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九龍奪嫡 作者:鳳鳴岐山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11-11 10:55:5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61 161609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3 07:51

第340章 接連廢黜(二)

  “喲,三哥來了。”

  “嘿,三哥好悠閒啊,小弟們都跪得腿腳發麻了,您倒是逍遙得很麼。”

  “哈,三哥,趕緊給小弟們說說,今兒個到底發生了啥大事,怎地讓我等都在此跪個沒完?”

  ……

  三爺方才剛在西跨院的廳堂口一露面,一眾默默跪在地上的阿哥們可就全都來了精神,七嘴八舌地亂嚷嚷了起來,既有五爺、七爺等與三爺素來親近者的熱情招呼,也有九爺、十爺等一向與三爺不對付者的冷嘲熱諷,廳堂裡頓時就此亂成了一團。

  “諸位弟弟莫急,都靜靜,且聽為兄一言。”

  太子被廢已成定局,三爺自忖大位當不致旁落,心中自是喜不自勝,好在養氣功夫了得,倒也不致於喜形於色,不過麼,其微微潮紅的面色卻還是不免微透出了其內心的喜意,此際見得眾人盡皆跪在自個兒的面前,三爺更是有些個意氣風發的昂然,壓手叫停的手勢也就不免帶上了幾分上位者的威嚴。

  “喲,三哥今兒個可是喝了蜜罷,骨頭怕是都輕了幾兩嘍,哈,也就苦了咱弟兄們,大半夜熬到現在,氣都快沒了去了。”

  十爺在三爺手下吃的虧最多,恨意自也就最深,此際一見三爺端出了上位者的架勢,哪還忍耐得住,張口便好生譏諷了三爺一句道。

  “十弟休要胡言,三哥這是要羽化升仙之表徵也,非等閒可比啊。”

  老九同樣看不慣三爺的態度,這便假意地呵斥了老十一句,似褒實貶地損了三爺一把。

  “哦,哈哈哈……”

  老十四倒是沒跟著說啥損語,可放肆的大笑本身就表明了對三爺極之不滿的態度。

  “皇阿瑪口諭!”

  被這麼三個活寶夾槍帶棒地譏諷了一番,三爺心底裡當真是怒極,好在理智未失,倒也沒當場發飆,僅僅只是板起了臉,不輕不重地吭了一聲。

  “……”

  十爺等人敢於當眾譏諷三爺,卻斷然不敢對老爺子的口諭有甚不敬之處,這一聽三爺將老爺子抬了出來,自不敢再多放肆,儘管不甚情願,也只能是老老實實地全都跪伏於地,靜靜地等待著三爺的宣旨。

  “陛下有旨,宣,所有阿哥盡皆到主殿覲見,欽此!”

  眼瞅著眾人已是就此安靜了下來,三爺心中當真解氣得很,陰測測地掃了十爺等人一眼,而後方才不緊不慢地將老爺子的旨意宣了出來。

  “兒臣等領旨謝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麼道旨意一出,一眾阿哥們心裡頭可就都活泛了起來,只是該行的禮數卻還是少不得要盡上一番的。

  “諸位弟弟且都請了,皇阿瑪還等著呢。”

  三爺實在是不願再被眾阿哥們胡攪蠻纏上一通,待得眾人謝恩一畢,也不多言,一擺手,便道了請。

  “三哥,請。”

  “三哥,您先請!”

  ……

  一眾人等此際都等著到主殿裡去見個分曉,倒是無人再針對三爺,彼此謙讓了一陣,也就全都施施然地向主殿行了去,唯有三爺倒是不急,特意落後了一步,悄無聲息地朝著弘晴比了個暗號。

  呼,還好,劇本總算沒太走樣!

  三爺那個暗號極為的隱蔽,也極其簡單,旁人就算看到了,也斷難明瞭其中的意思所在,可弘晴卻是一看便知,懸著的心也就此落下了大半,但卻依舊不敢輕忽了去,不為別的,只因真正的較量尚未開始,待會的主殿之爭方才是重頭戲所在,哪怕事先早已有了相關之準備,卻也難保一準能平安渡過,畢竟八爺等人可不是等閒之輩,一個不小心之下,便有著落入對手圈套中之危險,這等情形下,放鬆警惕的話,便是與找死無異。

  “兒臣等叩見皇阿瑪!”

  戒得居雖是地處偏僻,可面積卻是不小,從西跨院到主殿還隔著個小廣場,一眾人等儘管走得不慢,也花了足足兩盞茶的時間方才到了主殿之中,這才剛一進殿,入眼便見老爺子正高坐在上首,而大阿哥則是手按刀柄,昂然立於前墀之下,更有張廷玉、馬奇等數名大學士分立兩側,一眾人等自不敢稍有怠慢,紛紛快步搶到了近前,各自大禮參拜不迭。

  “免了。”

  面對著眾阿哥們的大禮,老爺子並無太多的表示,僅僅只是面無表情地吭了一聲。

  “兒臣等謝皇阿瑪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阿哥們都是靈醒人,除了早就猜知事實的那些個阿哥之外,余者也早已是隱隱察覺到了不對,自打進殿時起,心思可都放在了揣摩聖意之上,就想著能從老爺子的神情語氣中發現些端倪,這等想法無疑是好的,可惜卻是白費心機,這一聽老爺子聲線渾然與往常無甚大異,眾阿哥們的心裡頭自不免便犯起了嘀咕,可不管怎麼著,叩謝聖恩卻還是少不得須行了去的。

  “朕叫爾等來,是有二事要知會,一者麼,今夜子時,熱河都統淩普手持一加蓋了太子關防之調兵手諭,悍然率兩千之眾闖莊,個中蹊蹺難明,此事須得查個水落石出,看是何人膽大若此,竟敢行此大逆不道之舉,衡臣,且將那調兵令都與眾人瞧瞧,好生認認,看是否太子手筆,若是便罷,不是的話,都須得說說是何人手筆。”

  老爺子面無表情地掃了諸子一眼,神情肅然地將淩普率部闖莊一事道了出來,又下令讓諸子辨明筆跡。

  “嗡……”

  老爺子此言一出,一眾阿哥們不管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全都哄亂了起來,人人臉上盡皆是一派的惶恐之色。

  “是,微臣遵旨。”

  張廷玉壓根兒就沒理會眾阿哥們的哄亂,恭謹地應了一聲,手持著那份調兵手諭緩步而出,神情肅然地先將調兵手諭遞給了年歲最長的大阿哥。

  “皇阿瑪明鑒,此就是太子殿下手筆!”

  調兵令並無多少的文字,也就四行字而已,內容也很簡單,大體上是說鄂倫泰、劉鐵成等人奉旨調往北古口聽用,著熱河都統淩普率兩千騎前來避暑山莊換防,除此之外,並未旁的閑言,再有便是下頭加蓋著太子所用的“體元主人”之用印,這麼張調兵函,大阿哥先前便已是看過了的,只不過是時他並未明確指認是太子的筆跡,可眼下麼,既已是起了要鎮殺太子之心,自然是一口咬死無疑了的。

  “嗯,老三,你看呢?”

  老爺子並未對大阿哥的回答加以置評,僅僅只是不置可否地輕吭了一聲,目光旋即便轉到了剛接過了調兵手諭的三爺身上。

  “回皇阿瑪的話,此絕非太子哥哥手筆,字雖形似,卻無神韻在內,且筆劃間模擬之痕跡甚重,定是偽作無疑。”

  三爺先前也看過了這封調兵函,相較於莽撞的大阿哥而言,三爺在書法一道的造詣可是高的驚人,自是早看破了個中之蹊蹺,不禁如此,他還看出了這筆跡是有人按著老十三的筆韻去描了太子的字體,真可謂是假中還有假,顯見出手者之高明,不過麼,看出來歸看出來,三爺卻是不打算點破,僅僅只是力證此非太子手筆,至於其餘的話麼,三爺很明智地埋在了心中。

  “三弟休要胡說,那字跡便是太子所為,若不然,關防印信何能蓋於其上,爾這般為太子掩飾,究竟為甚,嗯?”

  大阿哥乃野心勃勃之輩,此番除了要弄死太子,以絕後患之外,對三爺這個最大的競爭對手更是欲除之而後快,此際一聽三爺如此說法,當即便沉不住氣了,聲色俱厲地便呵斥了一嗓子,大有就此一舉將三爺也圈入太子謀逆一事中去之架勢。

  “皇阿瑪明鑒,那關防印信確是真的無疑,然,東宮出入者眾矣,若有奸佞小人從中搗鬼,偷蓋印信並非不可能,只是那字跡卻絕然不是出自太子哥哥之手筆,此一條,兒臣可以性命來擔保。”

  三爺壓根兒就沒理會大阿哥的叫囂,朝著老爺子一躬身,言語懇切地解釋了一番,末了,更是以性命來作了擔保,擺明瞭要力保太子之態度。

  “嗯,老四,你看呢?”

  老爺子同樣不曾對三爺的話加以置評,不置可否地輕吭了一聲之後,便將問題拋給了四爺。

  “回皇阿瑪的話,兒臣以為三哥所言甚是,此斷然不是太子哥哥之筆跡。”

  四爺在書法一道的造詣上雖是不如三爺,可也屬個中之好手,伸手接過了三爺遞過來的調兵手諭一看,心頭頓時猛然一振,不為別的,只因他已看出了那筆跡的神韻與老十三如出一轍,險險些就此叫出了聲來,好在城府足夠深,這才不曾漏了餡,忙不迭地低頭假裝細驗的樣子,飛快地尋思了一番,而後方才慎重其事地表了態。

  “哦?那依你看,此筆跡又是出自何人之手呢?”

  聽完了四爺的表態,老爺子此番卻並未就此作罷,而是嘴角一挑,露出了個譏諷的笑意,饒有深意地追問了一句道。

  老爺子這等追問之言一出,殿中所有人等的目光立馬齊刷刷地全都聚焦在了四爺的身上,此無他,老爺子對四爺的態度顯然與對前兩位阿哥大有不同,若說個中沒旁的蹊蹺,卻是誰也不信,只是蹊蹺何在,眾阿哥們卻是大多頗為的茫然,皆在等著看四爺究竟會有怎個說頭。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3 07:51

第341章 接連廢黜(三)

  壓力,巨大無比的壓力,感受到眾人目光之聚焦的四爺心跳得有若撞鹿一般,生生被這等壓力壓得有些喘不過氣來,到了此時,他才醒悟過來,為何早先鄔思道要他與老十三拉開些距離,敢情鄔思道是早就料到了會有眼前這麼一幕出現,只是明瞭歸明瞭,究竟該如何做了去,四爺卻依舊茫然得很,此無他,老十三可是他的鐵杆盟友啊,又豈能就這麼輕易地放棄了去,再說了,真要是供出了老十三,未見得便能討老爺子的歡心,鬧不好還得被眾阿哥們死揪著不放,瓜田李下之嫌怕是難免了的,可真要不說麼,卻又恐老爺子心中會有疙瘩,畢竟老爺子既是如此問了,顯見心裡頭是早有定見了的。

  “回皇阿瑪的話,兒臣實無法認出是何人手筆,只知此筆跡絕非出自太子哥哥之手。”

  四爺到底不是尋常之輩,儘管面對著的是個兩難的選擇,可他還是很快便下了決斷,寧可被老爺子見疑,也絕不肯當眾出面指證老十三,這也就是四爺在書法造詣上稍遜的結果,若是他有三爺那等眼力,實也無須為難若此了的。

  “嗯,爾等也都好生認認。”

  老爺子饒有深意地望了四爺一眼,不過麼,卻是沒再追問個不休,而是將問題丟給了剩下的阿哥們。

  “皇阿瑪明鑒,兒臣也以為此手諭斷非出自太子哥哥手筆。”

  “皇阿瑪,兒臣看此手諭筆跡雖像,卻無神韻,實非太子哥哥所為。”

  ……

  四爺表完了態之後,五、七兩位阿哥也先後都開了口,一致認定此手諭不是太子所書,可同樣沒說出是何人所偽造,而老爺子照例是不加置評,任由二人自說了去,就這麼著,調兵手諭按長幼次序傳到了八爺手中,“偽造之作,此必有小人作祟,還請皇阿瑪下詔徹查。”

  八爺並未似五、七兩位阿哥那般急著表態,而是細細地審核了一番之後,方才給出了結論。

  “嗯,那依你看來,該是何人之所作?”

