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九龍奪嫡 作者:鳳鳴岐山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11-11 10:55:5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61 161622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3 08:00

第380章 層層剝皮(一)

  “晴哥兒,你這是怎地了?”

  老十四到得很快,只是方才一從主房與暖閣之間的屏風處轉將出來,腳步卻是猛地一頓,不為別的,只因躺在榻上的弘晴之形象實在是有些夠嗆,面色青白不說,身子還不停地打著哆嗦,微睜著的雙目也無神得很,再加上額頭上捂著的塊熱毛巾,顯見是真病得不輕,這可就令老十四不禁有些個驚疑不定了起來要知道老十四在進門前可是認定弘晴乃是裝病來著,可眼下這等情形一出,老十四的信心不禁有些動搖了起來,真要是弘晴就此病倒了的話,八爺那頭要推弘晴出來主審的希望豈不得就此落空了去?

  “啊,是十四叔來啦,您,您請坐啊,小侄略有微恙在身,就不給您見禮了。”

  聽得響動,弘晴吃力地側了下頭,雙眼迷離地看了好一陣子,似乎方才認出了來者是老十四,這便無力地伸了下手,語調發顫地招呼了一聲。

  “別動,且自躺好罷。”

  這一見弘晴吃力地伸手扶床,似欲掙扎起身,老十四自不免有些於心不忍,趕忙疾走幾步,搶到了榻前,伸手一按弘晴的肩頭,一派憐惜狀地囑咐了一句道。

  “唉……,小弟這一回京就病倒了,渾身無力啊,就不起身招呼您了,十四叔,且自坐罷。”

  老十四這麼伸手一按,弘晴順勢也就躺下了,點了下頭,有氣無力地招呼了一聲。

  “嗯……”

  老十四先前那一按可不完全是客氣,而是借此機會探一下弘晴的體溫,待得發現弘晴身上火熱,不像是裝病之狀,心頭自不免滾過了一陣沮喪,一時間還真不知道該說啥才好了,當然了,他不知道的是弘晴其實壓根兒就沒病,之所以表現得病重之狀,那不過是弘晴以“武夷心經”之內力逼出來的症狀罷了。

  “十四叔,您這是……”

  明知道老十四前來就是為了帝陵一案,可弘晴卻是故作不知地問出了半截子的話來。

  “也無甚大事,只是許久不見了,來看看你罷了。”

  既然弘晴已是病倒,老十四自然不能再指望弘晴去衝鋒陷陣,自也就沒了與弘晴談條件的興致,只是人才剛來,實是不好就這麼便走了,無奈之下,也就只能是胡亂地敷衍了一句道。

  “十四叔有心了,唉,小侄此番去帝陵可真是遭大罪了,那地兒除非風沙,啥都沒有,一番折騰下來,得,搞得小侄都躺床上了,真是倒楣透了。”

  老十四不想談正事,可弘晴卻是沒打算放過這麼個殺肥豬的好機會,這便假意地歎了口氣,有意識地將話題往帝陵一案上引。

  “此番還真是辛苦晴哥兒了,唔,爺聽說帝陵那頭案情複雜,據說諸多事宜皆是穆春阿那老小子搞的鬼,不知可是真的?”

  儘管已是不指望弘晴能出頭了,可老十四還是不想放過這等能從弘晴口中探問出虛實的機會,先前之所以不問,那是面對著病怏怏的弘晴,有些個不好啟齒罷了,此際一聽弘晴自己說起了此事,老十四自是樂得趕忙順勢追問了下去。

  “這……”

  弘晴又豈是那麼好相與的,甭管老十四投過來的目光有多熱切,弘晴卻是裝作沒瞅見,苦笑了一下,卻愣是沒給出個答案來。

  “嗯?晴哥兒莫非有甚難言之隱麼,嘿,那就當爺沒問好了。”

  老十四雖說是想知曉一下帝陵一案的真實情況,可說到底卻並不是非知不可,沒旁的,他想要的是取八爺而代之,真要如此的話,八爺一方略受打壓,於老十四來說,卻是好事一樁,只要不傷及根本,反倒有利老十四從中漁利上一番,此際一見弘晴猶豫不語,老十四自也就不想再追問個不休,這便笑著一揮手,一派體諒狀地說了一句道。

  嗯哼,這混小子還真是好算計,得,不給你一點顏色瞧瞧,你小子還真就不知道馬王爺長了幾隻眼了!

  弘晴多精明的個人,老十四這等態度方才一出,他立馬便已敏銳地察覺到了老十四的陰暗用心之所在,心中不由地便是一陣冷笑,可臉上卻是作出了副為難的樣子,眉頭微皺地開口道:“十四叔說笑了,此事一言難盡啊,個中之蹊蹺,實是……,唉,不好說,不好說啊。”

  “哦,竟有此事?且不知這蹊蹺又是哪般,晴哥兒就甭賣關子了,咱爺倆可是一體的,有甚話且就痛快說將出來好了。”

  老十四原本對帝陵一案只是抱著無可無不可的態度,可一聽弘晴這般說法,興致頓時便大起了,這便緊趕著出言追問了起來。

  “這……”

  老十四興致一起,弘晴卻又不說了,支支吾吾了半晌,愣是沒說出個所以然來,當即便令老十四急得額頭都見了汗。

  “晴哥兒,你小子不地道啊,咱爺倆有甚不能說的,得,再不說,爺可是走了啊。”

  老十四被憋得難受至極,實在是不耐煩了,這便笑駡了一聲,作勢便要走人。

  “唉,十四叔,非是小侄不肯說,唉,別提了,小侄這病也是被此事給氣的,唉……”

  老十四是啥尿性子,弘晴比誰都清楚,這廝就是個好奇寶寶,一旦心中有了興致,別說自己走了,怕是打著,他都不會走,正因為此,弘晴就更是要多賣上一把關子,長籲短歎個沒完,可就是不說內裡究竟有甚蹊蹺來著。

  “嗯?當不致如此罷,怎麼爺聽說此案不是就將審明瞭麼,難不成內裡還有甚隱晦勾當不成?”

  這一聽弘晴越說越是離譜,老十四的好奇心立馬便更濃了幾分,剛抬起的屁股就這麼自然而然地又落回了錦墩子上,狐疑地大量了弘晴好一陣子之後,這才試探地發問了一句道。

  “十四叔,您這就不知道了,唉,小侄費盡了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才探明了案情,這都將將要審出幕後之主使了,偏偏那刑部尚書齊世武卻硬是不讓審了去,說是此事干係重大,非得有皇瑪法旨意不可,還說不經三司會審,此案便不能有個結果,弄得小侄也沒了辦法,只得半途而廢,唉,小侄自四十三年入朝以來,還從未弄出過半拉子的差使,這不是噁心人麼?”

  弘晴苦笑著搖了搖頭,絮絮叨叨地埋汰了齊世武一番,說得倒是瑣碎,可偏偏就是沒說案情內裡究竟該是怎個光景,毫無疑問,還是在賣著關子。

  “哼,齊世武就一狗奴才,安敢無禮若此,爺斷饒其不得!只是這案子……”

  老十四才不關心弘晴到底是真委屈還是假委屈,不過麼,弘晴既已是抱怨到了這個份上,不管怎麼地,老十四都得先安撫一下弘晴的情緒,也就跟著憤憤地痛駡了齊世武幾句,而後話鋒一轉,又繞回到了案子本身上。

  “不好說啊,此案小侄倒是審出了注水地宮的主使人是穆春阿那渾球,諸般證據俱在,實也容不得其狡辯的,只是其為何如此行事,就非小侄可以臆想了的,或許再多審審,便可揪出背後之主使者也說不定,可若是換了人,那就不好說了,唉,偏生小侄這病來得不是時候,怕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弘晴倒是沒太多的隱瞞,簡單地將案情介紹了一番,又著重指出了此案有著落入太子手中之可能。

  “嗯,那倒也是,真要是叫小人作祟了去,須不是好耍的。”

  老十四的消息雖是靈通,可也就大體知曉了案情而已,對個中細節卻不是很清楚,此際聽得弘晴這般說法,心裡頭當即便計較了起來,一時間還真有些矛盾不已的,一方面希望九爺、十爺受些挫折,他也好出面整頓大局,可另一方面又怕太子趁機做大,萬一要是太子胡亂審了此案,借此機會重整威風,未見得便不能趁機穩固住朝局,如此一來,老十四想要入主東宮的希望自不免渺茫了去,這等後果可不是老十四所樂見之局面。

  “誰說不是呢,唉,小侄自打回了京,這心就始終疼著,痛徹心扉啊,唉,萬一要是被無恥小人得逞了去,江山社稷怕是危殆矣!”

  老十四臉上的掙扎之色一出,弘晴立馬便猜到了其之心理變化,暗笑之餘,也沒忘了火上澆油一把。

  “晴哥兒說得好,此事確不能等閒視之,當徹查到底才是!”

  老十四到底不是尋常之輩,心中雖有所掙扎,可到了底兒還是能算得清帳目的,在他看來,太子必須倒臺,否則的話,諸般算計全都是一場空,至於如何從八爺手中爭奪到主導權麼,倒是可以再行計議,沒旁的,八爺是早已失去了帝心之人,他是不可能再有絲毫進東宮之機會了的,而九爺、十爺麼,也都不是太子的料,在他們這個小集團裡,真還有上位之機會的就屬他老十四無疑,甭管八爺是真心推舉還是別有機心,只要能借勢登了青雲,回頭再收拾諸般弟兄們卻也不算太難之事,一念及此,十四爺的決心也就下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3 08:00

第381章 層層剝皮(二)

  倒太子乃是一場重頭戲,無論是三爺一系還是八爺一方,都難以獨立承擔這等重任,不為別的,只因此時的太子可以說是握在老爺子手中的一把刀,反對太子,那便是在打老爺子的臉面,誰要是敢去做這個出頭鳥,一準會被老爺子往死裡責罰了去,可若是諸方聯手而為的話,那形勢卻又不同了,概因法不責眾,老爺子就算有著再多的不滿,也斷然不好一竿子打翻一船的人罷,當然了,始作俑者怕還是難逃老爺子之忌恨。

  這一點,弘晴心中自是有數得很,然則他卻是並不介意被老爺子暗恨上一番,沒旁的,他又不是阿哥,僅僅只是誠親王府世子而已,老爺子就算再怎麼惱火,卻也不好下重手去責罰,再說了,弘晴行事可是站在道義的絕對高度上的,老爺子就算再火大,批評的話也是斷然說不出口的,不單說不得,甚或還得嘉獎上一番,至於聖眷的損失麼,要想挽回也不算甚難事,至少在弘晴看來,不過等閒而已,只消沉靜上一陣子,再送上個大功勞,也就足夠平息老爺子的不滿了的,對此,弘晴自是早已有所準備,自不怎麼放在心上,可不管怎麼說,弘晴卻也不可能會平白便宜了八爺一方,不趁機來個雁過拔毛,那他也就不是弘晴了的。

  “難啊,不是小侄說喪氣話,而今之形勢怕是半點不由人嘍。”

  以弘晴的拐察色之能,自是一眼便看出了老十四的心理變化,心中登時便暗笑不已,可臉上卻是作出了副愁苦之狀,搖了搖頭,感慨地歎息了一聲。

  “唯其艱難,方須我等齊心協力,若不然,豈不是叫小人平白得意了去,晴哥兒,你不會是怕了罷?”

  既是已認定有就此扳倒太子的機會,老十四自不肯放過,這一見弘晴長籲短歎個不停,心中可就不免有些不爽了,這便出言激將了一把。

  “十四叔看小侄是怕事之人麼?”

