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九龍奪嫡 作者:鳳鳴岐山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11-11 10:55:5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61 161618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3 07:58

第370章 案中有案(一)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驚聞東陵有事,朕心甚憂,著多羅貝勒弘晴並刑部尚書齊世武即刻徹查此事,毋枉毋縱,欽此!”

  帝陵乃是國之頭等大事,歷朝歷代都是如此,康熙老爺子雖是聖明君主,卻也並不例外,這一聞知帝陵可能有滲水之事,自不肯輕縱,旨意下得極快,前後不過六天時間而已,聖旨便已傳到了弘晴的手中,而是時,已是大年二十九了,儘管如此,弘晴也不敢輕忽了去,領著人馬便再次來到了陵園外,將春暉以及穆春阿等人盡皆召來,照本宣科地將老爺子的聖旨宣讀了出來。

  “臣等領旨謝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老爺子旨意這麼一下,春暉等人不管心中作何想法,謝恩的禮數都是萬萬少不得要盡的,這原本就是題中應有之義,卻也無甚可說之處。

  “諸公,聖上的旨意已是說得很明瞭,此事須得從快從嚴處置,既如此,我等這就一並進園詳查一番可好?”

  儘管握有聖旨,可弘晴卻並未擺出一副盛氣淩人之架勢,也沒有去追究前幾日春暉與穆春阿派兵攔阻之過錯,而是笑呵呵地便發出了個倡議。

  “晴貝勒說得是,您請。”

  六天的時間雖不算長,可用來做些遮掩事實真相的勾當卻是足夠了,至少在春暉本人看來是如此,心中有底之下,春暉自也就表現得極為的自信,毫不猶豫地便朝著弘晴一擺手,作出了個恭請的姿態。

  “嗯,齊尚書,您意下如何?”

  面對著春暉的殷勤,弘晴並未急著動身,而是嘉許地點了點頭,側臉看了看面色陰沉的齊世武,微笑著開口問道。

  “下官別無異議。”

  齊世武這幾天都很安靜,始終呆在自個兒的帳篷裡,也就是今兒個聖旨到了,方才跟著大隊人馬前來宣旨,這會兒面對著弘晴的好意相詢,他也沒甚受寵若驚的表現,僅僅只是欠了欠身,面無表情地應了一句道。

  “那好,事不宜遲,我等便就此進園。”

  弘晴乃是主使,又是當紅之貝勒,無論身份還是地位,都遠比齊世武要高得多,問其意見,原本也不過就是走個形式而已,既然齊世武如此回答了,弘晴自也懶得多囉唕,手一揮,豪氣地下了令,領著一眾人等在春、穆等人的陪同下,浩浩蕩蕩地行進了陵園之中……

  帝陵很大,建築也很多,工程量自是不小,然則畢竟已是建了四十餘載了,地面上的主體部分基本已完工,剩下的大體上都是些修繕以及保養的手尾而已,唯有地宮是個例外,概因這一部分往往是最後施工的一處,沒旁的,就是為了保密沒哪個帝王希望自個兒死後的安身之所在會被盜賊光臨,地宮的佈局以及機關佈置都是密中之密,一般情形下都是帝王臨終前才會有所安排,而今,老爺子年已五十有五,已是知天命之年,尤其是今春被廢太子一事弄得個精神大差,也就起了興建地宮之想頭,為此,專門責成春暉徵召了河北近萬民壯以行此事,工期定得很緊,哪怕是此際年關將至,數萬民壯也未能得閒,依舊在工地上忙碌個不停,偌大的陵園裡好一派的繁忙之緊張。

  “春大人的工作做得不錯麼,萬餘民壯安排得井井有條,實屬難得之事。”

  弘晴等人雖是來查案的,可也不可能一上來便風雷厲行,這不,走馬觀花地在陵園裡轉上一圈之後,一眾人等也就都到了作為值衛處的一處臨時殿堂中,蔔一各自落了座,弘晴便已是定調子般地嘉許了春暉一句道。

  “晴貝勒謬贊了,下官既是奉旨辦差,自不敢有負陛下重托,實行本分事耳。”

  經數日前一敘,春暉已是知曉了弘晴不願帝陵一事鬧大的本意,此際再一聽弘晴一上來便是給出了肯定的調子,心中自是大喜,這便緊趕著客套了幾句。

  “本分?春大人既知本分,為何不將地宮滲水一事從實道來,嗯?”

  春暉話音剛落,還沒等弘晴有所表示,齊世武已是陰測測地從旁打岔了一句道。

  “齊尚書此言何意?下官實不明大人所指何事?”

  這些年來,春暉雖久在帝陵,甚少有回朝中的時候,可畢竟是天子門下奴才,消息自然不會蔽塞,于朝中諸般事情還是有著一定的瞭解的,自是清楚齊世武這個太子死黨來意不善,此際一見其上來便是問責,心中當真不爽得緊,只是齊世武位高權重,又是此行之副使,春暉縱使有氣,也不敢當場發作,只能是作出一副茫然不知所以狀地朝著齊世武一拱手,滿臉受冤之色地反問道。

  “春大人休要裝糊塗,本官此行便是來徹查地宮滲水之事,爾若是即刻從實招來,尚有商榷之餘地,若不然,必悔之晚矣!”

  齊世武此行乃是奉了太子密令而來的,本就有心挑起事端,自不可能被春暉的無辜狀所打動,毫不客氣地便再次呵斥了起來。

  “齊大人海涵,下官愚鈍,實不知齊大人所言之事從何而來,下官自受欽命督造帝陵以來,始終兢兢業業,不敢稍有差池,諸般行事皆可經得起驗查,從未聞有甚地宮滲水之說,此一條,下官可以性命擔保,還請齊大人莫要聽信小人讒言。”

  春暉這數日來可是沒少私下做準備,自忖已是足以應付諸般檢查,心中有底之下,應對起齊世武的問責來,自也就應答如流,自信之情溢於言表。

  “大膽,本官當面,爾還敢虛言狡辯,當真狂悖!”

  一聽春暉如此說法,齊世武立馬便暴跳著發飆了起來,毫不客氣地張口便是一通子呵斥之言。

  “晴貝勒,您看這……”

  官大一級就足以壓死人,更別說齊世武還有著副欽差的身份在,春暉縱使心中再怒,那也不敢跟齊世武當場頂撞個不休,無奈之下,也只好將求助的目光投到了弘晴的身上。

  “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得,春大人若是自信辦差上沒有差池,自是不虞驗查的,一切終歸須得靠事實來說話麼,徒辯無益,一切且待驗查過後再議好了。”

  弘晴雖是有心將地宮滲水一事壓將下去,可畢竟是欽差正使的身份,自是不可能在這等公開場合裡留下被人拿捏的把柄,更不可能明目張膽地去支持春暉,正因為此,哪怕春暉投將過來的眼神再幽怨,弘晴也不會為之所動,僅僅只是輕笑了一聲,以持中的口吻扯了一大通的廢話。

  “晴貝勒所言甚是,此案已是耽擱了數日,若不早查個水落石出,陛下處可是交待不過去的,依下官看,事不宜遲,今日便當遂行徹查事宜。”

  弘晴倒是說得不偏不倚,可齊世武卻是故意曲解了去,但見其朝著弘晴一拱手,飛快地搶過了話頭,急不可耐地便提出了要立刻辦案的建議。

  “嗯,也好,那就開始罷。”

  齊世武這等迫不及待的建議一出,弘晴的面色雖淡然依舊,可心底裡卻已是打了個突,隱約間已是猜到了些根底,有心拖延上一番,奈何齊世武所言皆是正理,至少在大義上是如此,哪怕弘晴身為主使,也不好說出反對的話來,無奈之下,也只能是沉吟地點頭允了下來。

  “晴貝勒英明。”

  齊世武要的便是弘晴的表態,至於驗查該如何進行麼,他卻是不想越廚代庖,僅僅只是稱頌了一句,便即退到了一旁。

  嗯哼,這老小子還真是個難纏的主兒!

  齊世武這等不再開口的姿態一出,弘晴心中的疑竇頓時便更深了幾分,瞬息間便已明瞭了齊世武的用心之險惡,此無他,太子敢派齊世武前來,想必是有著周詳的部署的,若是弘晴敢公然徇私的話,齊世武一準有著針對的後手,真到那時,一個怠忽職守的罪名扣將下來,縱使弘晴貴為貝勒,也一樣吃罪不起,毫無疑問,齊世武打的便是這麼個主意,這就逼得弘晴不得不動真格地去詳查滲水一案,問題是春暉這些天來的掩蓋工作能否經得起嚴查卻是難說得很了,至少弘晴本人不是太看好。

  “諸公,本貝勒此番奉旨前來,為的便是徹查滲水一案,若有打攪處,就先告個罪了。”

  弘晴心中雖是計較個不停,可卻絕不會帶到臉上來,也沒急著下令徹查,而是很客氣地朝著春暉等人作了個團團揖,先行擱下了句場面話。

  “不敢,不敢,晴貝勒有甚吩咐且請直言,下官等自當竭力配合。”

  弘晴這話一出,春暉等人自不敢大意了去,忙不迭地各自回了禮,連道不敢。

  “那好,閒話少敘,這就言歸正傳好了,本貝勒有個章程在此,就請諸公都好生琢磨一二,若是無甚異議嗎,便照此執行了去,唔,此番徹查之要便在地宮,故,本貝勒打算將所有人等分為六組,分片包乾……”

  這數日來,弘晴也沒少作功課,自是早就有了徹查的腹稿,此際說將起來,自是條理清晰得很,直聽得一眾官員們盡皆頷首不已,無人有異議之下,徹查程式也就此算是敲定了下來,剩下的就看驗查結果究竟會是如何了的……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3 07:58

第371章 案中有案(二)

  帝陵最重要的工程便是地宮,儘管都是在地下,可論及建築規模來說,卻遠比地表上那些林林種種的主殿配殿要大得多,也複雜得多,儘管最後的機關之類的設施尚未構築,可甬道眾多,殿堂也不少,哪怕弘晴此番帶來的人馬不算少,要想在短時間裡徹查完畢也不是件簡單的事情,這不,都已是三天過去了,查驗工作只不過才進行到一半,也不曾發現甚可疑之處。

  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弘晴原本就不想帝陵真兒個地出事,自是樂得當一甩手大掌櫃,每日裡除了問問徹查結果之外,啥旁的事兒都不插手,任由一眾人等去折騰個夠,他自己麼,倒也沒閑著,領著李敏行等人各處轉悠著,看似認真在巡視各處,可看風景似乎比查案的成分要高出了不老少,沒旁的,自打來到這個朝代,弘晴就少有得空的時候,不是忙乎功課,就是政務纏身,難得到了這麼個風景如畫之地,不偷閒上一回,也實在是太對不起自個兒了。

  “報,稟晴貝勒,地宮發現可疑之處,魯提刑不敢擅專,特派小的前來請晴貝勒明示行止。”

  逍遙的日子總是很短暫,這不,弘晴正好整以暇地欣賞著帝陵的美景之際,卻見一名刑部兵丁急匆匆地跑了來,一個標準的打千,跪倒在弘晴身前,氣喘吁吁地稟報了一句道。

  嗯哼,終於還是來了!

  這幾日弘晴人雖都是閑著,可實際上心弦卻始終就不曾放鬆過,不為別的,只因弘晴很清楚帝陵一案沒那麼簡單,對於春暉等人能否將事實真相掩蓋下來,其實並不是太看好,概因帝陵處人員複雜,天曉得那個向太子告密者到底是何許人,有這麼個內應在,要想做到瞞天過海,著實是太難了些,正因為此,聽得那名兵丁如此稟報,弘晴並不感到有多驚訝。

  “知道了,通知齊大人並春暉等人,盡皆到現場一聚,本貝勒稍候便去。”

  既是刑部那頭發現了疑點,弘晴自是不能坐視不理,這便不動聲色地吩咐了一聲,將那名前來報信的兵丁打發了開去,然則弘晴本人卻並未急著動身,而是默默地在原地尋思了片刻之後,這才領著李敏行等人緩步向地宮方向行了去……

  “晴貝勒來了,我等請晴貝勒做主!”

  “晴貝勒,下官等發現疑點,春大人竟悍然阻止驗查,此乃大逆不道之舉也,肯請晴貝勒明斷!”

