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北宋大丈夫 作者:迪巴拉爵士 (連載中)

 
V123210 2018-11-12 22:11: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44 298809
V123210 發表於 2019-1-7 20:01
第118章 一陣攪合……屁事沒有

    一下!

    兩下!

    三下!

    大家不禁看向了沈安。

    沈安的面色如常,甚至還帶著些許……

    那是嘚瑟吧?

    這廝竟然不怕?

    沈安突然停住了,然後胸口起伏的有些急切。

    完蛋了!

    這廝要完蛋了!

    包拯顧不得什麼規矩,一心急就衝了過來。

    趙禎在上面也跺腳道:「快傳了御醫來!要快!」

    都說了不讓你來上朝,就是怕你這少年折騰折騰的把自己給折騰沒了。

    現在……

    趙禎一臉的急色,然後就見沈安的咽喉動了動。

    呃!

    一個嗝響亮的打了出來,沈安赧然道:「陛下,臣早上吃多了。」

    啪!

    包拯心急如焚的衝過來,聽到這話就是一巴掌。

    沈安捂著頭無辜的道:「真是吃多了。」

    包拯怒道:「老夫早就說過讓你少吃些少吃些,這不隔三差五就聽到你吃多了找郎中,不像話!」

    殿內的人都在看著這兩人表演。

    你包拯這是當大家都是傻子呢!

    不就是擔心沈安會被彈劾御前失儀嗎,你包拯為此不惜撒謊,說什麼他隔三差五會吃撐了。

    誰信啊!

    趙禎的臉在抽搐著,見沈安沒事,就擺擺手,準備去叫御醫的內侍又回來了。

    這少年不省心啊!

    可他這個人偶……

    大家都在看著沈安手中的人偶,陳忠珩看了一眼趙禎,趙禎微微點頭,他就走過來說道:「給我看看。」

    沈安把人偶遞給他,很無所謂的說道:「儘管拿去,別說針扎,水淹火燒都沒事。」

    這人竟然這麼無所忌憚?

    陳忠珩狐疑的看著寫在上面的生辰八字,沈安挑眉道:「別的會寫錯,父母給的生辰,錯了死後沒臉見祖宗。」

    陳忠珩嘀咕道:「又沒懷疑你這個。」

    沈安聽不得嘀咕,就反問道:「那你在懷疑什麼?」

    陳忠珩把人偶反過來,說道:「自己瞅瞅。」

    沈安看了看,沒發現什麼問題。

    陳忠珩冷笑道:「這針線……丟人啊!誰做的?你家的那幾個僕婦竟然這般……哎!丟人啊!」

    有眼神好的仔細一看,然後就笑了起來。

    「這是我自己縫的。」

    呃!

    男人自己縫製東西?

    噗!

    有人忍不住就笑噴了,然後大殿內全是戲謔的笑聲。

    連趙禎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先前的緊張氣氛蕩然無存。

    沈安微微皺眉,淡淡的道:「從我爹爹失蹤之後,我和妹妹的衣服都是我自己在縫補。」

    笑聲就像是被誰給掐住了,殿內瞬間安靜。

    趙禎看著沈安,才想起這個少年背著妹妹一路從雄州跋涉來到汴梁。

    這一路想必處處都是危機吧。

    一個瘦弱的少年,一個女娃,這樣的組合會成為不少人的目標。

    他是怎麼一路過來的?