  老爺子漏過了五、七兩位阿哥,可卻沒放過八爺,又將先前問四爺的話題搬了出來。

  “回皇阿瑪的話,兒臣只能看出此文並非太子筆跡,至於是何人所為,卻非兒臣可以臆斷者。”

  八爺很謹慎地沉吟了一下之後,方才躬身應答了一句道。

  “嗯,繼續!”

  老爺子同樣不曾對八爺的話加以評述,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不置可否地吩咐道。

  “咦,這字怎地看著如此眼熟,啊,對了,這不就是老十三的筆跡麼,哈,還真就是!”

  老爺子既是這麼說了,八爺自不會再拿著調兵手諭不放,轉身便將手諭交給了老九,沒等老九看個仔細呢,就見老十探頭探腦地也往跟前湊了過去,只粗粗一掃,便已是一派訝異狀地大叫了起來。

  “你放屁!”

  老十三原本只是在一旁看著熱鬧,冷不丁一聽老十如此肆無忌憚地將屎盆子扣到了自個兒的頭上,頓時便怒了,也不管此地乃是御前,鐵青著臉便罵了起來。

  “喲,十弟不說,還真看不怎麼出來,這一說,得,還真就是!”

  老九壓根兒就沒理睬老十三的憤怒,緊跟著便出言指證了一把。

  “你們……,爾等安敢血口噴人!皇阿瑪明鑒,兒臣實不曾行此等惡事,九哥、十哥如此當眾污蔑兒臣,是可忍孰不可忍!”

  老十三被九、十兩位阿哥的一唱一和氣得個七竅生煙,雙拳緊握,似欲當庭動手,可到了底兒還是強忍了下來,一頭跪倒在地,朝著老爺子連磕了幾個響頭,委屈萬分地叫著屈。

  “嘿,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敢做,卻不敢當,算啥玩意兒?”

  還沒等老爺子開口呢,就聽老十四在一旁陰測測地放了話,在老十三的傷口上又狠狠地撒了把鹽。

  “混帳行子,爺跟你拼了!”

  老十三打小了起就跟老十四不對付,彼此間也不知狠鬥過多少回了,自前年二人在兵部搭夥以來,更是沒少明爭暗鬥,雙方的關係說是水火不相容也斷不為過,此時的老十三本就是又羞又氣,哪還經得起老十四這等撩撥之語,大怒之下,也顧不得那麼許多了,跳將起來,揮拳便要朝著老十四撲擊了過去。

  “哎呀,混帳東西,看打!”

  老十三這一下撲擊乃是含憤出手,極為的突然與迅猛,老十四沒提防之下,當即便挨了好幾下,心火當即便起了,大怒地出手反擊,哥倆個頓時便打成了一團。

  “哎呀,別打了,快住手!”

  “拉開他們,別打了!”

  “住手,快住手!”

  ……

  小哥倆都是習武之人,拳腳都極為的了得,這麼一打將起來,殿中頓時便是一片大亂,一眾阿哥們叫嚷的叫嚷,打太平拳的打太平拳,著實是熱鬧非凡,可憐老十三雖勇,卻哪經得起老十與老九在一旁拉偏架,愣是吃了個大虧,頭臉不過片刻功夫便已是青一塊紫一塊地腫脹了起來,至於沖上去欲拉架的老四則不知被何人狂揍了幾把,眼角烏青了老大的一塊不說,嘴角也被打破了,當真是狼狽得無以復加。

  “殿前武士何在?還不趕緊將他們拉開!”

  老十三兄弟倆這麼一打鬥起來,老爺子當即便被氣得直哆嗦,一時間也忘了要出言呵斥,倒是張廷玉見勢頭不對,趕忙拿出了領侍衛內大臣的氣勢,高聲地斷喝了一嗓子,自有在殿前值守的一眾大內侍衛們沖上了前去,用力將鬥成了一團的諸位阿哥們全都分架了開去。

  “爺打死你個下作小人,竟敢胡言誣陷……”

  “敢做不敢為的狗東西,沒卵子的貨色……”

  ……

  老十三哥倆個顯然都已是打出了火氣,儘管已被大內侍衛們分別架開,可口中卻兀自不依不饒地對罵著,啥難聽的厥詞都往外狂冒著。

  “夠了!”

  老爺子實在是忍無可忍了,用力地一拍龍案,大怒不已地呵斥了一嗓子。

  “皇阿瑪,兒臣冤枉啊,兒臣實不曾行過此等惡事啊,皇阿瑪,兒臣冤啊……”

  老爺子這麼一發作,眾阿哥們自是不敢再胡鬧,全都跪倒在了地上,唯有受了委屈的老十三卻是大哭了起來,一邊磕著頭一邊哀告著,聲淚俱下,當真可憐無比。

  “皇阿瑪,此書筆記就是老十三無疑,兒臣可以性命擔保!”

  老十三儘自哭得傷心,可一眾阿哥們卻都不為所動,甚至連四爺都不曾在此時站出來為其辯護,反倒是老十冒將出來,惡狠狠地賭咒著指證了老十三一把。

  “皇阿瑪明鑒,兒臣也以為是老十三所書,當年整頓旗務之際,老十三可是沒少出入毓慶宮,順張空白印簽實非難事!”

  老九更狠,直接點出了老十三作案的便利條件,一口咬死這就是老十三所為。

  “皇阿瑪明鑒,兒臣以為此書確系老十三手筆,然,其究竟為何行此惡舉,卻須得深究到底,看是何人在背後主使於其!”

  剛挨了幾下打的老十四也不打算輕饒了老十三,緊趕著便出言檢舉了一句道。

  “皇阿瑪,兒臣以為老十三雖是莽撞之輩,卻絕無此等謀算之能,其中必然別有蹊蹺,須得徹查為宜。”

  這一見八爺一方的諸般阿哥紛紛指證老十三,大阿哥也來了興致,畢竟四爺也是東宮之位的有力爭奪者,實屬大阿哥必除之敵,自是樂得跟著附和上一把。

  “老三,你怎麼看?”

  老爺子心中本有定見,但並未宣之於口,也沒就眾阿哥的指證加以置評,而是斜視了三爺一眼,從牙縫裡擠出了句話來。

  老爹,頂住了,千萬別趴下!

  老爺子這等問話一出,眾阿哥們的目光自是全都齊刷刷地聚焦在了三爺的身上,而弘晴雖依舊低著頭,可心裡卻是好生為自家老爹捏了把冷汗,真怕三爺頂不住壓力胡謅上一通,萬一要是說錯了話,那後果可不是一般的嚴重。

  “回皇阿瑪的話,此手諭之筆跡確有些像是以十三弟之神韻描摹太子所書,然,是否高手偽作,卻是不好說之事,兒臣才學淺薄,實不敢妄言,還請皇阿瑪聖斷。”

  正如先前四爺被聚焦時感到壓力巨大一般,此際的三爺同樣心中忐忑得緊,想了想之後,還是沒敢將話說死,也就只是給出了個含糊的答案。

  “三哥說哪的話,這分明就是老十三的筆跡,大傢伙都在一鍋裡舀飯吃,誰不知道誰的筆跡如何啊,嘿,莫非三哥有甚難言之隱麼?”

  三爺話音剛落,也不等老爺子給出個說法,老十已是搖晃著大腦袋,不甚客氣地譏諷了三爺一把。

  “是是非非終歸須得實證,十弟若是有證據在手,且就拿出來好了。”

  三爺可不是好惹的主兒,哪肯被老十占了便宜去,毫不客氣地便反過來擠兌了老十一把。

  “啥實證不實證的,拿老十三的文來一對比,不就啥都清楚了,這麼簡單的道理,莫非三哥都不懂,嘿,小弟還真是不明白了。”

  面對著三爺的擠兌,老十壓根兒就沒放在心上,滿不在乎地搖了搖頭,滿臉鄙夷狀地將三爺的話頂了回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3 07:51

第342章 接連廢黜(四)

  三爺要保的人是太子,當然了,也就只是要保住其性命而已,為的便是顯示自己友愛兄弟的仁者之心罷了,並非是真要保住胤礽的太子之位,恰恰相反,三爺其實巴不得太子趕緊下臺了事,他也好得個上位的機會,至於老十三麼,三爺為其開脫其實也就是摟草打兔子,順手的事兒罷了,一者是要洗清太子謀逆之罪名,顯示一下三爺的寬厚風度與不爭之風範,二來麼,也不凡賣老十三一個好的想頭,而今,幾番辯白下來,三爺的目標已是基本達成,自是無必要再就筆跡一事與老十等人糾纏個沒完,面對著老十的反諷,三爺壓根兒就不作應答,面無表情地便就此退到了一旁。

  “皇阿瑪明鑒,此事蹊蹺太多,確須得好生查查,十三弟若是真問心無愧,想來也是不怕查的才是。”

  三爺這麼一退讓,老十自是更來勁了幾分,搖頭晃腦地大放起厥詞來。

  “皇阿瑪,兒臣以為十弟所言甚是,此案確須得好生查查才是。”

  “皇阿瑪,兒臣附議!”

  “皇阿瑪,兒臣以為此事不查不足以明真相。”

  ……

  老十三跟在四爺後頭整旗務、清欠等勾當中,可是沒少折騰一眾阿哥們,大傢伙口中不說,心裡頭其實都憋著一股氣,這會兒牆倒了,眾人可就使勁推了去,不止是大阿哥、八爺幾個站出來嚷嚷著要查,便是連五爺、七爺、十二爺也都跟著表了態,一時間滿殿裡皆是喊打喊殺之聲,唯獨三爺與四爺卻是保持著沉默之態度。

  “哼,來人,將老十三押下去,圈在西跨院中,無朕旨意,任何人不得靠近半步!”

  查?這案豈是那麼好查的,不管查出了個甚結果,天家的臉面可就要丟個精光了,這又豈是好面子的老爺子所能忍受得了的,面對著諸子的叫嚷聲,老爺子氣得嘴角都抽搐了起來,惱火萬分地一拍龍案,高聲喝令了一嗓子。

  “喳!”

  老爺子此令一下,一眾大內侍衛們自是不敢有絲毫的怠慢,齊齊應了諾,紛紛搶上了前去,七手八腳地架起老十三,便要往外拖了去。

  “皇阿瑪,兒臣冤枉啊,兒臣冤枉啊……”

  老十三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落得個如此下場,這一被眾侍衛們架了起來,頓時便急紅了眼,可著勁地掙扎著,嘶吼著,奈何眾大內侍衛們都是武藝高強之輩,老十三哪能掙得開眾人的鉗制,愣是被拖拽著便往殿外去了。

  “慢,皇阿瑪,兒臣以為此事斷非十三弟所為,還請皇阿瑪且息雷霆之怒,兒臣願以性命擔保十三弟,懇請皇阿瑪收回成命。”

  眼瞅著老十三這就要玩完了去,四爺可就再也忍不住了,沒旁的,他攏共也就這麼一個鐵杆盟友,真要對此事無動於衷,一者顯得刻薄寡恩,二來麼,也實是承受不起左膀右臂被斷之痛,自是顧不得自個兒會否受牽連,緊趕著便從旁閃了出來,一頭跪倒在地,高聲呼喝了一句道。

  “嘿,四哥如此惶急,莫非是別有隱情麼?”

  老爺子還沒表態,嘴快的老十已是從旁陰測測地插了一句道。

  “皇阿瑪明鑒,四哥素來與十三弟焦不離孟,此事既是十三弟所為,難保四哥不知情,個中蹊蹺怕是頗多,亦當查個分明!”

  九爺顯然是巴不得四爺跳將出來,緊趕著便從旁附和了一把,毫不客氣地便將四爺牽扯進了此案之中。

  “也對,四弟往常也沒少在毓慶宮行走,又寫得一手好字,空穴來風,未必無因!”

  對於大阿哥來說,四爺也是打擊目標之一,自是樂得趁機將其打翻在地,這便也跟著九爺、十爺一道瞎攪合了一把。

  “夠了,此事朕自有主張,押下去!”

  眼瞅著事情越扯越遠,老爺子已是老大的不耐,也沒管眾阿哥們的進言,一揮手,陰冷地下了旨意。

  “喳!”