  ……

  待得弘晴來到了地宮的入口處,那裡已被聞訊趕來的守備營官兵圍得個水泄不通,週邊更有數千好奇的民壯聚集成群,七嘴八舌地亂議個不休,現場一片大亂,然則弘晴卻並未理會,領著李敏行等人徑直行進了地宮之中,由一名刑部郎中陪著,順著七彎八拐的甬道,來到了事發現場,人才剛從彎角處轉了出來,正對峙中的春暉與齊世武已是齊齊搶了上來,連禮數都顧不得行上一下,便即齊齊告起了對方的狀。

  “怎麼回事?一個個說!”

  這一見齊、春二人吵成了一團,弘晴當即便不悅地皺起了眉頭,端出欽差正使的身份,一揮手,不容分說地呵斥了一句道。

  “啟稟晴貝勒,事情是這樣的,我刑部提刑官露絲聰今日排查之際,發現此處牆面有疑點,便打算挖掘開來,以明真相,卻不料春大人竟悍然派人阻攔,下官聞訊趕至,與其理論,反遭其辱駡,此等攔阻查案之舉,實屬心虛無疑,下官懇請晴貝勒明斷是非。”

  齊世武自恃位分比春暉要高出一大截,又占著理兒,自是當仁不讓地搶先開了口,毫不客氣地便告了春暉一個刁狀。

  “哦?竟有此事?春大人,且請給本貝勒一個解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嗯?”

  弘晴並未對齊世武的告狀加以置評,而是神情肅然地望向了面色潮紅不已的春暉,拖腔拖調地問了一句道。

  “回晴貝勒的話,此處乃是地宮支撐要點之一,輕易不可掘進,若不然,結構恐有損毀,一旦塌方,後果實不堪設想,下官奉旨督造帝陵,實不敢誤了工期,此一條,還請晴貝勒明鑒。”

  春暉對齊世武的指控並不否認,但卻毫不示弱地提出了不可掘進的根本緣由之所在,言辭灼灼,倒也不像有假。

  “荒謬至極,此乃做賊心虛,欲蓋彌彰也,若不……”

  一聽春暉如此說法,弘晴倒是沒啥特別的表示,可齊世武卻是勃然大怒,叉指著春暉便是一通子咆哮。

  “夠了,吵個甚,本貝勒自有主張!”

  弘晴本來就極度不爽齊世武的囂張,此際見其在真相未明前便胡亂扣大帽子,心中的反感自不免更深了幾分,加之也沒興趣聽其厥詞連連,這便一揮手,不容分說地打斷了齊世武的咆哮。

  “晴貝勒,下官……”

  正如弘晴看齊世武不順眼一般,齊世武同樣也看弘晴極為不爽,這會兒又正值火頭上,冷不丁被弘晴打斷了話頭,心火頓時便壓不住了,張口便要抗辯上一番。

  “嗯……”

  這一見齊世武如此不識抬舉,弘晴的眉頭頓時便是一皺,冷冷地吭了一聲,內裡滿是令人驚悸的寒意,頓時便令齊世武為之一愣,說到了半截子的話自也就此打住了。

  “露絲聰。”

  弘晴沒去理會面紅耳赤不已的齊世武,神情肅然地環視了一下眾人,視線最終落到了刑部提刑官露絲聰的身上,面無表情地點了其之名。

  “下官在!”

  聽得弘晴點了自己的名,露絲聰自不敢怠慢了去,趕忙幾步搶到了近前,恭謹萬分地應了一聲。

  “爾且說說看,此處到底有何疑點?”

  早在當初接到太子的諭令之際,弘晴便已是下工夫去瞭解過了隨行的一干刑部人等之底細,自是清楚面前這位魯提刑官位雖低微,卻是齊世武的心腹之輩,對其所謂的發現疑點,心中頗有懷疑,但並未表示出來,而是和煦地發問了一句道。

  “回晴貝勒的話,下官自奉命徹查這一片區以來,始終兢兢業業,不敢有絲毫怠慢,只是連著三日來皆無甚發現,直到今早排查到此處之際,終有所得,晴貝勒請看,此面牆頗新,與周遭對比明顯,無疑是新砌之物,觀其型,內裡必有甬道通往別處,若非故意掩飾,怕是難有旁的解釋可言,正因為此,下官以為其中必然另有蹊蹺!”

  露絲聰顯然是個膽大之輩,口才也頗佳,縱使是面對著赫赫威名的弘晴,也並無一絲怯場之心,暢暢而談地將事情的經過詳細地解說了一番。

  嗯哼,這廝有問題!

  值得露絲聰開口陳述之際,弘晴雖是面無表情地聽著,似乎無可無不可的樣子,實則注意力卻早已是高度集中,自是注意到了露絲聰飛快瞥向齊世武的請示性眼神,也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那便是露絲聰言語間眼珠子總是不自覺地在轉動著,很顯然,他不是在即興發揮,而是在背事先便準備好的臺詞,換而言之,此處牆後有問題之事,露絲聰不是查出來的,而是有人告知於其的。

  “嗯,春大人對魯提刑之言可有甚解釋麼?”

  弘晴並未點破露絲聰身上的疑點,也沒對其所言加以置評,僅僅只是不置可否地輕吭了一聲,旋即便側頭望向了臉色微變的春暉,不動聲色地問了一句道。

  “晴貝勒明鑒,魯提刑所言全是一派胡言,此處乃是地宮結構要點,為保證安全故,每年都須得加固上一番,正因為此,看起來才與周遭有些許的區別,不瞞晴貝勒,此處今秋方才修繕過,此際實不宜再妄動,若不然,下官實難保證地宮之萬全也。”

  春暉到底是宦海老手了,儘管此際心慌無比,可還是硬著頭皮給出了個看似合理的解釋,一口咬死此處掘進不得。

  “唔……”

  說到拐察色的能耐,弘晴自可稱得上絕頂之高手,只一瞧春暉那等額頭虛汗狂冒不已的樣子,便已知其所言皆假,毫無疑問,這牆壁的後頭十有八九便是滲水之所在,真要是就此掘將進去,真相恐就將大白於天下了,當然了,這顯然不是弘晴樂見之局面,問題是要想強壓住齊世武等人的掘進要求並非容易之事,哪怕弘晴是正使,也絕不能作出這等授人於柄的勾當,否則的話,一旦鬧到朝中,弘晴怕是將大難難逃,一時間不禁有些個遲疑不決了起來。

  “來人,挖開此處!”

  儘管百般不願真相就此曝光,可相較於包庇不成反陷自身於不利之境地,弘晴就算再不忍,也只能是狠狠心,下了最後的決斷。

  “晴貝勒,您不能如此啊,這可是要毀了地宮的啊,您不能啊……”

  春暉已是將最後的希望全都寄託在了弘晴的身上,可卻沒想到弘晴最終還是決定開掘,頓時便徹底慌了神,趕忙跪倒在地,苦苦地哀求了起來。

  “晴貝勒,不能挖啊,若是毀了地宮,我等有何顏面去見陛下啊!”

  “晴貝勒,不能如此啊,這可是要鑄下大錯的啊!”

  “晴貝勒,您就高抬貴手罷,下官給您磕頭了!”

  ……

  春暉這麼一嚎,崔彪等一眾督造官員們也全都慌亂了起來,一個個盡皆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不已,現場頓時便是好一派的大亂。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3 07:59

第372章 案中有案(三)

  嗯,不對頭,難不成真就是這廝搞的鬼?

  一眾督造官員們盡皆苦苦哀求不已,然則弘晴卻並不為所動,甚至不曾去多看上一眼,倒是用眼光的餘角在觀察著率部在一旁維持秩序的穆春阿,果然發現了些端倪就在弘晴下令開挖之際,穆春阿的臉上很明顯裡掠過了一絲失望之色,這顯然有些不對味,沒旁的,若是穆春阿也涉在案中,此際他表現出來的該是慌亂而不是失望,毫無疑問,穆春阿的失望應是失望弘晴沒有死扛春暉,若如此,此人十有八九便是內鬼無疑!

  “夠了,都給本貝勒住嘴!”

  弘晴心思雖動得飛快,但並未有旁的表示,也沒讓春暉等人再胡鬧下去,但見弘晴面色一寒,已是毫不容情地呵斥了一句道。

  “……”

  弘晴可不是尋常欽差,乃是赫赫有名的“官場屠夫”,倒在其手下的官員早已不知凡幾,身上的煞氣自是大得驚人,他這麼一聲斷喝之下,春暉等人當即便被震住了,哀求哭鬧之聲瞬間便就此消停了下來。

  “穆春阿!”

  一眾督造官員們既已是安靜了下來,弘晴也就沒過於己甚,寒著聲便點了穆春阿的名。

  “末將在!”

  穆春阿顯然有些走了神,這冷不丁地聽到弘晴點了名,很明顯地遲疑了一下之後,方才緊趕著站了出來,高聲應了諾。

  “去,召二十民壯攜帶破牆工具來此,給爾一炷香時間,不得有誤!”

  弘晴冷冰冰地瞥了其一言,並未追究其遲疑之過失,而是面無表情地下令道。

  “喳!”

  穆春阿搞不懂弘晴為何會將此任務交待給自己,可也不敢多問,緊趕著應了一聲,便即匆匆退出了地宮甬道,不多會,便已是率部押解著二十余名手持鐵鎬等物的民壯從外頭又轉了回來。

  “稟晴貝勒,民壯已如數帶到,請晴貝勒明示行止。”

  方一將民壯帶到,穆春阿便已是小跑著搶到了弘晴身前,高聲地請示了一句道。

  “嗯,從此面牆掘進去,動作須得柔和,以不傷樑柱為妥!”

  弘晴沒多廢話,直截了當地便下了令。

  “喳!”

  弘晴既已下了令,穆春阿自不敢有絲毫的怠慢,緊趕著應了一聲之後,便即退到了一旁,高聲地喝令一眾手下押解著民壯上前掘進。

  一眾民壯都是土方好手,儘管都不明白為何好端端地要在牆面上掘進,可手底下卻是都不慢,二十人分為陣列,飛快地輪番上前挖掘,不多會便已掘出了個高近半丈、深達數尺的大洞,但聽一陣轟然巨響中,牆面陡然間倒了下去,塵土飛揚中,一條黑黝黝的甬道已是就此顯露了出來。

  “晴貝勒,您看,下官沒說錯罷,這裡頭果然有文章!”

  飛揚的塵土尚未散盡,自以為得計的齊世武已是忍不住又跳了出來,一派得意洋洋地報著功。

  “穆春阿,派幾人點了火把下去看看。”

  弘晴壓根兒就沒理會齊世武的醜陋之表演,面無表情地喝令了一嗓子。

  “喳!”

  一聽弘晴此令,穆春阿死魚一般的眼神裡立馬便有一道精光一閃而過,但並未多言,僅僅只是高聲應了諾,隨口點了幾名軍卒,讓這幾人打著火把進了甬道。

  “報,稟晴貝勒,甬道盡頭是一宮室,內裡空無一物。”

  那幾名軍士進了甬道之後,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便有一人從內裡匆匆行了出來,疾步搶到了弘晴的身前,一個標準的打千,恭謹萬分地稟報了一句道。

  “哦?所有人等皆隨本貝勒一道進去看個究竟。”

  一聽內裡是個宮室,弘晴心中不由地便是一動,但並未多言,僅僅只是簡單地吩咐了一句,便即由李敏行等人陪著緩步行進了甬道之中。

  甬道筆直向下,但並不算長,也就只有二十丈左右罷了,底部是個面積多達三十丈方圓的宮室,雕樑畫棟,富麗堂皇,只是並無絲毫的家什,除了幾根粗大的立柱之外,再無旁物,牆面為青磚所砌,地面則鋪著層石板,看得出是剛鋪設好沒多久的,室內的水汽很重,明顯比地宮其餘各處要潮濕了許多,甚至連牆面上都濕漉漉地,用不著手摸,借助著火把的亮光,肉眼都能瞧得個分明,很顯然,此處宮室內曾有過大量的水,只是並不曾看到有水大量滲出的跡象。

  “春大人,你給本貝勒一個解釋,此處宮室為何封閉起來,嗯?”