    有人就唏噓道:「不容易啊!」

    趙禎嘆道:「要好生把你妹妹照顧好,好好養大,若是差了什麼,只管來找朕要就是了。」

    他看了看群臣,說道:「都各自回去吧。」

    散場了,群臣緩緩出了大殿,有人突然說道:「咦!巫蠱的事呢?」

    裡面從後面走的趙禎也突然拍了一下額頭,然後苦笑道:「怎麼就忘記了那事呢?」

    陳忠珩卻是旁觀者清,他諂笑道:「官家,這事……怕是有些不好說了,畢竟沈安都以身試了巫蠱……」

    趙禎板著臉道:「好好的,別學那些奸臣的模樣。」

    「是。」

    陳忠珩正色道:「官家,那邊起獲的人偶上,連生辰八字都看不清,可見這裡面……」

    趙禎點點頭,緩緩走了出去。

    外面豔陽高照,各處反射的光線讓趙禎眯著眼睛,覺得很刺眼。

    他沉聲道:「此事別聲張,靜觀其變。」

    陳忠珩應了,然後又習慣性的諂笑道:「官家英明,誰心中有鬼,遲早會露出原形來……到時候您就是真人,一聲厲喝,什麼魑魅魍魎都得化為灰煙。」

    「你啊!」

    趙禎指指他,然後眯眼道:「沈安這是為了趙仲鍼出頭,他倒是知道護著那小子,可兩個人整日只知道惹禍生非。」

    陳忠珩說道:「官家,沈安可是冒險了。」

    「是啊!若是巫蠱真的發作,他可就……」

    趙禎突然來了個神轉折,說道:「沈安今日又讓朕頭疼了,去,讓他去禮房給那些人說說如何同遼人打交道……」

    陳忠珩笑道:「該!他今日上下攪合,宰輔們竟然啞口無言,巫蠱之事也成了雞肋……」

    趙禎扼腕站在簷下,淡淡的道:「聽聞華原郡王身體不適,派個御醫去,要好生診治。」

    ……

    趙仲鍼在宮門外來回轉圈,急不可耐的不時往裡面看一眼。

    守門的侍衛認得他,所以也不驅趕,甚至還有人和他閒扯幾句。

    可趙仲鍼現在滿心都是在想著裡面的情況,哪有心思扯淡,只是隨口應付著。

    楊沫見他焦躁不安,就勸道:「小郎君,官家仁慈,沈待詔也不是愚笨的,定然會逢凶化吉……」

    趙仲鍼往裡面看了一眼,見有人群緩緩而來,就站在了中間,目光梭巡。

    前方的是宰輔們,該去政事堂的去政事堂,該去樞密院的去樞密院,最後只剩下了一個孤零零的人。

    趙仲鍼突然笑了起來,然後衝著裡面招手。

    裡面那人微微搖頭,然後加快了腳步。

    「你沒事吧?」

    「沒事。」

    沈安的眼中多了暖意,摸摸他的頭頂,說道:「回去告訴你翁翁,此事就此了結了。」

    「了結了?官家怎麼就了結了呢?」

    「我怎麼知道?」

    「那……」

    趙仲鍼突然仔細看著沈安,彷彿是要找出什麼不妥來。

    「我以為……」

    趙仲鍼覺得眼睛有些發熱,他嘟囔著說道:「我以為官家要把你弄進皇城司去。」

    「哥哥我口才無敵,大殿之中舌戰群臣,一一駁倒了他們,皇城司……那是什麼東西?」

    沈安得意洋洋的拍著趙仲鍼的肩膀,等看到趙仲鍼的眼神變得有些慌亂時,就罵道:「你那什麼眼神呢?要是讓你翁翁看到了,非得抽你一頓不可……咦,我說你……」

    沈安突然覺得身後不大對,好像有冷氣颼颼的在吹,就緩緩回身。

    身後站著個張八年,那張骷髏般乾瘦的臉上冷冰冰的。

    他冷冰冰的道:「皇城司是不是東西,改日我請沈待詔進去看看?」

    「別啊!」

    沈安親切的拍拍張八年的肩膀,自然的就像是多年的老友。

    張八年身後的那個親從官眼皮子一直在跳著,心中駭然。

    在宮中沒人敢拍張八年的肩膀,能拍的只有官家,但官家不會去拍他的肩膀。

    剩下的誰敢?

    別說是拍肩膀,哪怕是靠近些都不敢,個個都畢恭畢敬的,顫抖著和張八年見禮。
V123210 發表於 2019-1-7 20:02
第119章 給禮房上課

    大抵這輩子就沒被人這麼靠近過,更沒人敢來拍自己的肩膀。

    所以張八年一下有些懵逼。

    那深凹進去的眼睛裡全是愕然,顯然是震驚了。

    沈安拍了一下也覺得不對勁,可既然拍了,他自然要多拍幾下。

    於是他真的就拍了幾下,然後乾笑道:「後面那年輕人看著一表人才,張都知這是要帶著他去相親呢?」

    「咦!」

    沈安詫異的道:「好高的個子,得有六尺吧?」

    趙仲鍼拉了他的袖子一下,臉上全是木然的道:「那是親從官。」

    沈安尷尬的道:「那個啥……走了啊!張都知有空去家裡喝酒,和折克行一起喝酒精。」

    張八年不知道自己是在想什麼,竟然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

    沈安見他點頭,頓時腸子都悔青了,然後乾笑著和趙仲鍼走了。

    「那是親從官,個子必須要在五尺九寸一分六釐,上下相差只能是一點……」

    趙仲鍼覺得需要給沈安補補課了,於是就一路給他說著宮中禁衛的情況。

    「親從官是最親近的,宮門的鑰匙都在他們的手中,宿衛和灑掃也是他們在做……親事官就要差一些了,只是看門,看守宮門和殿門,外人都說他們是看門狗,沒出息……」

    這條件真是牛叉了啊!

    差不多六尺,按照以後的折算,就是一米八的標準身高。

    這就是大宋的儀仗隊吧。

    「親事官還得要武藝高強呢……」

    好吧,還得是高手,不然也無法拱衛皇城。

    「沈待詔,沈待詔……」

    沈安聽到這個聲音臉頰都抖動了一下,而趙仲鍼已經回身了……

    「喲!是小郡王?」

    趙仲鍼就這麼遭遇了唐仁。

    「怪道我早上出門踩到一泡童子尿,果然是遇到了貴人啊!」

    唐仁的五官本就擁擠,這麼一笑,頓時就沒法看了。

    沈安在邊上聽他滔滔不絕的拍著趙仲鍼的馬屁,就打斷道:「我說你上次進了皇城司,沒掉一層皮?」

    唐仁馬上就一臉正色的道:「本來他們要用刑拷打,可某卻寧死不屈……」

    沈安打斷了他的自吹自擂,說道:「你找我啥事?」

    唐仁正在吹捧趙仲鍼,被打斷了之後,就像是撒尿撒到一半被叫停了般的難受,「沈待詔,樞密院禮房想請教以後如何同遼人打交道。」

    「我那就是運氣……」

    沈安不想摻和進去,不然以後出事了算誰的。

    唐仁低聲道:「沈待詔,是陳都知……」

    是陳忠珩說的?

    那麼鐵定是趙禎的交代。

    沈安瞬間就凜然道:「雖然沈某並未在樞密院任職,可只要是有利於大宋之事,沈某不會去計較得失,啥時候去?」

    唐仁一臉的驚嘆,覺得沈安的應對和大義凜然真的比自己強多了,值得學習。

    ……

    當看到小貓兩三隻坐在下面時,沈安覺得這是對自己的輕視。

    唐仁尷尬的道:「那些同僚大多有事……」

    有個屁的事,只是不想聽罷了。

    沈安乾咳一聲,說道:「許多事都是一開始就被注定了,你們的選擇會讓自己多一些成功的可能,而有的人卻選擇了離開……那麼這就是命,究竟誰的命好,且拭目以待。」

    唐仁坐在下面,攤開紙筆,然後看了其他人一眼。

    默然。

    沈安在想著皇帝是不是想讓自己轉到樞密院禮房來任職,可唐仁干的不錯,再往上的話就是專管禮房的樞密院副承旨,他的資歷還差了些。

    「沈待詔……」

    下面有人提醒了一聲。

    沈安驅散這些揣測,然後說道:「當初之事我也只是揣摩兩國之間的關係,從而得出了那個結論,所以我想告訴的大家的是……」

    沈安輕輕的拍了一下桌子,說道:「別害怕!」

    就這個?

    下面的人有些不以為然,都停下了筆。

    如果沈安就這點水平,那上次還真有可能是他忽悠的。

    沈安恍然未覺的繼續說道:「兩國相交首要在於關係。大宋和遼人的關係就是暗中的對頭。兩國之間的戰火暫時熄滅了,可大宋如何在和平時期和他們打交道?」

    「首先咱們要學會分析……一個國家的幾個要點,第一就是武力,這個大宋壓根不是對手,這也是你們害怕的根源。」

    「其次便是經濟,也就是錢糧。這個大宋卻是能頂好幾個遼國。」

    「再次就是人口和工匠,這個大宋依舊能碾壓遼人……」

    沈安突然停住了,然後苦笑道:「大宋也就是差在馬匹不多,可怎麼就……」

    剩下的話他沒說,但下面的都自行腦補了:怎麼就誰都打不過呢?