  儘管一眼便已看穿了老十四的小伎倆,不過麼,弘晴卻還是很樂意配合上一把的,這便作出一副極之不悅的樣子,沒好氣地白了老十四一眼,不滿至極地吭了一聲。

  “哈哈哈……,得,算爺說錯了還不成麼,嘿,咱晴哥兒可是響噹噹的‘官場屠夫’來著,向來只有人怕你,哪有你怕旁人的理兒,這總行了吧?哈哈哈……”

  老十四要的便是激起弘晴奮爭的“勇氣”,至於弘晴的白眼麼,老十四卻是渾然不在意,這一聽弘晴有了出頭之意,老十四心喜之下,這便哈哈大笑地調侃了弘晴一番。

  “十四叔休要取笑了,此案若是三日之內沒個響動,那後頭也就不必再琢磨了。”

  這一聽老十四拿自個兒的官場綽號來開玩笑,弘晴心裡頭自不免不爽得很,哪能真讓老十四就這麼得意了去,這便冷笑了一聲,給出了個頗有些聳人聽聞的斷言。

  “嗯?此話怎講?”

  老十四正自樂呵間,冷不丁一聽此語,頓時便是一愣,暢笑之聲立馬便就此打住了,眉頭一皺,歪了歪頭,狐疑地打量了弘晴好一陣子,見弘晴不像是在說笑的樣子,心頭登時便打了個突,緊趕著便出言追問了一句道。

  “十四叔以為太子殿下會對此案坐視不理麼?嘿,若是小侄料得不差的話,此際太子殿下的奏本怕是已在去江南的路上了,倘若皇瑪法真准了其之所奏,後頭的事兒不用小侄來說,十四叔自也該是能想得到的。”

  弘晴並未明言,僅僅只是提點了一句而已,卻令老十四的臉色瞬間便陰沉了下來,顯然他也已是明白了事情的關鍵之所在老爺子要借刀,自然不能讓刀子就這麼被人給折了,一旦太子上了本,老爺子斷然不會駁回,只會縱容太子玩陰狠之勾當,至於帝陵一案麼,眼下看似真相將大白,可若是由太子的心腹去審,那定然不會是啥好結果,就算不趁機將案子全然翻了過去,虎頭蛇尾地敷衍結了案也不算甚難事,真到那時,塵埃都已落定,諸方勢力便是想鬧都沒處鬧了去。

  “嗯,晴哥兒此言有理,此案確實不容遷延,須得有雷霆手段方可,就不知晴哥兒對此可有甚計較否?”

  老十四是個明白人,原也無須弘晴將道理說透,他自是能推理出個中之蹊蹺所在,眉頭立馬便皺緊了起來,飛快地盤算了一番,而後方才慎而又慎地問了一句道。

  “計較麼,倒是有,只是……”

  弘晴等的就是老十四這麼句話,不過麼,心中暗喜歸暗喜,弘晴卻是不可能輕易地將自個兒的老底就此泄了出來,而是作出一副為難的樣子,吞吞吐吐地只說出了半截子的話。

  “哦?晴哥兒有甚為難之處麼?不妨說將出來,也好有個商量麼。”

  老十四這些年來,可是沒少跟弘晴打交道,彼此間自是熟稔得很,只一見弘晴那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心中便不免有些窩火,沒旁的,只因老十四已是聽出了個中的意味之所在,此無他,不過是要勒索好處罷了,奈何窩火歸窩火,老十四卻沒法子就此拂袖而去,概因帝陵一案已是掀翻太子的最好機會之一了的,老十四不能也不願錯過這等良機,正因為此,哪怕再是不甘心,也只能是順著弘晴的意思,眉頭緊鎖地吭哧了一聲。

  哈,這廝還算識趣,嘿,看你小子上回還敢算計小爺,這回小爺也沒啥客氣好說的,總得連本帶利一起撈了回來才成!

  去歲離京之前,老十四可是假心假意地宴請過弘晴一回,若不是弘晴此番去帝陵一切順利得很,幾乎無甚耽擱便全案偵破的話,指不定就要被老十四坑上一把了,不說旁的,一個私下串聯的罪名,就足以讓弘晴喝上一壺的了倘若帝陵一案遷延日久的話,為保證不被太子個個擊破,弘晴還真不得不跟八爺一方聯手壓制穆春阿等人,事情一旦鬧登得大發了,被老爺子打板子的人中可是絕對少不了弘晴的份兒,指不定還是被打得最重的一個,而今,儘管此事已是不太可能再發生,可該記的仇怨,弘晴可是沒打算忘的,這會兒不趁火打劫上一把,心結還真就不好解開的。

  “其實也沒啥,呵呵,十四叔應該是聽說了罷,廣東水師提督程鵬岳病重,已上了本,說是要解甲歸田,他這麼一去,職缺也就出來了,小侄覺得廣東水師參將孫明緒不錯,或是接任此職之最佳人選,就不知十四叔意下如何了?”

  老十四既然擺出了要任宰的架勢,弘晴自然也不會有甚客氣可言,打了個哈哈,便已是毫無顧忌地伸了手。

  “唔,此人倒是還算能幹,只是年歲、資歷皆稍淺了些,兵部這頭倒也好辦,就怕太子那頭不好通過啊。”

  老十四乃是有心人,在兵部幫辦這麼些年下來,當真是下了苦功了的,對大清參將以上的將領之履歷皆有所瞭解,弘晴這才一報個名出來,他便已是想起了此人之來歷孫明緒不是旁人,正是八旗商號船務總管事孫成武之長子,當初弘晴收購澳門船廠之際,便已將孫明緒安排進了水師,拿的便是從八爺處敲詐出來的千總文牒,後頭麼,又是弘晴幾次暗中部署,讓孫明緒數年裡連升了“三級”,一躍成了參將,儘管明面上不是弘晴的門下奴才,可實際上就是弘晴的心腹嫡系,似這等樣人,老十四自然是不想讓其爬到高位上的,哪怕廣東水師如今其實只是個空架子衙門,其名下並無甚像樣的艦隊,可提督的官階卻已是高居從二品了,是不折不扣的高級將領,這等“助人為樂”的事兒,老十四自然是不想做的,這便沉吟地提出了反對的意見。

  “無妨,十四叔只管推了上去,成與不成,那就看天意好了,至於所謂的資歷麼,嘿,請恕小侄說句難聽的話,要靠熬資歷升官的,那一準都是庸才,沒幾個能派得上用場的,十四叔,您好像也不到二十罷?”

  眼下的廣東水師說起來就是個爛攤子,船就幾條小而破的艨艟,兵麼,不過千把,說是總制兩廣海疆,其實別說兩廣了,便是水師所在地的惠州海岸廣東水師都顧不過來,水師提督這麼個職位自然也就沒啥油水可言,不過麼,現狀歸現狀,卻不意味著將來還會如此,實際上,如何打造一支強大的海軍一事早已在弘晴的計畫之中了,暗中也沒少為此事做著準備,只等著時機一成熟,廣東水師必將有個翻天覆地的大變化,這等構想而今還是個機密,弘晴自然不會跟老十四去詳細解釋,也就只是笑呵呵地將了老十四一軍。

  “得,你個小鬼頭,拿爺來說事兒,討打不是?也罷,兵部這頭的事兒爺就做主了,可報上去之後的事麼,那就該你晴哥兒自己去使勁了,這回總該成了罷?”

  老十四心思靈動得很,飛快地便算計了下得失,認定廣東水師提督一職本就是雞肋,相較于拱倒太子之重大利益來說,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自是不會在此事上與弘晴為難,這便笑駡了一聲,爽利地答應了弘晴的要求。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3 08:00

第382章 層層剝皮(三)

  “哈,那小侄就替孫參將先多謝十四叔成全了,回頭那小子來京述職之際,定要其給十四叔多磕幾個響頭的。”

  廣東水師提督之位對於旁人來說是個雞肋,可對於弘晴來說,卻是其大洋戰略中最關鍵的一環,能將此職位弄到手中,就意味著遠洋艦隊建設已是打下了個堅實的基礎,弘晴自是沒理由不為之興奮不已的。

  “罷了,那都是後事,還是說說眼下這爛攤子事兒該如何應對罷。”

  老十四哪有心跟弘晴胡謅個沒完的,緊趕著一擺手,止住了弘晴的囉唕,便即轉入了正題。

  “此有何難哉,太子殿下要專斷,便由其專斷了去又何妨?”

  弘晴打了個哈哈,一派不以為意狀地給出了個匪夷所思的答案。

  “嗯?晴哥兒,你莫不是燒糊塗了罷?”

  這一聽弘晴此言蹊蹺,老十四先是一愣,可很快便回過了神來,極之不悅地瞪了弘晴一眼,不滿地吭了一聲。

  “呵,十四叔說哪的話,小侄雖是病著,可並不迷糊,您想啊,若是太子派人去審了案,欲掩蓋事實,又將以何人為替罪之羔羊?”

  弘晴壓根兒就不在意老十四的不滿之態度,輕笑了一聲,意有所指地提點了一句道。

  “唔……,晴哥兒莫非說的是那個瞿把總麼?只是……”

  老十四到底是精明人,一聽弘晴如此說法,腦筋立馬便高速運轉了起來,隱隱然已是猜到了些根底,只是對自個兒之判斷卻兀自不敢確認,這便遲疑地試探道。

  “十四叔果然了得,一猜便知太子那廝之算路,不錯,欲早結此案,唯有將罪責盡皆推之于瞿無鋒,然後再以霹靂手段滅了口,此案便再難有翻盤之可能。”

  弘晴笑眯眯地誇了老十四一句,而後給出了肯定無比的答案。

  “難不成你打算……,唔,也不對,此事即便揭破,怕也難奈那廝何罷?”

  老十四心念電轉間,已明白了弘晴的算計,可轉念再一想,又覺得很難將此事牽扯到太子身上去,此無他,一旦事情鬧大,太子完全可以來個壁虎斷尾,雖有所損傷,卻並不會動搖到根本,而一旦讓太子緩過了氣來,諸方勢力怕是就要倒大黴了的,那後果須不是好耍的,老十四自不免有些個擔心不已的。

  “嘿,僅此一樁事當然不成,可若是趕巧還有另一樁事疊加在一起,那便不算難了罷。”

  儘管老十四並未將話說個分明,可弘晴卻知曉其心裡頭究竟在想些甚,這便笑眯眯地再次提點了一句道。

  “哦?你小子還真是的,有甚話不能一次說完麼?再不說明了,小心爺跟你急了啊!”

  這一見弘晴又賣起了關子,老十四當真有些個氣不打一處來的,若不是顧念到這會兒正有求於弘晴,只怕早就揮老拳去問候一下弘晴了的。

  “得,不開玩笑了,小侄此處有兩份摺子,十四叔不妨先看過了再說。”

  眼瞅著老十四額頭上的青筋狂跳不已,弘晴心中自是暗樂得很,不過麼,倒也沒打算真惹這廝發飆的,這便假作艱難狀地仰了下斜靠在錦墊子上的身子,摳摳索索地從枕頭下摸出了兩本尚未蒙上黃絹的摺子,一派隨意狀地遞到了老十四的身前。

  兩份摺子都不算很長,第一份說的便是帝陵一案,彈劾的便是太子任人唯親,對審案之結果以及過程都提出了質疑,至於第二份摺子麼,則說的是去歲年末新任戶部尚書沈天生在安徽放糧賑災之際,大肆克扣,中飽私囊,個中內容詳實,言而有據,儘管沒言明太子任人唯親,可事實就擺在那兒沈天生可是太子心腹,早年間一直在東宮任事,素得太子之寵信,其之所以能當上戶部尚書,全是出自太子的保薦,其既如此貪贓枉法,太子又豈能無咎哉!

  兩份摺子分開來看,都難以致太子于死命,可合在一起,那分量可就重了,諸方勢力完全可以憑此二事發難,徹底攪亂老爺子收權的諸般部署,朝局這麼一亂,勢必會逼老爺子不得不從江南趕回,這就解開了太子獨攬大權之死局,真到那時,就算老爺子再如何袒護太子,也不得不下重手去處置齊世武與沈天生這兩位權臣,一旦如此,太子也就成了沒牙的老虎,縱使不死,也沒了發揮作用的餘地,老爺子自然不會再將這等廢物安置在東宮裡,再次廢黜已屬必然之事太子若是還想保住東宮之位,也就只有舉起造反這麼條路可走了,問題是太子手中無兵無權,造反不過是笑話而已,反心一露,必遭老爺子的重擊,如此一來,諸位阿哥進東宮的機會豈不是又來了?