  弘晴細細地觀察了一下這間宮室,很快便發現了不對之處,但並未點破,而是將忐忑不已的春暉召到了近前,面色肅然地發問道。

  “回晴貝勒的話,此處宮室乃是廢棄之所在,原本打算用之為配殿的,後經測算,與規制不符,故此作了廢棄處理,只是主體大多已建好,所費資材達萬兩之多,下官唯恐遭彈劾,一時鬼迷心竅,也就做了封閉處置,下官有罪,不敢奢免,還請晴貝勒多多體恤則個。”

  弘晴此問雖不帶絲毫的感情色彩,可春暉卻是敏銳地察覺到了弘晴的話裡有幫著其掩蓋事實真相的意味在內,原本已是死灰的心頓時又燃起了希望,這便作出一派誠惶誠恐的樣子,自請起罪來。

  “你撒謊!此處就是滲水之所在,春大人密令封閉此處,便是打算逃避罪責,此行當誅!”

  不等弘晴有所表示,齊世武已是再次冒出了頭來,一派義憤填膺狀地呵斥了一句道。

  “爾休要血口噴人,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齊大人如此陷害本官,到底是何居心?”

  春暉乃是老工部了,處理起事情來,自然不止作些表面文章那般簡單,這處宮室不止是被強行封閉,還做了許多的掩蓋之措施,至少從表面上看過去,已是很難發現此處有滲水之處,加之自忖有了弘晴這個欽差正使的幫襯,春暉自是敢於再次跟齊世武硬碰上一回。

  “死到臨頭還敢嘴硬,哼,也罷,本官便讓你死個明白又何妨!”

  齊世武顯然是有備而來的,面對著春暉的拼死反噬,絲毫不以為然,面色猙獰地便反擊了一句道。

  “齊大人既是如此說了,那本官倒要看看齊大人所謂的證據究竟何在?若有,那便拿出來好了!”

  春暉到底是心虛,這一聽齊世武說得如此肯定,心中自不免有慌了起來,但卻絕不肯就此服軟,眼珠子轉了轉之後,還是咬牙死撐著與齊世武打起了擂臺。

  “哼,煮熟的鴨子嘴還是硬的,好,甚好,不給你個真章,還真以為本官拿你沒轍呢。”齊世武陰測測地冷哼了一聲,好生譏諷了春暉一把之後,這才正容朝著弘晴一拱手,語氣肯定無比地進言道:“啟稟晴貝勒,此處便是滲水宮室之所在,若欲得證據,只消讓人往下挖三尺,便可知下官所言無虛!”

  “哦?齊尚書說得如此肯定,就宛若親眼所見一般,本貝勒倒是好奇了,事發之際,齊尚書尚遠在京師,又是如何得知此詳情的?”

  弘晴早就斷定此處十有八九便是滲水之所在,再一聽齊世武說得如此肯定,自是清楚此事必然不會有假,但卻並未依照齊世武所言下令,而是慢條斯理地發問道。

  “這……,晴貝勒海涵,下官自有線報,然,此乃機密之事,請恕下官不敢隨意洩密,若是晴貝勒定要知曉,還請知會太子殿下好了。”

  一聽弘晴如此問法,齊世武不由地便是一愣,可很快便即回過了神來,一口咬死此事乃是機密,更將事情推到了太子身上,試圖以此來壓服弘晴。

  “哦?是麼?嘿,齊尚書怕是忘了一事罷,聖旨既到,本貝勒就是奉皇瑪法之旨意行事,不再是受太子殿下之諭令,此一條,齊尚書若是忘了,本貝勒可以再為爾宣上一次旨意,且,此處乃是地宮重地,若無確鑿證據,豈能輕易動土,若是齊尚書執意要知情不報,那就請恕本貝勒拒絕齊大人之提議了。”

  弘晴可不想再被人牽著鼻子走了,此番是鐵了心要先揪出帝陵裡的內奸,以為下一步行動做好鋪墊,自不可能被齊世武這麼番巧言令色給糊弄了過去,言辭犀利地便呵斥了其一番。

  “這,這……”

  齊世武沒想到弘晴居然會如此強硬,一時間還真不知該如何應對的,語塞之餘,眼神卻是不自覺地望向了默然立于一旁的穆春阿,雖無言語,可那等行動本身便已說明了一切。

  “好叫晴貝勒得知,此事便是末將所奏,概因春暉等人行為不軌,又人多勢眾,末將唯恐其狗急跳牆,故不得不虛與委蛇,而今,真相將明,末將已是無懼也,願為證人!”

  眼瞅著齊世武已是被弘晴逼得惶恐失措,穆春阿心中暗罵不已,可卻是不能不站將出來,自行揭開了謎底。

  “穆春阿,你個狗賊!”

  “混帳行子,你不得好死!”

  “狗東西,賣友求榮,禽獸不如!”

  ……

  穆春阿此言一出,宮室裡先是一派死寂,緊接著,春暉等督造官員們盡皆破口大駡了起來,怒斥聲此起彼伏地響成了一片,只是不管春暉等人如何罵,穆春阿都絲毫不為所動,面色始終平靜如水,一雙眼死死地盯著弘晴,那架勢明擺著就是要逼弘晴當場表明態度,很有些霸王硬上弓之意味在內。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3 07:59

第373章 案中有案(四)

  “哦?如此說來,穆將軍便是公忠體國之輩嘍?嗯,好,甚好。”

  弘晴平生最恨的便是有人敢當面威脅自己,此際一見穆春阿那等有恃無恐的樣子,心下裡自不免怒氣大起了,只是怒歸怒,在這等場合下,弘晴卻也不好當場發作,只能是語帶譏諷之意地“嘉許”了穆春阿一句道。

  “不敢,末將既蒙陛下隆恩,自當竭力以報,唯盡職耳。”

  穆春阿自是能聽得出弘晴話裡的濃濃之不悅意味,不過麼,卻顯然並不放在心上,但見其一欠身,一派不亢不卑狀地回答道。

  “能盡職便是好事,穆將軍既言願作證人,那便拿出證據來好了。”

  以弘晴的身份,自是不合適在此際與穆春阿糾纏不休,若不然,掉價不說,還有著授人以柄之危險,正以為此,儘管心中不悅已極,弘晴也沒再多囉唕,直截了當地便轉入了主題。

  “好叫晴貝勒得知,證據便在我等腳下,只消撬開石板,便可知根底。”

  這一聽弘晴問起了證據,穆春阿的臉色雖平靜依舊,可地掠過了一絲自得之神色,言辭灼灼地給出了答案。

  “嗯,那就動手好了,本貝勒等著看穆將軍所謂的證據究竟為何。”

  這一聽穆春阿說得如此之肯定,弘晴心中的怒氣自不免愈發高漲了幾分,卻又無可奈何,只能是強自壓抑住了心頭的怒意,一揚眉,冰冷地吭了一聲。

  “末將遵命!來人,給我往下挖!”

  弘晴既已下了令,穆春阿自不敢稍有怠慢,緊趕著應了諾,而後高聲斷喝了一嗓子,自有一眾手下軍卒轟然應命,驅策著拘來的那些個民壯來到了殿中,亂哄哄地就地挖掘了起來,不多會,石板鋪就的地面便已被破出了個數尺見方的大洞,再往下挖不過一尺,便已顯出了層木板隔層,再往下挖,立馬就見水花蕩漾而出,那下頭赫然竟是潭不知深淺的水面。

  “晴貝勒請看,此便是您所要的證據。”

  木板隔層下頭的水面一顯露出來,穆春阿的臉上終於是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伸手朝著弘晴一擺,自得無比地說了一句道。

  “哈哈哈……,自作孽,不可活!事到如今,真相已白,春暉,爾身為工部侍郎,竟敢知法犯法,已是死罪難逃,來啊,將這群城狐社鼠一體拿下!”

  弘晴尚未有所反應,卻見早已是忍耐多時的齊世武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興奮無比地揮舞著雙手,嘶吼著便要下令拿人。

  “慢著!”

  儘管水面已現,看似滲水的證據已然確鑿無疑,可弘晴卻並不打算就此結案,這一見齊世武如此放肆地自作主張,心中的怒氣可就再也忍不住了,一揚手,寒聲便叫了停。

  “晴貝勒,您這是何意,莫非欲包庇欽犯不成?”

  齊世武顯然是巴不得弘晴在此事上犯錯,一聽弘晴叫了停,立馬便火上澆油地頂了一句,渾然不顧自個兒的身份地位遠比弘晴低之事實。

  “齊尚書好大的火氣,莫忘了本貝勒才是正使,爾擅自下令,是欲篡權麼,嗯?”

  弘晴豈是那麼好威脅的,這一見齊世武囂張無比,臉色頓時便陰沉了下來,冷笑了一聲,不留絲毫情面地便呵斥了其一句道。

  “下官不敢,只是……”

  弘晴身上煞氣大,這麼一拉下臉來,齊世武還真有些心虛得慌,很明顯地呆愣了一下之後,方才訕訕然地張口欲解釋上一番。

  “不敢就好,此事本貝勒自有主張,無須爾來造次,還不退下!”

  證據既現,就意味著弘晴已是與太子一方徹底撕破了臉,在這等情形下,弘晴自是不會給齊世武留甚情面,端出欽差正使的架子,不待齊世武將話說完,便已是毫不客氣地訓斥了其一番。

  “下官,下官……”

  齊世武還想再辯,可一見弘晴的臉色已是冷若冰霜,愣是沒了再多囉唕的勇氣,呢喃了幾聲之後,也只能是老老實實地退到了一旁,只是望向弘晴的眼神裡已滿是怨毒之色。

  “槍!”

  弘晴壓根兒就沒去理會齊世武的怒視,緩步走到了破洞前,盯著下頭的水面看了好一陣子,而後朝著一名侍候在側的守備營兵丁一擺手,言簡意賅地吐出了個字來。

  “這……”

  那名兵丁猶豫了一下之後,還是沒敢拒絕弘晴的要求,不甚情願地將手中的紅纓槍遞到了弘晴的手中。

  兩尺深,三十五丈方圓,這水倒是真不少!

  弘晴接過了紅纓槍之後,也沒再多言,手腕一抖,已是將槍刺入了水面,探到了下頭的另一層石板,略一估算,對水的體積已是心中有數了的,然則對於這水到底是不是從地下滲出來的,卻並不敢下個定論,眉頭不由地便皺緊了起來。

  “接著挖,將殿中所有地面全部撬開,另,再多派些人,將水全部瀝幹!”

  弘晴默默地思索了片刻,而後將手中的紅纓槍從水裡抽了出來,隨手丟還給了原主,拍了拍手,一派隨意狀地下了令。

  “不可,此乃證物,萬不可毀去!”

  弘晴話音剛落,齊世武立馬便跳了出來,面紅耳赤地嚷了一嗓子。

  “齊尚書如此緊張為哪般,嗯?”

  這一見又是齊世武跳了出來,弘晴的眼神立馬便是一凜,不過麼,卻是並未發作於其,而是淡淡地一笑,一派隨意狀地發問道。

  “晴貝勒明鑒,此間之水乃審案之關鍵,在案情未明之前,豈能輕易瀝幹,下官忝為刑部尚書,自不能坐視不理,若有得罪處,還請晴貝勒海涵則個。”

  弘晴若是在此時大發雷霆的話,齊世武反倒不怕,大不了將事情往大裡鬧了去,有太子在後頭撐腰,齊世武還真不擔心自己會吃虧,再者,在他看來,弘晴若是真作出了徇私枉法的事兒,那倒是稱心如意了的,也省得他齊世武還得為將弘晴圈入其中而多方設法,正因為此,齊世武雖是大義凜然狀地諫止弘晴的命令,可實際上卻是巴不得弘晴氣惱之餘,公然作出舞弊之行為,然則弘晴既是沒被激怒,齊世武心中可就不免有些疑竇叢生,一時間還真搞不懂弘晴的葫蘆裡賣的是啥藥儘管還是堅持不可瀝幹此處之水,可言語間的態度卻是就此軟化了不老少。

  “嗯,既如此,那就先審審也好。”

  對於齊世武這麼個提議,弘晴不單沒有發飆,反倒是從善如流地允了下來,不過麼,沒等齊世武高興起來,弘晴卻已是側頭望向了站在一旁的穆春阿,聲線平和地發問道:“穆將軍既言願作證人,那本貝勒有幾個問題要問,想來穆將軍該是不會拒絕的罷?”