    「打不過……咱們得說的過吧,這就是禮房存在的原因。」

    沈安說道:「正如同我上次所說的那樣,目前是三國鼎立,西夏最弱,但西夏也是最重要的……」

    門外站著宋庠,他在聽著,等身後有人搭上了他的肩膀時,他被嚇了一跳。

    「官家……」

    身後竟然是陳忠珩,再後面點就是趙禎。

    趙禎微笑點頭,然後指指裡面,示意先聽聽。

    「……別幻想耶律洪基是個不殺生的皇帝,若非遼人當年在西夏人那裡鎩羽而歸,我敢打賭,大宋就是他的下一個目標,為啥?」

    沈安虛點了三個點,說道:「三角最穩固,大宋的武力最差,但人多,錢糧多,能拖……」

    這人竟然把大宋說的這般不堪?

    「……遼人把咱們打的滿頭包,然後就準備歇歇再打。誰知道西夏人卻陡然崛起,那就先弄死他們,後面的事你們也該知道了,遼人碰了個頭破血流。」

    沈安正色道:「在這個三角關係裡,西夏人最重要,他們能有效的牽制遼人,所以現在的太平日子,實則西夏人出力最大。」

    這個……

    宋庠覺得沈安把大宋文武的努力全都無視了。

    他臉上帶著怒色,準備進去駁斥一番。

    趙禎一聲輕咳,然後走到了前面,看著裡面的沈安開始激情四射。

    「這就是大宋對外交涉的基礎,覺得憋屈不?」

    沈安見下面的人面色凝重,就說道:「肯定憋屈。戰場上拿不回來的東西,必須要在桌子上討回來,這是你們的職責,所以你們必須要弄清這些關係,然後……別膽小!」

    沈安覺得大宋的外交工作一團糟,歸根結底就是膽怯。

    「當年若非是寇相公咬死不肯多給,澶淵之盟就會成為大宋的跗骨之蛆,每年都會耗盡錢糧……哎!崽賣爺田不心疼啊!」

    我……

    這次輪到陳忠珩要瘋了。

    你這話是暗指真宗皇帝啊!

    「……所以別怕,要把遼人看做是紙老虎。記住了,耶律洪基此人不肯冒險,所以除非能解決西夏人的側翼威脅,否則他不敢和大宋展開傾國之戰!」
V123210 發表於 2019-1-7 20:02
第120章 若是可能,大宋將會用刀槍來說話

    「給大家說了這些,實則就是想告訴你們,國與國之間首要在於比拚各項實力,其次就是周圍的環境,作為禮房的官員,你們首要就是學會理清這些東西,然後得出結論,也不至於遇到遼人就手足無措。」

    地緣政治是門大學問,可大宋缺乏外交家,以至於後來做出了前後夾擊遼人的愚蠢決定,把虎狼當做了盟友。

    但這一切最關鍵的還是自審。

    「我沒有多少能告訴你們的,自己也是半瓶水響叮噹。最後的告誡就是要學會自審,在做出重大對外決策之前,必須要自審。」

    沈安不希望以後再出現外交誤判的情況。他起身道:「最後送你們一句話。」

    幾個臨時學生也站了起來,剛才沈安籠統的說了些,一下就打開了他們的眼界。

    以前禮房的官吏只是機械的充當了一個二傳手的角色,什麼三國之間的關係,什麼遼人和大宋各項資源的比拚……

    這些關我們啥事?

    沒有誰去主動分析和思索這裡面的問題。

    當然,這不是懶政,而是沒有人系統的提出禮房的工作重心該是什麼。

    沈安走到了他們的前方,腦海裡想起了那些屍山血海,還有那些痛苦的哀鳴……

    「商談只是迫不得已,若是可能,大宋將會用刀槍來和他們說話。」

    「刀槍……」

    一個小吏突然渾身顫抖起來,哽咽道:「遼人每一次都趾高氣昂,那不就是因為刀槍鋒利嗎,大宋……大宋何時能用刀槍說話,吾輩死也瞑目了。」

    「會有那麼一天的。」

    這些人專門負責和遼人的溝通,多年來所受的屈辱當真是罄竹難書,此刻沈安只是一句用刀槍來說話,瞬間就引發了他們的情緒。

    沈安拍拍他的肩膀,剛想出去,就看到了趙禎。

    「見過官家。」

    趙禎是便衣,沈安自然要稱呼官家。

    「見過官家。」

    委屈憋屈的情緒瞬間蕩然無存,剩下的全是激動和慶幸。

    先前有人來通知唐仁,說是官家讓他去請沈安來說說宋遼關係,禮房當即就走了大半人,剩下這幾個都是屬於唐仁的鐵桿,外加對沈安上次對禮房伸出援手多有好感的官吏。

    官家竟然在旁聽……

    這個……這真是意外之喜啊!

    趙禎微微點頭,說道:「大宋和遼國之間多有往來,對禮房多有倚重,你等要用心。」

    「是。」

    幾個官吏都激動的不行,唐仁更是大膽的抬起頭來,就希望皇帝能多看自己幾眼。

    說不準一眼就被看中了呢?