  “唔……,若依此行了去,還真不虞事情有變,只是這簽名……”

  儘管兩份摺子都不長,可老十六卻是看得很仔細,良久之後,方才將摺子放在了一旁,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肯定了這兩份摺子的威力,然則對摺子後頭的簽名處一片空白卻是頗為的不解,沒旁的,這兩份摺子都出自弘晴的手筆,尤其是帝陵摺子基本上是從弘晴自己的角度來敘事的,這摺子麼,自然也該由弘晴署名才對,萬沒有放空著的道理。

  “喲,光顧著敘話,小侄都險些忘了有些事還須得十四叔多多幫襯的,您瞧這……”

  簽名處放空可不是弘晴疏忽了,而是要以之來好生勒索八爺一把,若是老十四不提,弘晴自己也會張口的,這會兒老十四既然問了,弘晴又怎會有甚客氣可言的,這便伸手一拍額頭,一派懊喪狀地扯了半截子話。

  “晴哥兒有甚事便直說好了,能辦的,爺斷不致讓你吃虧了去,不能辦的,爺也沒轍。”

  一見弘晴這副模樣,老十四又怎會不知弘晴又要撈好處了,心底裡還真有股罵娘之衝動,可惜想歸想,做卻是不能胡亂行了去,不為別的,只因帝陵摺子還真就只有弘晴可以上,真到了要重審此案之際,也唯有弘晴這個親歷了帝陵全案的欽差正使夠資格,故此,哪怕明知道弘晴這就是明擺著在玩敲詐勒索的把戲,老十四也只能是忍了。

  “哈,知我者,十四叔也,其實呢,說起來也不算甚大事兒,年前孟光祖那狗才回京述職,向我父王訴苦,說是布政使都已滿了一任了,考績也是甲等,卻沒能動遷,依舊呆在山東任上,著實是委屈得緊,嘿,我父王當初可是將其罵了個狗血淋頭的,說是為官一任,便須造福一方,豈能因有寸功便要向朝廷伸手的道理,小侄是時在一旁聽著,可是悸然不已啊,唉,我輩為朝廷辦差固然須得盡心,可該有的體面總是得給罷?總不能既要馬跑,又要馬不吃草不是?呵呵,就這麼個事,十四叔看能辦不能?”

  弘晴可是敲竹槓的好手,而今老十四自己將竹杠送上了門來,弘晴豈有不可著勁地敲打之理兒,嘻嘻哈哈間,便已是提出了要為孟光祖謀官的打算。

  “晴哥兒,你過了罷?封疆大吏素來是皇阿瑪親簡,爺便算是想幫忙,怕也沒地兒使力,此事另作別議好了。”

  孟光祖眼下乃是山東布政使,若是要再升官,那可就得是一省巡撫了,滿大清攏共也才三十幾個這一級別的高官,每年能出缺的不過一兩個而已,八爺那頭自家都不好擺平,哪可能幫著孟光祖這個三爺門下奴才謀官的,就算八爺肯,十四爺還不樂意呢。

  “別介啊,小侄可是聽說福建巡撫李斯意已報了丁憂,眼下此缺已出,吏部那頭原本可是打算報張伯行的,據說九爺往內裡塞了萬把兩,不是準備換成蘇睿司的麼,嘿,既然吏部的動意都能更改,那就再改一下也未為不可麼。”

  替孟光祖謀官可是三爺的授意,這一條不能做到的話,弘晴少不得要吃掛落,自然不肯就此甘休,嬉笑間已是毫無顧忌地指出了九爺為門下奴才買官之事實。

  “你……,罷了,此事爺一時也無法答覆你,總歸須得再議。”

  這一見弘晴將層層剝皮的戲碼玩得個如此之順溜,老十四當即便被噎得個面皮發青,奈何事關緊要,他也不好胡亂發作,再說了,此事的決定權並不在他老十四的手中,不管答應與否,那都須得八爺點了頭,方能作數的,有鑑於此,老十四也就只能是氣惱不已地揮了下手,含糊地回應了一句道。

  “成,十四叔只管商議了去,小侄病體有所不支,實是不敢多留十四叔了。”

  弘晴當然清楚老十四雖是野心勃勃地要取八爺而代之,可眼下卻也能是私下動些小手腳,大面上暫時還是沒法跟八爺分庭抗禮的,自是沒指望老十四能做得了主,此際該說的話都已是說了,該談的也已是談完了,弘晴可不想再多囉唕,這便順著老十四的口吻下了逐客令。

  “你小子當真不地道,算了,爺懶得跟你計較,回頭再說也罷。”

  老十四實在是拿弘晴沒法子,無奈之下,也只能是氣惱地罵了一聲,起身便就此告辭而去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3 08:00

第383章 各磨各的刀(一)

  “孩兒叩見父王,見過夫子,見過李先生。”

  事關重大,弘晴自不敢稍有耽擱,老十四方才一走,弘晴便已一把擼開被子,跳將起來,任由著倩兒等人幫著穿好了衣,一溜煙地便來到了內院書房中,這一見三爺正強裝鎮定地與李敏銓拉扯著閒話,可眼神卻始終是游離著的,那樣子明顯心不在焉,弘晴心中暗自好笑不已,但卻不敢失了禮數,忙不迭地疾走數步,搶到了近前,規規矩矩地大禮參拜不迭。

  “嗯,免了。”

  這一見弘晴已到,三爺的眼神立馬便是一亮,嘴角抽了抽,似欲緊趕著追問個詳情,卻又不願表現得太過急切,也就只是掩飾地捋了捋胸前的長須,故作矜持地叫了起。

  “謝父王隆恩。”

  儘管心中對三爺的沉不住氣腹誹不已,可弘晴卻哪敢表現出來,也就只是恭謹地謝了一聲,站了起來,但並未到一旁落座,而是微躬著身子,作出一副恭聽訓示之狀。

  “老十四都說了些甚?”

  三爺對弘晴這等姿態顯然是極為欣賞,但並未多言嘉獎,而是直截了當地便直奔了主題。

  “回父王的話,事情是這樣的……”

  與老十四的交涉說起來是事關機密,可這等機密是對外人而言的,卻絕然不包括在場諸人,弘晴自是無須隱瞞,這便飛快地組織了下語言,將交涉的結果以及經過簡單地述說了一番。

  “嗯,如此說來,老十四是真心想幹上這麼一票了的,就不知八弟那頭又會有甚計較來著。”

  三爺這段時日也沒少被太子打壓,儘管不似八爺一方那麼狼狽,可小鞋卻也是穿了一雙又一雙,心下裡對太子也已是有些忍無可忍了,自是盼著能一舉將太子掀翻在地,若非如此,三爺也不會急著想跟八爺那頭聯手做上一局,至於撈到兩個要職麼,那完全算是摟草打兔子,順手的事兒罷了,三爺滿意歸滿意,卻並不會特別關心,他關心的只是八爺那頭會不會出甚么蛾子,倘若真被八爺順勢坑上一把,那後果可不是好耍的。

  “父王明鑒,孩兒以為八叔沒得選擇。”

  弘晴自是清楚三爺在擔心些甚子,但並未詳加解釋,僅僅只是言語肯定地給出了答案,當然了,還有一句話弘晴卻是並未說將出來,那便是三爺其實也同樣沒得選擇,這一點,從帝陵一案便可看出端倪別看弘晴大破帝陵迷案順遂無比,可個中之驚險卻唯有弘晴自知,若不是弘晴警醒,只怕早就陷在了此案中了的,真若如此,哪還輪得到弘晴去算計太子,只怕自保都難,牽連之下,怕是三爺也沒個好果子吃,而今不趁此案之東風拉太子下馬,一旦讓太子緩過了氣來,後患無窮乃是必然之事。

  “嗯,夫子,子誠,您二位對此可有甚見教否?”

  事關重大,儘管心中已是有所決斷,可三爺還是不敢輕易表態,這便將問題拋給了端坐在一旁的兩大謀士。

  “王爺明鑒,屬下以為小王爺所言甚是,此番已是八爺最後之機會了,其斷然不會放過,然,依屬下看來,八爺無論如何掙扎,不過都是枉費心機罷了,以陛下之英明,斷不會讓其得逞了去,是時,王爺的鴻運也就該到了。”

  李敏銓雖也算是智者,可在揣摩聖意上,卻顯然差了些,儘管能算得出八爺的心思,也能判斷得出八爺必然失敗之結局,可對於老爺子將會如何舉措卻明顯有些想當然了的。

  “嗯,好,夫子,您看……”

  三爺的東宮之夢可不是一天兩天了的,這一聽李敏銓如此說法,自是為之怦然心動不已,儘管並未明言,可潮紅的面色便已說明了一切。

  “姑且行了去,日後之事日後再議好了。”

  陳老夫子一眼便看穿了三爺的心思之所在,但並未點破,僅僅只是簡單地應了一句道。

  “那好,就這麼定了!”

  這一見陳老夫子並無異議,三爺當真是躊躇滿志,也就沒再多遷延,一揮手,煞是豪氣地下了決斷……

  “啟稟太子殿下,齊尚書來了。”

  戌時將盡,夜雖不算深,可也已是到了將下錢糧的時候了,然則太子胤礽卻並不曾去休息,在寬敞的書房裡來回地踱著步,眉頭緊緊地鎖著,一派憂心忡忡之狀,正值焦躁不耐之際,卻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中,東宮副主事太監張德高已從屏風後頭轉了出來,疾步搶到了太子身後,一躬身,小心翼翼地稟報了一句道。

  “宣!”

  胤礽之所以這等時分還沒去休息,等的便是齊世武的到來,此際一聽其已至,心跳立馬加快了不老少,二話不說便給出了諭令。

  “喳!”

  胤礽既已下了令,張德高自是不敢怠慢了去,緊趕著應了一聲,急匆匆便退出了書房,不多會,又已是陪著一身整齊朝服的齊世武從外頭行了進來。

  “老臣叩見太子殿下!”

  方一從屏風後頭轉了出來,入眼便見太子雙目炯然地往將過來,齊世武自不敢大意了去,忙不迭地搶到了近前,恭謹萬分地納頭便拜。

  “嗯,免了。”

  太子雖心急,卻也沒失了分寸,虛虛一抬手,煞是和煦地叫了起。

  “謝太子殿下隆恩。”

  齊世武規規矩矩地謝了恩,又重重地磕了個響頭,而後方才起了身,但並未多言,而是目光逡巡地掃了眼左右,一派欲言又止之狀。

  “爾等盡皆退下!”

  齊世武那等謹慎的模樣一出,太子立馬會意地點了點頭,一揮手,不容分說地便下了令。

  “喳!”

  太子金口這麼一開,張德高等一眾時候在書房裡的大小宦官們自不敢多有遷延,齊齊應了諾,各自退出了房去。

  “情形如何?”

  眾人方才一退下,太子便已是憋不住了,緊趕著便出言追問了一句道。

  “回太子殿下的話,老臣都已安排妥當了,瞿無鋒已是應允了老臣之所請,條件是不事株連,另與其家人萬兩銀子,待得來日,還須得為其子入仕鋪路,老臣斗膽,已是允了其之條件,事由緊急,未先奏明殿下,老臣惶恐。”

  儘管書房裡已是君臣單獨奏對之格局,可齊世武還是很謹慎,聲音壓得極低,細弱蚊呐,也就只勉強能聽得清罷了。

  “嗯,好,齊大人辦事,本宮自是放心得下,唔,那姓秦的班頭可有甚反應麼?”

  太子對齊世武的辦事效率顯然甚是滿意,笑容滿面地嘉許了其一句,但並未就此放鬆下來,而是轉而又追問起了本案另一關鍵人物之表現。

  “這……”

  一聽太子問起此事,齊世武臉色當即便是一僵。

  “嗯?怎麼回事,說!”