  “晴貝勒有事只管問,末將自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穆春阿渾然沒想到弘晴問案的第一人居然會是自己,不由地便是一愣,可很快便回過了神來,但見其一派恭謙狀地躬身行了個禮,慷慨激昂地應了一句道。

  “嗯,穆將軍這話,本貝勒信得過,那就請穆將軍說說看,到底是如何發現此處滲水之事實的。”

  弘晴一反先前對穆春阿的冷厲態度,很是和煦地點了點頭,問出了個中規中矩的問題來。

  “回晴貝勒的話,末將奉旨護衛帝陵,雖到任不久,卻不敢有絲毫之輕忽,月餘前,偶然聞知地宮有滲水一事發生,心甚憂之,這就多方暗查,終有所得,只是尚不知事發之處還在,故,不得不與春暉等人虛與委蛇,十日前,末將之所以會攔阻晴貝勒入園,為的便是查知春暉等人掩蓋真相之罪惡勾當,而今,幸不辱使命,證據就在眼前,一切還請晴貝勒明斷。”

  穆春阿乃是有備而來,一番答話下來倒也說得個頭頭是道,至少從表面上來看,幾乎可以說是天衣無縫。

  “原來如此,穆將軍還真是個有心人,甚好,甚好。”

  弘晴並未對穆春阿的陳述提出疑問,也未加以置評,僅僅只是簡單地嘉許了一句,便即不再理會穆春阿,而是將目光投到了面如土色的春暉身上,但卻並未急著開口發問。

  “下官有罪,下官該死,下官……”

  春暉往日裡可是沒少聽聞弘晴的心狠手辣,這一見弘晴的目光掃了過來,原本就是強撐著的精神頓時便崩潰了,腿腳一軟,人已是跪倒在了地上,磕頭如搗蒜般地哀嚎了起來,鼻涕眼淚糊得滿臉都是,那樣子要說多狼狽便有多狼狽。

  “春大人不必如此,本貝勒有幾個問題要問,爾且就起來回話好了。”

  按說春暉與自己並不是一條線上的人,彼此間也無半點交情可言,若是換成往日,其倒不倒臺,弘晴壓根兒不會放在心上,奈何眼下形勢所迫,弘晴還真就不能讓其就這麼玩完了去,正因為此,弘晴儘管心火熊熊,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了這個壞事的傢伙,可說出來的話卻依舊平和得緊,絲毫不帶半點的問責之意味。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3 07:59

第374章 真相背後的真相(一)

  “下官跪著回話也是一樣,晴貝勒有問,下官自不敢不答。”

  這一聽弘晴並未下令摘去自個兒的頂戴,也沒說出甚追究責任的話語,春暉原本已是死灰一片的心頓時又活泛了起來,儘管明知道幾無翻案之可能,可還是存了些僥倖的心理,連磕了幾個響頭,一派卑謙狀地應答了一句道。

  “那也由你,本貝勒問你,此處積水是何時的事?又是何人率先發現的,嗯?”

  春暉既是硬要跪著,弘晴自也懶得強求,這便點了點頭,不動聲色地發問道。

  “回晴貝勒的話,算起來是十一月下旬的事,若是下官沒記錯的話,應當是二十七號,那一日,下官正在用早膳,崔郎中突然來報,說是地宮裡出現了滲水之事,下官心急之下,就趕到了此處,這一見到滿大殿裡皆是水,心已是亂了,一時糊塗,誤信了小人讒言,也就生出了瞞報之心,下官該死,下官該死。”

  面對著如山的鐵證,春暉自是不敢再有甚狡辯之言,也就只能是老老實實地將瞞報之內情一一道了出來。

  “知情不報已是大罪一條,為掩蓋事實真相,行殺人滅口之事,更是大逆不道,此等小人何須再審,下官提議,即刻將其拿下,押回京師,以定其罪!”

  春暉的口供一出,齊世武可就又來了精神,不等弘晴有所表示,便即從旁咋呼了一嗓子,試圖以此來壓弘晴就範。

  “齊尚書,莫忘了你的副使身份,本貝勒行事,又何須爾來指點。”

  彼此間既已是無可調和地扯破了臉,弘晴自然不可能給齊世武留甚情面的,這一見其上躥下跳個沒完,臉色當即便寒了下來,毫不客氣地訓斥了一句道。

  “是下官僭越了,只是……”

  齊世武今兒個已是幾次三番地被弘晴當眾打了臉,心中自是惱火得很,可就算再惱火,彼此位分的差距擺在那兒,卻也輪不到他胡亂發飆的,沒奈何,只好先認了錯,但並不想就此作罷,而是還要再進言上一番。

  “齊尚書休要多言,本貝勒自有主張!”

  弘晴壓根兒就不想聽齊世武的解釋,專橫地一揮手,打斷了其之話語,也沒管其臉色有多難看,扭頭便望向了戰戰兢兢地站在一旁的郎中崔彪,面色陰沉地發問道:“崔郎中,你給本貝勒解釋一下,滲水一事是如何發現的,爾又做了些甚,嗯?”

  “回晴貝勒的話,下官,下官……”

  崔彪乃是九爺的包衣奴才,三年前才剛外放到了此處,對弘晴的能耐與手段可是怕得緊,這一聽弘晴問到了自個兒身上,當即便慌了手腳,一頭跪倒在地,待要狡辯上一番,可話到了嘴邊,卻愣是沒膽子往下說了去。

  “崔郎中不必緊張,有甚話只管直說便好,本貝勒聽著呢。”

  這一見崔彪那等膽戰心驚的樣子,弘晴心中自是厭惡已極,奈何此際雙方可謂是同在一條船上,弘晴自不會將厭惡之情帶到臉上來,而是放緩了語氣,儘量平和地吩咐了一句道。

  “啊,是是是,下官那天夜裡正好當值,初始一切倒也正常得很,只是到了交班之前,下官手下的一名班頭突然來報,說是地宮滲水,下官一得知此事,不敢稍有耽擱,就急著報與了春大人,至於後頭的事,那都是春大人作的主,下官只是奉命行事,實非本願,下官有罪,下官有罪。”

  鐵證就在面前,崔彪自不敢妄言否認,不過麼,也沒完全說實話,而是將罪責大半都推到了春暉的身上。

  “如此說來,這地宮裡的水可是一夜間滲將出來的了?”

  弘晴並未就崔彪的供詞加以置評,而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語氣淡然地往下追問道。

  “回晴貝勒的話,確是如此。”

  崔彪壓根兒就搞不懂弘晴此問的用意何在,也沒去細想,言語肯定地應答道。

  “嗯,那名報信的班頭是何人?眼下又在何處?”

  一聽這地宮裡的水是一夜間滲出來的,弘晴的眼睛立馬便是一亮,心中顯然已是有了個大致的猜測,但並未多言,而是不動聲色地接著發問道。

  “這……,啊,那班頭已是暴病而亡了。”

  崔彪心中顯然有鬼,這一聽弘晴問起了那名班頭的下落,面色立馬便是一白,飛快地偷看了下弘晴的臉色,見弘晴眉頭已然皺起,頓時便嚇得一個哆嗦,慌亂不已地低下了頭,含糊地給出了個答案。

  “嗯,暴病而亡?”

  弘晴可不是那麼好蒙的,一聽崔彪如此說法,立馬便知內裡絕對有貓膩,眉頭一揚,陰冷地便吭了一聲。

  “稟晴貝勒,崔郎中所言盡是謊話,那班頭以及十數名民壯皆被下令滅了口,此事末將可以作證。”

  一見弘晴面色陰冷了下來,穆春阿自以為抓住了機會,這便從旁插了一句道。

  “你胡說,斷沒有的事,晴貝勒,穆春阿這是血口噴人,您可要為下官做主啊,下官斷不曾行此事啊。”

  穆春阿這麼一出頭,原本就慌的崔彪頓時更慌了幾分,額頭上冷汗如泉般地流淌著,可口中卻是斷然不肯認將下來,狂亂地呼冤不已。

  “穆將軍對此可有甚證據麼?”

  弘晴沒理會崔彪的喊冤,而是眼神淩厲地看著穆春阿,聲線陰冷地發問道。

  “好叫晴貝勒得知,崔郎中欲借末將的手行此污穢事,末將深受陛下隆恩,又豈能與其同流合污,末將虛言應承,實則早已將所有人證盡皆保護在了營中,晴貝勒若是不信,末將可將所有人證一併叫來,與崔郎中對質個分明。”

  穆春阿得意地一笑,無甚顧忌地便將底牌掀了出來。

  “穆春阿,你個狗賊,老子跟你拼了!”

  崔彪往日裡跟穆春阿可是稱兄道弟的,也沒少在一起喝酒廝混,關係好得就有若同穿一條褲子一般,可卻萬萬沒想到穆春阿居然如此處心積慮地在算計著自己,這一聽其如此說法,心中的怒火自是再也按捺不住了,跳將起來,這便打算跟穆春阿玩命了。

  “跪下!”

  崔彪動作倒是很迅猛,可惜有人比他更快,不等其完全跳起,但聽李敏行一聲斷喝之下,已是飛起一腳,毫不客氣地踹在了崔彪的腿彎處,登時便將其踢得個狗吃屎,待要再掙扎,已有兩名王府侍衛沖上了前去,不容分說地便將其摁倒在了地上。

  “小人,無恥,混帳東西……”

  崔彪拼力地掙扎著,嘶吼著,奈何其身後兩名王府侍衛都是身強力壯之輩,縱使其再如何用力,也沒法擺脫出來,只能是趴在地上狂罵不已。

  “穆將軍,爾所言之證人如何可就都在軍營之中麼?”

  弘晴沒理會崔彪的瘋狂怒駡,面色凝重地望著穆春阿,眉頭微皺地發問道。

  “末將不敢虛言哄騙晴貝勒,事實便是如此。”

  穆春阿很是得意地瞥了眼謾駡不休的崔彪,篤定無比地回答道。

  “嗯,那便好,李順,叫幾名弟兄一併去軍營,將那些證人都給本貝勒請了來。”

  弘晴嘉許地點了點頭,一揮手,以不容置疑的口吻朝著跟在身旁的李順吩咐了一句道。

  “喳!”

  一聽弘晴如此下令,李順自不敢怠慢了去,緊趕著便應了諾,而後兩大步走到了穆春阿的身前,一擺手,道了聲請。

  “這……”

  穆春阿顯然沒想到弘晴即刻便要提證人,不由地便是一愣。

  “怎麼,穆將軍很為難麼,嗯?”

  弘晴可沒打算讓穆春阿再把控著此案的關鍵,這便面色一寒,滿是不悅意味地吭了一聲道。

  “啊,不,末將這就讓人去提證人。”

  眼瞅著弘晴氣色不對,穆春阿自不敢再多猶豫,恭謹地應了一聲,從腰間取下了塊權杖,交給了身邊侍候著的一名戈什哈,簡單地交待了幾句之後,打發其陪著李順自去軍營中提人不提。

  “崔郎中,本貝勒問你,值守那一夜,爾在何處,又都作了些甚,嗯?”

  將李順打發走了之後,弘晴沒再跟穆春阿多囉唕,而是緩步踱到了被摁在地上的崔彪跟前,寒著聲地喝問道。

  “那一夜是穆春阿這個狗賊請下官去飲宴,後頭下官不勝酒力,也就醉在了其營中,至辰時方才轉醒,沒到地宮處,便已得知了滲水之事。”

  崔彪的記憶力顯然不錯,弘晴話音剛落,他已是咬牙切齒地應答了一句道。

  “嗯,如此說來,爾並不曾親眼目睹過滲水之細節嘍?”

  弘晴點了點頭,不動聲色地往下追問道。

  “確是如此。”

  崔彪壓根兒就不明白弘晴為何要如此問法,但並未遲疑,肯定無比地應答道。

  “穆將軍,崔彪所言是否屬實?”

  弘晴斜了眼穆春阿,神情淡然地詢問道。

  “屬實。”

  弘晴的問話雖僅僅只是這麼簡單的一句,可穆春阿心底裡卻是因之湧起了一陣不祥的預感,眼神閃爍了幾下之後,方才從口中吐出了兩個字來。

  “嗯,那便好,來人,接著挖開地板,將積水都給本貝勒瀝幹!”

  這一見穆春阿眼神閃爍,弘晴心中原本就有的懷疑自是更加篤定了幾分,可也沒再追問個不休,而是運足了中氣,高聲斷喝了一嗓子。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3 07:59

第375章 真相背後的真相(二)

  “晴貝勒,您這是何意,這水你瀝幹之後,證物何在?”