    趙禎含笑點點頭,然後轉身離去。

    「官家看我了。」

    一個小吏得意的說道:「回頭我肯定能陞官。」

    另一個說道:「官家看的是我。」

    唐仁咳嗽一聲,說道:「官家看你們做什麼?」

    看小吏做什麼?我才是禮房的話事人。

    他得意的想著自己的前程,外面呼啦啦一下衝進來不少人,個個就像是死了小妾般的悲痛。

    「唐主事……小人剛才是拉肚子了。」

    「唐主事,剛才……」

    就在這片嘈雜之中,一個小吏在喃喃的說道:「大宋何時才能用刀槍和他們說話?」

    這個問題不但讓禮房的官吏為之精神一振,也讓趙禎多了些鬥志。

    回到後宮之中,他先去看了看兩個懷孕的嬪妃,然後又去皇后那裡坐了坐。

    曹皇后把他迎進來,親自去弄了茶水。

    「你且坐。」

    趙禎接過茶杯笑道:「天氣熱,你這裡的冰卻少了。」

    曹皇后長的不算是漂亮,但氣質卻華貴,而且眉間多了些與眾不同的英氣。

    她溫婉的道:「做人做事都不可用盡了勢頭,否則多有後患,凡事留餘地,這才是長久之道。」

    這是規勸,話雖然委婉,卻透著一股子咄咄逼人。

    從把兩個嬪妃弄懷孕之後,趙禎的興致非常好,在後宮之中多有流連,大抵是想再來幾個孩子。

    可許多事情都是過猶不及,御醫的警告猶在耳邊,趙禎再被皇后一提醒,就訕訕的道:「我知道了。」

    曹皇后的眉間多了些無奈,但這個話題卻不好再說了,否則有妒婦的嫌疑。

    日頭曬在外面白晃晃的,屋內卻因為有冰的緣故很是清幽。

    兩人都不說話,時光彷彿停頓了一般,無思無慮。

    這就是孤寂。

    曹皇后微微一笑,看到趙禎喝了一口茶,就說道:「聽聞外朝有個少年很厲害?還和仲鍼交好。」

    她突然捂嘴輕笑道:「臣妾可是干政了……」

    「這算不得干政。」

    趙禎把茶杯放下,眼中有些唏噓之色,說道:「少年……朕亦有少年時,如今看著他們朝氣蓬勃,就覺得大宋終有揚眉吐氣的那一日,那一日啊……」

    見他的眉間多了振奮之色,曹皇后笑道:「那少年竟然能讓官家多了精神嗎?」

    「是啊!」

    趙禎輕輕拍打著大腿,愜意的道:「那少年多智謀,可卻有義氣。朝中見多了明哲保身的臣子,這等意氣用事,卻讓朕感到了久違的熱血……」

    曹皇后起身賀道:「那臣妾倒是要恭賀官家又得了人才。」

    趙禎伸手扶住她,然後感到小手嫩滑,心中就微微一動,說道:「今日我便在這歇息了……」

    曹皇后含羞低頭,卻不見剛才勸諫趙禎節慾的御姐派頭。

    ……

    「啥?」

    趙允讓的眼珠子瞪的老大,一把揪過孫兒喝問道:「和誰學的說謊?」

    趙仲鍼被嚇傻了,下意識的道:「翁翁,孫兒沒撒謊。」

    趙允讓鬆開手,凶神惡煞的道:「歷朝歷代一旦爆出了巫蠱,那就是大案,誰能置若罔聞?老夫讓沈安告病就是怕他被捲進去,全家躲在家裡也是怕被捲進去,你卻告訴老夫這事……這事它了了?」

    趙仲鍼點點頭道:「翁翁,真的了了。」

    趙允讓覺得這個孫子大概是皮癢了,就喝道;「去拿戒尺來!」

    趙仲鍼嚷道:「翁翁不講道理。」

    趙允讓殺氣騰騰的道:「你還學會撒謊了?這次老夫讓你長長教訓……」

    「阿郎……」

    出去找戒尺的老僕回來了,手中沒戒尺,卻有歡喜。

    「戒尺呢?老夫今日定然要……」

    趙允讓眨了一下眼睛,大眼袋抖了抖,覺得老僕的情緒不大對。

    「這是怎麼了?」

    老僕歡喜的道:「阿郎,官家派了御醫去華原郡王府……」

    「御醫?」

    趙允讓一怔,然後說道:「趙允良不是說已經好了嗎?這……官家這是在警告他?」

    趙允讓簡直就不敢相信,他心中震驚,問道:「沈安是如何做到的?」

    陽光下沒有新鮮事,很快今日小朝會的事就被趙允讓打聽到了。

    「翁翁委屈你了。」

    趙允讓慈愛的摸著孫兒的頭頂,然後鬱悶的道:「那小子……竟然這般大膽?」

    老僕在邊上覺得這話不對,就仗著老資格說道:「阿郎,沈郎君怕是冒著不小的風險呢。不管是巫蠱反噬還是朝中怪罪,這些都能要了他半條命。」

    趙允讓嘆道:「是啊!他竟然冒險以身試蠱,這般有情有義……仲鍼……」

    趙仲鍼在邊上說道:「翁翁,安北兄很好。」

    「你這孩子……」

    趙允讓起身走到門外,看著西斜的太陽,說道:「以後還得要看你們的,翁翁……老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1-7 20:02
第121章 妖人

    趙允讓只是感到了震驚,而折克行完全就是膜拜了。

    「安北兄,你怎麼敢戴著那些東西睡覺!」

    一張據說是能咒死人的符紙,一個寫著沈安生辰八字的人偶……

    這晚上能睡著嗎?