  太子從來都是個刻薄寡恩的主兒,剛才還表揚齊世武能幹,轉過頭來,卻又是滿臉烏雲密佈,不耐地冷哼了一聲,當真翻臉比翻書還快上幾分。

  “太子殿下明鑒,老臣雖忝為刑部尚書,可那地兒八爺等人經營日久,盤根錯節,非是老臣可以輕為處,老臣雖是竭力調度,可一時半會尚難周全到位,今日已是難有機會去私見其人,容老臣再做安排,明日定會有回報。”

  齊世武到任刑部尚書攏共也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儘管上任之際也往刑部安插了些人手,可畢竟空職有限,他所能拿到的位置並不多,加之八爺等人雖被太子逼得不稱病在家,可畢竟有著管部阿哥的名義,刑部斷然不是齊世武能一手遮天的,能在一日之內成功與瞿無鋒私下溝通,已經是齊世武能力之極限了的,至於秦鳳梧那一頭,齊世武壓根兒就顧不上,這就是現實,儘管如此,可齊世武卻不敢保證太子能諒解,沒奈何,也只能是硬著頭皮地解說了一番。

  “哼!此事干係重大,豈可兒戲了去,最遲明日午時,本宮便要有個明確的交待,爾好自為之!”

  儘管齊世武已是解釋得很清楚了,可太子卻不管那麼許多,面色陰冷地哼了一聲,不容分說地便給出了最後的期限。

  “是,老臣自當盡力而為。”

  遇到太子這麼個不講理的主兒,齊世武實在是沒得奈何,只能是極之勉強地回答了一句道。

  “嗯,那便好,本宮今日已上了本,奏請皇阿瑪將此案交由爾來主審,過些日子,聖旨也就該到了,在此之前,諸般事宜皆須齊備,實在不行,該怎麼辦,爾只管辦了去,都聽清了麼?”

  太子不滿地橫了齊世武一眼,但並未再呵斥於其,而是眉頭微皺地交待了一番。

  “啊……,是,老臣都記住了。”

  儘管太子並未明言,可齊世武卻是一聽便知個中的未盡之言,赫然是要齊世武收買不成便殺人滅口,這可是要掉腦袋的大事兒,自由不得齊世武不為之心驚肉跳的,剛想著再進言一番,冷不丁卻見太子的眼神裡已滿是殺氣,齊世武乾癟了幾下嘴,愣是沒敢再多囉唕,也就只能是萬般無奈地應了諾。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3 08:00

第384章 各磨各的刀(二)

  “喲,十四弟回來了。”

  “老十四,情形如何?那混帳小子怎生說法來著?”

  ……

  廉親王府的西暖閣中,八爺等人兀自圍坐在席邊,淺吟低酌著,閒談雖有,可氣氛卻顯然不甚融洽,沒旁的,老十四此去干係重大,一眾人等自不可能不關心,只是又都不好表現出來,也就只是隨意地說著些閒話,以打發時間,正值無聊之際,卻聽一陣腳步聲響起中,老十四已是從樓道口處冒出了頭來,九爺、十爺一見,幾乎同時開口招呼了一聲,所不同的是老十性子急,不管不顧地便直奔了主題。

  “那混小子著實難纏得緊!”

  老十四並未急著回答老十的問話,先是朝著八爺點了點頭,而後幾個大步走到了席面前空著的一張錦墩子旁,一撩衣袍的下擺,重重地跌坐了下來,沒好氣地罵了一聲。

  “奶奶的熊的,爺就知道那混帳小子不是個玩意兒,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該殺千刀的貨……”

  老十的性子急,這一聽老十四如此說法,也沒問個分明,當即便暴跳地厥詞亂噴不已。

  “十弟稍安勿躁,那小子究竟是怎麼說的,十四弟,你倒是說清楚點。”

  老十這麼一發作起來便沒個完了,老九見狀,當即便有些不耐了,擺手止住了老十那些個無甚意義的廢話,眉頭緊鎖地望著老十四,緊趕著便出言追問了起來。

  “事情是這樣的,那混小子……”

  老十四倒也沒再賣啥關子,搖了搖頭,絮絮叨叨地將與弘晴交涉的經過詳詳細細地解說了一番。

  “什麼?福建巡撫?奶奶個熊的,那小渾球還真敢開口,爺不拿大巴掌抽死他才怪了,娘的,爺幾個可是掏了家底,又搭上了多少的人情,好不容易才將這麼個巡撫拿下,他倒好,嘴一張便想要,門都沒有!”

  老十本就在氣頭上,這一聽弘晴提出的交換條件,當即便有若怒獅般跳了起來,猛拍著幾子,無甚形象地便破口大駡了起來。

  “這混帳行子,還真是敢開口,嘿,真當哥幾個的銀子都是白來的不成?”

  弘晴的條件一明,不說老十火冒三丈,便是連一向謹慎的九爺都為之憤怒不已,要知道自打康熙四十三年以來,哥幾個來錢的路子已是越來越少,不單國庫那頭沒得借銀子了,刑部的進項也被抹去了大半,再算上被“麒麟商號”斷了財路之損失,九爺、十爺已是囊中羞澀得很,偏生該花銷的銀子又少不得要花,此番為了幫門下奴才謀取福建巡撫的位置,九爺、十爺可是將壓箱底的銀子都騰空了大半,這才算是將這麼個要職拿到了手中,這當口上要哥倆個將如此大的利益吐將出來,真就像是在挖哥倆個的心頭肉一般,罵娘自也就是理所當然之事了的。

  “是過分了些,正因為此,小弟也不願就此應承下來,只是含糊地說了再議,若是九哥、十哥都以為不妥,那小弟便去回了那廝的想頭也罷。”

  九爺、十爺這麼一罵將開來,老十四自是不爽得很,沒旁的,這事兒可是他老十四談下來的,罵了弘晴,豈不是連他十四爺一併罵了進去,再說了,在老十四看來,相較于扳倒太子的大利來說,區區一個巡撫的職位又算得甚大的事兒,連這麼個道理都不能悟透,活該那兩位爺就是一幫閒的角色,當然了,不爽歸不爽,老十四卻是不會表現出來的,僅僅只是做出了副同仇敵愾狀地提議了一句道。

  “夠了!”

  這一見幾位弟弟囉唕個沒完,本就心煩意亂的八爺已是再也忍不住了,猛地一拍幾子,霍然而起,斷喝了一聲之後,也沒去看幾位弟弟的難看之臉色,低著頭,有若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在閣裡來回地踱著步。

  八爺很煩,還不是一般的煩,自打去歲因爭太子之位被老爺子狠狠羞辱過一番之後,他便已發覺自個兒在集團中的領袖地位已漸有動搖之趨勢,不止是下頭依附的大小官吏們漸有離德之心,就連幾位弟弟也起了別樣的心思,雖說表面上都還恭謹得很,可實際上卻都已在玩著小手段,尤其屬老十四最為的放肆,若是沒個起色的話,八爺党這個龐大的集團終將分崩析離,而這顯然不是八爺能承受之重,換而言之,八爺要想保住領袖地位不動搖,唯有及早進東宮這麼一條路可走,否則的話,那就只有退而求其次,換老十四出馬去爭奪,而這,顯然不是八爺樂見之局面,故此,此番倒太子可以說是八爺走正路的最後之一搏了,倘若再不成,正途對於八爺來說,已是徹底斷絕了去,形勢已是如此之嚴峻,可一眾弟弟們卻還在那兒斤斤計較個沒完,這叫八爺又如何能忍得住心中之怒意。

  “九弟,那巡撫之位姑且讓將出來,所費之銀兩就由為兄出好了。”

  八爺來回踱了陣步之後,心緒已是稍緩了下來,這便站住了腳,環視了一下神情各異的諸位弟弟,斟酌了下語氣,緩緩地開了口。

  “唉……”

  八爺到底還是領袖,他既已開了口,九爺自是不好反對,也就僅僅只是搖頭歎息了一聲。

  “奶奶個熊的,又便宜了老三那渾球,真他娘的晦氣!”

  十爺雖是不好反對八爺的決定,可心中卻是極為的不甘,這便狠狠地握拳一擊掌,恨恨地罵了一句道。

  “八哥說的是,區區一巡撫之位而已,給便給了又何妨,但消此番能扳倒太子,一切便都值了,嘿,真到那時,八哥的機會也就該到了。”

  十四爺倒是看得很開,這一見九、十兩位爺皆心有不甘,這便從旁插了一句,款款地勸慰了一番,至於他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那就只有他自己才清楚了的。

  “此事便這麼定了也好,不管是福建巡撫還是廣東提督,該讓的便先讓出來好了,為兄此番可謂是最後一搏,若再不成,為兄也就死了心,自當由諸位弟弟接著往下拼,此情此心,還請各位弟弟成全一、二,為兄先在此拜謝了。”

  八爺自是清楚諸位弟弟心思各異,奈何他已是沒了選擇的餘地,為收攏人心,也不得不放低了姿態,朝著一眾弟弟作了個團團揖,滿臉懇切與哀婉之色地懇求道。

  “八哥,您這說哪的話,小弟平生只服您一人,別說區區一巡撫了,便是要小弟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這一聽八爺如此說法,九爺的心可是動了,沒旁的,按年歲與爵位,他都是這集團裡的第二人,八爺不玩了,他自是有心接位,不過麼,這話他也就只是在心中想想罷了,說是斷然不會說出口來的,不僅如此,還得趕緊起了身,一派慷慨激昂狀地大表起了忠心來。

  “沒錯,小弟也只聽八哥的,甭管前頭是刀山還是火海,小弟也斷然不皺一下眉頭,陪著八哥往下闖便是了!”

  十爺倒是沒起啥大志,當然了,他也同樣沒意識到己方的小集團裡已是起了微妙的變化,一門心思地就是想拱八爺上位,此際八爺的話都已是說到了這般田地,十爺心情激蕩之餘,表起態來自也就奮發得很。

  “十哥這話就對了,八哥乃明君之相也,我等自當鼎力扶持,此心永無更易!”

  九、十兩位爺都已先後表了態,老十四儘管心有它念,卻也絕不會在此時表現出來,同樣霍然而起,慷慨萬狀地一拍胸膛,賭咒一般地發出了誓言。

  “好,為兄能有諸位弟弟相助,此番必要取勢而為,勢不容緩,明日一早就先將諸般事宜安排了下去,此戰必要大勝方休!”

  這一見諸位弟弟都已表了忠心,八爺也就不想再多囉唕,朝著一眾弟弟們拱了拱手,言語絕然地下了決斷。

  “八哥放心,小弟們知曉如何做的。”

  “八哥放寬心好了,小弟們自會竭力而為之!”

  “八哥,您就等著看小弟們之表現好了。”

  ……

  八爺決斷既下,一眾阿哥們自是得緊趕著出言捧場上一番,一時間滿閣樓裡都是眾阿哥們的豪言壯語在響個不停。

  “那好,多餘的話,為兄就不再說了,明日之一切就拜託諸位弟弟了。”

  待得眾人表態已定,八爺眼角含淚地再次做了個團團揖,懇切地謝了一句,話語裡已是明白無誤地表露了逐客之意味。

  “八哥保重,小弟們告辭了。”

  “八哥留步,小弟便先走一步了。”

  ……

  八爺都已將話說到了這個份上,一眾阿哥們自是不好再多逗留,各自交待了句場面話,便即齊齊走了人。

  “先生,您看……”

  八爺並未遠送,僅僅只是目視著諸位弟弟下了樓,待得人去樓空之際,這才將目光投到了始終不發一言的陸純彥身上,試探著問出了半截子的話來。

  “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啊!”