  弘晴早先便已是下過了同樣的命令,這會兒兜轉了一大圈之後,居然又來了這麼一手,登時便令所有人等全都傻愣在了當場,末了,還是齊世武最先回過了神來,驚呼地便嚷嚷了起來。

  “春大人,您是老工部了,又在這帝陵處幹了五年,想來對滲水的事兒該是心中有數的罷?”

  弘晴壓根兒就沒回答齊世武的問題,僅僅只是陰冷地瞥了其一眼,一抖袖子,踱到了兀自跪倒在地的春暉跟前,面色肅然地問了一句道。

  “是,下官糊塗,下官有罪。”

  春暉這會兒尚在案情被撞破的沮喪之中,回答起弘晴的問話來,自也就有氣無力得很。

  “嗯,那依您看來,若是滲水的話,一夜間能滲出如此多的水麼?”

  弘晴並未計較春暉的答案之簡單,不動聲色地接著又發問道。

  “應該能罷,若是遇到大一些的泉眼,恐還不止這麼一點。”

  春暉渾然不懂弘晴此問的真正用心何在,不過麼,倒是沒敢胡謅,遲疑了一下之後,這才給出了答案。

  “十一月下旬已是冬日,外頭的水大多已是結了冰,若是地下泉眼麼,倒是不致於如此,可無外來水源補充,泉眼就算有,也定不會大,既如此,也不該是月餘便會枯竭的罷,本貝勒可有說錯?”

  一聽春暉這話,弘晴始終緊繃著的臉卻是就此蕩漾出了一絲笑容,煞是和氣地又問了一句道。

  “這……,從道理上來說,當是如此,只是偶然遇到小泉眼的話,卻是溢出即竭。”

  儘管弘晴此言其實已是暗示頗多了,奈何春暉正自心若死灰中,顯然還是沒能猜到弘晴的心思之所在,也就只是就事論事地應答了一番。

  “縱使水出則枯,泉眼也不致無蹤可查,此一條想來是不會錯的,若是泉水不枯,明日此時,應是水再滿溢,若不然,個中必然有詐,本貝勒身負皇命而來,若是不能將此案查個水落石出,又有何面目去見皇瑪法,此事便這麼定了,敏行,令人即刻給本貝勒瀝幹積水,若是有誰敢阻攔者,一律以抗旨不遵論處!”

  這一見春暉愣頭愣腦的樣子,弘晴當真有些個氣不打一處來,可也沒得奈何,畢竟這廝眼下已是精神徹底崩潰了,指望其有個理智的思考顯然不太可能,無奈之下,也只好自己來揭開謎底了。

  “喳!”

  弘晴此令一下,李敏行自是不敢怠慢了去,緊趕著應了諾,指揮著隨行的王府侍衛們便擁上了前去,驅策著一眾民壯掘開地板,以水桶將地宮裡的積水舀個乾淨,而後又加派了二十餘名王府分成兩班,將此處地宮的入口處嚴密地封鎖了起來,至於春暉等人麼,倒也沒即刻拿下,而是分別軟禁了起來,甚至連出首者的穆春阿也不例外,同樣被解除了兵權,軟禁在了帝陵值守處。

  “報,晴貝勒,一夜已過,地宮滴水全無!”

  一夜的時間很快便過去了,一大早地,弘晴方才剛起,匆匆練了趟拳腳,連早膳都尚未來得及用,便見一名王府侍衛急匆匆地闖進了大帳,一個標準的打千,緊趕著高聲稟報了一句道。

  “哦?好,傳令,請齊尚書一併看看去!”

  弘晴昨兒個便有此預感,這一聽事實果然如此,心中自不免振奮不已,這便將手中的筷子往幾子上一丟,顧不得一碗白粥方才用了幾口,興沖沖地便往帳外行了去,不多會,已是領著人趕到了地宮之中。

  “齊尚書對此事可有甚解釋麼?”

  地宮裡昨兒個挖掘的狼藉早被清空,露出了原本暗藏在水面下的那層石板,上頭雖有些潮濕的水跡,卻絕無昨兒個兩尺深的水情,一見及此,弘晴臉上的笑容頓時便燦爛了起來,在地宮裡來回轉了幾圈之後,回身望著面色陰沉如水般的齊世武,一揚眉,意有所指地問了一句道。

  “晴貝勒明鑒,此際無水怕是並不能證明不曾有過滲水之事罷,昨兒個春暉可是說過了,若是泉眼小,水出則枯也是有的。”

  身為太子心腹,齊世武乃是知根底之人,自是清楚這地宮滲水一事是因何而起,當然了,值此當口上,他是斷然不可能說破的,也就只能是硬著頭皮地搬出了昨日春暉所說的話來當擋箭牌。

  “說得好,然,本貝勒也說過了,若是真有泉眼,也斷不可能毫無蹤跡,既如此,掘開石板,一切自可見分曉,齊尚書,您說呢,嗯?”

  對於落水狗,自然是要痛打的,此番太子既然下了如此狠手,依著弘晴的個性,又怎可能會不作出最強烈的反擊,當然了,打鐵還需自身硬,在反擊之前,終須得將地宮一案辦成鐵案,正因為此,弘晴又怎可能讓齊世武隨便糊弄了去。

  “這個……,下官於土木並不熟稔,實無法作出準確之判斷。”

  齊世武到底是宦海老手了,心中雖慌,可口中卻是不亂,但見其眼珠子轉了轉之後,便找出了個看似合理的搪塞藉口來。

  “這個好辦,本貝勒無須齊尚書對土木有甚熟稔,只消齊尚書做個見證便好,來人,撬開所有石板,小心勿要損毀下頭之地面!”

  饒是齊世武反應雖快,可惜其之反應卻是早在弘晴的預料之中,壓根兒就沒給其推脫的機會,哈哈一笑,便已是就此下了令。

  “喳!”

  弘晴既已下了令,侍候在側的李敏行自不敢稍有耽擱,緊趕著應了一聲,立馬指揮著一眾早已招呼來的民壯擁進了地宮之中,忙忙碌碌地將一塊塊鋪在地面上的石板盡皆撬開,不多會,已是露出了下頭的泥地。

  “稟晴貝勒,齊大人,石板之下地面完整,並不曾見到有泉眼之痕跡。”

  泥地既現,便有數名王府侍衛陪同著刑部派來的仵作以及帝陵處徵召來的老工匠一併下到了地宮各處,細細地驗查了起來,半個時辰不到,結果已然出來,便有一名刑部老仵作出頭向等在甬道處的弘晴與齊世武報告了驗查之結果。

  “嗯,有勞了。”

  一聽此言,弘晴心中懸著的大石頭已是徹底落了地,但並未帶到臉上來,僅僅只是簡單地謝了那名老仵作一句,而後面帶冷笑地瞥了眼局促不安的齊世武,語氣淡然而又決然地開口道:“齊尚書對驗查結果可還有甚疑義麼?”

  “下官對土木一無所知,還請晴貝勒海涵則個。”

  到了此時,齊世武又怎會不知大勢已去了大半,心底裡已是慌得緊了,好在城府深,倒也沒露出甚破綻來,並未正面回答弘晴的問題,而是答非所問地應了一句道。

  “此事無須齊尚書懂土木,本貝勒說過了,只要齊尚書與本貝勒一併簽押驗查之結果即可,來人,取筆墨簽盒!”

  弘晴精明得很,此番之所以將齊世武一併帶到勘驗現場,便是要其親驗證結果之餘留下簽押,以防止此獠日後來個不認帳,正因為此,儘管齊世武一味地裝著糊塗,可弘晴卻是斷然不肯放過其,一聲斷喝之下,自有隨行的王府侍衛取來了勘驗報告以及筆墨簽盒,遞交到了齊世武的面前。

  “嗯……”

  齊世武有心不簽,可面對著冷若冰霜的弘晴以及氣勢洶洶的一眾王府侍衛,卻又沒膽子說出拒絕的話語,呆愣了片刻之後,這才苦笑著搖了搖頭,發出了聲沉重的歎息,伸手取過筆墨簽盒,萬般無奈地在勘驗報告的後頭簽押了一番。

  “齊尚書,此番地宮滲水一事雖已查實是子虛烏有,可地宮裡的水究竟是從何而來卻還須得調查個分明,若不然,你我恐難交差啊,皇瑪法可是還等著看查案之結果呢,對此,不知齊尚書可有甚章程否?”

  勘驗報告一到手,弘晴臉上的笑容已是燦爛無比,不過麼,卻並未因此而放鬆了對齊世武的逼迫,一抖手,先將勘驗報告塞進了寬大的衣袖中,而後朝著齊世武一拱手,客氣無比地開口請教了一句道。

  “下官只是副使,一切還須晴貝勒拿主意,下官聽命行事便是了。”

  明知道弘晴這是拿話在逼迫自己,可人在屋簷下,又怎容得他齊世武不低頭的,萬般無奈之下,也就只能是不甘不願地表了態。

  “齊尚書過謙了,這樣罷,本貝勒以為既是要查案,自當徹查到底,此事牽扯既多,自是須臾耽擱不得,你我既受皇命而來,也只好吃苦受累一些,事不宜遲,今日便開審此案好了,齊尚書以為如何啊?”

  能將齊世武這麼個老奸巨猾的傢伙拿捏在手中,弘晴心中自是爽利得很,當然了,爽歸爽,他卻是不會因之忘了正事的,但見其一揚眉,已是笑眯眯地提議了一句道。

  “晴貝勒既是有此心,下官自是樂得附驥尾。”

  望著弘晴那張有若小狐狸般的笑臉,齊世武真恨不得狠啐上一口的,可惜想歸想,做麼,卻是沒這個膽氣的,也就只能是硬著頭皮地附和了一句道。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3 07:59

第376章 火候未至(一)

  “帶人犯!”

  打鐵須趁熱,若不然,久拖必生變,這個道理,弘晴自是清楚得很,正因為此,一出了地宮,弘晴便一刻不停地趕到了值守處,讓手下侍衛們緊趕著將值守處的正殿整理了出來,擺上文案、籤筒等審案必備之家什,而後,也沒理會齊世武是作何感想,便已是拉開了升堂的架勢,拿起驚堂木,重重一拍,運足中氣地斷喝了一嗓子。

  “跪下!”

  弘晴這麼一聲令下,自有兩名列在堂下的王府侍衛轟然應了諾,不多會,便已是押解著一名身著班頭服飾的中年衙役從外頭行了進來,也不等那名中年衙役有所舉動,但聽一聲斷喝之下,兩名王府侍衛各出一腳,狠狠地踹在了其之腿彎上。

  “哎呀!”

  那名中年衙夜根兒就沒半點的防備,驟然吃力之下,哪還能穩得住身子,慘嚎了一聲,人已是重重地趴倒在了地上。

  “堂下所跪何人?”

  弘晴這些年來可是沒少審案子,對審案那一套自是熟稔得很,不待那名中年衙役回過神來,弘晴已是拿起驚堂木,重重地便是一拍,沉聲喝問了一句道。

  “啊,小的、小的秦鳳梧叩見、叩見晴貝勒。”

  那名班頭雖久在官府,往日裡也升過堂,可真輪到他自己被審麼,哪有有甚官差的威風,渾身哆嗦不已,那小樣子要說多可憐便有多可憐。

  “大膽秦鳳梧,爾可知罪?”

  甭管秦鳳梧表現得有多可憐,弘晴卻是渾然不放在心上,也不給其調整情緒的機會,聲色俱厲地便斷喝了一嗓子。

  “小的無罪,小的一向秉公守法,實不知犯了何事?小的冤枉啊,小的無罪,還請晴貝勒明察啊……”

  秦鳳梧慌歸慌,可口風卻是半點都不漏,弘晴話音剛落,他已是一迭聲地叫起了屈來。

  “好一個無罪,本貝勒問你,去歲十一月二十七夜裡,爾在何處?又都做了些甚事,嗯?”

  弘晴陰冷地一笑,絲毫不理會秦鳳梧的喊冤,用力一拍驚堂木,直指核心地喝問道。

  “小的,小的沒作甚,啊,時日久遠,小的一時想不起,實不知晴貝勒所指何事。”

  這一聽弘晴點到了具體的時間,秦鳳梧的眼神裡立馬便掠過了幾絲慌亂之色,趕忙一推三四五地裝著糊塗。

  “不知?好一個不知,本貝勒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了,好,很好,來人,將這廝拖下去,重打五十軍棍!”