    可折克行卻知道昨晚沈安睡的不錯,因為他早上練武時精神頭特別足。

    沈安在給果果做布娃娃,穿針引線竟然有板有眼的。

    「有什麼不能睡的,以後你學了我的東西,就該知道什麼巫蠱大多扯淡。」

    「大多……」

    折克行聽出了未盡之意,就衝著坐在沈安的邊上,以手托腮乖乖等著布偶的果果擠擠眼睛,問道:「難道還有真的?」

    「當然有。」

    沈安在縫製布偶的鼻子,他把布偶拿遠些,然後左右看了看,覺得沒歪,這才繼續下針。

    「以前我遇到過……」

    沈安回憶了一下,「那人畫符,然後燒了符紙化水,就把一雙筷子放進去,那筷子竟然就軟了,和面條一樣。」

    「真的?」

    他們都坐在屋簷下,折克行在沈安的右邊,他聽了這個,就悠然神往的靠在牆壁上,那微微的涼意讓他舒坦不已。

    「當然是真的。」

    沈安一邊縫製布偶,一邊說道:「還有許多,蠱蟲的話怕是有些說不準,不過巫術和符籙之道卻不可輕視。」

    折克行覺得抓住了沈安的語病,就得意的道:「安北兄,您剛才還說學了您的東西,那些鬼鬼祟祟都是扯淡,怎麼又說不可輕視了。」

    沈安淡淡的道:「世事無絕對,人能聰明成這樣,本就是一件很古怪的事。」

    折克行一下就被這個問題給擊中了,他喃喃的道:「是啊!人為啥會這麼聰明呢?」

    果果在邊上看著折克行在發痴,就低聲道:「哥哥,折大哥傻了。」

    沈安看了折克行一眼,繼續縫製。

    這是一個用各種布料縫補而成的玩偶,看著五顏六色的很是漂亮,和那個寫著生辰八字的人偶壓根沒一點相似之處。

    沈安在裡面裝填了珍貴的棉,邊上的陳大娘一邊稀罕著沈安的奇思妙想,一邊嘆道:「郎君,現在的棉要差不多八十文一兩呢。」

    沈安咬斷了線頭,抬頭道:「每件東西都有它的用處,覺得值了就好,給果果用就值。」

    他把能看出是一個小女娃的布偶遞給了果果。

    「漂亮!」

    果果接過布偶,就把臉埋了上去,然後歡喜的看著。

    「雖然填充廢布料也成,但是沒有棉那麼軟和。」

    所謂的棉,就是收集來的棉絮,那價格自然不菲,七八十文一兩。你要真想拿木棉來做一床被子,那價錢可不低。

    此時用的更多的是絮,什麼蘆絮,全給填在衣服裡面,保暖當然比不過棉,但也聊勝於無。

    沈安解釋了一下。在他的小時候,大人總是說別浪費,浪費糧食和各種物資會天打雷劈。等長大後他才知道,原來那只是一種態度。

    用在該用的地方,那就對了。

    他回過身踹了折克行一腳,說道:「別想這些問題了,這就和先有雞還是先有蛋一樣的無聊,去幹活,劈柴去。」

    一腳踢走了折克行,沈安在想著巫蠱事件的後續。

    他得罪人了。

    滿朝重臣都在對巫蠱敬而遠之,甚至是害怕。

    可他卻用一種近乎於羞辱的方式,把所謂的巫蠱揭穿在大家的眼前。

    半信半疑的人,大抵會對巫蠱生出疑惑來,然後打個問號。

    可那些篤信巫蠱之術的人會怎麼樣?

    沈安覺得這事兒真是讓人頭痛。

    破除迷信和他沒關係,若非此事涉及到了汝南郡王府的話,他肯定會選擇袖手旁觀。

    但趙允良卻被他給坑了一把……

    趙仲鍼又跑來了,這娃現在跑沈家比自家還輕車熟路,而且興高采烈。

    他滿頭大汗的衝進來,見沈安坐在簷下發呆,果果坐在他的身邊玩布偶,就衝了過去。

    「嗚嗚嗚!」

    花花蹲坐在果果的身邊,見他衝過來,就緩緩走到果果的身前,咽喉裡發出了嗚嗚的警告聲。

    你離我家小主人遠些!

    沈安聞聲看過去,見是他來了,就說道:「這大熱天的,你也不怕中暑?」

    趙仲鍼一個轉向,就避過了花花這邊。

    他跑到屋簷下喘息著說道:「趙允良怒了,在家中說這是無妄之災,是有人在對他下毒手。」

    「扯淡!」

    沈安覺得這等手段真的是雙刃劍,趙允良這是慌了,想找個替罪羊。

    趙仲鍼涎著臉道:「安北兄,你做的那個冰酪……」

    「那是給果果吃的。」

    沈安毫不猶豫的就拒絕了他的要求,果果在身邊仰頭,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笑臉,然後衝著趙仲鍼皺皺鼻子,哼了一聲,這才低頭看自己的布偶。

    趙仲鍼就退而求其次的要了一杯涼茶,然後慢慢的啜飲著。

    「我翁翁說,肯定會有御史彈劾你。」

    「沒有才奇怪。」

    這年頭來個掃把星皇帝就要下罪己詔,來個大災大難的,御史們就像是打了雞血般的到處找人彈劾。

    而巫蠱之事對於御史們來說,比大災大難還要刺激。

    「你翁翁是對的,這時候一動不如一靜。」

    沈安覺得趙允讓就是一頭老狐狸,應對精準的嚇人。

    可天還沒黑,據說進宮的奏疏數量之多,就已經讓人頭皮發麻。

    天氣太熱了,晚飯沈安就叫曾二梅弄了拌麵。

    家裡人口不少,所以曾二梅要努力的搟面,然後切面。

    沈安在琢磨著是不是研發一台壓面機出來,楊沫就來了。

    看到他面色微冷,沈安就說道:「吃了再說。」

    沈安一直覺得冷面用肉湯純屬是營養不良的後遺症,所以更中意華夏的吃法。

    他親自調了辣醬,然後取了井水澎過的面條,各種調料下了,最後是醋和辣醬,以及一勺子泡菜酸湯。

    一口吃下去,酸辣咸,蔥花的味道迸發在其中。然後幾種味道攪合在一起,混合在面香之中。

    「好吃!」

    趙仲鍼吃的眉開眼笑的,楊沫也忘記了自己的職責,和折克行一起比誰吃得快。

    吃完麵,沈安打個飽嗝,淡淡的道:「說吧。」

    楊沫顯然沒吃夠,他面色一整,說道:「有御史彈劾,說郡王府收買妖人……」

    趙仲鍼有些懵懂的問道:「咱們府裡哪來的妖人?」

    楊沫搖搖頭,只是看著方醒。

    方醒笑了笑,說道:「這妖人說的就是我吧?」

    趙仲鍼不信,可見楊沫緩緩的點點頭,他就怒道:「誰說的?」

    「無需問這個。」

    沈安搖搖頭,起身走向了等著自己一起散步的果果。

    「我破了巫蠱,自然就是妖人。」

    轟隆!

    天空中多了烏雲,雷聲不斷。

    一場大雨開始在嘉祐三年的夏季醞釀著。
V123210 發表於 2019-1-7 20:03
第122章 我的命硬

    果果喜歡聽雨敲打瓦片的聲音,聽著聽著的就睡著了,聽著聽著的就不樂意起床了。

    沈安起的很早。

    外面的雨很大,他先套上鞋子,再穿上木屐走了出去。

    嘩啦……

    雨很大,天空中全是雨霧。

    凌晨時分的汴梁城,由於這場大雨而看著更像是深夜。

    他先去隔壁看了果果,然後出來洗漱

    大雨瓢潑中,汴梁城依舊頑固的在甦醒著,可那些響動都被雨聲給壓住了。

    視線內全是雨水,耳中全是風雨聲。

    轟隆!