  老爺子這都已是第二次下旨了,一眾大內侍衛們哪敢再有甚遷延的,也不管老十三如何掙扎喊叫,架將起來,便往殿外拖了去。

  “皇阿瑪,兒臣,兒臣……”

  這一見老十三還是難逃一劫,四爺的心已是拔涼一片,面色煞白地哆嗦著,試圖再行進言一番,可一時間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才是了。

  “此事爾就不必管了,朕自會處置。”

  老爺子沒再給四爺開口的機會,不耐地一揮手,斬釘截鐵地給出了答案。

  “兒臣遵旨,哎……”

  老爺子都已將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四爺縱使有著再多的不甘,也不敢再多言了,只能是哀歎了一聲,寂寥無比地退到了一旁。

  “老十三的事押後再議,朕還有一事要說,嘿,就在剛才,胤禔造膝密陳,說是怕朕殺胤礽會髒了手,願親自幫朕殺了胤礽,以除慶父之患,爾等以為如何啊?”

  處置了老十三之後,老爺子突然陰陰地一笑,帶著絲顫音地將大阿哥的進言道了出來。

  老爺子說話的聲音並不大,可聽在殿中諸人的耳朵裡,卻有若晴天霹靂一般,頓時便令眾人盡皆呆愣住了,所有人等的目光齊刷刷地望向了驚慌失措的大阿哥,一時間都不知該如何評述此言方好了。

  “皇阿瑪,兒臣,兒臣乃是一片忠心啊,您若是以為可取,兒臣自行了去,您若是以為不可,兒臣又豈敢妄為,兒臣,兒臣……”

  大阿哥雖不甚聰慧,可也並不傻,到了這等時分,又怎會不知自己怕是要倒大黴了,心中當真惶急無比,忙不迭地一頭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般地辯解了起來。

  “放屁,就你這蠢樣,還想當太子,你不害臊,朕都替你羞得慌,跟朕說甚慶父之患,朕看你是豬油吃多了,蒙了心,不思公忠體國,反倒行蠅營狗苟之事,平日裡的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嗯?”

  老爺子盛怒已極,哪會聽大阿哥的解釋,霍然而起,指著大阿哥的鼻子便是一通子臭駡。

  “兒臣該死,兒臣孟浪了,請皇阿瑪恕罪。”

  眼瞅著老爺子暴怒如此,大阿哥是真的怕了,也不敢再強辯,磕頭連連地認著錯。

  “皇阿瑪,大阿哥有害太子之心已久,絕非是臨時起意所致,據兒臣所知,大阿哥不僅在自家府上魘壓太子,更曾在東宮行此穢事,其心叵測,其行當誅!”

  大阿哥為人囂張霸道,早年間可是沒少藉故收拾一眾弟弟們,這其中就屬素來蠻橫的老十挨的打最多,此際一見大阿哥倒了黴,老十可就得意了起來,也沒去請示一下八爺,嘴快地便將大阿哥的污穢事兒當場捅破了出來。

  “嗯?此事當真?”

  老爺子還真就沒想到大阿哥會有這等喪心病狂之舉,這一聽老十如此說法,當即便怒了,只是對辦事向來不怎麼靠譜的老十卻是有些不太信得過,驚疑不定地便追問了一句道。

  “皇阿瑪,兒臣斷不曾行此啊,此皆老十見孩兒失了寵,編造出來落進下石的,兒臣冤枉啊!”

  老爺子這麼一文,大阿哥可就急了,忙不迭地出言辯解了起來。

  “回皇阿瑪的話,確實如此,兒臣原本僅僅只是聽到了些傳言,可前幾日,東宮副主事太監趙曉瀟私下來找了兒臣,說是大阿哥借著提調關防之機會,私下出入太子住所,暗中多有佈置,其中就有不少魘壓之物事,兒臣原本想著早來稟明皇阿瑪,可趕巧遇到小十八病重,忙將起來,也就忘了,若不是大阿哥先前說要殺太子殿下,兒臣也想不起此事,皇阿瑪若是不信,大可召趙曉瀟前來對質。”

  老十心下裡篤定得很,壓根兒就沒去理會大阿哥的辯白,大嘴一咧,自顧自地將“實情”道了出來。

  “皇阿瑪,十弟這都是血口噴人,斷然沒有的事,倒是十弟與八弟幾個常常與江湖術士張明德推背,妄稱天命將臨,此間種種不軌之舉皆有案可查!”

  大阿哥自是不甘心束手待斃,這便惡狠狠地反過來攀咬了八爺一把,顯然是打算來個玉石俱焚了的。

  “大阿哥這話說得好沒道理,真是賊咬一口,入骨三分,不自思己過,反倒胡亂攀咬,居心當真叵測已極!”

  八爺原先是有計劃要將大阿哥魘壓太子的事兒端將出來的,以除去這個競爭對手,不過麼,有了大阿哥造膝密陳之事後,其已是待斃之囚也,原也無須再來上這麼一手落進下石之舉措,奈何十爺嘴快,愣是沒頭腦地將事情給捅破了,當真令八爺分外的惱火,卻又無可奈何,眼瞅著戰火就要燒到自個兒的身上了,八爺哪還能穩得住,無奈之下,也只好從旁站了出來,義正辭嚴地反駁了一句道。

  “八哥說得好,大阿哥這就是失心瘋了,純屬胡亂咬人!”

  “大阿哥久窺太子之位,居心甚是不良,兒臣提請皇阿瑪徹查!”

  “皇阿瑪明鑒,那趙曉瀟就在左近,只消去傳了來,一問便可知真偽!”

  ……

  八爺話音一落,九爺、十爺,十四爺立馬齊齊出言附和,言辭逼人地要置大阿哥于死地而後快,直聽得老爺子面色鐵青無比,鼻息也因之喘得粗了不老少。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3 07:52

第343章 接連廢黜(五)

  哈,當真是狗咬狗,一嘴毛,大阿哥笨不奇怪,老十更是個大蠢蛋,好端端地自找麻煩,得,這回八爺可就有得頭疼了!

  弘晴自始至終都不曾開過口,可注意力卻是高度集中,默默地觀察著諸般人等的一舉一動,待得見老十多嘴多舌地檢舉大阿哥,弘晴當即便險些笑噴了出來,此無他,大阿哥本就已是死狗一條,壓根兒就無須再去追打,偏生老十多事,這一出首之下,可不就把八爺也拉下了水,如此一來,八爺的諸般算計怕是得落空了大半,在沒洗脫自身污穢之前,那是斷然不敢再朝三爺出手了的,而這,顯然省了弘晴不少的事兒,不偷著樂呵上一把,更待何時?

  “都給朕閉嘴!”

  弘晴是樂呵了,老爺子卻是險些就此氣炸了肺,沒旁的,老爺子這些年來一直在暗中鼓勵著諸阿哥們去奮勇爭先,為的便是看一看哪位阿哥的能力更出眾一些,也確實取到了不小的成效,朝中不少歷年積累下來的疑難雜症都因此而得以解決,這等情形自是令老爺子分外的滿意,儘管口中從來不說,可心底裡卻是自得得很,得意的便是阿哥們的良性競爭,可卻萬萬沒想到這等所謂的良性競爭居然只是一個假像,看似美麗,卻是個巨大的肥皂泡,輕輕一捅就破,心中的失望與痛苦自是不消說了的,再一看一眾阿哥們還在那兒狗咬狗地互相揭短,哪還能忍耐得住,猛地一拍龍案,憤怒已極地便呵斥了一嗓子。

  “皇阿瑪息怒!”

  老爺子這麼一雷霆大發,不止是正吵嘴不休的八爺等人不敢再嚷嚷,便是看熱鬧的其餘阿哥們也都吃不住勁了,全都老老實實地跪倒在地,齊齊告罪不已。

  “好麼,爾等還真是朕的好兒子,好孝子,朕還沒死呢,爾等就急著拆汙爛,是等不及了罷?好,好樣的!哼,胤禔,朕問你一句,老十所說的可是真的,嗯?”

  老爺子氣急之下,真恨不得將面前這幫忤逆子全都打殺了去,可理智卻告訴他,此際斷不可牽扯過多,唯有先行拿下大阿哥方是正理,有鑑於此,老爺子臭駡了眾阿哥一回之後,便即將矛頭對準了最為厭惡的大阿哥。

  “斷沒有的事,這都是老十誣陷兒臣,此人看似魯莽,實則奸詐,血口噴人,其心詭異,當誅!”

  大阿哥魘壓太子的事兒自然是有的,不過都是在自家府上進行,至於老十後頭所言的在避暑山莊裡搞名堂之事麼,確是子虛烏有,大阿哥自忖自家行事隱蔽,該不會被旁人偵知,自是不肯承認,再說了,這可是要掉腦袋的大罪,就算是有,那也萬萬認不得的,正因為此,大阿哥自是咬緊牙關,一概否認了去。

  “皇阿瑪,那趙曉瀟就在左近,招了來,一問便可知根底!”

  老十可不是個肯吃虧的主兒,這一聽大阿哥反咬自己一口,當即便忍不住了,抬起了頭來,高聲嚷嚷了一句道。

  “衡臣,去,將趙曉瀟喚了來,朕倒要看看究竟是誰在說謊!”

  眼瞅著徒辯無果,老爺子自是不想再這麼沒完沒了地爭將下去,這便沉著臉斷喝了一嗓子。

  “是,微臣遵旨。”

  一聽老爺子如此吩咐,張廷玉哪敢有絲毫的怠慢,緊趕著應了一聲,腳步匆匆地便退出了主殿,不多會,便已又陪著一臉惶恐之色的趙曉瀟從外頭轉了回來。

  “奴才叩見陛下。”

  這一見到老爺子面色鐵青地高坐在上首,原本就惶恐不安的趙曉瀟自不免更忐忑了幾分,慌慌張張地搶到了近前,規規矩矩地大禮參拜不迭。

  “朕問你,大阿哥每每到太子駐蹕處可都作了些甚,嗯?”

  老爺子壓根兒就沒跟趙曉瀟多廢話,甚至連叫起都不曾,直截了當地便喝問道。

  “啊,陛下,奴才該死,奴才該死,大阿哥每每到太子駐蹕處轉悠,行為鬼祟莫名,奴婢瞧著極為的不妥,私下裡也勸了大阿哥幾回,讓其應有避嫌之心,卻不料大阿哥反斥責奴婢言語不當,大阿哥是親王,又兼著關防重任,奴才也不敢有所頂撞,只能是私下留神,前日晚間,大阿哥借著巡哨之名,又到了榮心齋,趁人不備,在牆角處埋下了些東西,趕巧奴婢窺見了,就緊著挖了出來,便是此物,奴才因此事污穢,實不敢輕易對人言,本想著找個機會再勸勸大阿哥,若是其不聽,自當來稟陛下,卻不曾想……”

  老爺子喝問的話一出,趙曉瀟的身子立馬便是猛地一個哆嗦,慌亂地一邊磕著頭,一邊絮絮叨叨地解說著,末了更是從寬大的衣袖中取出了個小布偶,高高地舉過了頭頂。

  “呈上來!”

  一見到那只小布偶,老爺子的眼神瞬間便淩厲了起來,哪還有心去聽趙曉瀟的囉嗦之言,不耐至極地斷喝了一聲。

  “喳!”

  老爺子這麼含怒一喝,自有邊上侍候著的一名大內侍衛高聲應了諾,大步搶將過去,一把將趙曉瀟手中的小布偶抓了過去,送呈到了老爺子的面前。

  “混帳行子,爾還有甚可狡辯的!”

  老爺子伸手抓過了小布偶,定睛一看,赫然見那小布偶上畫著張臉,依稀便是胤礽之模樣,前心後背還各插著三根針,這不是魘壓又是甚子,大怒之下,一把便將那小布偶砸到了大阿哥的臉上。

  “皇阿瑪,兒臣冤枉啊,兒臣斷然沒做過這事,兒臣……”

  一見老爺子盛怒如此,大阿哥可是真的急了,慌亂地跳了起來,一迭聲地喊著冤。

  “來人,將這孽子給朕拖下去,跟胤祥關在一起!”

  就算沒魘壓太子一事,老爺子也不會放過大阿哥,更別說如今魘壓一事證據確鑿,老爺子又哪會去聽大阿哥的辯解,一揮手,便斷喝了一嗓子。

  “喳!”