  陸純彥並未急著開口,而是沉默了良久之後,方才給出了句意味深長的話語,頓時便令八爺的臉色為之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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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5章 當庭激辯(一)

  康熙四十八年一月十二日,老爺子急詔抵京,准了太子之所奏,以齊世武為主審,大理寺少卿奎傑、左副都禦史陳軒望為副主審,對帝陵一案進行徹查,太子接詔之後,行動極快,壓根兒就不曾與諸大學士以及眾管部阿哥協商,直截了當地便下了諭令,著齊世武等人即刻審明帝陵一案之真相。

  康熙四十八年一月十六日,也即老爺子詔書抵京的第四日,齊世武便已聯名奎傑、陳軒望一併上了本章,言明案情已徹底厘清,此案之起因乃是東陵守備營瞿無鋒因私怨,欲構陷上司,特設圈套,以重利引誘秦鳳梧等諸般人等,在帝陵地宮中做手腳,以致釀成此驚天之巨案,其心叵測,其行當誅九族,其餘涉案諸人也在抄滅三族之列,至於春暉等督造官吏麼,也沒能落得個好,盡皆以瀆職之罪名發落,或貶或罰,不一而足。

  齊世武等人的本章一上,朝堂上下皆為之譁然一片,彈章如雲般地飛進了東宮,而太子卻全都留中不發,不予置理,竟是打算將帝陵一案從快結了案,其諭令一下,登時便惹來了一場軒然大波三爺、八爺等一眾管部阿哥以及兩百餘朝臣連袂到宮前請見,要求對此案詳加複查,其勢浩大,太子已是無法作勢不理,無奈之下,只得召在京之從一品大臣齊聚毓慶宮以商議行止。

  “臣等叩見太子殿下!”

  一眾官員們雖大多是來興師問罪的,可該有的禮數卻是沒人敢含糊了去,這才剛行進了大殿,立馬就見太子正滿臉陰霾之色地高坐上首大位,諸般人等自不敢怠慢了去,紛紛疾步搶到了殿中,齊齊大禮參拜不迭。

  “免了。”

  此番大議並非出自太子的本意,完全就是被群臣們所迫,心下裡自是不爽得很,哪怕一眾朝臣們行禮皆恭,可太子卻始終冷著臉,故意延遲了好一陣子之後,方才陰測測地叫了起。

  “臣等謝太子殿下隆恩。”

  太子這等小肚雞腸的表現一出,大多數朝臣們的心中難免都是腹誹不已,可這當口上,卻也沒誰敢失了禮數的,也就只能是照著朝規謝了恩,而後各自起了身,按品階高低分兩旁而立,恭候著太子之訓示。

  “說罷,爾等到底要鬧個甚,嗯?”

  太子從來都不是個寬仁之人,也向無寬容之心,此番儘管被逼著召集群臣議事,可自忖監國大權在握,又有著老爺子在背後的強力支持,並不將勢大的群臣之抗議放在心中,一上來便是強勢無比的喝問,顯然是打算來個先聲奪人了的。

  “太子哥哥此言差矣,所謂不平則鳴,東陵一案真相早明,卻叫一幫庸官審成了眼下這般模樣,個中必有蹊蹺,若不追究一眾主審之罪責,豈可服天下人之心,臣弟第一個不服!”

  太子倒是擺出了威嚴的姿態,可惜這會兒可不是他剛監國之時分了,早已起了心要掀翻其之“太子党”的一眾阿哥們又豈會吃他那一套,這不,太子冷哼之聲方落,十爺已是率先站了出來,殊無半分敬意地便當庭頂撞了一句道。

  “十弟這話說得好,三司會審乃國之重典,豈能讓城狐社鼠之輩猖獗如是,齊世武身為刑部尚書,竟公然行不法之事,妄圖掩耳盜鈴,真當天下人都是瞎子不成?臣弟以為個中必有貪贓玩法之勾當,不徹查到底,何以明律法之森嚴!”

  九爺與十爺一下焦不離孟,十爺既是已出頭當了急先鋒,九爺自是不甘落後,同樣從旁閃出,慷慨激昂地高聲呼應了一把。

  “太子殿下,臣以為九爺、十爺所言甚是,此案若不徹查到底,何以張揚公義,義之不行,何以安天下,為社稷萬全故,臣提議全面覆核此案,以明正典!”

  九爺話音剛落,左都禦史納蘭揆敘也跟著站將出來,義正辭嚴地表了態。

  “臣附議!”

  “臣亦附議!”

  ……

  隨著納蘭揆敘這麼一出面,党附八爺的禮部尚書赫申等一眾朝堂大員們也都紛紛出面聲援,議事方才開了個頭,輿論已是呈一邊倒之架勢,太子原本就陰得難看的臉色頓時便黑得有若鍋底一般,將將便已到了大發作的邊緣。

  “齊世武!”

  太子怒歸怒,但卻絕不願在此際爆發出來,沒旁的,他雖是監國太子,可畢竟不是皇帝,這當口上如是暴跳如雷地大發作上一場,壓根兒就於事無補,別說一眾阿哥們不會吃他那一套,便是朝臣們也未見得便會任由其恣意行事,真若是跟群臣們當庭爭執將起來,他的臉面怕是丟定了的,正因為此,太子也只能是含怒點了齊世武的名。

  “老臣在!”

  齊世武渾然就沒料到一場三司會審會惹來如此大的風波,先前見諸般臣工如此群情激奮,他的心自不免有些發虛,可真要說怕麼,卻也未必,一者是自忖有著太子的強力支持,二來麼,也是自以為安排巧妙,並不虞群臣們“雞蛋裡挑骨頭”,此際聽得太子點了名,自是無懼地站了出來,昂然應了諾。

  “諸般臣工對爾主審之東陵案頗有疑義,爾且說說看,內裡可有甚不對處麼,嗯?”

  太子自己不好出面跟眾朝臣們爭執不休,也就只能是將此重任交給了齊世武這個心腹手下,指望著其能舌戰群儒,就此扳回局面。

  “回太子殿下的話,老臣自受命巡視東陵起,便即全程經歷了諸般事宜,斷無不明之處,老臣依法審案,諸般證據皆確鑿無疑,案件審理並無絲毫差錯之可能!”

  太子話音剛落,齊世武已是極有底氣地亢聲應答了一句,言語裡滿是自信之意味。

  “嗯,齊尚書這話,本宮信得過。”

  一聽齊世武這般說法,太子自是滿意得很,也不管下頭十爺等人臉色有多難看,自顧自地便嘉許了齊世武一句道。

  “謝太子殿下信重,老臣不過依律行事也,實當不得此等褒獎。”

  太子言語間便有著蓋棺定論之意味,齊世武自是樂得配合上一把,君臣倆當眾便演起了雙簧,當真視諸般臣工於無物。

  “齊世武,爾安敢妖言惑眾,明明徇私枉法,還敢一派公正坦然之架勢,莫非真欺天下蒼生無眼麼?”

  眼瞅著齊世武與太子在那兒一唱一和地演個不亦樂乎,十爺可就看不下去了,面色一板,毫不客氣地便怒叱了其一句道。

  “敦郡王何出此言?下官不明,倒要討教一二,且不知下官錯在何處?又何曾枉過法?”

  齊世武對八爺或許頗有忌憚,可對向來粗鄙少文的十爺卻是並不放在眼中,加之自忖諸事早已安排停當,不單不服軟,反倒是昂然地發出了一連串的反問。

  “你……”

  十爺素來性子糙,被齊世武這麼一挑釁,當即便怒了,雙眼一瞪,凶光閃爍地便要破口大駡將起來。

  “齊大人如此自信,想來是不怕覆核的罷,那好啊,就查上一回又能如何哉?”

  這一見老十要發飆,九爺可就有些吃不住勁了,沒旁的,真要是老十與齊世武這麼一吵將起來,太子可就有了的機會,只消假作憤怒狀地走了人,此番議事豈不就得付諸流水,後頭再想起波瀾,怕是還得再花費不少的心血與功夫,正因為此,九爺自然不能坐視不理,不待十爺罵人的話說將出來,他已是陰測測地從旁打岔了一句道。

  “九阿哥此言差矣,下官主審此案乃是受陛下之皇命而為之,無聖意,任何人都不得強行干涉,若不然,便是欺君之大罪,此乃朝綱,九阿哥不會不懂罷?若真有疑義,且請指出,下官自會有所解釋。”

  齊世武既是受太子重托,要上演一場舌戰群儒的大戲,自是不可能輕易便被九爺拿住了話頭,但見其虛晃了一槍,便已是輕輕巧巧地化解了九爺的提議。

  “好,甚好,能有齊大人這話便好,至於說疑義麼,本王自是有的,然,本王到底不是親歷者,縱使指出,想來你齊大人也是不服的,可晴貝勒卻是東陵查案之正使,由其來說,齊大人想來就不會有異議了罷,嗯?”

  九爺精明得很,這一見朝議已是多時,而三爺那頭還兀自按兵不動,自是不肯再任由三爺一方逍遙了去,這便打了個哈哈,毫無客氣可言地將弘晴抬了出來。

  “……”

  一聽九爺如此說法,齊世武心中立馬狂打了個突,竟不敢就此接招,而是將視線投到了默立於佇列之中的弘晴身上,他這一舉動一出,滿殿人等的目光自也就全都跟著轉向了弘晴,無言中,一股龐大的壓力已是如山般地向弘晴壓了過去。

  嘿,這就要開始了,那就來罷!

  若是換了個人,被如此多的權貴們死盯著,不防之下,就算不大驚失色,也一準頗感頭皮發麻的,可弘晴倒要,渾然不為所動,僅僅只是靜靜地站在那兒,宛若無事人一般,當然了,心裡頭還是不免有些微微的緊張與期盼……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3 08:01

第386章 當庭激辯(二)

  “咳咳,晴兒可有甚要說的麼?”

  望著弘晴那張沉靜如水般的臉龐,太子頓時便是一陣心煩,沒旁的,只因在他看來,弘晴實在就是個妖孽,人不大,可大事卻是幹得不老少,當然了,麻煩也惹得不小,偏偏每回他總能出奇制勝,自打入朝以來,還真就向無敗績的,若是可能的話,太子是怎麼也不想讓其有出頭露面的機會的,奈何九爺都已當庭將弘晴抬了出來,太子雖不願,卻也沒轍,只能是假咳了兩聲,眉頭微皺地發問了一句道。

  “回太子殿下的話,臣侄以為此案該當重審!”

  聽得太子點名,弘晴不緊不慢地行到了殿中,一躬身,語調斷然地給出了肯定無比的答案。

  “嗯?”

  儘管早就知曉弘晴不會站在自己一方,可真聽得弘晴如此說法,太子還是忍不住一陣怒氣狂湧,面色陰冷地便怒哼了一聲,雙眼冒火地死盯著弘晴不放,竟是打算端出半君的架勢來壓弘晴就範。

  切,小樣,沒出息的貨色!

  這麼些年來,弘晴啥樣的大場面不曾見過,又怎可能真被太子這等威勢所懾服,心中極為不屑地鄙夷了其一把,臉上卻是一派的淡然之色,就這麼風輕雲淡狀地站著不動,絲毫沒半點要屈服的意思。

  “晴貝勒何出此言?須知此案已是三司定讞,鐵證如山,豈是爾輕巧一句話便能推翻了去的。”

  眼瞅著弘晴並不因太子之威勢而動,站一旁的齊世武可就按捺不住了,這便從旁出言指責了一句道。

  “甚的鐵證如山?本貝勒只知爾執法犯法,包庇主凶,枉法瞞上,罪不容恕!”

  對於太子這個半君,弘晴可以心底裡不屑一顧,可在大面上,卻須得恭謹有禮,若不然,便是欺君之大罪,可對於齊世武這麼個太子走狗麼,弘晴卻是絲毫都不放在眼中,也沒給其留半點的情面,毫無顧忌地便怒叱了其一句道。

  “你……,晴貝勒休要血口噴人,下官奉旨依律審案,證據俱在,事實如山,爾如此這般當眾羞辱於本官,便是欺君!”