    偶爾一記炸雷下來,電光閃爍間,把汴梁城照的慘白一片。

    折克行也出來了,兩人一前一後開始跑步。

    沈家的排水還行,但雨很大,所以積水不少。

    跑步結束後,兩人趕緊去洗了澡。

    早飯是豬肉饅頭,一人還有一碗蔬菜湯。

    「果果還沒醒嗎?」

    沈安吃了早飯,然後在廊下散步。走到果果的臥室外時,就問了陳大娘。

    陳大娘進去看了一眼,出來時笑的慈愛。說道:「小娘子還在睡呢,睡的很乖。」

    沈安聽了就走進去。

    外間是陳大娘睡的地方,沈安輕輕推開門。

    房間裡奢侈的鋪著木板,上面隨意的丟著一些玩具。

    一張小桌子上還有幾張紙,沈安走過去拿起看了看,上面畫了人。

    大的肯定就是他了,被畫成了方腦袋。小的就是她自己,臉蛋圓鼓鼓的……

    床上的果果翻了一下身,然後睜開眼睛,呆呆的看著虛空。她緩緩轉過來,然後就看到了哥哥。

    「哥哥……」

    下雨天沒法出門,但是該上朝的也免不了要走一遭。

    沈安在教果果識字。

    天色漸漸放亮了,大雨也小了些。

    果果坐在窗前跟著哥哥念,一個字念十遍。

    「新,新,新……」

    唸到第三遍時,外面傳來了莊老實的聲音。

    「郎君,朝中傳來的消息,說……」

    沈安起身摸摸妹妹的頭頂,說道:「自己描紅,回頭哥哥檢查。」

    果果苦著臉道:「哥哥,手好酸。」

    沈安笑道:「回頭叫陳大娘幫你揉一揉,再說才學十個字,很快的。」

    他出了房間,衝著莊老實指指前面。

    兩人順著屋簷下走到了正廳前,被淋成了落湯雞的楊沫早就等著了。

    「沈郎君,早上朝中多人彈劾您是妖人,說您能操縱巫蠱,當遠離朝堂,最好是……」

    見他面露難色,沈安就笑道:「最好是流放嗎?」

    楊沫點點頭,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說道:「官家震怒,可御史們卻不肯退,連包公都攔不住……」

    「最後結局如何?」

    沈安伸手在屋簷外洗了洗墨痕,深吸一口氣,覺得肺腑裡一陣清新,很舒服。

    「御史們不退,官家說再議,直接就散了。」

    「郡王已經進宮了。」

    沈安微微點頭。人就是這樣,我幫了你,那麼你有能力時也該幫幫我,否則這朋友絕對做不長久。

    「郡王此刻進宮有害無益。」

    這是把郡王府和沈家捆在一起的意思,趙允讓真的很果斷,也很夠意思。

    要流放沈安?那你們把老夫也一起流放了吧。

    但是沈安不看好他這次進宮,連官家都擋不住那些瘋狗般的御史,他趙允讓去也只能是表示自己的憤怒。

    「十三郎說此事要盡快著手,否則會越來越大。他已經叫人去請了僧道,說是要問問這巫蠱之事……」

    趙宗實也很夠意思,有些犯忌諱的去請了僧道。

    這時外面有人敲門,姚鏈打傘去開了門,門外衝進來的卻是渾身濕透的趙仲鍼。

    都夠意思!

    「我也該動動了。」

    沈安指指趙仲鍼,折克行就過去一把抓住了他往後走。

    「去洗澡!」

    趙仲鍼掙紮著,沈安一句話就讓他消停了。

    然後他吩咐道:「我這裡寫一份奏疏,你馬上送進宮去。」

    稍後這份奏疏就被送到了頭痛欲裂的趙禎手中。

    「寫了什麼?」

    他現在頭痛,看文字都覺得眼花,所以是陳忠珩在看。

    「陛下,沈安說巫蠱為假,他願意懸賞請會巫蠱的人出手,他自己一力擔之,生死不論。」

    如果說朝堂上一部分人對巫蠱存疑,那麼大部分都認為巫蠱確有其事。

    哪怕沈安當著大家的面弄了那個人偶,可大家消停的原因卻是因為皇帝不想興大案。

    巫蠱一起,那必定是大案,到時候說不準自家都會被捲進去。

    所以重臣們消停了,但御史們卻瘋了。

    那群瘋狗!

    趙禎都忍不住想罵那群御史,可他卻需要控制住局面,所以只得忍。

    他按著自己的太陽穴,嘆道:「巫蠱是大忌,他這是向我討要赦免來了……」

    陳忠珩說道:「官家,沈安說您當年頒發過治療蠱毒的方子,而不是諱莫如深,這就是仁慈和高瞻遠矚。所謂堵不如疏,既然大家對巫蠱都噤若寒蟬,那不如當眾一試。」

    趙禎有些心動了。

    若是能破除巫蠱的名頭……

    漢武帝也成了炮灰……

    而他就成了明君。

    這個誘惑很大啊!

    他想了想,吩咐道:「你馬上去沈家問著那少年,是真還是假,莫要拿自己的命玩笑。若是真有把握,那回來的時候你就通告宰輔。」

    陳忠珩冒雨趕到了沈家,等進去見沈安在屋簷下逗狗時,就喝道:「外面都要鬧翻天了,你還在玩耍……」

    沈安笑道:「陳都知親自來了,可是官家同意了嗎?」

    陳忠珩皺眉問道:「你可是真有把握?」

    沈安點點頭,「當年我遇到一位老師,說是在邙山裡隱居,平日裡周圍都是墳堆,別說是神仙,鬼都看不著。老師說我的命硬,神鬼不懼,更遑論是巫蠱。」

    陳忠珩仔細看著他,然後說道:「那此事就成了,你自家準備吧。」

    沈安淡淡的道:「準備什麼?我輩自有正氣在,何懼這些魑魅魍魎。」

    這個比裝的好,邊上的趙仲鍼和折克行都是一臉的熱血沸騰。

    隨後沈安就叫人去尋訪『大師』,隨行的還有兩個侍衛,以及幾個小吏。

    侍衛代表著皇室,小吏代表著政事堂。

    按照富弼的說法,就是要一舉釐淸巫蠱之事,該清算就清算,該一笑了之就一笑了之,不留後患。
V123210 發表於 2019-1-7 20:03
第123章 你可想清楚了