  老爺子此令一下,邊上侍候著的一眾大內侍衛們自不敢稍有耽擱,齊齊應了一聲,一擁而上,將大阿哥架了起來,不管不顧地便拖出了大殿。

  這才片刻功夫而已,三個阿哥都已是成了階下囚,一眾阿哥們自不免惶恐無地,不明內情的阿哥們就不必說了,就連肇事者的八爺一方也在心驚膽戰不已中,沒旁的,先前大阿哥可是捅出了張明德之事,倘若老爺子真要死揪住不放的話,八爺同樣也得吃不了兜著走,縱使不被重處,奪嫡的希望也將就此渺茫了去,一時間大殿裡竟是就此詭異地安靜了下來,唯有大阿哥被架下去前的喊冤之聲在殿中迴響不已。

  呵,老八好狠的手段,這等栽贓手段雖是陰毒無比,卻也不足為奇,可能將趙曉瀟這麼個太子心腹都收買了去,當真是狠到了極致了!

  一眾人等都自惶恐著,不獨阿哥們如是,馬奇等幾名大學士也同樣面色慘白不已,唯有弘晴卻是心中篤定得很,儘管也趴在地上,作出一派惶恐狀,可內心裡卻並不以為然,甚至還有心思去計較一番八爺的手段,此無他,只因弘晴已是看破了老爺子的心思,斷然不會再在此際追究其餘阿哥的過錯,不僅如此,反倒會極力撫慰眾人一番,理由麼,說來也簡單,不外乎兩條,一是家醜不可外揚,真要是大半阿哥都被拿下,老爺子的一世英名豈不就此泡湯了去,一個連家都治不好的帝王,又何談治天下,這對於素來好面子的老爺子來說,實在不是個可接受的結果,至於其二麼,而今太子被廢已成定局,接下來還得另立太子,終歸不能將所有阿哥都一棍子打死了罷?

  “陛下,奴才有罪,奴才該死,奴才……”

  死寂顯然也是種無形的壓力,一眾阿哥們倒也就罷了,個個都是心機深沉之輩,儘管都惶恐著,可好歹還算是能穩得住陣腳,可趙曉瀟顯然就沒這等城府,在這等巨大的壓力下,精神已是處在了崩潰的邊緣,失聲痛哭不已地便哀嚎了起來。

  “滾出去!”

  老爺子這會兒心火正旺,哪有功夫去理會趙曉瀟,這一聽其在那兒哀嚎,登時便怒了,重重地一拍龍案,火冒三丈地便怒斥了一句道。

  “啊,奴才這就滾,這就滾……”

  趙曉瀟原本就已是頂不住壓力了,再被老爺子這麼一吼,當即便崩潰了,口中胡亂地應答著,爬起身來,跌跌撞撞地便退出了大殿。

  趙曉瀟那等狼狽樣子要多搞笑便有多搞笑,然則一眾阿哥們這會兒都正自惶恐間,卻是誰也沒心情去看這等笑話,一個個盡皆將頭壓得低低地,就怕老爺子會遷怒到自家的頭上,於是乎,滿大殿裡就只剩下老爺子粗重的喘息聲在迴響個不停。

  “爾等也都退下罷,朕有些話要與兒子們好生說說。”

  老爺子怒歸怒,可到了底兒還是沒接著拿阿哥們來作法,喘息了一陣之後,也就平和了下來,有些個怏怏地朝著馬奇等人揮了揮手,不甚耐煩地吩咐道。

  “臣等告退。”

  今兒個大事一樁接著一樁,馬奇等人早已是被震得頭暈目眩不已,實在是不想呆在這是非之地,奈何老爺子沒放話,他們卻是不敢擅離,這會兒老爺子既是有了吩咐,眾人們可是全都暗自鬆了口大氣,哪敢再在這等險地多逗留的,緊趕著應了一聲,便即全都匆匆退出了大殿。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3 07:52

第344章 苦口婆心

  如此這般地折騰了幾番,天都已是快亮了,老爺子一宿未睡,又是驚又是氣,身子骨自不免疲乏得很,精神也不免有些不濟了,只是一看到兀自跪在地上的兒子們,老爺子卻又不願露出丁點的疲態,也就只能是強自支撐著歎了口氣道:“爾等也都跪了大半宿了,且都平身罷,都到朕身邊來,朕有些體己話要說。”

  “兒臣等謝皇阿瑪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聽老爺子的語調已是柔和了下來,眾阿哥緊繃著的心弦自也就稍稍鬆了些,可依舊不敢大意了去,齊齊磕頭謝了恩之後,這才起了身,謹慎地聚集到了前墀之下。

  “老三,你一向飽讀詩書,想來對史實是不陌生的,朕有一問,爾可記得我大清入關之際有多少兵力?李自成、南明等諸方勢力又有兵馬,嗯?”

  老爺子環視了一下眾阿哥們,而後面帶微笑地點了三爺的名。

  “回皇阿瑪的話,我大清入關之際,共有披甲人十二萬六千餘,再加上山海關吳三桂的降卒四萬一千餘,總兵力也不到十七萬,而李自成所部在直隸的便有一百一十萬之巨,加上南明各部以及各地團練,漢人一方總兵力不下三百萬。”

  一聽老爺子問出了這麼個問題,三爺的心頭不禁便是一顫,倒不是這個問題有多難,而是就在前幾日,陳老夫子也問過他同樣的問題,這顯然不是“巧合”一詞所能說得通的,毫無疑問,老爺子的所有反應基本都已被陳老夫子料了個正著,這等神鬼般的算計著實令三爺歎為觀止,當然了,驚歎歸驚歎,三爺卻是不敢有絲毫的怠慢,緊趕著出了列,言語謹慎地給出了答案。

  哈,老爹看來是被嚇住了,有意思!

  俗話說,知子莫若父,可這句話用於弘晴身上麼,卻是須得倒過來說才是,這不,三爺臉色上的細微變化瞞過了所有人,甚至老爺子都不曾注意到異樣,可弘晴卻是一看便知三爺到底在心驚些甚子,心中不由地便是一樂,不為別的,只因陳老夫子之所以會跟三爺聊這麼個問題,正是弘晴授意之結果,防的便是老爺子這麼一手,當然了,弘晴其實也不是十分肯定老爺子就一定會問起此類話題,可有備無患也是好的,這不,老爺子不就真問上了?

  “說得好,十七萬對三百萬,何等懸殊之對比也,然,最終勝出的卻是我大清,個中緣由何在,爾等可都想過了麼,嗯?”

  老爺子早就知曉三爺博聞強記,對其能如此準確地給出答案,自是並不以為奇,並未出言嘉許,也就只是笑著點了點頭,再次環視了一下眾阿哥們,大有深意地發問了一句道。

  “漢人懦弱,不及我兵強馬壯,且抱殘守缺,上下不睦,將相不和,故非我大清之敵手。”

  先前三爺已是得了彩頭,八爺自是不願又被其拔了頭籌,這便搶先作答道。

  “呵。”

  老爺子顯然對八爺的答案不甚滿意,可也沒旁的表示,僅僅只是淡笑了一下。

  “皇阿瑪明鑒,兒臣以為漢人無明君,久亂思定,故此,我大軍一至,盡皆望風而降。”

  “皇阿瑪,兒臣以為當是李自成昏庸無能,不知籠絡人心,妄自殘害士人,故失了民心,方才有此大敗。”

  “不然,兒臣以為李自成之敗當是其驕橫無算之故。”

  ……

  這一見老爺子如此作態,一眾阿哥們可就來了精神,紛紛出言發表自己的看法,只是不管眾阿哥們說了些啥,老爺子一律都是笑而不語,到了末了,就只剩下三爺父子與四爺不曾發過言,甚至連老十六這個不學無術的傢伙都跟著嚷嚷了幾句,當然了,也就是人雲也雲的廢話罷了。

  “老四,你來說說看。”

  眾人扯乎了一通之後,大殿裡便即又安靜了下來,眼瞅著三爺、四爺都沒半點站將出來的意思,老爺子不得不開口點了名。

  “回皇阿瑪的話,兒臣以為諸位兄弟所言皆是有理,然,竊以為漢人之敗當是政令不通,上下離心,彼此猜忌所致,此一條,從史可法守揚州之敗便可見一斑,是時,史可法已是危在旦夕,而近在咫尺的黃鎮卻坐視不理,不以一兵一卒援之,反倒竊喜史可法之敗,由是,漢人各部便是各自為戰之局面,又豈能擋我八旗之勇悍。”

  四爺不急著開口,其原因有二,一是心中無甚把握,二來麼,也是想著好生揣摩一下聖意之所在,而今,諸位阿哥大體都已是發了言,四爺心中已然有了底氣,此際回答起老爺子的問話來,自也就信心十足得很。

  呵,好個四爺,當真奸詐似鬼,揣摩聖心的能耐還真不差,若非咱早有準備,此番指不定真要讓其大出上一把風頭了!

  四爺這一番話說將下來,可謂是條理清晰得很,也基本上切中了聖心之所向,沒見老爺子雖是不曾開口點評,可臉上的笑容顯然比先前要和煦了幾分,至於其它阿哥們麼,這會兒望向四爺的眼神裡已滿是嫉妒之精光,便是三爺也有些個臉色微變,唯有弘晴卻是平靜依舊,只不過心裡頭卻是暗自冷笑不已。

  “老三,你的看法又是如何?”

  老爺子雖是極為欣賞四爺的答案,但卻並未加以置評,而是側臉望向了三爺,微笑地發問道。

  “皇阿瑪明鑒,兒臣以為四弟之言較為全面,然,所言不過表像也,尚未及之根本,就我八旗之所以得天下者,竊以為根由當是有四:其一,前明之所以敗亡,概因不修德政,橫徵暴斂,加之閹黨橫行,朝中黨爭慘烈,以致民不聊生,故會敗於李自成之手;又,前民行衛所制,看似擁兵數百萬,卻全是虛額,體制敗壞,急時無將可調,無兵可用,臨時徵召之民壯未經訓練,戰力全無,此軍制不利也,焉能不敗;再,李自成之敗乃在於未得天下而先腐,將驕兵傲,大肆收刮民脂民膏,流寇習氣不改,兵力雖多,卻不過是烏合之眾也,民心不在,何能存焉?其四,明唐王政令不行于下,諸將擁兵自重,實傀儡耳,其朝廷看似龐大,實則不過沙堡耳,水一沖,必垮無疑。由上可見,漢人之敗並非敗于戰,而是敗於自身之腐化也。”

  三爺乃是有備而來,一番話說將下來,明顯比四爺所言要更明晰了許多,也更合理了許多,這等述論一出,一眾阿哥們的臉色當即便精彩了起來,興奮者有之,嫉恨者也有之,可任是誰都無法從三爺的話裡挑出甚瑕疵來。

  “嗯,老三這話就說到了根子上了,歷朝歷代之所以會敗,都非敗于敵手,而是敗於自身啊,這道理說將出來,爾等也都是懂的,可為何偏偏要彼此拆臺,今兒個你踢我一腳,明兒個我還你一拳,而今更是連假調兵手諭都整了出來,下回是不是要真調兵彼此砍殺了?這不是自殺又是甚子?真要鬧到我大清社稷就此垮臺,爾等才甘心麼?”

  老爺子對於三爺的分析自是持著肯定的態度,可也沒多加表揚,而是順著三爺的結論便引申了開去,末了,更是痛心疾首地歎息著,一連串的問題拋將出來,直指眾阿哥的本心,試圖以此來勸說眾阿哥們莫要再鬧家務。

  “皇阿瑪教訓得是,兒臣等自當牢記在心,永不敢或忘。”

  四爺先前被三爺搶去了風頭,心下裡自是酸楚得緊,這會兒可就不想再讓三爺領先一步了,不等眾人反應過來,他已是率先表了態。

  “皇阿瑪,兒臣等自當牢記此等教訓,定當齊心努力,以為皇阿瑪分憂。”

  這一見四爺冒了頭,八爺自然不甘落後,同樣站了出來,慷慨激昂地進言了一番。

  “皇阿瑪放心,打今兒個起,誰要是敢再胡為,兒臣第一個不饒了他!”