  秦鳳梧掩飾得雖快,可又哪能瞞得過弘晴的法眼,這一見其欲圖頑抗到底,弘晴可就不再容情了,一把從籤筒裡抓起了根鐵簽,往地上重重一摜,高聲喝令了一嗓子。

  “喳!”

  弘晴此令一下,侍候在側的眾王府侍衛們自不敢稍有耽擱,齊聲應了諾,一擁而上,架起秦鳳梧便要向堂下拖了去。

  “慢著!”

  眾王府侍衛們方才一動,原本陰著臉端坐在一旁的齊世武登時便有些個沉不住氣了,一揚手,高聲喝止道。

  “嗯?”

  齊世武這麼一跳將出來,弘晴原本就陰著的臉色立馬便更難看了幾分,雖不曾言語,可那一聲的冷哼裡卻已是寒意逼人至極。

  “晴貝勒,屈打成招之事怕是行不得罷?”

  齊世武自打出京以來,就一直被弘晴壓制得死死的,心中早已是憋屈萬分,卻又始終拿弘晴一點辦法都沒有,此際眼瞅著形勢已是不妙到了極點,自是不肯讓弘晴輕易將此案審明瞭去,這便不管不顧地出頭抗爭了一句道。

  “屈打成招?嘿,齊尚書擔心得倒也不無道理,也罷,這五十軍棍姑且先記下也無不可,來人,帶人證!”

  弘晴心中早就有了通盤的考慮,自是懶得跟齊世武就法理一事糾纏個不休,這便輕蔑地一笑,無可無不可地應了一句,旋即便提高聲調,斷喝了一嗓子。

  “喳!”

  弘晴此令一下,數名王府侍衛立馬轟然應諾而去,不多會,又已是押解著三名民壯從堂下轉了回來。

  “草民王順常叩見青天大老爺。”

  沒等弘晴開口喝問,一名年約四旬的壯漢已是一頭跪倒在了地上,一邊磕著頭,一邊顫巍巍地自報了家門。

  “草民曹思科(蘇長泰)叩見青天大老爺。”

  有了王順常的表率,另兩個民壯自不敢稍有耽擱,緊趕著也跟著磕頭唱名不已。

  “王順常,本貝勒問你,去歲十一月二十七夜裡子時前後,爾都做了甚事,嗯?”

  三名民壯不經詢問而自報家門顯然並不合禮法,不過麼,弘晴卻並未計較那麼許多,掃了眾人一眼之後,視線最終落在了王順常的身上,語調陰冷地發問了一句道。

  “回大老爺的話,小的那日本已是睡了的,卻不曾想半夜時分,秦班頭突然找了來,給了小人二十兩銀子,說是要小的帶著手下人等幫他辦一樁事,小的貪圖那些個銀子,也就沒多問,叫了人便跟著去了,到了地頭才知道秦班頭竟是要小的們往地宮裡注水,小的明知此事不妥,自是不肯為之,可秦班頭卻是不依,刀兵相向,小的們沒法子,只能依令行事,實是情非得已,草民句句是實,還請青天大老爺明察。”

  王順常明顯是見過些市面的,儘管語多顫音,可一番話說將下來,倒也條理清晰得很,絮絮叨叨間便已將事情的前後經過都已說得個分明。

  “你胡說,這是誣陷!晴貝勒明鑒,小的實不知此人在妄言個甚,小的乃公門中人,素來遵紀守法,豈會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此必是有人指使王順常污蔑小人,還請晴貝勒為小的主持公道!”

  一聽王順常這等說法,秦鳳梧登時便急紅了眼,也沒等弘晴開口詢問,當即便嘶吼了起來,完全不承認王順常之所言。

  “曹思科,蘇長泰,爾二人也是當事者,王順常所言可屬實?”

  弘晴壓根兒就沒理會秦鳳梧的嚷叫,面色肅然地喝問了一句道。

  “青天大老爺,事情確是如此,小的們並不知具體詳情,那一夜確是王順常來叫了小的們,說是秦班頭有事要吩咐,又給了小的們一人一兩銀子,小的們也就跟著都去了,後頭的事,王順常都已是說了,小的們幹完了活,本想這事兒也就這樣了,卻不曾想後頭秦班頭又將我等盡皆誆到了軍營裡,關押至今,說是崔大人正到底找我等,一旦找到,我等命必不久,草民等心中害怕,自不敢出營半步,再後來,秦班頭又囑咐我等,說是往地宮注水一事乃是死罪,讓我等不得擅自洩露,要說便說只是發現了滲水一事,草民所言皆是實話,還請青天大老爺為我等做主。”

  曹思科顯然就是個話嘮,雖是說清了事情的經過,可東扯西拉地囉唕了一大通,聽得人頭皮都不免有些發麻不已,至於蘇長泰麼,顯然就是個老實人,一句話都沒有,光顧著在那兒點頭連連。

  “秦鳳梧,爾還有甚要說的麼,嗯?”

  弘晴問案多回了,還真就少遇到似曹思科這麼能扯的貨色,心裡頭自是不耐得緊,然則此畢竟是公堂,還真就不好隨意訓斥證人的,也就只能是耐著性子聽完了其之解釋,而後面色一板,拿起驚堂木,重重一拍,朝著秦鳳梧便斷喝了一聲。

  “小的冤枉啊,小的冤枉啊,小的實不曾行此惡事啊,晴貝勒,您可不能聽信讒言啊,小的冤枉啊……”

  往地宮注水就已是死罪,以之陷害同僚更是罪加加罪,真要認了下來,不止秦鳳梧本人毫無活路可言,便是其一家老少,都一樣難逃死劫,這等情形下,秦鳳梧自是再怎麼著都不肯認將下來,只是一味地喊冤不已。

  “冤枉?事實俱在,爾還敢虛言狡辯,來啊,拖出去,重打五十軍棍!”

  這一聽秦鳳梧還在那兒謊話連篇,弘晴可就沒打算再跟其客氣了,一拍驚堂木,怒聲便斷喝了起來。

  “喳!”

  弘晴此令一下,一眾王府侍衛們立馬轟然應了諾,一擁而上,架起喊冤不止的秦鳳梧便往堂下拖了去,一見及此,齊世武臉色頓時又是一變,待要再出言阻攔,可話到了嘴邊,卻又愣是硬生生吞了回去,沒旁的,此時非彼時,先前弘晴不曾讓證人出面,他自是可以律法為依據,行攔阻之事實,可眼下麼,有了三個證人的口供,齊世武已是失去了阻攔的正當理由,再要多囉唕,不單會引來弘晴的雷霆震怒,鬧不好他自己都會因此事而吃了彈章,正因為此,哪怕心中極度的不安,齊世武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秦鳳梧被拖下了堂去。

  “小的冤枉啊,哎呀,小的冤枉啊,哎呀呀……”

  軍棍可不比板子,板子就算挨了,也就是屁股遭殃罷了,只要不打在要害上,也不致有死亡之危,可軍棍卻是不同,這玩意兒多挨幾下便有性命之憂,比起板子來說,這可是一天一地的區別,饒是秦鳳梧身材魁梧得很,可幾軍棍下來,也已是慘嚎連連,那等淒厲的嚎叫聲一起,當真令人心悸不已。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3 07:59

第377章 火候未至(二)

  “哎呀呀,別打了,我招了,我全招了,別打了……”

  板子打的是面,可軍棍打的卻是線,個中的區別著實不小,加之一眾王府侍衛們下手極狠,僅僅十幾棍下來,秦鳳梧已是吃不消了,再不敢喊冤,哀嚎著求饒不已。

  “拖上來!”

  打軍棍只是手段,並非目的,既然秦鳳梧願招,弘晴自是不會過於己甚,拿起驚堂木一拍,已是高聲喝令了一嗓子。

  “哎呀,哎呀……”

  弘晴既是有令,行刑的眾王府侍衛們自不敢怠慢了去,又將皮開肉綻的秦鳳梧架上了堂來,重重往地上一摜,直疼得秦鳳梧面色慘白地呼疼不已。

  “說罷,是何人指使爾行此大逆不道之事的?”

  任憑秦鳳梧哀嚎得有多淒慘,弘晴卻是渾然不為所動,面色陰冷地發問了一句道。

  “小的招了,小的招了,小的也是奉命行事,實非得已啊,小的一家老少可都靠著小的養活啊,還請晴貝勒饒了小的一條狗命吧?”

  秦鳳梧吃打不過,自知招不招都是必死之局,可心裡頭還是存了一絲的僥倖,一邊可著勁地磕著頭,一邊苦苦地哀求著,雖不曾明言,實際上就是在與弘晴談條件。

  “爾若是從實招了,本貝勒可以做主,饒你一家老小之性命,若再頑抗,定當抄滅九族,莫怪本貝勒言之不預。”

  弘晴一向反對株連,尤其對抄滅九族更是反感得很,在弘晴看來,一人犯罪,該殺該剮,那都沒問題,可與不知情的親友又有何干,至於說到震懾作用麼,不能說沒有,可實際上卻是少得可憐,正因為此,弘晴自是可以饒過秦鳳梧的家小,至於其本人麼,那就沒法子了,除非是老爺子開恩,否則的話,似其這等罪行,只有死路一條。

  “小的招了,此事乃是穆春阿將軍所主使,小的本有把柄落於其手,又貪圖其給出了一千兩銀子之賞錢,一時糊塗,也就照著其之囑咐辦了去,小的該死,小的該死。”

  弘晴都已將話說到了這個份上,秦鳳梧自知必死無疑之下,能保住家中老幼的話,也已算是能滿意了的,這便磕頭連連地將真相道了出來。

  “爾如此說法,可有甚證據麼,嗯?”

  不等弘晴開口,齊世武已是急不可耐地從旁呵斥了一句道。

  “大人明鑒,小的可不敢信口胡言,為辦此事,穆大人可是親自召了小的去,所給的一千兩銀票子都還在小人的住所裡藏著,此事千真萬確,斷無絲毫虛假啊。”

  秦鳳梧不過就是一班頭,僅僅只是吏,連品級都沒有,自然不可能知曉朝中局勢,又哪會清楚齊世武與弘晴並非一路人,此際一聽齊世武發問,還真以為這就是弘晴之意,自不免有些擔心弘晴會不相信其之所言,這便趕忙出言解說了一番。

  “光憑你一人所言,豈能為證,爾胡亂攀咬上官,乃罪上加罪之舉,當誅滅九族!”

  齊世武一門心思便是要攪亂了弘晴的審訊,刁難起來自是沒個完了,這不,秦鳳梧話音方才剛落,他便已是急吼吼地發出了威脅之言,雖不曾明說,可顯然是在暗示秦鳳梧收回前言。

  “大人,小的冤枉啊,小的句句是實啊,啊,對了,此事瞿把總可為小的作證,那夜便是瞿把總去喚的小人,他一準知實情!”

  齊世武倒是暗示得頗為露骨,奈何秦鳳梧的心早已是慌亂不已,又哪有心思去分辨個中之蹊蹺,誤以為齊世武這又是在問案,自不敢稍有遷延,緊趕著便嚷嚷了起來。

  “你……”

  一聽秦鳳梧如此說法,齊世武當即便怒了,沒旁的,一番心機全然白費了功夫,一氣之下,臉色瞬間便已是黑得有若鍋底一般,張嘴便欲怒叱。

  “秦鳳梧,爾之所言可是實情?”

  弘晴這回可不打算再給齊世武胡亂攪事的機會了,不待其罵出聲來,已是用力一拍驚堂木,高聲斷喝了一嗓子。

  “回晴貝勒的話,小的絕無半句虛言,願與穆將軍對質當場。”

  為了保住自家老少之性命,秦鳳梧顯然是豁出去了,但見其一咬牙關,已是肯定無比地應答了一句道。

  “李敏行!”

  秦鳳梧此言一出,弘晴也不再往下追問個不休,而是高聲點了李敏行的名。

  “末將在!”

  李敏行原本就站在堂下,這一聽弘晴點了名,自不敢稍有怠慢,緊趕著從旁閃了出來,高聲應諾不迭。

  “去,拿本貝勒的權杖,將守備營把總瞿無鋒提到此處!”

