身罷。”

  老爺子心掛十八阿哥的病情,臉色自是不甚好看,然則一見到三爺渾身上下濕漉漉地跪在地上,眼中立馬閃過了一絲的柔和之色,嘉許地點了點頭,聲線和煦地叫了起。

  “謝皇阿瑪(皇瑪法)隆恩。”

  老爺子既是叫了起,三爺父子自是的趕緊謝了恩,而後各自起身退向了一旁。

  “萬愛卿,小十八的病如何了?”

  老爺子到底憂心十八阿哥的病情,儘管對三爺父子早早前來探病之舉頗為的嘉許,可也沒多言,徑直走到了萬和泉的身前,愁容滿面地發問道。

  “回皇上的話,十八阿哥應是得了肺炎,微臣已開好了藥方,只是營中少了幾味主藥,誠親王先前已是應允著人趕去承德行宮取藥,趕巧皇上就到了。”

  先前老爺子對三爺的和煦之態度,萬和泉可是都看在了眼中,也有心幫襯著三爺一把,這便緊趕著將先前與三爺溝通的事兒稟報了出來。

  “嗯,老三,取了朕的印信,趕緊著人去取藥,越快越好。”

  老爺子對三爺這些日子以來的勤勉可都是看在眼中的,心下裡本就很是嘉許,之所以沒派人去通知三爺,就是想讓三爺好生休息一番的,可卻沒想到三爺甚至連濕漉漉的官袍都沒顧得上換,人便趕來了十八阿哥處,心裡頭對三爺的評價自是更高上了幾分,但並未多言表彰,也就僅僅只是簡單地吩咐了一句道。

  “是,兒臣遵旨。”

  老爺子雖不曾出言表彰,可望將過來的眼神裡卻顯然滿是嘉許之色,這可就令三爺心中有若大夏天喝了涼水般爽利,不過麼,卻也不敢有甚自得的表現,也就只是緊趕著應了一聲,拿了老爺子遞過來的印信,急匆匆地便奔出了帳外,自去安排相關事宜不提。

  “太子何在?”

  三爺去後不多久,五爺、七爺等一眾阿哥們也都先後趕了來,就連也得了風寒的老十五都沒落下,獨獨不見太子之影蹤,老爺子探視完了老十八的病情之後,回首環視了一下帳中諸般人等,眼神瞬間便是一凜,極之不悅地喝問了一句道。

  “回陛下的話,老奴先前已是去請了,只是……”

  這一見老爺子氣色不對,一眾阿哥們心情雖是迥異,可表面上卻都是一派惶恐之色,並無人肯在此時站出來為太子緩頰,唯有奏事處總管秦無庸職責所在,卻是不得不硬著頭皮站將出來,吞吞吐吐地應了半截子的話。

  “嗯?只是個甚?說!”

  這一見秦無庸那等畏縮樣子,老爺子原本就難看的臉色頓時便更陰沉了幾分,不耐地一揮手,寒著聲便呵斥了起來。

  “啊,陛下息怒,太子殿下說他身子骨也不舒服,就不來探訪十八阿哥了,奴婢,奴婢……”

  老爺子這麼一發作,秦無庸可就站不住了,慌亂地跪倒在地,一邊磕著頭,一邊語帶顫音地將與太子交涉的回音道了出來。

  “哼!”

  一聽是這麼個答案,老爺子的眼神已是寒到了極致,可到了底兒還是沒多言,僅僅只是重重地冷哼了一聲,一拂袖,就此徑直行出了大帳……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3 07:48

第329章 蓄勢待發(一)

  三爺的辦事能力著實不差,天尚未擦黑,藥方所缺的幾味藥便已送到了十八阿哥的帳中,然則也不知道是因著藥方不對症的緣故,還是十八阿哥本就體虛之緣由,連著三副藥下去,也沒見十八阿哥的病情稍有好轉,燒始終沒見退,不僅如此,入了夜之後,十八阿哥已是胡話連連,小身子滾燙得有若火燒一般,老爺子憂心不已之下,幾乎徹夜未眠,大軍不得不在官道旁又多停留了兩日,更從京師急召了太醫院醫正賀炎章等諸般醫道好手前來營中就診,卻始終未能將十八阿哥的病情穩住,又因著蒙古諸部早在半個多月前便已齊聚甫田獵場,老爺子無法再等,不得不率大軍啟行,只留賀炎章等人在原營地裡照料病重的十八阿哥。