  “皇阿瑪,兒臣等自會努力辦差,斷不敢有負您之期望。”

  ……

  有了四爺、八爺的帶頭,一眾阿哥們自是樂得跟著附議上一番,一個說得比一個好聽,至於各自心中究竟是何想法,那就只有上天才曉得了的。

  “爾等能有此明悟怕不是好的,倘若能身體力行之,那便是社稷之福了,朕……”

  老爺子多精明的個人,自是不會全信一眾阿哥們的表態,可也沒揭破,而是苦口婆心地再次出言點醒著,只是話尚未說完,卻見一名大內侍衛滿臉惶急之色地沖了進來,心一沉,話也就此打住了,只是並未出言追問個究竟,而是眉頭微皺地望了過去。

  “啟奏陛下,十八阿哥去了。”

  那名大內侍衛滿頭滿臉的汗水,顯見是趕了長途而來的,這會兒一見老爺子望將過來,連大氣都來不及喘上一口,便已是搶到了近前,一頭跪倒在地,語帶顫音地稟報了一句道。

  “什麼?”

  儘管早有預感,可真聽得十八阿哥已死的噩耗,老爺子的心還是重重地一疼,驚呼了一聲,身子搖了搖,人已是緩緩地向後倒了去,直驚得一眾阿哥們全都慌亂了起來,紛紛沖將過去,或是抱著老爺子,或是焦急地嚷嚷著,整個大殿裡頓時就此亂成了一團……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3 07:52

第345章 聖心有懼(一)

  老爺子畢竟是有年紀的人了,儘管身子骨一向強健,可也架不住這等接二連三的打擊,十八阿哥的死就成了壓垮老爺子的最後一根稻草,一場大病就此襲來,老爺子性命雖是無憂,可也已是起不得床了,在戒得居調養了十餘日,方才算是好轉了些,只是身體還是虛得很,圍獵一事自然也就無從談起了的,一場本該是熱鬧無比的會盟蒙古諸部的大事也就這麼草草收了場。

  康熙四十七年三月十二,經半月餘的行程,老爺子一行人終於回到了京師,只是老爺子並未進城,而是就在暢春園安置了下來;三月十四日,帝下詔,由張廷玉代為稟告天地,正式廢黜了胤礽的太子之位,將其幽禁于咸安宮中,並下詔,將胤礽心腹索額圖之子格爾芬、阿爾吉善暨二格、蘇爾特、哈什太、薩爾邦阿俱立行正法;三月十五日,帝又下詔,將魘壓胤礽的大阿哥革除親王爵,貶為庶人,圈於上駟院,另,以行為不軌之罪名,將十三阿哥胤祥圈於其府宅,著宗人府嚴加看管,無聖諭,任何人不得私見。

  老爺子這麼接連幾道詔書一下,民間頓時為之大嘩,各種版本的流言飛速地蔓延了開去,可官場上的反應卻是極為的平淡,不為別的,只因太子要被廢的事兒早已在官場上流傳過月餘了,各級官吏們早已是心中有數,對此廢黜詔書自是都不怎麼在意,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一樁頭等大事上,那便是該由誰來填補胤礽被廢之後的太子之空缺,只是茲事體大,在聖意不明之前,卻是誰也不敢公開亂議的,於是乎,京師官場就這麼詭異地安靜著,所有人等都在等待著進一步消息的到來。

  見天就要四月了,自當胤礽被廢黜時起,已是大半個月過去了,可老爺子卻似乎並未意識到太子之位的空缺,愣是不曾就此事表過態,甚至連暗示都不曾有過,這等情形一出,滿朝文武可就都有些沉不住氣了,先是新任左都禦史納蘭揆敘上本請求早立太子,以安天下臣民之心,接著又是禮部尚請立太子,不幾日功夫,上本請立者已是有兩百餘之眾,奏本有若雪花般地飄進了暢春園中,到了末了,便是連馬奇、王士禎等大學士也都跟著上了本,朝中請立之聲不絕於耳,事已至此,老爺子顯然無法再等閒視之了,遂將六位大學士全都召到了暢春園中的瑞景軒商議此事。

  冊立太子乃是大事中的大事,這不僅是關係到國本,更關係到一眾人等將來的命運與地位,自是無人敢輕忽了去,哪怕是已然處在群臣之首的大學士們,對此事都極為的謹慎,一再要求老爺子欽定太子人選,然則老爺子卻並無此意,僅僅只是回了一句前明那些昏君立太子都須得問過重臣之意見,莫非朕連昏君都不如麼?此話一出,一眾大學士們無所適從之下,卻也不敢在多做糾纏,只能是按著自個兒心中所揣摩的聖意提出了待定之人選,爭執自不免就此大起了。

  馬奇與溫達都提議冊立三爺為太子,理由便是三爺乃治世之大才,又屢立奇功,而王士禎與尹泰則力挺八爺,理由則是八爺深孚眾望,寬仁有君子之風,乃仁君之氣象,至於張廷玉與陳廷敬則是保持了緘默,對冊立太子一事不發一言,但凡老爺子有問,二人皆言一切聽憑聖裁,由是,馬、溫二人與王、尹二相在會上爭得個不可開交,鬧到最後,已是臉紅脖子粗,卻愣是沒能爭出個輸贏來。

  大學士聯席會議沒能爭出個結果來,而老爺子卻又不肯就此事表態,事情顯然有些僵住了,不幾日,朝臣們再次掀起了請立的上本高氵朝,老爺子遂順水推舟地下了詔書,讓群臣公推,但凡五品官以上者,皆可上本言事,此詔書一出,朝野頓時沸騰了起來,為之歡呼雀躍者不知凡幾,只是這其中卻並不包括三爺在內。

  “皇阿瑪是怎麼想的,好好一樁事偏偏要弄得這般複雜,哎,多事之秋啊!”

  公推詔書一出,原本正做著就此入主東宮之美夢的三爺有若大冬天裡被澆了一大盆冷水一般,心裡頭拔涼拔涼的,失落與煩躁交織在一起,生生弄得三爺茶飯不思,這才一日的功夫而已,原本翩翩的風度已是全然沒了蹤影,眼窩深陷,人也因之憔悴了不老少,偏生心思又不敢讓人撞破了去,白日裡還得強撐著到禮部去辦差,直到傍晚回了府,可就再也熬不住了,將陳、李兩大謀士都請到了書房,一張口便是抱怨之言,那模樣簡直跟久曠的怨婦有得一比了。

  秋?現在還沒到夏天好不?老爹還真是急紅了眼了!

  一聽三爺這等感歎,弘晴險些笑噴了出來,好在城府足夠深,這才算是沒失態,不過麼,弘晴也沒打算出言安撫三爺,也就只是靜靜地端坐在一旁。

  “王爺無須擔心過甚,陛下乃聖明之主也,自當會有所決斷,以王爺之威望,當有勝算無虞。”

  身為首席謀士,李敏銓這一日來同樣不好過,私下裡可是沒少請示弘晴,奈何卻不曾從弘晴處得到任何的指示,心下裡也自忐忑不已,這一見三爺惶急若此,實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也就只能是說些乾巴巴的安慰話罷了。

  “嗯,夫子對此有甚見教否?”

  說到威望,三爺還真有些底氣,不止是這些年來大功立了無數,也不單是廢黜太子一事上表現足夠出色,更因著他此際乃是僅存希望的阿哥中最年長者,又是唯一的親王,無論從立賢還是立長來說,都該輪到他三爺入主東宮,奈何老爺子遲遲不就此事表態,三爺實在是放心不下,這便沉吟著將問題拋給了巋然不動的陳老夫子。

  “聖上心中有大恐懼矣。”

  陳老夫子不開口則已,這一開口便是句令人驚悸的論斷,當即便令三爺目瞪口呆地傻在了當場。

  “這,這,這是從何說起?”

  三爺木訥了良久之後,總算是回過了神來,可心中的震撼卻依舊不見消減,嘴角抽搐不已地追問道。

  “聖上春秋尚自鼎盛,豈能無懼哉?”

  陳老夫子並未詳加解說,僅僅只是輕描淡寫地提點了一句道。

  “嗯?”

  三爺雖也算聰慧之輩,可到底算不上智者,這一聽陳老夫子如此說法,心下裡頓有所悟,只不過這等悟實在是太淺了些,恍恍惚惚間,看似把握到了關鍵,可再一想,卻又茫然了。

  “夫子所言甚是,聖上確是有懼矣,此番熱河一行,本是聖上預定之廢黜太子之旅,若是一切順利,自該是王爺上位無疑,奈何諸般事情一出,聖心恐更易矣,勢也,時也!”

  李敏銓到底反應快,有了陳老夫子的提點,倒是飛速地便想到了事情的關鍵之所在,情不自禁地便感慨了起來。

  “啊,這……”

  三爺最期盼的便是能入主東宮,這一聽李敏銓如此說法,自不免有些急了,待要張口追問個究竟,卻猛然發覺這等話實在是不好宣之於口,頓時便就此打住了,只是望向李敏銓的眼神裡卻滿是不加掩飾的探詢之意味。

  “王爺明鑒,此番熱河之變牽涉之阿哥眾矣,又豈僅僅只是那三位階下囚,王爺與四爺、八爺都是局中人,此一條,聖上又如何會不知,正因為知,故此方有懼啊,這才方是開始,聖上還能有所掌控,可將來呢?莫非真要上演幾場玄武門之變乎?以聖上珍惜羽翼之個性,又豈能不防哉?既是要防,那便須從眼下做起了的。”

  陳老夫子乃是座師身份,他可以愛說就說,不愛說,自可不加理會,可李敏銓卻是沒這個福氣,面對著三爺的疑惑目光,李敏銓自是得緊趕著將內裡的蹊蹺解釋個分明。

  “原來如此,那本王……”

  李敏銓都已將話說得如此之明瞭,三爺又不笨,自是聽得懂個中之關竅,只是聽得懂歸聽得懂,真要三爺就此息了入主東宮之心卻是萬萬不可能之事,猶豫了好一陣子之後,還是試探著問出了半截子的話來。

  “聖上之所以遲遲不定太子,又整出了這等公推的把戲,其用意深遠矣,誰若是在此際跳得越歡,誰便要栽得越慘,王爺不可不慎啊。”

  以李敏銓之智算,其實並不足以從亂象中體察出聖心所在,然則有了陳老夫子的提點之後,他卻是有著足夠的才智將真相一步步推演出來。

  “唔……,夫子以為如何哉?”

  這一聽李敏銓如此解釋,三爺的心已是拔涼一片,可卻並不甘心,這便又將問題拋給了陳老夫子,顯然是指望著陳老夫子能給出個不一樣的答案,這等用心無疑是美好的,可惜現實卻顯然是殘酷的,陳老夫子壓根兒就沒開口,僅僅只是神情淡然地點了下頭,這麼個姿態一出,當即便令三爺石化成了尊雕像。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3 07:52

第346章 聖心有懼(二)

  “晴兒可有甚看法麼?”

  三爺極為的不甘,這些年來,為了圖謀東宮之位,三爺可是沒少下苦力,不止是實事幹了不少,陰暗勾當也沒少做,為的是啥?還不就是盼著有朝一日能直上青雲,而今,機會就在眼前,又怎能說放棄就放棄的,只是兩大謀士都已是如此說了,三爺縱使不甘,也不好在此際有過甚的固執,無奈之下,也只好側頭望向了弘晴,竟是打算從弘晴處得到了支持了。

  “父王明鑒,孩兒以為夫子與李先生所言乃正理也,今,皇瑪法正值春秋鼎盛之際,自無傳位之心,無論何人入了東宮,都非幸事,廢太子之前車之鑒猶在,萬不可或忘焉,且,經此番熱河事變之驚,皇阿瑪心中芥蒂已生,越是熱心東宮之位者,必遭橫禍無疑,若是孩兒料得不差的話,此番八叔將有大難矣!”

  三爺想要的支持,弘晴自是不會給,開啥玩笑,真要在此際支持三爺去魯莽行事,那不是在幫三爺,而是在害三爺,倘若三爺玩完了,弘晴也就甭想再有甚出頭之日了的,當然了,這麼個心思卻是斷然不能在三爺面前表露出來的,弘晴也只能是恭謙地欠了下身子,言語誠懇地解說了一番,末了,又給出了個轉移三爺視線的判斷。

  “哦?此話怎講?”