  齊世武雖也算是養氣有成之輩,可還是被弘晴這等毫無半點掩飾的指責氣得個面色通紅不已,惱羞成怒之下,先是狠扣了弘晴一頂“欺君”的大帽子,而後“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朝著太子連磕了幾個響頭,言語哽咽地惡人先告起了狀來:“殿下,老臣冤枉啊,老臣自康熙四年入仕以來,始終兢兢業業,不敢有絲毫差池,但凡公務,皆竭力盡心,向不敢有甚違法越禮之事,而今,奉旨審案,竟遭人構陷至此,老臣冤啊,還請殿下為老臣做主。”

  齊世武這麼一哭訴將起來,胤礽原本就陰冷的面色此際已是黑沉到了極點,但卻依舊不曾發作出來,沒旁的,只因弘晴乃是親歷了帝陵一案的欽差正使,太子不敢肯定弘晴手中是否扣著底牌未出,真若是發作了開去,卻又被弘晴當庭駁了回來,那面子裡子可就全都得丟個精光了去,只是眼下齊世武又在那兒喊冤不止,身為監國太子,胤礽又不能坐視不理,左右為難之下,一時間竟被憋得個氣都快喘不過來了。

  “晴兒不可妄言若此,須知朝堂乃法度之地,若無證據,妄自以惡名加諸大臣,實為非法無禮,非我天家子弟所應為之事!”

  正值太子焦躁無奈之際,卻見四爺昂然而出,滿臉正氣狀地朝著弘晴便是一通子呵斥。

  嘿,這老貨果然跳出來了,討打!

  對於四爺的強出頭,弘晴自是早就在預料之中,也知曉其之所以幫襯著太子,其實不過只是個姿態罷了,並非是真心實意地要跟太子聯手到底,說實在的,四爺此等舉動並不是做給太子看的,而是做給遠在江南的老爺子看的,為的不過是體現其孤臣之本色罷了,然則弘晴卻是斷然不能容忍其踩著自己的頭來表現自我,強硬反擊自也就是題中應有之義了的。

  “四叔怎知小侄便無證據在手,臆斷如此,卻不知是何居心?”

  四爺既是要強出頭,弘晴也就不打算給其留甚臉面,這便面色一肅,先是客氣地朝著四爺行了個晚輩之禮,而後慢條斯理地反問了一句道。

  “嗡……”

  弘晴禮數倒是周全,可說出來的話卻是誅心之言,若是四爺沒個正確的解答,面子裡子怕都得掉個精光,這明擺著便是撕破臉的對峙之局,故而,此語一出,滿殿朝臣們頓時便轟然了起來。

  “晴兒此言差矣,有無證據並非爾說了能算的,縱使有,那也須得經審方知真偽,豈有未審之前便如此當眾侮辱朝堂大員者,此誠非君子所應為!”

  四爺在站出來前便已對弘晴的反應有所預計,可也沒想到弘晴居然會如此不留情面,面色瞬間便是一白,心中的羞惱之意狂湧不已,但卻並未就此失態,而是神情肅然地指責道。

  “笑話,算不算的,莫非須得四哥來定,您是太子還是皇上,嘿,癩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氣!”

  四爺的回答不能說完全沒占理,可明擺著就是在避重就輕,弘晴倒是無所謂,只是淡然一笑,並未急著出言反駁,可站一旁的十爺卻是看不過眼了,冷笑了一聲,毫無顧忌地便譏諷了四爺一通。

  “嘿,十弟這話說得好,太子殿下都沒發話呢,四哥就自個兒跳出來當惡人,真就馬不知臉長的。”

  九爺對四爺同樣無半點的好感可言,自是不會放過這等羞辱四爺的大好機會,這不,十爺話音剛落,他已是有若唱雙簧般地緊跟了一句道。

  “哼,為兄只是言事情皆須按規矩來辦,案子未曾再審,所謂的證據不過都是些未經證實之消息罷了,何嘗能言為證據,此又有何錯?”

  四爺城府雖深似海,可畢竟不是泥人,被九、十兩位爺如此這般地當眾羞辱,心中之火氣難免大盛,臉已是黑得有若鍋底一般,不過麼,到了底兒還是不曾當場發作出來,僅僅只是冷哼了一聲,強壓著火氣地辯解了一番。

  “四叔說得好,未經審理之證據確不算回事兒,可若是審過之後,該當再無異議了罷?不知小侄可有理解錯四叔之原意?”

  四爺的話明擺著就是在強詞奪理,九、十兩位爺自然是不認帳的,齊齊張口便要再行譏諷四爺一番,然則弘晴卻是不能坐視這等議事之格局演變成了一場爭吵的鬧劇,忙不迭地便從旁打岔了一句道。

  “該當如是。”

  四爺一向對弘晴頗有忌憚之心,這一聽其此問頗見蹊蹺,不由地便是一愣,猶豫了片刻之後,這才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那不就對了,小侄在東陵時,還真就審過此案,若不是齊尚書強行中斷,硬要要回京再審,此案早已大白於天下,而今,齊尚書是糊塗官亂審糊塗案,弄出個可笑之案牘,實是滑天下之大稽,小侄身為前任查案欽差正使,自是負有厘清此案之重責,面對這等冤假錯案,又怎不能出言質疑的,還請四叔給小侄一個解釋?”

  弘晴當初之所以會同意齊世武的荒謬提議,為的便是聯合八爺一方設套子扳倒太子,自是早就留了一手,交到刑部去的供詞雖真,可弘晴自己卻是留有案底,此際一聽四爺如此應答,弘晴當即便笑了,一伸手,從寬大的衣袖中取出了一疊供詞,拿在手中,一邊輕輕地搖了搖,一邊不依不饒地要四爺當庭認栽。

  “太子哥哥,臣弟以為此案既是爭執不下,那便該交由聖裁,徒議無益,還請太子哥哥明斷。”

  四爺本就不以辯才見長,這一見弘晴詞鋒犀利無比,自是不願再與弘晴激辯個不休,這便索性不再理會弘晴的挑釁與蔑視之目光,一轉身,朝著太子便是一躬,言語懇切地進言道。

  “嗯,四弟斯言甚是,今兒個就先議到此處好了,本宮自會動本,待得皇阿瑪旨意下後,再做定奪也不遲。”

  眼瞅著形勢不對,太子早沒了再往下議的勇氣與信心,此際四爺的臺階這麼一遞,他自是樂得來上個順坡下驢,這便嘉許地點了點頭,煞有其事地交待了一句,便打算就此退去後殿。

  “太子殿下且慢,臣侄還有一事要稟!”

  真要是讓太子就此溜走了,那此案所掀起的風波豈不得消停去了大半,倘若老爺子再來個無原則的袒護,不消多,只須遲遲不給出聖旨,黃花菜也就該涼得差不多了,一旦讓太子緩過了氣來,那就該輪到弘晴倒楣了的,有鑑於此,弘晴自是不肯就此甘休,不等太子起身,弘晴已是不管不顧地高聲稟報了一句道。

  “嗯?”

  被弘晴這麼一嚷,太子剛抬起的屁股不得不又落回了椅子上,心下裡甚是氣惱弘晴的頑固,可這等大議之格局下,卻又不能不讓弘晴開口言事,沒奈何,也就只能是不情不願地吭了一聲,勉強算是准了弘晴之所請。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3 08:01

第387章 軒然大波(一)

  “太子殿下明鑒,臣侄以為此案既是爭執不下,足見個中存疑頗多,是否枉法行事固然可等複審之後再定是非,然,齊尚書既深涉此案中,依律便不得再與此案相關人等有接觸,故,臣侄以為當將諸涉案嫌犯盡皆另行嚴拘,以防有殺人滅口之惡行發生。”

  弘晴此番可是鐵了心要將惡人當到底的,又怎會在意太子那難看到了極點的臉色,但見其一躬身,已是不亢不卑地提出了自個兒的主張。

  “不錯,我朝律法中原就有涉案者避嫌之說,此事當速行!”

  十爺就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主兒,這一聽弘晴如此提議,當即便得意地笑了起來,也不等太子開口,便已是高聲嚷嚷了一嗓子。

  “該當如是,晴貝勒此言有理,臣附議!”

  十爺這麼一嚷嚷,九爺也來勁了,跟著便起哄了一句道。

  “臣亦附議,懇切太子殿下明斷!”

  “臣以為此乃理所當然之事也,望太子殿下明察!”

  “此事宜速行,遲恐有變!”

  ……

  九爺、十爺既已先後放了話,一眾親近八爺的朝臣們自是不甘落後,緊跟著便亂糟糟地哄鬧著,人多勢眾之下,當真是群情激奮不已。

  “嗯……”

  這一見群臣們附議者眾,太子的臉色立馬愈發不好相看了起來,氣惱萬分地長出了口氣,卻並未就此下個決斷,而是拿眼望向了四爺,指望著四爺再次站出來力排眾議,這等用心不可謂不良苦,可惜這會兒四爺卻是不玩了,低著頭,宛若木雕泥塑般地站著不動,壓根兒就不去與太子對眼,當即便令太子氣急敗壞得很,卻偏偏又發作不得,只能是如坐針氈地在大位上暗自惱怒不已。

  “三弟對此事可有甚章程否?”

  太子是真想就此拂袖而去,可又擔心此舉會失了臣心,一旦諸多朝臣聯名上了本,老爺子那頭怕就有些不好交代了,正因為此,哪怕心中窩火得很,太子也沒敢起身走人,而是目光游離地掃過諸般臣工,視線最後落在了面色平和的三爺身上,滿是期頤地問了一句道。

  “太子哥哥明鑒,臣弟以為律法之所以是律法,那便人人都須遵從,倘若亂了朝綱,終歸不是耍的。”

  三爺跟太子壓根兒就談不上啥交情,去歲之所以會死保太子,那不過是要表現給老爺子看罷了,實際上麼,三爺可是巴不得太子倒大黴的,又怎可能會在此際為太子出頭,這不,只一句話便已將太子逼到了牆角上。

  “三哥說得好,若是人人都可無理違法,那還要律法做甚。”

  三爺話音一落,八爺也跟著站了出來,與三爺並肩而立,擺明瞭雙王聯手之架勢。

  “爾等……,哼!”

  眼瞅著諸王聯手勢大,太子又怎會不清楚己方已難有抵抗之力,真要是再這麼議將下去,那後果當真不是耍的,沒旁的,此案本就是太子私下裡搗鼓出來的,內裡情形如何,他又怎會不清楚,甭管是複審還是將諸般嫌犯交出,都不是他所能承受之重,到了這般田地,哪怕明知道後患無窮,太子也不想再在大殿裡呆將下去了,這便霍然起了身,重重地冷哼了一聲,一拂袖,就此怒氣衝衝地轉回後殿去了。

  “三哥,您看此事鬧得,唉……”

  太子這麼一負氣而走,朝議自也就進行不下去了,諸般朝臣們無奈之下,也只能議論紛紛地各自散了去,然則八爺卻是沒急著走,而是踱到了三爺父子身前,一派痛心疾首狀地感慨了一句道。

  “唉……,罷了,且看皇阿瑪會如何決斷好了。”

  八爺的感慨當然不是真的感慨,而是在暗中探問三爺下一步是否按預定之步調行事,這一點,旁人或許聽不明白,可三爺卻是心中有數得很,同樣發出了聲感慨之言,可實際上卻是明白無誤地表達了三爺的本意,那便是計畫不變,一切照舊。

  “也只能如此了,小弟尚有些俗務在身,就不多耽擱了,告辭,告辭。”

  八爺湊將過來就只為了與三爺就後續行動交換一下意見,而今三爺既是已明確表了態,八爺自也就不想再多囉唕,笑呵呵地拱手示意了一下,丟下句場面話,便打算趕回自家府上,以便及早部署諸般事宜。

  “嗯,八弟好走。”

  三爺同樣也須得就上本彈劾齊世武一事作出相應的部署,自也無心跟八爺朵拉呱,其既是要走,三爺倒也樂得恭送上一下。

  “八叔,小侄聽聞近來京師治安有所欠佳,門戶若是不嚴,極易遭賊算計,也不知是真是假?”

  沒等八爺抬腳,一直恭謙地站在三爺身側的弘晴卻是突然開了口,冒出了句有些個匪夷所思的話來。

  “哦?呵呵,晴兒說的是,還真須得小心為妥。”

  八爺到底是七竅玲瓏心之輩,儘管乍然一聽之下,不免為之一愣,可很快便醒悟了過來,瞬間便已明白了弘晴話裡之所指,臉上的微笑雖依舊,可地掠過了一絲淩厲之色,但並未多言,僅僅只是笑著點了點頭,隨口回了一句,便即就此走了人。

  “晴兒說的是甚遭賊來著?”