  弘晴沒多廢話,直截了當地便下了令。

  “喳!”

  弘晴既已下了令,李敏行自不敢稍有耽擱,高聲應了諾,領著數名王府侍衛便下了堂,匆匆向守備營所在的方位趕了去,不多會,已是押解著瞿無鋒行上了堂來。

  “瞿無鋒,本貝勒問你,去歲十一月二十七日夜裡,爾可曾與秦鳳梧照過面,嗯?”

  一見那瞿無鋒赫然便是當初率部攔阻己方一行人進陵園的把總,弘晴的眉頭立馬便是一皺,可也沒旁的表示,僅僅只是面色陰寒地喝問了一句道。

  “是,小人曾奉穆將軍之令,前去傳喚過秦鳳梧。”

  瞿無鋒似乎早就料到了弘晴會有此問,回答起來乾脆俐落得很。

  “嗯,爾可知穆春阿找秦鳳梧何事?”

  弘晴倒是沒料到瞿無鋒會如此爽快地便承認了其事,眉頭不由地便是一揚,但並未就此放鬆下來,而是接著又往下追問道。

  “小人不知,是時小人只負責將秦鳳梧帶到中軍大帳,至於穆將軍與其商議何事,卻非小人可以與聞的。”

  這一回瞿無鋒的回答同樣很是俐落,弘晴話音方才剛落,瞿無鋒的答案便已給出,銜接得幾無停頓。

  “秦鳳梧,是這麼回事麼,嗯?”

  弘晴並未相信瞿無鋒的應答,可也未再往下追問,而是將問題拋給了跪在一旁的秦鳳梧。

  “回晴貝勒的話,瞿把總雖未進賬,可其既是來傳喚小人,必與穆春阿是一體的,小人……”

  秦鳳梧並未否認瞿無鋒的回答,可還是堅持瞿無鋒必是知情者。

  “狂悖,本官看你是蓄意破壞地宮,圖謀陷害上官,到了公堂之上,還敢巧言令色,希圖蒙混過關,實是罪不容恕!”

  不等秦鳳梧將話說完,齊世武已是猛然一拍文案,怒不可遏狀地嘶吼了一嗓子。

  “冤枉啊,齊大人,小的冤枉啊,小的所言皆是實話,並無半點虛言啊,小的冤枉啊……”

  這一聽齊世武將所有的責任全都加到了自個兒的頭上,秦鳳梧當即便慌了,霍然跪直了身子,驚恐萬狀地哀嚎了起來。

  “晴貝勒請了,下官以為秦鳳梧所言大多虛假,個中怕是別有蹊蹺,須得好生再行審過,且,此案干係重大,非得三司會審不可,故,下官提議先將諸般人等盡皆帶回京中,請明瞭聖旨再做定奪!”

  齊世武壓根兒就沒理會秦鳳梧的喊冤,也不等弘晴有所表示,便即朝著弘晴一拱手,以不容分說的口吻提議了一句道。

  “哦?齊尚書真這麼以為麼?”

  弘晴並未否決齊世武的提議,而是瞥了其一眼,似笑非笑地發問了一句道。

  “不錯,茲事體大,非我等可以擅斷者,而今既已查明地宮無滲水一事,我等之使命也已是告了個段落,此時將諸般人等押回京師亦屬該當之事。”

  齊世武實在是不敢讓弘晴再這麼審將下去了,真要是牽出了太子,那後果可不是齊世武所能承受得起的,正因為此,哪怕明知道這等提議其實完全不合邏輯,可齊世武還是只能硬著頭皮地胡謅了一通,可虧得其臉皮厚實,明明是一派胡言,也能說得個振振有詞。

  “嗯,也罷,既是齊尚書如此說了,那就回京再做計較也好,來人,將諸般人等盡皆嚴加看管起來!”

  弘晴似乎還真就被齊世武給說服了,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之後,居然從善如流地將審到了半截子的案子強行終止了下來。

  “喳!”

  一聽弘晴這般下令,眾王府侍衛們自是不敢稍有怠慢,轟然應了諾,擁上前去,將堂上所有人等盡皆押到用作臨時監牢的一棟配殿裡,分頭關押了起來。

  “小王爺,此案已是將明,您為何……”

  案既停,弘晴自也懶得跟齊世武探討案情,直接便回了自個兒的中軍大帳,方才坐下不多會,安置好了諸般人等的李敏行已是大步從外頭轉了進來,滿臉不解之色地問出了半截子的話來。

  “嗯,姑且押後也無妨,敏行不必顧慮太多,本貝勒自有主張,爾且辛苦一下,通知下去,午後便回京師。”

  案子真要審,自然是審得明的,這一點,弘晴心中有數得很,不過麼,他卻並不打算真審明瞭去,不為別的,只因此案若是由弘晴自己審明瞭的話,那他與太子之間的矛盾便不可避免地要激化,豈不是平白讓八爺等人得利了去,倒不若將案子整回京師,要玩就玩個大的,讓所有的阿哥都一起來玩,那才有夠刺激的,這等心思顯然是太過陰暗了些,實不足為外人道也,屬可以做卻是不能說之事,正因為此,哪怕李敏行忠心耿耿,弘晴也不會將內裡的蹊蹺道破,僅僅只是含糊地應付了一句,便即轉開了話題。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3 07:59

第378章 要動大家一起動(一)

  “晴兒為何不將案子審結了去?”

  案子明明已將告破,說是只差臨門一腳也不為過,可弘晴居然就不審了,將所有人犯、證人全都帶回了京師,就這麼無所謂地全都丟在了刑部大牢裡,似乎完全不將此案放在心上一般,這等情形一出,不止是李敏行等一眾王府侍衛們覺得不可思議,便是連三爺也犯了迷糊,一待弘晴回了府,立馬便有些個迫不及待地追問起了緣由。

  “回父王的話,非不願,實不能耳。”

  這一見三爺滿臉的急躁之色,以弘晴之智商,又怎會猜不出三爺究竟在急個甚,左右不過是想著憑藉此案一舉整垮太子,他三爺也好趁機搬進東宮裡去,在弘晴看來,這等想法無疑是美好的,可惜現實卻是殘酷的,此無他,老爺子之所以一去江南大半年都沒個音信回來,任由太子在京師裡胡整,為的可不是要扶持太子,而是想用太子這把刀來割眾阿哥們的肉,正因為此,在非鬧得不可開交之前,甭管太子如何瞎折騰,老爺子對其都會有著相當的容忍度,倘若弘晴真就在東陵偵破了全案的話,壓根兒就難奈太子何,哪怕將案子的真相報到了老爺子處,也一準不會掀起太大的浪花來,反倒有可能令太子狗急跳牆之下,全力跟三爺火拼到底,而四爺、八爺兩方若是再來一個推波助瀾的話,三爺鬧不好便得吃不了兜著走,這等情形顯然不是弘晴樂見之局面,與其自身去硬碰太子,倒不若將一眾阿哥們全都挾裹進此案中,鬧它個大的,這等心思說起來太過複雜,也頗有些犯忌諱,哪怕是面對著三爺,弘晴也不願將個中之道理說得太過分明,僅僅只是簡單地應答了一句道。

  “嗯?此話怎講?”

  三爺顯然是不曾領會到弘晴話裡的潛臺詞,只是覺得弘晴這是在虛言應付,自不免頗有些不滿在心,雖不曾就此發作,可眉頭卻已是微皺了起來,甚是不耐地吭了一聲道。

  得,您老對東宮也未免太熱心了些,還真就被一時之利益蒙住了眼了!

  面對著一門心思要想進東宮的三爺,弘晴實在是有些哭笑不得,偏生又不好指出三爺的心思不對勁,沒旁的,一來麼,子不言父過乃是這時代必須講究的禮數,二來麼,弘晴並不想在三爺面前表現得太過腹黑,哪怕是父子,該防的時候,那也還是得留一手的,無奈之下,也只好飛快地給李敏銓使了個眼神,示意其出頭解說上一番。

  “王爺明鑒,屬下以為小王爺此舉實是妙手也,此案破不如不破。”

  弘晴人未至京之前,早已密信送到了李敏銓手中,內裡早就將諸般蹊蹺交待個分明了的,要的便是李敏銓來出這麼個風頭,此際弘晴的暗號已現,李敏銓自不敢怠慢了去,這便趕忙從旁打岔了一句道。

  “哦、先生之意是……”

  三爺對李敏銓之能還是信得過的,這一聽其所言別有機樞,精神頓時便是一振,緊趕著便問出了半截子的話來。

  “王爺,依您看來,小王爺若是當場審明瞭此案,陛下以及太子又將會有甚反應?”

  李敏銓並未急著說出根底,而是笑呵呵地反問道。

  “這……”

  三爺本性也是各極聰慧之輩,先前不過是被一時得失迷住了眼,這才會不明事理,此際一聽李敏銓之言意有所指,心下不由地便是一動,隱隱然已是想到了關鍵之所在,可卻並不敢確定,一時間不由地便愣在了當場。

  “王爺想來也已是看出來了,陛下既是要用太子之手來削各方之權,包容心斷然是不會少的,只消太子不是稱兵造反,陛下必不介意其在京師胡攪,縱使此案大白于天下,太子也未必便會吃掛落,左右不過是帝陵諸人倒楣罷了,除非四爺、八爺跟著哄鬧,否則的話,斷難傷到太子一根毫毛,而依屬下看來,那兩位爺頂多就是敲敲邊鼓,推波助瀾上一番,以引得太子與王爺您硬碰到底,其等也可坐收漁人之利,是故,此案可以審明,卻不可獨由小王爺行之,要審,那便一體都去審好了。”

  李敏銓伸手捋了捋胸前的長須,輕笑了一聲,慢條斯理地將弘晴早先交待的道理一一點明瞭出來,直聽得三爺連連點頭不已。

  “嗯,說得也是,既如此,那又當如何應對為妥?”

  三爺本就已是有所猜測,再一聽李敏銓將話說得如此分明了,心下裡對眼下之局勢自是了然得很,然則說到應對之策麼,三爺還是沒能想出個穩妥的主意,這便沉吟地追問了一句道。

  “一個字,等!”

  李敏銓伸出了一根手指,輕輕地擺了一下,言簡意賅地給出了答案。

  “等?唔……”

  三爺猶豫了良久,也還是沒能下個決斷,只是一味地捋動著胸前的長須,顯然對此策的內涵不甚了了。

  “不錯,便是等!王爺明鑒,此時最急的人該是太子,他若敢妄動,必陷死局中矣,想來八爺那頭斷然不會坐視,然則八爺也一準不願做出頭鳥,想的便是讓王爺您去爭先,故此,屬下以為若是小王爺稱病在家的話,不數日,八爺那頭必然會找上門來,真到那時,彼此方有合作之可能,至於四爺那頭麼,動與不動,與朝局都不致有太大之影響。”

  這一見三爺半晌沒個言語,李敏銓自是清楚三爺心中的顧忌之所在,這便自信地一笑,輕描淡寫地將所獻之策詳細地解說了一番。

  “嗯,話雖如此,若是老四轉而力挺太子,又當何如之?”

  三爺本心裡其實並不怎麼情願跟八爺合作,沒旁的,只因此番倒楣的帝陵眾人有大半是八爺一方的人,能借此事打擊一下八爺這個老對手,三爺並不覺得有甚不妥之處的,只是這話卻是不好宣之於口,這便隱晦地提出了反對的意見。

  “這……,當不致於罷。”

  李敏銓對四爺那頭的反應也有些拿不太准,只是在其想來,四爺明顯也是反對削權的,若不然,也不會幾次三番地就安徽賑災一事與太子打筆墨官司,然則茲事體大,李敏銓還真就不敢將話說得太死。

  “四爺必會如此做了去!”

  李敏銓話音剛落,始終默默無語地端坐在一旁的陳老夫子卻是突然打岔了一句道。

  “嗯?夫子何出此言?”

  陳老夫子這麼一開口,三爺的眉頭不由地便皺緊了起來,顯見對此判斷並不甚信服,沒旁的,別看三爺先前拿四爺出來說事,可實際上,三爺自己都不相信四爺會跑去跟太子湊一塊,之所以發問,僅僅只是不太情願幫著八爺一方解脫罷了于三爺而論,八爺勢力太大,能借此案打擊一下八爺未見得便不好,至於聯手對付太子麼,大可等此事消停之後,再另尋機會而為之。

  “四爺要做的是孤臣!”