  康熙四十七年二月十一日,帝駕進抵承德,入住避暑山莊此避暑山莊始建於康熙二十二年,歷經二十一載之建設,到康熙四十三年方才算是最終告成,氣勢恢宏,以金山、黑山為山莊之屏障,內設行宮十二處,又因著早有明詔,將此處山莊定為外藩常朝之所在,故此,漠南漠北諸蒙古王公乃至青藏紅黃喇嘛教以及朝鮮等外藩屬國皆在山莊週邊修建館驛處處,以為朝覲之用,更有無數眼光奇准的商賈們在承德搶建商鋪,生生將此原本是荒煙野草的熱河之濱建設成了繁華之小都市,值此帝駕進抵之時,處處張燈結綵,戶戶案酒香花迎奉,爆竹聲聲震雲霄,當真好不熱鬧。

  迎駕熱鬧自然是好事,老爺子倒是龍顏大悅了,可卻是苦了總攬一切行軍駐防事宜的三爺,一刻都不得消停,既要安排好老爺子入宿的煙波致爽齋的駐防,又得負責太子那一頭的宿衛,更的與前來朝覲的諸多蒙古王公們好生周旋,還得安置一眾隨扈的王公大臣們之住宿,饒是三爺自幼打熬出來的好身子骨,這麼一通子忙活下來,已是累得個人仰馬翻不已,可卻架不住老爺子興致高,這才剛安置下來呢,就傳了旨意,說是今夜要大宴蒙古諸王,明日一早便要行獵會盟,倒楣的三爺又不得不忙前忙後地著人趕制宴席,以為迎賓之用,在席上,又奉旨替老爺子到各桌敬酒,折騰到了亥時三刻,方才得以脫身回了入住的萬春園。

  “屬下叩見王爺,叩見晴貝勒。”

  三爺儘管又疲乏得很,可卻兀自不敢去休息,一回了萬春園,緊著便到了書房,方才一轉過屏風,早已在書房裡等候多時的李敏銓已是起身搶到了近前,恭謹萬分地大禮參拜不迭,至於陳老夫子麼,卻是依舊穩穩地端坐著,僅僅只是點了下頭,便算是打過了招呼。

  “子誠不必如此,此處還住得慣否?”

  三爺身體是累,可精神卻是尚好,這一見到了早幾日前便已著人護送至萬春園的陳、李兩大謀士,心情自是更好了幾分,寒暄起來,語調自也就和煦無比。

  “屬下在此吃好睡好,倒是王爺此番卻是吃大罪了,然,陛下定是盡皆看在眼中,于王爺之將來,實有大利也。”

  這一見三爺雖是累瘦了些,眼窩也因之深邃了不少,李敏銓雖不曾親眼目睹,也能猜知三爺這段時日裡必是兢業無比,自是有心奉承上一番,這便笑著狠拍了三爺一記馬屁。

  “哦?哈哈哈……,那就托子誠吉言了,來,坐,都坐下說。”

  李敏銓這話相當之討喜,三爺自是聽得進耳,哈哈大笑著擺了擺手,吩咐了一句,而後緩步走到了上首的大位後頭,一撩衣袍的下擺,就此落了座。

  “謝王爺賜座。”

  李敏銓是個伶俐人,自是知曉適可而止的道理,這一見三爺已是擺出了要議正事的架勢,自不會再多囉唕,恭謹地謝了一聲之後,便即坐到了陳老夫子的正對面。

  “晴兒,你且將這幾日的事兒擇要說說好了。”

  三爺樂呵歸樂呵,在這等大事將臨之際,卻是不敢有絲毫的輕忽的,這都連著半月余不曾與陳、李兩大謀士議事了,心下裡的底氣自不免有些不足,這可是急著想聽聽兩大謀士的建議,只是三爺有著自知之明,他實是不敢斷言這半月餘來所發生的諸般事情到底何者為要,倘若真一樁樁說了去,不單費時費力,還顯得他三爺有些個拎不清,這便索性將此事丟給了弘晴去處置。

  “是,孩兒遵命。”

  三爺有令,弘晴自不敢怠慢了去,忙起了身,恭謹地行了個禮,飛快地組織了下言語,將這段時日所發生的要事介紹了一番,重點則是落在了十八阿哥病倒之際諸位阿哥的反應上,毫無疑問,在弘晴看來,這才是問題的核心之所在。

  “太子無情無義至此,陛下就算再有仁慈之心,怕也斷難容之了,廢黜之舉當就在這幾日矣!”