    幽深的巷子裡,大雨洗刷過後的石板路上多了綠色的青苔,兩側的人家從門檻到門縫都透著一股子濕氣。

    小巷的盡頭,一個黑衣男子坐在地上,手中拿著一個龜甲丟下去……

    「這是……」

    他的周圍圍了一圈人,見那龜甲在地上彈動幾下,就不禁往後退去。

    男子抬起頭來,那雙眼睛幽深,沒有絲毫感情。

    「拿雞來……」

    一隻雞被送到了男子的手中。

    他衝著雞唸誦著,那雞竟然漸漸的不再掙扎……

    他抬頭看著站在對面的婦人,用那沙啞的聲音的說道:「好了,你家郎君的病都被轉到了這隻雞的身上……」

    婦人衝進了家中,大家都在期盼著消息。

    「呀!官人……官人你竟然下床了……」

    一聲歡喜的尖叫傳來,眾人看向男子的目光中多了崇敬和……畏懼。

    「這個……我家也有病人……」

    「先去我家。」

    男子的身邊瞬間就圍滿了人,嘈雜的厲害。

    「都閃開!」

    兩個軍士推開了人群,盯住男子說道:「黃林,跟我們走吧。」

    ……

    只是三天,在威脅利誘之下,汴梁城裡那些裝神弄鬼的人大多被清理了出來。歐陽修驚呼著怎麼有那麼多,然後又覺得自己失職,上了奏疏請罪。

    烏壓壓的一群人站在府衙的前面,經過甄別之後,那些濫竽充數的全被趕了出去。

    「都趕緊改行啊!下次再被抓到,全都到北邊給遼人裝神弄鬼去。」

    最後剩下了兩男一女。

    歐陽修覺得這事兒有些不妥當,不過既然官家和宰輔們都認同了,那他也沒啥意見。

    人選被報了上去,趙禎看了看,就同意第二天在開封府測試。

    他本想在宮中測試,可被宰輔們一陣勸說,最後連旁觀的資格都被取消了。

    ……

    「郎君……」

    第二天凌晨沈安起的很早,他和折克行練武之後,就洗了個澡,然後換了一身便衣。

    天色依舊昏暗,莊老實在邊上拎著燈籠,糾結的道:「郎君,那是巫術啊!」

    他回身看了一眼,說道:「您不顧自己,可小娘子還小……」

    你自己賊大膽無所謂,可果果呢?

    這是他想了一夜才想出來的最佳勸誡辦法。

    沈安整整衣領,然後打個哈欠,說道:「我說過了,這些東西或許有這樣那樣的靈異,可我的命很硬!」

    折克行站在他的身後,手扶著刀柄,沉聲道:「若是真有人懂妖術,我就一刀梟首,看看他有多靈異。」

    三人出了家門,榆林巷裡靜悄悄的。

    莊老實看著他們上馬,猶豫了一下之後,問出了那個同樣壓了許久的問題:「郎君,若是……小人該怎麼辦?」

    「胡說!」

    折克行輕輕的一勒戰馬,轉身過來就準備喝罵。

    沈安擺擺手,平靜的說道:「你在家多準備些好菜,看好果果,等我歸來。」

    莊老實哎了一聲,然後低頭進家,隨後大門就被關上了。

    小巷中還殘留著濕氣,濕氣蒸騰,眼前就是一片薄霧。

    今天的開封府府衙前很是熱鬧,堪稱是人山人海。

    「他就是沈安?」

    沈安在人群外下馬,然後就看到了趙仲鍼。

    「安北兄……」

    趙仲鍼的身上有些潮濕,他奮力的擠過來,說道:「我跟你進去。」

    「你進去幹什麼?」

    沈安把韁繩交給姚鏈,衝著左右拱拱手,說道:「此事估摸著一上午就完結了,到時候回家還趕得上午飯。」

    趙仲鍼的眼中全是擔心,折克行已經當先開路了。

    「別擔心!」

    沈安對他點點頭,然後跟在折克行的後面進去。

    人群默默的讓開一條道,看著這個有史以來最膽大的少年即將進去。

    巫蠱不但讓高層談虎色變,在民間更是能止小兒夜啼的存在,所以大家都覺得沈安這是瘋了。

    「有人見到他妹妹抱著人偶玩耍,可見他自己弄的那個人偶多半有假。他現在還敢來,這就是自投羅網啊!」

    「那是巫蠱哦,弄不好可會死人的。」

    「官家都說了生死不論,怪得不人。」

    「他的膽子怎麼就那麼大呢?」

    「他家裡還有個五歲不到的妹妹,」

    「……」

    周圍漸漸多了議論聲,在大家看來,沈安進去是站著,出來怕是要躺著了。

    「心若在,夢就在……安哥,我們挺你。」

    「萬眾一心,其利斷金。」

    「激情成就夢想,夢想成就未來!」

    「想成功,先發瘋,頭腦簡單往前衝!」

    一個整齊的聲音突然而至,壓下了那些議論。

    眾人紛紛回頭,就見外圍站著一百餘人,人人面色潮紅的在叫喊著。

    沈安衝著那邊拱拱手,說道:「多謝了。」

    這些小販大多來自於州橋夜市,此刻是就餐的高峰期,可他們卻放棄了生意,來這裡為沈安打氣。

    沈安一路拱手,直至大門內出現了歐陽修。

    歐陽修揉了揉眼睛,然後看了沈安半晌,說道:「是沈待詔啊!」

    沈安笑道:「歐陽公辛苦了。」

    歐陽修轉身進去,說道:「不辛苦,那三人已經來了,你可有把握?」

    他側身看著沈安,認真的問道:「此刻是最後的機會,你若反悔了,老夫就能尋個理由停了此事。」

    「先前我走出家門前,天空黑漆漆的。」

    沈安扶了他一把,說道:「小心腳下。」

    歐陽修說道:「老夫的眼不好,卻看到了晨曦。」

    東方的天空邊緣,一抹魚肚白浮起,隱隱有紫色在其後。

    沈安看了一眼晨曦,說道:「巫蠱之事起於先人,其人其事多有隱晦,民間不法者往往借用巫蠱的名頭坑蒙拐騙。歐陽公,如果能破除這個隱晦,那我今日的冒險就算是值了。」

    歐陽修側身仔細看著他,半晌後說道:「看著挺白嫩的,好,好啊!」

    沈安摸摸自己的臉,心想最近曬太陽多了,不是有些黑嗎?