  陳老夫子一如既往地惜字如金,僅僅只是點了一句,便即閉緊了嘴。

  “這……”

  在場諸人中,就屬三爺智算之能最差,哪怕陳老夫子已是挑明瞭關鍵之所在,可三爺還是反應不過來,茫然地張了張嘴,似有欲言狀,可到了底兒,卻是啥都沒說將出來。

  “王爺明鑒,所謂的孤臣,不外乎幫理不幫親罷了,前番與太子爭執不休,為的是理,此番若是真站到了太子一邊,為的怕也是四爺自認之理罷,且四爺勢最弱,欲與諸方抗爭,也須得特立獨行方有得聖心之一線可能,若從此意義上來說,四爺站在太子一邊倒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李敏銓智算之能是不及陳老夫子,可畢竟不是等閒之輩,此際有了陳老夫子的提點,他自是能推理出不少的資訊,這一見三爺兀自茫然不已,趕忙出言細說了一番。

  “嗯,那倒也是,老四那廝就一小人,就沒甚其幹不出來的,若其執意與太子沆瀣一氣,當如何應對方好?”

  三爺一向瞧四爺不起,評論起四爺來,自是沒甚好話可言,不過麼,卻是不敢大意了去,幾句難聽的話過後,便即緊趕著問起了對策來。

  “此事簡單,要審便所有人等一體審了去也好,左右誰都脫不得干係,只消能將事情就此鬧大,聖上必無法再穩居江南,朝堂之局面自也就必有更易也!”

  叫李敏銓獨自看破局勢之迷霧,恐是為難了些,可要說到就事論事的謀算麼,卻還是頗有些能耐的,這不,簡簡單單的幾句話便已是道破了事情的關鍵之所在。

  “唔……,夫子以為如何哉?”

  三爺倒是聽懂了李敏銓的建議,不過麼,卻並未急著下個決斷,而是目光逡巡地望向了陳老夫子,試探地發問道。

  “隨機應變即可。”

  陳老夫子並未提出異議,僅僅只是簡單地延伸了一句道。

  “嗯,那就這麼定了也罷,晴兒打明日起,便先告假在家好了。”

  眼瞅著兩大謀士已是取得了一致的意見,三爺自也就不再多猶豫,慎重其事地便下了個決斷。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3 08:00

第379章 要動大家一起動(二)

  “八哥,小弟來遲了。”

  戌時將近,天已是徹底黑了下來,雪並不大,僅僅只是些雪粒子而已,可北風卻是呼嘯得磣人,天寒地凍地冷得慌,然則廉親王府西暖閣裡卻是暖意濃濃,兩隻碩大的火盆子熊熊地燃著,熱氣逼人之下,裘皮之類的衣物自是穿不住了,八爺兄弟幾個盡皆只著兩件單衣,圍在擺滿了菜肴的幾子旁,一邊小酌,一邊閒扯著,正值氣氛融洽之際,卻聽梯道處一陣腳步聲響起中,一身雪沫子的老十四笑呵呵地從樓梯口處冒出了頭來。

  “喲,十四弟來了,快坐罷。”

  這一見老十四已到,八爺臉上的笑容頓時更和煦了幾分,笑眯眯地便揚手招呼了一聲。

  “老十四,你小子也真能折騰,不瞧瞧這都啥時辰了,磨嘰個甚啊。”

  十爺最近火氣大,看誰都不順眼,沒旁的,十爺就是個好動不好靜的主兒,這大半個月告病在家,閑得身上都快長毛了,對老十四還能在兵部裡忙乎著,自是不爽得很,話說將出來,自也就酸得令人呲牙。

  “十哥莫怪,小弟本該早到的,卻是因得一消息,為證實故,這才到得遲了些,嘿,晴哥兒居然告病了,哥幾個不覺得這病來得太巧了些麼?”

  老十四走到了幾子旁,隨手將身上的狐裘披風往邊上一丟,一撩衣袍的下擺,重重地坐了下來,打了個哈哈,一派隨意狀地解釋了一番。

  “嗯?竟有此事?”

  一聽老十四這般說法,眾人不由地皆是一愣,個中九爺反應最快,滿臉狐疑之色地便追問了一句道。

  “確實如此,小弟也是快換班之際,方才得了消息,又專程著人去宮裡問過了,斷然不會有假。”

  面對著眾人疑惑的目光,老十四並未賣甚關子,笑呵呵地點了點頭,肯定無比地證實道。

  “奶奶個熊的,這混小子又想搞甚名堂來著,好端端的案子不審個分明,留下這麼個爛攤子想作甚?”

  十爺就是個糙性子,一聽老十四這等說法,心火可就按捺不住了,粗口一爆,已是氣咻咻地嚷嚷了起來。

  “那小子奸猾無比,此舉怕是別有深意啊,實不可等閒視之。”

  九爺心思縝密,瞬間便醒悟到其中必然有詐,只是一時間尚無法看透弘晴此舉的用心之所在,也就只能是泛泛地附和了一句道。

  “哼,深意個屁,那小子無非就是怕了太子那廝,想讓我等去頂缸罷了,奶奶個熊的,爺真想一大巴掌扇死那混帳小子!”

  十爺此番可是吃了大虧的,沒旁的,他門下那幾個奴才全都被捲入了此案之中,就算是案子審明瞭,那些個奴才們也一準難有個好下場,雖說不致於丟了性命,可差使卻是斷然保不住了,毫無疑問,每年該給十爺的孝敬自然也就沒有了,這倒也就罷了,偏生弘晴卻整出了鍋夾生飯,案子將明卻又未明,若是任由太子一党去結案,十爺門下奴才指不定都保不住不說,連他自己怕是都得跟著吃掛落,正因為此,十爺對弘晴自是深惡痛絕到了極點。

  “那小子奸猾過人,卻並非無膽之輩,如此行事,倒也不見得是怕了太子,估摸著是不願獨自面對罷了,想來該是要我等有所表示罷。”

  老十四與弘晴接觸最多,對弘晴的心思自也就瞭解得最為透徹,幾句話便已是道破了局勢的關鍵之所在。

  “屁的表示,爺就不管那麼許多,沒了張屠夫,還真就吃帶毛豬不成?明兒個大傢伙就一起動本,先將審案權拿到手,看那混小子還能整出啥勾當來!”

  老十四這話不說還好,一說之下,十爺頓時便是怒上加怒,咆哮著便罵了起來。

  “十弟休要胡言,若真這麼做了去,怕真就中了那廝的意了,八哥,小弟看此事恐還須得設法讓弘晴小兒接著審方是正理。”

  一聽十爺在那兒大放厥詞,九爺當即便惱了,不悅地喝止了一句道。

  “嗯,先生以為九弟所言可行否?”

  八爺一直不曾開口,僅僅只是靜靜地聽著,似乎對此事不甚關切一般,實則腦筋卻已是高速運轉了起來,心下裡也已是有了決斷,但並未急著表態,而是將問題拋給了同樣沉默不語的陸純彥。

  “當得如是,只是若無足夠利益,恐難令其如此。”

  陸純彥乃當世有數之智者,自是早就看破了弘晴稱病的用心之所在,此無他,不過是待價而沽罷了。

  “唔……”

  一聽此言,八爺的眉頭不由地便是一皺,倒不是感到意外,實際上,八爺也隱約看出了弘晴稱病的真實用心,可真說到要拿利益去交換麼,八爺自不免有些個捨不得,沒旁的,合力倒太子本是雙方共同的目標之所在,憑啥要他八爺拿好處出來,這豈不是資敵還是怎地?問題是眼下這案子三爺一方牽涉不深,隨時可以玩抽身退步的把戲,可八爺這頭卻是多人捲入其中,若是撒手不管的話,豈不是要寒了手下諸般人等的心,左右為難之下,一時間還真不好下個決心的。

  “八哥,要不小弟先去探個口風?”

  這一見八爺半晌沒說出個所以然來,九爺可就有些沉不住氣了,這便從旁建議了一句道。

  “嗯,還是十四弟去走上一遭好了。”

  對於九爺的提議,八爺顯然是心動的,奈何卻不能同意,沒旁的,九爺跟三爺一向不對付,在這麼個敏感時期找上門去,能不能達成共識是一回事,引來太子的注意卻又是另一回事,正因為此,哪怕對老十四已是起了戒備之心,可形勢逼人之下,八爺還是只能讓與弘晴私人關係良好的十四爺去出這個頭。

  “成,事不宜遲,小弟這就看看去。”

  老十四本就有意去跟弘晴多套一下近乎,自是不會拒絕八爺的提議,爽利地應了一聲,霍然而起,這便打算夜訪誠親王府了。

  “有勞十四弟了,且先聽聽老三有甚價碼,回頭再行商議也不遲。”

  八爺心底裡顯然對十四爺有些不放心,不等十四爺動身,便已是有些個畫蛇添足地叮嚀了一句道。

  “八哥放心,小弟省得。”

  十四爺乃是精明之輩,自是聽得出八爺話語裡的未盡之言,心底裡不由地便滾過了一陣不爽,可也沒帶到臉上來,僅僅只是笑著點頭應允了下來,伸手抓起披風,大步便行下了樓去……

  “倩兒,酒涼了,趕緊,再熱上一回。”

  俗話說得好,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狗窩,更遑論弘晴的窩一點都不簡陋,窩在內裡,自是舒適得很,這不,剛用過了晚膳,弘晴已是舒散地斜靠在錦墊子上,手持著一小只裝滿了女兒紅的小酒壺,有滋有味地細品著,好一陣的舒爽之後,這才招了招手,懶洋洋地吩咐了一句道。

  “知道啦。”

  七年過去了,當年的小丫鬟倩兒如今已是豆蔻之齡,當真是花容月貌,美豔得驚人,唯獨性子卻依舊是跳脫得很,哪怕是面對著弘晴這個小主子,也沒太多的敬意,聽得弘晴傳喚,也就只是胡亂地應了一聲,一把拽過酒壺,便往火爐邊行了去,那轉身之際的婀娜身姿,頓時便令弘晴心頭好一陣的鹿跳。

  這丫頭還真是那啥來著!

  弘晴從來就不是啥魯男子,更不是柳下惠,這麼些年來,之所以沒啥花花之事,不是不想,而是沒那個能耐,可眼下麼,該有的能力已是具備,只是因著事忙,還真就找不到個發揮的好時機,可心底裡早已是有些癢癢了,哪經得住倩兒這等強烈的刺激,心潮起伏間,鼻血都險些噴了出來,好在養氣的功夫足夠深,這才算是沒當場出醜,然則某個關鍵部位卻已是蠢蠢欲動了,當真令弘晴憋得個分外難受的。

  “啟稟小王爺,十四爺來了,說是有事要見您。”

  沒等弘晴胡思亂想個夠,就見王府總管高大誠已是疾步從屏風後頭轉了出來,朝著弘晴一躬身,緊趕著出言稟報了一句道。

  喲呵,來得好快麼,有意思!

  一聽老十四已到,弘晴可就顧不上去想那些有的沒有的了,心神一凜間,對老十四的來意已是了然在心,也沒去細想,這便笑著點了點頭道:“有勞高公公去回個話,唔,就說本貝勒身體不適,就不去相迎了,若是十四叔真有要事的話,請他到本貝勒房中一見好了。”

  “是,老奴這就去辦。”

  高大誠秉承宦官不過問政事的原則,素來不管朝政的事兒,此際儘管對弘晴此等說法有所不解,卻並不多問,緊趕著應了一聲,便即匆匆退出了房去。

  “倩兒,趕緊,把爺的被褥整理好,爺要病了。”

  病雖是沒有,可該裝的時候卻須得好生裝上一回,這不,高大誠方才剛退出,弘晴已是一迭聲地嚷嚷了起來。

  “你啊,就裝罷!”

  倩兒正在火爐邊忙乎著熱酒,這一聽弘晴如此急促地叫嚷著,不由地便被逗得個嬌笑不已,那如花般的笑顏一出,弘晴剛去的某些心思登時又就此大起了,心神蕩漾間,該硬的地兒已是毫不客氣地撐起了帳篷,那豬膏樣兒一出,頓時便令偷眼瞧見的倩兒羞得滿臉通紅如血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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