  胤礽與大阿哥既已倒臺,剩下的阿哥中,最有希望奪嫡的,除了三爺自己之外,就只剩下八爺與四爺,在三爺看來,沒了老十三幫襯的四爺不過一跳樑小丑罷了,壓根兒就上不得檯面,倒是人望極高的八爺堪稱勁敵,若是能看到八爺倒大黴,三爺自是樂意得很,正因為此,一聽到弘晴言及八爺有難,三爺立馬便來了興致,也沒再去糾纏早先的事兒,而是將注意力轉移到了八爺將有大難一事上。

  “回父王的話,皇瑪法之所以遲遲不立太子,非不能,實不願也,個中關竅便是‘疑懼’二字耳,此一條,四叔、八叔恐都會有所察,然,應對之抉擇卻斷然不同,概因您與四叔都可退,而八叔卻是退無可退,他若是不趁此機會上位,那就永無機會矣,故此,兵行險招也就是必然之事也,無非是勾連群臣,以輿論大勢來逼皇瑪法就範,殊不知這恰恰犯了皇瑪法之大忌,焉有不敗之理,一個不小心之下,便是大阿哥那般下場。”

  有著前世的經歷在,弘晴對大勢以及對老爺子心態的把握,遠非等閒可比,哪怕今世的歷史已被弘晴扭轉了個方向,可就廢立太子一事上,卻並無太大的差別,弘晴心中自是早有定算,更別說還有陳老夫子這麼個當世絕頂智者在一旁輔助,在大勢的判斷上,自是不會有甚偏差可言,此際說將起來,自信之情自也就溢於言表了的。

  “嗯,若如此,還真有幾分可能,只是公推一事又當何如之?”

  能解決掉八爺這麼個心腹大患,三爺自是滿意得很,在他想來,只消八爺一倒,四爺壓根兒就不足為懼,東宮之位自也就斷難逃出自個兒的掌心,心情立馬便好了不老少,也就有心關切一下此番公推該當如何應對一事了的。

  “父王明鑒,這半月餘來,胤礽雖已被囚咸安宮中,可皇瑪法卻並未全然置之不理,先後三次召其前去問話,又曾數次交待宮中宦官要勤勉侍奉於其,個中之意味頗深,父王不可不防啊。”

  論及應對之策,弘晴自是也早有了謀算,不過麼,他卻是不打算直接說將出來,道理很簡單,就兩字避嫌,倒不是怕自是的隱秘來歷會曝光,而是擔心三爺起猜忌之心別看眼下父子乃是一體,可將來如何就不好說了,真要是表現得太過,那後患斷然小不到哪去,正因為此,弘晴並未直接回答三爺的問題,而是意有所指地點了一句道。

  “嗯?這……”

  自打胤礽被廢黜之後,三爺已是將其忘到了腦後,壓根兒就不曾留意過胤礽眼下的處境究竟如何,此際一聽弘晴如此說法,當即就愣住了。

  “莫非陛下打算複立胤礽,這怕是不能罷?”

  弘晴此言一出,不止是三爺為之一驚,李敏銓也同樣驚悸不已,驚疑不定地便問了一句道。

  “有甚不能的,胤礽縱使被廢,也依舊還是阿哥之身份,但消有根據,複立亦非難事,左右不過是聖上一句話的事罷了。”

  面對著李敏行的疑問,弘晴只是笑了笑,卻並未出言解釋,倒是一直沉默不語的陳老夫子從旁插了一句道。

  “不致於罷,廢立大事,豈能如此兒戲哉?”

  陳老夫子這麼一說,李敏銓倒是聽懂了,可三爺卻是著急了,眉頭一皺,頗為不快地便出言反駁道。

  得,老爹這格局還真就不大,不就一個太子之位麼,值得這般緊張?

  這一見三爺如此作態,弘晴心裡頭當真有些個哭笑不得的,奈何生為人子,在這當口上,卻是不好犯顏直諫的,沒奈何,也就只能是裝作沒聽到三爺那句滿是酸味的話語。

  “兒戲也總好過玄武門之變。”

  陳老夫子譏諷地一笑,簡明扼要地再次點出了問題的關鍵之所在。

  “哎……,父子相防到這般田地,實是天家之大不幸也。”

  被陳老夫子這麼一說,三爺就算再不情願,也只能是捏著鼻子認了,仰頭長歎了一聲,內裡不知幾多之惆悵,只不過這等惆悵並非似三爺感歎的那般,更多的則是在哀歎自個兒的遭遇罷了,大體上是對此番沒能趁勢而起而感傷不已。

  “王爺其實不必掛懷,縱使陛下欲複立太子,也不過是拿其當擋箭牌罷了,斷不可能真將社稷江山傳於其,依屬下看來,太子縱使複立,也斷難長久,就其跋扈之個性,再廢也是遲早之事也。”

  李敏銓本性乃是熱衷功名之輩,之所以甘心投入三爺府中為幕僚,為的便是要圖個大富貴,自然是很想幫著三爺上位,也好得個從龍之巨功,不過麼,倒是有著足夠的清醒,並未真兒個地利益熏心,此際想明白了事情之關鍵後,倒也能說出些道道來,儘管不中,卻也不遠了。

  “太子複立不過形勢所然也,其欲自保,就不得不結黨,一旦結黨,則更犯了聖上的忌,又豈能長久哉。”

  陳老夫子顯然看的比李敏銓要深遠了許多,一句話便點破了事情發展的大勢之所在。

  “嗯,若如此,此番公推便全力迎合聖意也罷,將來的事便將來再說好了。”

  聽完了陳、李兩大謀士的解說,三爺心中的不平之氣也就消了許多,點了點頭之後,便即轉開了話題。

  “不然,王爺可以上本保太子,卻斷不可全力而為之,其餘諸人還須得有本保王爺,若不如此,必遭聖忌!”

  三爺的話音方才剛落,陳老夫子已是毫不客氣地指正了一句道。

  “也好,就依夫子所言。”

  三爺並非不明事理之輩,此際冷靜下來後,心思倒也敏銳得很,只一想,便已領會到了陳老夫子所言的道理之所在,自不會有甚異議,爽利地便應允了下來。

  呼……,老爹總算還不是太糊塗!

  三爺這麼個決斷一下,弘晴懸著的心也就此落了地,可還是忍不住感慨了一把,沒旁的,三爺的格局著實是太令人放心不下了,若不是有著陳、李二人不遺餘力地幫襯著,早就該被淘汰出局了的,縱使如此,三爺時不時地還是總會犯渾,當真是令人一刻都不敢放鬆,這等走鋼絲的感覺實在是好不到哪去,縱使弘晴心性過人,卻也不免有些累了之感……

  雍郡王府的後花園中,一身青衣的鄔思道微閉著雙眼,端坐在石亭中,雙手連彈中,一曲悠然地響著,曲調高雅,有著種令人但願長醉不常醒之韻味,然則緩步走到了亭前的四爺卻顯然無心去傾聽,儘管不曾開口打破這等雅致的意境,可微皺著的眉頭卻明白無誤地顯示出了四爺的煩躁之心理。

  “四爺有心思?”

  鄔思道儘管不曾睜眼,可顯然是察覺到了四爺的到來,但並未停下琴曲,兀自不緊不慢地彈撥著,直到一曲終了,這才面帶微笑地望向了四爺,一派風輕雲淡狀地開了口。

  “嗯,皇阿瑪已下了明詔,要諸臣工公推太子之人選,而今此事已是鬧得沸沸揚揚,朝野不得安寧,於社稷實難言有利,倒叫小人胡亂折騰個歡快,實不是個事兒。”

  四爺抬腳行上了亭前的臺階,走到幾子前,一撩衣袍的下擺,在鄔思道對面的蒲團上端坐了下來,搖頭歎息了一聲,絮絮叨叨地抱怨了起來。

  “哦,就這事?”

  一聽四爺這般說法,鄔思道的嘴角立馬便是一挑,露出了絲譏諷的笑意,但並未加以置評,僅僅只是輕描淡寫地問了一句道。

  “此社稷大事也,如此兒戲,實非正理。”

  一見到鄔思道嘴角邊的笑意,四爺的臉不禁便是一紅,可又不願直接說出心中所思,這便沒話找話地扯了幾句。

  “哦?哈哈哈……”

  四爺此言一出,鄔思道登時便哈哈大笑了起來,直笑得四爺再也繃不住了,一張老臉紅得有若猴子屁股一般。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3 07:53

第347章 聖心有懼(三)

  “先生,此事須開不得玩笑。”

  四爺的臉皮雖厚實,可也有個限度,加之此際正煩惱得緊,被鄔思道這麼一通大笑,心火可就不免大起了,雖是不好朝鄔思道發作了去,可語氣已是頗見僵硬了的。

  “王爺說得好,此事確實開不得玩笑,然,于鄔某看來,卻不折不扣就是個玩笑罷了。”

  眼瞅著四爺氣色已是不好相看,鄔思道倒是沒再笑將下去,可說出來的話聽著卻依舊帶著絲調侃之意味。

  “嗯?此話怎講?”

  這一聽鄔思道如此說法,四爺原本就不好相看的臉色頓時便更陰沉了幾分,但卻依舊不曾發作,只是眉頭卻已是緊鎖成了個“川”字。

  “莫非王爺以為這公推出來的便是太子了麼?”

  儘管四爺已是眉頭緊鎖,可鄔思道卻顯然並不放在心上,冷笑著反問了一句道。

  “嗯?”

  一聽此言古怪,四爺當即便是一愣,顧不得再暗自生氣,腦筋已是高速地運轉了起來,隱約間似乎想到了些甚子,可卻又抓不住實形,臉色頓時便精彩了起來。

  “王爺還沒看明白麼,若是真心要立太子,回京如許久了,聖上早該有所表示才對,又何須等到此時弄出個甚公推來?此無它,聖心有懼也!”

  鄔思道並未讓四爺久等,伸手捋了捋胸前的長須,自信滿滿地給出了答案。

  “有懼?這……”

  四爺顯然還是沒能想透事情的關鍵之所在,茫然地望著鄔思道,無意識地呢喃了一聲。

  “王爺好生想想,此番熱河事變,內裡幾許兇險,便是連聖上都被逼得避禍戒得居,如此,又怎能無懼哉?嘿,自古太子之位最難守,立得賢了,聖上有隱憂,立得不賢,則諸皇子逐鹿,朝堂不寧,兩難,兩難啊!”

  鄔思道感慨地搖了搖頭,一語揭破了老爺子此際的心境之煎熬。

  “嗯,若如此,當何如之?”

  四爺到底是梟雄之輩,瞬間便已明瞭了鄔思道所言之道理,然則對公推一事卻依舊無甚頭緒可言,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而後略一欠身,緊趕著出言請教了一句道。

  “此番公推雖說是群臣壓力之所致,其實何嘗不是聖上在設局,誰若是表現得越積極,誰便難逃一劫,若是鄔某料得不差,八爺此番必遭劫無疑!”

  鄔思道並未急著到處所謀之策略,而是先行給出了個判斷。

  “哦?那老三……”

  四爺的心思與常人不同,別人都以為八爺勢大難擋,可在四爺看來,八爺一方不過土雞瓦狗般的烏合之眾罷了,根本不值一提,倒是對表現一向出眾的三爺極之忌憚,正因為此,他對八爺要倒楣一事並不是很關注,倒是對三爺那頭的動向極為的著緊。

  “三爺?嘿,此局,鄔某既能看破,三爺那頭斷然也能,他是不會上套的,至於八爺麼,那方或許有高人能看破此局,奈何形勢所迫,八爺就算明知此局風險極大,他也斷然無法掙脫,唯耳,只因此際已是八爺最後的機會了,錯過了此番,八爺將再無一絲入主東宮之可能,即便是行玄武門舊事,也不過是徒勞耳。”

  儘管四爺沒明說,可鄔思道卻是一聽便知四爺想問的是甚子,這便微笑地解說了一番。

  “嗯。”

  一聽無法將三爺也拉進亂局之中,四爺心中自不免頗為失落,雖不曾帶到臉上來,可其沒再接著追問下去本身就已是明白無誤地表露出了其心中之所思。

  “何明達這枚棋子也該到了啟用的時候了。”

  四爺不問,鄔思道也沒急著說出應當如何應對此局,而是不動聲色地提議了一句道。

  “嗯?這……”

  四爺的思緒還停留在應對公推一事上,冷不丁聽得鄔思道如此提議,不由地便是一愣,瞳孔猛然一縮,眼神已是銳利如刀般地掃了過去,顯見對此提議意外至極,沒旁的,何明達雖只是個江湖武夫,儘管武藝高強,卻也算不得甚奢遮人物,問題是當初四爺為了將此人安插到三爺身邊,可是沒少下大力氣,指望的便是此人能在關鍵時刻發揮關鍵作用,上一回鄔思道先斬後奏地動用了此人,四爺已是有些不甚滿意了,只是礙于鄔思道的身份,不好發作而已,此際一聽又要動用這枚戰略性棋子,四爺心中的不滿也就有些壓制不住了,儘管不曾發作當場,可陰沉的臉色卻足以說明四爺對此事有著何等之不悅了的。

  “王爺莫急,且容鄔某慢慢道來。”鄔思道壓根兒就不在意四爺的淩厲之目光,不慌不忙地伸手捋了捋胸前的長須,慢條斯理地開口道:“八爺一向視三爺為最大之對手,前番十爺在戒得居出首大阿哥,看似威風,實則卻是徹底寒了聖上之心,若不然,也不致丁點獎賞全無,個中之意味如何,想來八爺已是心中有數了的,若是知曉了此事乃是三爺在背後使絆子,王爺以為八爺當會如何哉?”