  三爺雖也是個聰慧之輩,可論到心機麼,卻顯然比八爺有所不及,這不,八爺一聽便懂的暗示,三爺想了良久也沒能想透內裡的關竅,這一見左右已是無人,也就沒再矜持,遲疑地發問了一句道。

  “父王明鑒,孩兒以為今夜刑部天牢怕是將有場好戲了的。”

  這一見三爺懵懂得不行,弘晴心中當真有些個哭笑不得,可又不好將話說得太明,畢竟此際還在宮中,儘管左右無人,可也難保隔牆有耳,正因為此,弘晴也沒細說,僅僅只是簡單地提點了一句道。

  “哦?呵,有意思,走,回府。”

  弘晴都已是暗示得如此分明了,三爺自是不會聽不懂,心中怦然便是一動,不過麼,倒也沒再追問個不休,也就只是笑了笑,便即大步向宮外行了去……

  “咣當!”

  太子有個很不好的習慣,那便是只要一暴怒,總喜歡拿身旁的擺設來發洩,這不,剛從前殿轉回書房,兩隻擺在屏風前的大花瓶又遭了殃,愣是被太子踢得飛出老遠,而後重重地砸在了地上,碎片四濺而起中,聲音暴然而響,直驚得隨侍在側的大小宦官們全都為之心驚肉跳不已,就連大氣都不敢出上一口,怕的便是被自家主子遷怒了去。

  “啟稟殿下,齊尚書來了。”

  太子一怒,不止是花瓶遭殃,書房裡的其餘家什也沒能躲過遭毀的劫難,不多會,書房裡已是狼藉一片,可太子卻依舊不肯甘休,暴跳如雷地亂踢亂打著,就宛若瘋子一般,這等情形令剛從屏風處轉將出來的張德高不禁為之腿軟不已,但卻不敢耽誤了正事,也就只能是戰戰兢兢地行上前去,小心翼翼地出言稟報了一句道。

  “哼,廢物,讓他滾進來!”

  一聽是齊世武到了,太子心頭的怒氣不單沒有稍減,反倒是更旺了幾分,雙眼一瞪,沒甚好聲氣地便咆哮了起來。

  “喳!”

  太子此言一出,張德高自不敢怠慢了去,緊趕著應了一聲,如獲大釋般地便奔出了書房,不多會,又已是陪著滿頭虛汗的齊世武從外頭轉了回來。

  “老臣叩見太子殿下。”

  齊世武在外頭便已聽到了太子的咆哮之聲,心底裡著實是慌得不輕,奈何事關重大,他卻是不敢不前來與太子好生商議上一番,此際見太子面色黑若鍋底一般,心跳頓時便快了不老少,自不敢有甚失禮之處,緊趕著疾走數步,搶到了近前,規規矩矩地行了個大禮。

  “你個狗奴才,沒用的東西,一點小事都辦不好,還有膽子來見本宮,廢物,廢物!”

  太子正在怒頭上,哪管齊世武行禮有多恭順,劈頭蓋臉便是一通臭駡,就差沒動手給齊世武來上一通狠的了。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下官該死,下官該死!”

  帝陵一案本就是太子自己的主張,當初齊世武便曾提醒此事恐難周全,奈何太子卻硬要一意孤行,而今,惹出了若此大的風波,卻要怪旁人辦事不利,當真令齊世武心中委屈不已的,可當著暴怒中的太子,齊世武又哪有自辯的膽子,也就只能是可著勁地磕頭哀告不已。

  “哼,息怒?事到如今,叫本宮如何個息怒法,嗯?此案若是捅到了皇阿瑪處,爾有幾顆腦袋也不夠砍的,還得牽連本宮,哼,一群廢物,沒用的東西,你說,你說,而今此等局面究竟該當如何,嗯?”

  饒是齊世武的認錯態度已是誠懇到了極點,可太子卻兀自不依不饒,破口大駡了一通之後,這才在話語裡問到了應對之策,可即便是問,也是嘶吼地喝問著,渾然沒半點求教的誠意在內,當真令齊世武有苦在心口難開,一張老臉都已是皺得有若菊花一般。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3 08:01

第388章 軒然大波(二)

  “殿下明鑒,由此番朝議便可見眾阿哥已是有了暗中聯手之意味,若不早做提防,事必危殆矣。”

  齊世武此番前來,為的便是要與太子就時局進行緊急磋商,故此,儘管被罵得個狗血淋頭,也不敢稍有懈怠,一聽得太子問起了正事,趕忙便跪直了身子,語速極快地提點了一句道。

  “那又如何?本宮還真怕了這群鼠輩不成,哼!”

  太子之所以暴怒如此,其實怕的便是諸王聯手到老爺子面前告禦狀,不過麼,當著齊世武的面,太子卻絕然不肯承認其事,但見其冷哼了一聲,一派不屑狀地嘴硬著。

  “殿下說的是,只是諸王勢大,須得防備其等鼓惑朝臣群起上本,若是陛下見責,那……”

  齊世武跟隨太子多年,自是清楚其色厲內荏的本性,唯恐其為了所謂的面子,而胡亂死撐到底,不得不將話挑明瞭來說。

  “哼!”

  太子就是屬鴨子的,哪怕肉都燉爛了,可嘴卻始終是硬的,明明擔心就是此一條,但卻愣是不肯當著齊世武的面承認下來,但見其怒視了齊世武一眼,重重地哼了一聲,有若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在書房裡急速地來回踱起了步,良久之後,猛然立住了腳,面色陰冷地瞥了齊世武一眼,聲線低沉地發問道:“爾對此事可有甚章程麼,嗯?”

  “這……”

  齊世武乃是宦海老手了,又跟隨太子日久,自是聽得出太子這麼句陰冷問話背後的隱喻何在,毫無疑問是要他齊世武出頭當一替罪羊,而這,顯然不是齊世武所能承受之重,當即便被嚇得個汗毛倒豎,不得不趕緊開動腦筋,以謀求脫身之策,好在其腦袋還算靈光,心念電轉間,已是有了個主意,但卻並未急著說出,而是目光游離地逡巡著四周,作出一派欲言又止之狀。

  “爾等統統退下!”

  太子此際已然冷靜了下來,自是能看得懂齊世武此舉的用意何在,倒也沒甚含糊,一揮手,已是冷聲下了令。

  “喳!”

  張德高等一眾大小宦官們本就不想呆在這危險之地的,沒旁的,就太子那好遷怒於人的性子,萬一要是跟齊世武談不攏,回過頭來,一準又是一通子大發飆,一個不小心就可能被太子發作了去,那後果須不是好耍的,正因為此,一聽得太子如此下了令,諸般人等哪有不趕緊應諾的理兒,一溜煙便全都走了個精光。

  “好了,你可以說了。”

  太子心中已是有了決斷,打算犧牲齊世武,以換取群臣的諒解,不過麼,他卻是並未急著說將出來,而是想先聽聽齊世武能有怎樣一個出奇制勝的辦法。

  “啟稟殿下,而今事態緊急,唯有快刀斬亂麻,方可防患於未然。”

  事情干係重大,儘管書房裡已是沒了旁人,可齊世武還是下意識地左右張望了一下,方才一咬牙,低聲地提議了一句道。

  “嗯?爾有幾分把握?”

  儘管齊世武並未明言怎個快刀斬亂麻法,可太子卻是一聽便知根底,但並不去追問詳情,而是眉頭一揚,聲線陰冷地發問道。

  “老臣自當竭力而為之。”

  齊世武雖是刑部尚書,可要說到對刑部的掌控麼,卻是沒影的事兒,論及暗中做手腳的把握性,實在是高不到哪去,奈何形勢逼人,他若是不想成為太子祭旗的替罪之羔羊的話,那只有冒險行事一途可走了,正因為此,哪怕心中發虛不已,可齊世武還是作出一副毅然決然狀地表態道。

  “此事本宮不預與聞,愛卿且好自為之,去罷。”

  太子從來就不是個有擔當之輩,壓根兒就不想為齊世武承擔任何的失敗之風險,甚至不願去追問個中之細節,僅僅只是敷衍了一句,便要打發齊世武走人,很顯然,若是齊世武此番行動不成功的話,太子一準會毫不憐憫地將其當成替罪羊拋了出去。

  “是,老臣告退。”

  齊世武來前就知道太子正在盛怒之中,之所以寧願被遷怒也要硬著頭皮來覲見,為的正是取得太子的支持,這番用心不可謂不良苦,可惜遇到了太子這等薄情寡恩之輩,齊世武的算盤自也就打到了空處,心中的不甘之意自是不消說的濃,有心再進言上一番,可一見太子已是不耐地皺起了眉頭,齊世武自不敢再多囉唕,也就只能是萬般無奈地告辭自去了……

  亥時過半,夜已是有些深了,偌大的京師已是漆黑一片,僅有零星的燈火還在寒風中閃爍著,原本就陰森的天牢此際就更顯森然了幾分,加之狂野的北風呼嘯不已,有若鬼哭狼嚎一般,攪得人心煩意亂,縱使是早已習慣了天牢之陰暗的牢子們此時此刻也無絲毫的睡意可言,大多三三兩兩地湊在值守處喝酒拉呱著,以此來打發無聊的時光,甲字監牢裡同樣也不例外,大半個時辰的暢飲下來,幾名當值的牢子們都已是酒酣臉熱,嬉笑間頗有些忘了形狀,這等情形落在了領著數名戈什哈行進了值守處的齊世武大為的不悅,忍不住便重重地哼了一聲。

  “小的王弼叩見大人!”

  齊世武這麼一哼,一眾正自樂呵著的牢子們這才警醒了過來,趕忙離了席,亂紛紛地跪在了地上,由著班頭王弼出面領銜唱了禮。

  “嗯,前頭帶路,本官即刻要見穆春阿。”

  齊世武雖對一眾牢子們的怠忽職守極為的不滿,可也並未發作出來,僅僅只是寒著聲地下了令。

  “喳!”

  王弼不過一班頭而已,連不入流的品級都夠不上,哪敢追問齊世武這個刑部尚書到底有何事要見穆春阿,這一見齊世武沒有追究自己等人怠忽職守的罪過之意,心中頓時大定,緊趕著應了諾,殷勤無比地哈著腰,領著齊世武等人便徑直往關押穆春阿之所在而去了。

  “齊大人,您請。”

  甲字監牢很大,陰森無比,行走其間自然不是啥爽心之事,好在王弼熟門熟路,也沒費多長的時間便已到了地頭,待得打開了監舍門上的鐵鎖之後,王弼趕忙退到了一旁,點頭哈腰地將齊世武往內裡讓了去。

  “嗯,打賞。”

  齊世武並未多理會王弼的殷勤,僅僅只是聲線平淡地吭了一聲,便即抬腳行進了監舍之中,自有邊上跟著的戈什哈掏出了幾兩散銀,將千恩萬謝的王弼打發了開去,又將監舍門口牢牢地把守了起來。

  “齊大人深夜來此,不知可有甚吩咐麼?”

  監舍開門的響動不小,原本迷糊入睡的穆春阿自不免被驚醒了過來,摸索著用火石打亮了身旁一張小幾子上的油燈,而後揉了揉眼,這才發現來的赫然是刑部尚書齊世武,眉頭不由地便是一皺,語調淡然地便發問了一句道。

  “穆將軍說笑了,本官哪敢有甚吩咐的,只是奉了太子殿下之諭令,前來慰問一下穆將軍罷了,呵,不瞞穆將軍,帝陵一案已是審結,再過幾日,穆將軍便可脫此苦海了,當真是可喜可賀之事也,本官便在此恭賀穆將軍前途無量了。”

  齊世武原本是東宮屬官,與原本擔任東宮侍衛副統領的穆春阿也算是老熟人了,儘管此際彼此間的位分相差懸殊,可齊世武並未在其面前擺甚上官的架子,而是輕笑了一聲,溫和無比地說了些慰問的話語。

  “呵,那就托齊大人的福了。”

  穆春阿壓根兒就不相信齊世武半夜來此僅僅只是要說這麼些無聊的話語,可也沒去追根問底,僅僅只是冷淡地敷衍了一句道。

  “好說,好說,這些日子可是苦了穆將軍了,本官職責在身,實也難有周全之時,若有得罪處,還望多多包涵則個,今日麼,本官且就置了些酒菜,算是為穆將軍壓壓驚,來啊,上酒菜!”