  這一聽十八阿哥病重之際,太子居然不聞不問,李敏銓實在是有些個哭笑不得,這便搖了搖頭,感慨萬千地下了個結論。

  “先生所言甚是,太子殿下其實也並未真就無情義,只不過是感知大難恐將臨,欲以此來試探陛下之心意罷,這等算計實是過愚了些,其之被廢也就屬必然之事了的。”

  李敏銓的感慨顯然沒說到點子上,儘管結論是正確的,可在揣度太子心思上,卻是錯得太離譜了些,弘晴實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只得從旁糾正了一句道。

  “確然如此,所謂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死無地也,王爺須得早做準備了。”

  被弘晴當場指出了話語裡的錯處,李敏銓的老臉不由地便是微微一紅,可又哪敢跟弘晴較勁,忙不迭地便附和了一把,以掩飾自身先前的差錯之所在。

  “嗯,夫子可有甚見教否?”

  這半月餘來,三爺雖始終在忙碌個不停,可卻沒少思忖著廢太子之事宜,心中早已是有了判斷,對於李敏銓以及弘晴的結論,自是不以為奇,並未出言點評,而是朝著陳老夫子一拱手,客氣無比地出言求教道。

  “王爺只管穩守本心便好,倘若太子真的被廢,王爺當拼死保其性命,以全兄弟之情分,至於他人如何分說,大可不必理會。”

  陳老夫子並未多言分析,僅僅只是簡單地給出了個建議。

  “這……”

  三爺早年與太子關係甚佳,可自打弘晴橫空出世以來,雙方的關係已是日趨冷淡,到了如今,已是絕無往來,論關係,已差不多是死敵了,又哪談得上甚兄弟之情分,再說了,三爺一門心思想進東宮,巴不得太子就此被處死,也好來個一了百了,此際一聽陳老夫子如此建議,當即便有些個傻了眼,遲疑了半晌,也愣是沒敢應承下來。

  得,老爹啊老爹,您老也未免太心急了些,就不怕豆腐過熱燙著了嘴?

  弘晴對三爺可謂是太瞭解了些,哪怕三爺並未說將出口,可弘晴卻是一眼便看穿了其內心深處的想法,心下裡當真有些個哭笑不得,偏生身為人子,此際還真就不好指出三爺的不是,沒奈何,只好飛快地朝著李敏銓使了個眼色。

  “王爺明鑒,屬下以為夫子所言甚是,唯當如此,方可顯王爺之仁孝,至於結果會是如何,卻是不必掛懷,以陛下之睿智,當會有所定奪的。”

  這一接到了弘晴的暗號,李敏銓自不敢輕忽了去,趕忙從旁解釋了一番。

  “也好,那就這麼定了,小王自當勉力一試。”

  這一見李敏銓也是這般說法,三爺自不好再多說些旁的,沉吟了片刻之後,也就順水推舟地同意了兩大謀士的提議,至於他自個兒心裡頭到底作何想法,那可就真不好說了的……

  “太子被廢就在眼前,左右不過就這兩日間事!”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且不說三爺作何感想,卻說博春園的書房中,四爺也正與戴鐸、文覺和尚等人議著事,一眾人等就眼下的形勢各抒己見,議得個火熱無比,正自熱鬧間,卻聽原本沉默地端坐在一旁的鄔思道陰測測地給出了個結論,頓時便令正爭執個不休的眾人盡皆陷入了石化狀態,偌大的書房裡瞬間便就此詭異地安靜了下來。

  “王露兄何出此判斷?而今蒙古諸王還在,會盟一事也尚未有個頭緒,陛下該不致如此急迫行事罷?”

  戴鐸也屬於智者一流的人物,儘管不算最頂尖的那一列,可也算是難得的人物,對於眼下的局勢,自是也有著自己的判斷,在他看來,太子固然是註定會被廢黜,可也該是等到會盟結束之後的事兒,此際一聽鄔思道如此說法,驚詫之餘,忍不住便出言質疑了起來。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老衲也以為當不致如此罷?”

  對於鄔思道的判斷,不止是戴鐸有所懷疑,文覺大師同樣也有著不小的疑惑,至於四爺麼,雖說沒發問,可望向鄔思道的眼神裡也同樣滿是疑惑與不解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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