  “唔……”

  鄔思道這麼番話下來,四爺的眼神瞬間便柔和了下來,但並未立馬作答,而是捋了捋胸前的長須,就此沉吟了起來,顯然心已是大動了,只是礙于犧牲下屬的話不好直接說出口罷了。

  “此事王爺無須理會太多,一切就由鄔某來安排好了,至於公推一事麼,王爺只消死保胤礽即可。”

  鄔思道乃當世有數之智者,自是看得出四爺在顧忌些甚,不過麼,也沒出言揭破,而是輕笑了一聲,將此事攬了下來,與此同時,也給出了應對公推一事的策略。

  “保胤礽?這……”

  能有鄔思道去張羅犧牲下屬的陰暗勾當,四爺自是不會反對,可對於死保胤礽一事,卻是怎麼也想不明白,疑惑萬千地便問出了半截子的話來。

  “怎麼?莫非王爺想保自己不成?”

  一見四爺這等驚詫的樣子,鄔思道不由地便笑了起來,無甚顧忌地便調侃了四爺一句道。

  “先生說笑了,二哥剛被廢黜,這又上本保其,萬一要是皇阿瑪見怪,那……”

  若不是毫無勝算可言,四爺其實真心想保自己一本的,此際被鄔思道這麼一調侃,四爺但即便有些個哭笑不得,可偏偏又拿鄔思道沒轍,無奈之下,也只好老臉微紅地將話題打岔了開去。

  “呵呵,王爺還有旁的選擇麼?”

  鄔思道並未急著解說個中之關竅,而是戲謔地一笑,不緊不慢地反問道。

  “這……”

  四爺想保的人只有一個,那便是他自己,問題是他就算再想,也不可能這麼做了去,別說沒半點成功的希望,就算有,那也不能,不說避嫌了,假謙虛也還是要的,至於三爺、八爺這兩位競爭死敵麼,四爺便是打死也不想去保的,如此算來,還真就只有胤礽可保了的,問題是一想到老爺子的可能見責,四爺還真就不敢上這麼一本的。

  “我朝向以仁孝治天下,王爺上此本章,原就是仁孝之體現也,且,此亦是聖心之所向,只消本章一上,得一彩頭不難也。”

  面對著四爺疑惑的目光,鄔思道此番倒是沒賣啥關子,直截了當地道破了謎底。

  “聖心所向?這……,何以見得?”

  四爺素來有大志,對於彩頭不彩頭的,倒是不怎麼放在心上,可對於聖心所向,卻是極為的著緊,此際一聽老爺子有意複立胤礽,自不免有些緊張了起來。

  “這半月餘來,聖上人雖未曾回過皇城,可卻沒少關切咸安宮裡關著的胤礽,不止與群臣們說過胤礽的好,更曾先後三次將其接到暢春園敘話,說是要看其是否悔過,可實際卻並非如此,倘若真無意複立其,一介廢人而已,又何須聖上如此著緊,怎不見聖上問起過關在上駟院中的大阿哥,一樣是兒子,待遇相差如此之大,個中豈非無因,此舉之用心有二,一者是在為太子複立鋪墊,二來麼,也是在暗示諸般人等要保胤礽,這等用心無疑是好的,惜乎能瞧破者,罕矣,聖上註定是要失望上一場了的,若是王爺能上本保胤礽,正是切中聖心之大善也,若是鄔某料得不差,三爺那頭必然也是這般之選擇!”

  鄔思道只一眼便看出了四爺心中到底在顧慮些甚子,左右不過是擔心太子複立之後,再難有撼動之時,不過麼,卻並不打算在此際點破,而是詳詳細細地分析了一番保胤礽的必要性。

  “呼……,也罷,那就依先生所言好了。”

  聽完了鄔思道的解釋之後,四爺並未馬上表態,而是臉色時紅時白地沉思了起來,良久之後,方才仰頭長出了口大氣,有些勉強地同意了鄔思道所獻之策。

  “王爺英明,此本一上,府內的銀安殿也就該多上個前墀了。”

  正事既已談完,鄔思道也就不再多囉唕,笑著又調侃了四爺一句道。

  “先生說笑了,本王行事只求公心,於身外名爵卻是不甚在意。”

  四爺如今是郡王,按大清律制,郡王可以有銀安殿,卻不能在殿中設前墀,唯有親王方可,毫無疑問,鄔思道說的便是四爺能憑此本章再晉一爵,而這,對於四爺來說,顯然是求之不得的大好事,不過麼,一來是不盡信這等調侃之言,二來麼,四爺也不想表現得太過熱衷,也就只能是作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隨口回了一句,可眼神裡的炙熱光芒卻是透露出了四爺內心裡的真實想法……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3 07:53

第348章 拼死一搏

  “哈哈哈……,八哥,大喜啊!”

  廉郡王府的西花廳中,一身白袍的八爺剛用完晚膳,正與陸純彥低聲地閒聊著,外頭一陣紛雜的腳步聲響起中,九爺等人已是相攜著從廳外行了進來,一個個盡皆面有喜色,嘴快的老十更是哈哈大笑著恭喜了八爺一番。

  “十弟說笑了,為兄此際正惶恐不已中,何敢言喜哉?”

  八爺的心情顯然是不錯的,口中說著惶恐,可滿面皆是春風,就差沒把喜字往額頭上刻了去了的。

  “八哥過謙了不是?嘿,今兒個皇阿瑪可是下了明詔,公推!哈,這可是天賜良機於八哥啊,小弟可是等不及要放手大幹上一場了!”

  老十素來就是個口無遮攔的傢伙,這會兒又值心情好,自是百無禁忌,搖頭晃腦地走到了近前,重重地往椅子上一坐,擊了掌,笑呵呵地便扯了一嗓子。

  “十哥這話說得對,我等便是抬也好將八哥抬進毓慶宮裡去,嘿,誰敢攔著,小弟第一個不放過他!”

  老十話音剛落,老十四也跟著鬧哄了起來,表態倒是表得極為的誠摯,只是眼角邊卻有著一絲淡到幾不可察的陰霾之光一閃而過。

  “好了,都別鬧騰了,此事非同小可,還須得好生商議一下才是,都坐下再說罷。”

  九爺雖也是滿臉興奮之色,不過麼,卻沒跟著兩位弟弟一道起哄,而是笑著壓了壓手,示意大傢伙先坐下再說。

  “得,有啥好議的,不就是公推麼,要論人多,爺幾個怕誰來著,嘿,不瞞八哥,小弟今兒個一早得知了消息,午前就已通知下去了,讓那些狗才們都趕緊準備好奏本,明兒個就一哄而上,先造個聲勢出來,看老三拿啥來跟咱哥幾個鬥!”

  十爺滿不在乎地揮了下手,大大咧咧地便咋呼了起來。

  “不錯,要的就是這話,老三就那點人馬,跟咱哥幾個鬥,還差得遠了。”

  老十四也是個不怕事的主兒,同樣是興致高昂地表著態,極力慫恿八爺出面爭先。

  “諸位弟弟的好意,為兄心領了,然,此事終歸須得從長計議才是,若是皇阿瑪見怪,須不是耍的。”

  八爺本意便是要趁此良機一舉登頂,對於諸位弟弟的表忠,自是滿意得很,不過麼,卻並不想表現得吃相太難看,應有的謙遜之姿態還是得做上一回的。

  “八哥,此事乃是皇阿瑪親自下的詔,我等不過是順天應人罷了,實無須顧忌太多,此天賜良機也,不進則敗矣!”

  “是啊,九哥言之有理,八哥可莫要謙讓,真要是被老三得了手去,我等兄弟死無地也!”

  “不錯,八哥不進,豈不平白便宜了老三那廝!”

  ……

  八爺所言不過是假謙虛而已,左右不過是等著人勸進罷了,一眾阿哥們自是都心中有數,只不過有數歸有數,該勸進的話還是得說上一番的,這不,八爺話音方才剛落,九爺等人已是極其配合地勸進了起來。

  “哎,爾等這是要架為兄于火爐之上啊,罷了,為天下蒼生計,為兄也就勉力為之好了。”

  眾人既已是紛紛勸進,八爺自然得從善如流,但見其苦笑著搖了搖頭,歎息了一聲,一派悲天憐人狀地咬了咬牙,勉為其難地答應了眾阿哥們的勸進。

  “就是,八哥英明,我等自當盡心輔佐。”

  “好,有八哥出馬,大事可定也!”

  “八哥心懷天下,仁德無雙,當是仁君之望也!”

  ……

  戲碼雖是假的,可該演的時候,那都得演得跟真的一般,這一條,一眾阿哥們顯然都是行家裡手,亂嚷嚷間,好一派的赤忱之心。

  “能得諸位弟弟相助,實是為兄之大幸也,若真有他日,斷不敢忘焉。”

  八爺同樣是演技派的高手,一眾阿哥們既已是表了忠,自是輪到他許諾的時候了,言語間雖不曾說得很明,可意味卻是表達出來了,就一個意思苟富貴,不相忘。

  “哈哈哈……,好,八哥果然夠意思,小弟這百八十斤就豁出去了,誰敢攔阻,小弟拿命跟他拼了!”

  八爺這話說得倒是赤誠無比,至於有多少可信度麼,其實難說得很,一眾阿哥們心思顯然迥異,唯有向來粗豪的十爺卻是篤信無疑,第一個便跳出來表忠不已。

  “是到了該拼了的時候了,再不拼,怕也用不著拼了!”

  十爺話音剛落,也不得其餘人等再度開口,原本默默不語地端坐在一旁的陸純彥卻突然感慨了一句道。

  “嗯?”

  “這……”

  “呃……”

  ……

  陸純彥此言一出,正自樂呵著的一眾阿哥們頓時全都呆住了,鬧不清陸純彥這話到底是個甚意思來著。

  “先生何出此言?”

  一派死寂中,九爺最先反應了過來,滿臉疑惑之色地看了看陸純彥,見其不像是在說笑的樣子,心頭不禁為之一沉,這便緊趕著出言追問了一句道。

  “此番熱河一行,若不是行了非常手段,太子之位早定矣,此際三爺怕是早該高坐毓慶宮了的,然,所謂成也謀,失也謀,熱河一事蹊蹺過多,聖上豈能不疑哉,之所以不查,非不願,實不能也,概因牽連過巨,非社稷所能承受也,陛下心中疑竇已起,心中已是有了懼意,故此,才會遲遲不立太子,怕的便是玄武門之舊事重演,而今,雖迫於群臣之壓力,勉強同意了公推一事,實則心中卻頗有芥蒂,若是此番不拼力而為之,久拖則必殆無疑!”

  事關重大,陸純彥自是不敢賣甚關子,詳詳細細地將老爺子的心思分析了一番,暗示八爺已失了聖心,若不能以群臣之勢壓老爺子就範,那便再無一絲可能入得青宮。

  “原來如此,然,若是皇阿瑪不肯依群臣之意行事又當如何?”

  陸純彥這麼番分析當真有若一盆涼水當頭澆下一般,頓時便令一眾阿哥們心中盡皆為之拔涼一片,西花廳裡的氣氛頓時便就此詭異地安靜了下來,良久之後,還是九爺率先開了口。

  “那八爺必危,恐有大阿哥之禍也,非諸位阿哥鼎力相救不可得脫!”

  陸純彥苦笑了一下,緩緩地搖了搖頭,給出了個不甚樂觀的答案。

  “啊,這……”

  “不致於罷,這公推詔書可是皇阿瑪下的,難不成這就敢公然反悔不成?”

  “是啊,先生,皇阿瑪都已是明詔公告天下了,豈能朝令夕改焉?”