  這一見穆春阿滿臉的戒備之意,齊世武心頭不免有些發虛,只是開弓沒有回頭箭,也就只能是乾笑了兩聲,一臉歉意狀地說了一通,末了,又提高聲調斷喝了一聲,自有在外頭侍候著的一名戈什哈恭謹地應了諾,提著個大食盒從牢門處行了進來,走到了穆春阿身邊的幾子旁,將盒子裡的一碟碟菜肴一一擺在了幾子上,又取出了一壺酒以及一隻酒碗,擱在了穆春阿的面前。

  “此酒乃是御賜之物,是太子殿下特意賞的,此等隆恩著實令人豔慕啊,穆將軍請罷。”

  穆春阿顯然信不過齊世武的好意,哪怕酒菜都已上齊了,他也不肯動一下筷子,僅僅只是戒備地死盯著齊世武不放,一見及此,齊世武不禁有些個頭皮發麻,趕忙乾笑了幾聲,再次出言催請道。

  “既是太子殿下所賜,那便請齊大人一併享用如何?”

  齊世武越是殷勤相勸,穆春阿便越是疑心,怎麼也不肯去碰那些酒菜,不僅如此,還反過來將了齊世武一軍。

  “嘿,此酒乃是太子殿下親賜,只能穆將軍獨享,本官可不敢逾越,怎麼,穆將軍不肯喝麼,那就請喝罰酒好了,來人,給我灌!”

  這一見穆春阿如此警覺,齊世武當即便不耐了,唯恐拖延久了,會惹出麻煩,這便臉色一板,陰冷地斷喝了一嗓子。

  “喳!”

  齊世武這麼一下令,侍候在牢門處的幾名戈什哈自不敢稍有怠慢,齊齊應了諾,便要就此一擁而上……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3 08:01

第389章 軒然大波(三)

  “齊世武,你這狗賊,安敢下毒害我,老子跟你拼了!”

  一聽齊世武如此下令,穆春阿登時便急了,怒吼了一聲,奮力便要竄將起來,打算與齊世武死拼上一場,可惜他身披枷鎖,一身武藝壓根兒就無法施展出來,這不,身形方才剛剛竄起,早先端食盒子進牢的那名戈什哈已是地雙手一摁,生生將穆春阿的身子摁回了草鋪上,不等穆春阿再次掙動,外頭撲進來的數名戈什哈已是毫不客氣地一擁而上,將其摁倒在地,任憑其如何掙扎,也萬難再動上絲毫。

  “穆將軍誤會了,本官身為刑部尚書,又怎可能行下毒害人之下下策,嘿,放心,這酒裡沒毒,只不過是些軟筋散而已,無色無味,於酒味並無半分影響,喝下去麼,也不致命,只不過三個時辰裡渾身無力罷了。”

  齊世武乃是文官出身,膽氣雖有,可畢竟手無縛雞之力,先前見穆春阿如瘋魔般要撲將過來,還真被驚得個腿腳發軟不已,待得見到穆春阿已被手下戈什哈制服當場,齊世武當即便又回過了氣來,笑眯眯地彎下了腰,語氣輕佻地調侃了穆春阿一句道。

  “唔唔唔……”

  穆春阿並不蠢,又怎會不知甭管這酒究竟有沒有毒,都是斷然喝不得的,可惜這會兒他被數人摁著,性命已不操控在自己手中,不僅如此,口鼻皆已被破布堵住了,便是連怒駡都辦不到,只能是以噴火的目光怒視著得意洋洋的齊世武。

  “穆將軍請放心,你不會死得很痛苦的,無知無覺中也就去了,安心走罷,爾之家人,殿下會照看著,斷不會令他們受半點委屈的,此一條,本官可用身家性命擔保,動手,送穆將軍上路!”

  齊世武原本不算是個愛多嘴多舌的人,可今兒個卻是感慨良多,絮絮叨叨地扯了一大通之後,方才一揮手,低聲地斷喝了一嗓子。

  “齊世武,爾想送何人上路,嗯?”

  齊世武話音剛落,還沒等那幾名戈什哈動手,卻聽黑暗中一聲大吼暴然響起,旋即便見不遠處的甬道拐角處湧進了一群兵丁,為首的赫然正是十爺!

  “啊,你,你……”

  齊世武萬萬沒想到十爺居然會率人埋伏在附近,乍然一見之下,頓時便嚇得瞠目結舌地說不出句完整的話來。

  “通通拿下,有敢頑抗者,格殺勿論!”

  十爺可是一早便率府上親衛埋伏在了甲字牢房裡,那些個值守的牢子也都是他十爺的人,為的便是能將太子派來暗算嫌犯之人一舉成擒,而今,齊世武這麼條大魚已進了網,十爺心中可是樂呵得緊,不過麼,也沒甚廢話,一揮手,便已是高聲下了令。

  “爾等想作甚,某乃刑部尚書,爾等休得無禮,放開本官,快放開本官!”

  十爺帶來的可都是他的心腹親衛,行動起來自是迅速得很,沒等監牢裡的齊世武等人回過神來,便已是狂湧進了監牢中,毫不客氣地將齊世武等人盡皆摁倒在了地上,直到此時,齊世武才從震驚中醒了過來,心急如焚之下,已是不管不顧地便嚷嚷了起來。

  “哈哈哈……,刑部尚書?嘿,齊大人半夜三更還跑來下毒,當真了不得麼,有趣,太有趣了,都給爺將這群渾球押到審訊室裡,爺要連夜突審!”

  這一聽齊世武如此瞎嚷嚷,十爺頓時樂得哈哈大笑了起來,大手一揮,豪氣十足地下了令,自有一眾親衛們轟然應了諾,架起諸般人等便往審訊室而去了……

  亥時將盡,夜已是很深了,誠親王府裡大多數地兒已是一片漆黑,唯有內院書房處卻依舊燈火通明,兩隻碩大的火盆子熊熊地燃著,一身白狐裘袍的三爺高坐在上首,與陳、李兩大謀士有一搭、沒一搭地閒扯著,看似輕鬆,可不時瞟向屏風處的眼神卻明白無誤地透露出了三爺心中的焦躁與不安,至於弘晴麼,卻是淡定得很,正襟危坐,巋然不動如山,默默地聽著眾人閒扯,沉靜得有若處子一般。

  “稟王爺,天牢傳來消息,刑部尚書齊世武亥時三刻率人夜至天牢,欲謀害穆春阿,現如今已被十爺當場拿下,而今十爺正率人突審諸般人等。”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著,三爺原本就是強裝出來的淡定已漸漸被消磨得不見了蹤影,眼神裡的急躁之色也已是濃得清晰可辨,就在其打算派個人去天牢探個究竟之際,卻見室內人影一閃,一身夜行衣靠的李敏行已如鬼魅般出現在了房中,但見其朝著三爺一躬身,緊趕著便稟報了一句道。

  “哦?好!”

  儘管對今夜天牢之事已是有所猜測,可真聽到了確鑿之消息,三爺還是忍不住霍然而起,一擊掌,興奮無比地叫了聲好。

  天作孽猶可違,人作孽不可活,齊世武這回算是徹底玩完了!

  弘晴白日裡便判斷出太子那頭十有八九會派人去天牢滅口,可卻萬萬沒想到會是齊世武親自出馬,心中當真好一陣子的愕然,沒旁的,要知道齊世武乃是堂堂正一品大員,居然會親自幹起了殺手的勾當,真是有些個不知所謂!

  “傳令下去,各處保持高度警戒,有新進展即刻來報!”

  三爺興奮歸興奮,倒也沒忘了正事,緊趕著便一揮手,興沖沖地交待了一句道。

  “喳!”

  三爺此令一下,李敏行自不敢稍有怠慢,緊趕著應了一聲,身形只一閃,人便已是消失不見了。

  “夫子,先生,而今事態已是突變,後續手尾當何如之為宜?”

  三爺一門心思就想著進東宮,而今太子再度陷入危機,在三爺看來,機會已至,自不肯錯過,這便深吸了口氣,強自壓住了心頭的狂喜,目光灼灼地環視了下眾人,語帶顫音地發問道。

  “王爺明鑒,齊世武既已當場被擒,其已是必死之局也,至於會否牽出太子殿下,卻尚不好說,依屬下看來,縱使齊世武供出了太子殿下,恐也難覓實證,若就此事彈劾太子,未見得便能成事,竊以為還是照原定計劃行事為妥。”

  三爺儘管強裝鎮定,可在座的都是心思機敏之輩,又有誰會看不出三爺那麼點小心思,所不同的是弘晴不好開口言事,而陳老夫子卻是不屑言之,唯有李敏銓身為首席謀士,卻是不能不率先開這個口,當然了,李敏銓也不敢直接指出三爺的不是之處,只能是委婉地解說了一番。

  “嗯,夫子以為如何哉?”

  三爺顯然對李敏銓的建議不甚滿意,在他看來,有了齊世武這麼個把柄在,牽出太子這個幕後主謀乃是理所當然之事耳,不好生利用上一番,也未免太可惜了些,只是這等理由卻是不好宣之於口,三爺也只能是以對李敏銓的話不加置評來表示自個兒的不滿之意。

  “晴兒怎麼看?”

  陳老夫子並未直接回答三爺的問話,而是將問題交給了弘晴,顯見又考校的意味在內。

  “父王明鑒,孩兒以為李先生分析得甚是,雖說齊世武供出太子的可能性極高,然,一者此事涉及天家臉面,妄自動本的話,皇瑪法必定不喜,八叔願作這個惡人,且就讓他做了去便好,二來此事難有實證,縱使上了本,查到最後,也一準是不了了之之局面,且,以皇瑪法之睿智,也斷然不會容人去徹查到底,最多不過是拿齊世武當替罪羊以謝天下人罷了,故此,孩兒以為照預定計劃行事並無不妥之處。”

  弘晴心思敏銳過人,早在李敏行報出天牢之消息時,他便已是通盤考慮過了,此際回答起陳老夫子的問話來,自也就條理清晰得很,所言之道理比之李敏銓所述要更深入了幾分。

  “唔……,若是八弟處執意動本,於聯手之勢似有所衝突,卻又當如何哉?”

  儘管弘晴都已將道理說得分明無比了,奈何三爺還是不肯死心,唯恐被八爺那頭搶了先機,問題是兩大謀士與弘晴都不贊成其就齊世武被拿當場一事做文章,反對的話自也就不好出口,沒奈何,這便又找了個不是理由的理由來。

  “此又何妨,各做各的便是了,只消將事鬧將開來,一切便已足矣,待得陛下回京,便是太子再遭冷落之時,至於再次被廢也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王爺又何須顧慮那麼許多。”

  眼瞅著三爺還是不死心,弘晴與李敏銓可就都不好再開口了,然則陳老夫子卻是沒那麼多的顧慮,端出座師的身份,不甚客氣地便教訓了三爺一番。

  三爺雖是被陳老夫子教訓得有些個面紅耳赤,可依舊沒下個決斷,一見及此,弘晴自不敢輕忽了去,趕忙朝著李敏銓悄悄地使了個眼神,示意其出面進諫上一番。

  “王爺明鑒,屬下以為夫子所言甚是,陛下一回京,太子專權之局面便已一起不復返,收權一事也就再無從談起,如此一來,太子便再無利用之價值,何時被廢黜不過就是聖上一句話的事罷了。”

  李敏銓向來唯弘晴的馬首是瞻,這一接到了弘晴的暗號,又怎敢耽擱了去,這便從旁附和了一句道。

  “嗯,那好,就且先這麼辦了去。”

  三爺心中的念想雖還是不曾徹底放下,可這一見眾人的意見如此之一致,自也就不好再固執不休,這便不甚情願地下了最後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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