  ……

  一聽陸純彥這般說法,諸位阿哥們頓時便傻了眼,愣了好一陣之後,幾乎是不約而同地全都發問了起來。

  “額,聖心易變。”

  面對著眾阿哥們的亂問,陸純彥沒多加解釋,僅僅只是簡單地點了一句道。

  “依先生看來,此番若是拼力而為,可得幾成之勝算?”

  八爺到底城府較深,並未跟著一眾弟弟們瞎起哄,而是眉頭微皺地問出了關鍵之所在。

  “三成,若是運籌得當,或有三成半之希望。”

  陸純彥顯然早就通盤謀算過了的,八爺話音剛落,他已是肯定無比地給出了答案。

  “三成半?這……”

  八爺本以為公推詔書一出,自己當有著八成以上的希望能進東宮了的,卻不曾想陸純彥僅給出了如此低的成功之把握,心頭立馬便是一沉,一時間竟不知該做何抉擇方好了,沒旁的,不拼的話,固然可保得一時平安,可將來呢,三爺或是四爺一旦上了位,又豈能輕饒了他八爺這個競爭對手,真要拼麼,勝算又如此之低,一旦不成,還可能有大禍臨頭,如何取捨著實令八爺左右為難不已的。

  “八哥,拼了,大不了小弟陪您一道去上駟院蹲著好了,奶奶個熊的,與其坐以待斃,不若奮死一搏!”

  十爺性子糙得很,這一見八爺遲遲沒個決斷,登時便急了,一把扯開前襟,光著毛茸茸的胸膛,罵罵咧咧地便吼了一嗓子。

  “對,拼了,皇阿瑪若是要降罪,我等兄弟便一併扛著,有甚大不了的!”

  老十這麼一嘶吼,老十四也來了精神,猛地一拍面前的幾子,高聲附和了一句道。

  “八哥,十弟這話糙理卻是不糙,值此緊要關頭,當須捨命一搏,成王敗寇,原也無甚大不了的,即便不成,有我等兄弟拼死幫襯,皇阿瑪也斷不致過為己甚的。”

  九爺想了想之後,也覺得眼下的局勢並不算太壞,至少還有著一拼的本錢,總好過將來被競爭對手抄底清算了去,這便也跟著從旁提議道。

  “好,既是諸位弟弟都願幫襯,那為兄便豁出一身剮,戰了!”

  八爺乃是梟雄之輩,哪肯坐以待斃,本就有心一拼,再被眾弟弟們這麼一鼓動,血頓時湧上了臉,霍然而起,面紅耳赤地下了決斷。

  “好,這才是八哥所應為之舉!”

  “拼了!”

  “八哥英明,我等必勝無疑!”

  ……

  八爺這麼個決斷一下,一眾阿哥們立馬全都激動了起來,一個吼得比一個大聲,雄糾糾氣昂昂間,就宛若勝利的果實已然到了手一般。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3 07:53

第349章 隔空鬥法(一)

  康熙四十七年四月初九,亦即公推詔書下達的第二日,陸陸續續有保本送交到了暢春園中,只是並不多,攏共也就只有二十餘而已,且上本者都是四、五品這一檔次的低級官員,所保的不是三爺便是八爺,其中保八爺的占了三分之二不到一些,優勢算不得太過明顯,至於朝中從一品以上的重臣們卻是都尚未表明態度,這等情形與眾人所預料的保本如潮顯然不甚相符,毫無疑問,滿朝文武此際大多還在觀著風向。

  這等情形說來也不奇怪,站隊問題可不僅僅是關係到富貴與否,更關係到身家性命,一旦在這等大是大非的問題上栽了跟鬥,眼下或許尚不會有甚麻煩,可將來呢,一旦新君登基,又豈會輕饒了那些站錯了隊的大臣,就算不被血洗上一場,被貶謫卻是斷然少不得的,正因為此,位高權重者在公推一事上無不謹慎再謹慎,都想著看出些風向再行定奪,以免有行差踏錯之虞。

  保本,弘晴是早就已準備好了的,不過麼,他卻沒打算那麼早便動本,甚或也不去關心暢春園那頭究竟有甚動靜,一大早便趕進了上書房,照老例習完了每日裡的文武課程,又直接去了工部,按部就班地辦著公,宛若真就對朝野哄傳不已的公推一事毫無興趣一般,可就算是這樣,弘晴也依舊沒能得個清閒,此無他,工部並非靜地,有資格參與公推的官員多達四十餘,這些人等可不會讓弘晴真兒個地清淨了去。

  自古以來,從龍之功便是滿天下最大的功勞,就沒誰不想往自個兒懷裡扒拉的,哪怕弘晴一向禦下甚嚴,卻也擋不住工部諸多有資格參與公推之官員們的騷擾,當然了,這幫子官員們都滑頭得很,並非是直統統地胡亂打聽,而是盡皆借著彙報公事之名尋上了門來,拿些小事裝模作樣地前請示後彙報一番,末了麼,大體上都會拐彎抹角地探聽公推一事之虛實,就這麼著,一個下午的時間裡,弘晴始終沒能有個消停的時候,前來稟事者絡繹不絕,鬧得弘晴煩不勝煩,卻又無可奈何,畢竟這些官員都是打著公事的旗號找上門來的,又都是他的手下,于公於私,都不能不留餘地,否則的話,整個工部的人心怕都得就此散了去,無奈之下,弘晴也就只能是強打精神地敷衍著,好在虛與委蛇的本領到家,倒也不致於有甚洩密之虞。

  “稟小王爺,毒蛇出洞了。”

  應付接著應付,敷衍接著敷衍,饒是弘晴生性沉穩,一個下午的折騰下來,精神也已是有些不濟了,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時間,將最後一名前來稟事的郎中打發了去之後,剛想著就此起身離衙,卻見李敏行急匆匆地從屏風後頭轉了出來,疾步搶到近前,低聲地稟報了一句道。

  “哦?”

  李敏行這話儘管說得有些沒頭沒尾的,可弘晴卻是一聽便知,此無他,毒蛇只是個代號,還是弘晴親自擬定的代號,代表的不是旁人,正是四爺一方打入誠親王府中的奸細何明達自打當初得知何明達偵知大阿哥魘壓太子一事時起,弘晴便已對此人起了疑心,只是一來並無證據在手,弘晴也不好公然對三爺的心腹手下動刀子,二來麼,也是不想打草驚蛇,這才沒急著將其拔除,當然了,嚴加監視之令諭卻是早就已下達了的,不止是李敏行這一系的人馬參與了其事,更調動了“尖刀”的力量嚴密監控何明達的一舉一動,等的便是這條潛伏的毒蛇再次露出破綻,而今,多方的部署總算是見到了效果,弘晴的精神自不免為之一振,但卻並未急著下個決斷,僅僅只是不置可否地輕吭了一聲,然則腦筋卻是高速運轉了起來。

  四爺想作甚?

  弘晴第一個反應便是四爺打算在公推一事上玩手腳,只是一時間尚難斷定四爺打算如何利用何明達這枚棋子老爺子整出公推這檔事就是個局,要整的便是那些個蹦躂得最歡的阿哥,這一點,弘晴不相信以鄔思道的智算之能,會看不清迷霧背後的真相,很顯然,四爺自己是斷然不會在此時蹦躂出來的,如此一來,能利用的手段也就有限了借刀殺人,借八爺的刀來捅三爺,倘若何明達落到了八爺手中,而其又是個死士的話,還真有可能讓八爺上當的。

  一旦八爺將何明達這麼張牌打出來,三爺的名聲只怕就得毀個精光了的,沒旁的,既已早知道大阿哥的不軌行徑,卻隱瞞不報,這豈不是故意陷胤礽於死地麼?對於講究仁孝的時風來說,三爺豈不就成了偽君子一類的人物?毫無疑問,就算八爺明知道這其中可能另有別情,也斷然不會放過這等能致三爺于死地的大好機會的。

  弘晴的智算之能非比尋常,僅僅略一推算,便已猜到了四爺那頭在此際動用何明達這枚棋子的用心之所在,心頭不禁為之一沉,自不敢有絲毫的怠慢,眉頭一揚,已是有了決斷:“通知下去,收網,格殺勿論!”

  “喳!”

  一聽弘晴語氣不善,李敏行自不敢稍有耽擱,緊趕著應了一聲,急匆匆地便退出了辦公室,自去安排相關事宜不提。

  鄔思道!這一定是鄔思道的手筆,嘿,好陰狠的手段,走著瞧好了!

  李敏行去後,弘晴並未急著離去,而是皺著眉頭又思量了好一陣子之後,方才起身向外行了去,腳步雖沉穩,面色也淡然如常,可實則內心裡卻已是殺意無窮了的……

  “稟小王爺,目標已躲進了萬福客棧,周邊發現十數名暗樁,應是‘血滴子’中人,曹副總舵不敢輕動,請小王爺明示行止。”

  弘晴到底還是放心不下,出了辦公室之後,並未直接打道回府,而是換乘了馬車,便衣趕到了小串子胡同,親自指揮此次滅口行動,不為別的,只因他對鄔思道有著極深的忌憚,哪怕已是握有了先機,也不敢輕慢了去,果不其然,奉命前去格殺何明達的曹燕山去後不久就派人回來報告了個不甚妙的消息。

  “嗯?”

  一聽何明達躲進了萬福客棧,弘晴的眉頭不由地便是一皺,沒旁的,只因萬福客棧就在崇文門附近,離著九門提督衙門只不過百餘丈遠而已,鋤奸的動靜只消稍一鬧大,事情便將一發不可收拾,這顯然就是鄔思道早就預算好的後手九門提督隆科多往日裡可是跟四爺走得極近,雖說自打其上任九門提督之後,為避嫌故,彼此間已是少在一起了,可那不過是障眼法罷了,對於弘晴而言,隆科多與四爺的關係壓根兒就不是啥秘密,真要是被隆科多拿住了把柄,後果當真不堪設想了去了。

  麻煩了,怎麼辦?

  儘管九門提督那頭眼下還平靜著,可弘晴卻很清楚,隆科多那廝十有八九正張網以待,盲目出手的話,只會是平白送把柄於人,至於突襲斬首麼,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難,道理很簡單,四爺一方並非無能人,敢設下這麼個圈套,自然有著萬全的應對措施,加之何明達本身也是江湖上有名的高手,要想一擊殺之,顯然不是件容易的事兒,至於坐視不理麼,那也同樣麻煩,真要是何明達到了八爺手中,三爺可就要有大難了,就算最終逃過了一劫,名聲也得臭大街了去了。

  “啟稟鄔先生,小串子胡同的人到了。”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且不說弘晴得知准信後,正在權衡利弊之中,卻說離著萬福客棧一條街外的一棟民宅中,一名青衣大漢也正在向鄔思道通稟著曹燕山等人趕到萬福客棧一事。

  “嗯,來了多少人?”

  對於曹燕山等人趕了的消息,鄔思道一點都不覺得奇怪,若是小串子胡同那頭半點反應全無的話,那才真正有蹊蹺了的。

  “回先生的話,來了二十餘人,由曹燕山帶頭,‘八大金剛’來了四個,餘下也皆是精銳。”

  鄔思道有問,那名前來報信的青衣大漢自是不敢怠慢了去,趕忙將所探知的消息盡皆道了出來。

  “哦?只來了四個麼?也罷,那就開始好了。”

  “尖刀幫”成立至今也不到五年,說起來並不算長,可就這麼短短的時間裡,已然成長為京師暗底勢力中的巨無霸,偌大的西城已盡皆在“尖刀幫”的掌控之下,不禁如此,還開始向其餘三城滲透,儘管大體上的功勞要歸於“”那頭源源不斷的財力支持,可曹燕山等人的勇悍卻也是“尖刀幫”迅猛擴展的根本緣由之一,不說曹燕山這個天下有數的絕頂高手之一了,便是那“八大金剛”也非等閒之輩,京師走暗道的,一提起這幾人之名號,無有不心驚肉跳的,而今,這麼一出動就是五大高手,換做旁人,早已被這等陣容給嚇住了,可鄔思道倒好,不單不以為意,反倒還嫌到的人少了,個中之意味著實不太尋常。

  “喳!”

  鄔思道既已下了令,那名青衣大漢自不敢怠慢了去,緊趕著應了諾,自行退出了房去,身形閃動間,很快便沒了蹤影。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王烏鴉

LV:16 版主

追蹤
  • 2090

    主題

  • 219146

    回文

  • 88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