    到了大堂之前,兩男一女已經站在邊上候著了。

    此刻天邊紫色大盛,一個小吏嘆道:「知府沐浴在這紫色之中,以後定然是要直至政事堂,朝夕陪侍在官家的身邊。」

    這個馬屁不錯,沈安多看了那個小吏一眼。

    可歐陽修卻只是淡然,他當先上了堂上,然後吩咐道:「看看相公們可來了嗎?」

    今日算是盛會,宰輔們會攜手觀戰,算是一個見證。

    沈安在看著那二男一女,兩個男子都是干瘦,神色漠然。

    而唯一的中年女子卻有些胖,看著笑眯眯的,很是可親。

    這些都是神婆神漢,換做是以後,絕對會被弄去沙漠挖煤。

    那三人也在看著沈安,等見到他只是個少年時,都齊齊搖頭,那女人甚至還嘆息一聲,很有些悲天憫人的味道。

    「讓開讓開!」

    身後傳來一陣喧嘩,宰輔們來了。

    沈安回身拱手。

    富弼對他點點頭,說道:「若是能成,你功莫大焉。若是不能,也不怪你。」

    巫蠱對於高層來說就是個禍害,能揭穿的話,那就是功德無量。

    韓琦看了沈安一眼,然後微微點頭。

    歐陽修看看東方,說道:「好像亮了些,諸位相公,可是開始嗎?」

    富弼回身看著堂前,問道:「可驗明正身了嗎?」

    此事需要在一個公正的環境下進行,否則勝負都會引發質疑。

    歐陽修點點頭,然後建議道:「要不放些百姓進來?」

    富弼點點頭。
V123210 發表於 2019-1-7 20:03
第124章 巫術想來應當是善良的

    太陽在漸漸攀升,霧氣也開始消散,只是一股子類似於牛乳的味道在瀰漫著。

    那些百姓湧了進來,一排軍士組成人牆擋在了前面。

    嘈雜聲在歐陽修走到前方後停住了。

    歐陽修的目光淡然,問道:「都不悔嗎?」

    三人點頭,沈安同樣點頭。

    「那就生死勿論,開始吧。」

    沈安得了一張椅子坐著,那三人卻沒這個待遇。

    沈安的心中微微一動,心想不管是巫還是神靈,那必然是俯瞰眾生的。

    若是被輕慢了會如何?

    肯定是勃然大怒,然後拂袖而去……

    可這三人卻看著很老實。

    這樣的巫術……這樣的神漢神婆……

    說一點都不怕自然是假的,但到了此時,沈安卻把心都落下了,只是靜靜的等待著。

    先出來的男子摸出了一個小瓷瓶,然後從裡面掏出些黑乎乎的東西來抹在臉上。

    他的臉慢慢被塗抹成了黑色,看著多了幾分陰森。

    邊上的百姓都噤若寒蟬,沈安卻泰然自若的道:「真正的巫術不會故弄玄虛。」

    男子漠然的看著他,然後小心翼翼的摸出了一個不知道是啥品種的動物頭骨來。

    他咬破了自己的手指頭,把鮮血塗抹在頭骨上。

    「這是厭勝之術!」

    有人驚呼了一聲,然後就被軍士警告了。

    那男子把頭骨放在正對著沈安的前方,他自己就站在頭骨前舞蹈。

    其實動作真的很簡單,就是一蹲一站而已,只是男子的神色肅穆,所以才有些看頭。

    「血!那頭骨竟然吸血了!」

    百姓中間發出了驚呼,沈安本是在垂眸養神,聞言抬頭一看,心中就開始了嘀咕。

    剛被塗抹了鮮血的頭骨上,竟然又恢復了灰白色。

    這不會是真有本事吧?

    對於蠱蟲沈安是半信半疑,但巫術的話,他覺得真會這個的,早就在漫長的歲月中消散了。

    堂上的幾位宰輔都下意識的身體前俯,然後開始了交頭接耳。

    沈安想起了紅樓夢中的趙姨娘,那位和馬道婆一起行法,把賈寶玉和王熙鳳差點弄死了,可見這門法術的厲害。

    沈安的命是很硬。

    他歷來覺得人要有正氣,有正氣則百邪不侵,夜行於墳山之上而泰然自若。

    他前世遭遇過鬼打牆,但依舊坦然的走了出來,所以才敢直面巫蠱之術。

    男子的動作越發的激烈了,臉上的汗水漸漸滑落。

    而沈安卻宛如老僧入定,只是默唸著道家的九字真言……

    臨兵斗者皆數組前行……

    一刻鐘後,男子一聲大叫,然後喊道:「他的身上有煞氣!動不得!」

    隨即他仰頭噴出一口血水來,恍如虛脫般的躺在了地上。

    尼瑪!

    沈安覺得所謂的有煞氣,怕是這貨為了遮掩自己的無能而弄出來的鬼。

    幸好他沒敢說什麼有神靈護佑,否則沈安絕對會弄死他全家。

    「第二個。」

    他覺得自己大抵真是有煞氣附體,所以就越發的雲淡風輕了。

    「這個……」

    宰輔們都有些懵,在他們看來,沈安就算是能消解了厭勝之術,可總不能這麼屁事都沒有吧?

    曾公亮低聲道:「會不會是受了內傷?」

    「放屁!」

    韓琦粗俗的道:「某見過受內傷的,那臉色可不是這樣的,不是金紫就是慘白。沈安那看著是百里透紅,哪是受內傷的模樣?」

    歐陽修眨巴著眼睛看了看,「老夫怎麼覺著是白裡透黑呢?」

    富弼乾咳道:「歐陽公,你這是……眼疾。」

    第二個男子出場了,卻是拿了一截桐木出來現場雕刻。

    他的手很巧,一邊看著沈安,一邊開始雕刻,少頃一個木偶就成型了。

    他對沈安一躬身,然後默念了幾句,大抵是為沈安超度什麼的。

    隨後他拿出細筆,用舌頭舔了舔,在木人上勾畫著人體器官。

    「得罪了。」

    男子拿出細針,目光陡然銳利,然後一針衝著木人的肝臟扎去。

    沈安坦然看著他,在邊上的一陣驚呼聲中,他甚至還蹺了個二郎腿。

    男子見沈安毫無反應,又紮了第二針,卻是心臟。

    沈安掩嘴打了個哈欠,邊上有人喊道:「他完了。」

    沈安大怒,側身看著人群喝道:「誰說我完了?」

    這聲音中氣十足,那些圍觀者馬上就呆住了。

    因為男子已經紮下了第三針,紮在眉心處。

    沈安說道:「趕緊吧,我妹妹還等著我回家做飯呢。」

    男子連續紮了幾針,然後滿頭大汗的道:「沈待詔一身的煞氣,小人無能為力。」

    沈安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身體,邊上的百姓頓時就轟動了。

    「看看看看,屁事沒有!」

    趙仲鍼在人群裡跳起來往前看,邊跳邊問道:「怎麼樣?怎麼樣?」

    折克行看到了,說道:「安北兄正在做操。」

    沈安活動了一下脖子,聽著脖子關節處發出的聲音,有些痛心的道:「以後要少看書,小心頸椎炎啊!」

    那個女人出場了。

    沈安坐在椅子上,不時活動一下身體,同時也好奇的看著她,問道:「真有巫術嗎?」

    女人點頭道:「當然有。」

    沈安好奇的問道:「若是真有巫術,那咱們想弄誰就弄誰,多好啊!比如說咱們想弄死敵國的大將,就直接用巫術把他弄的纏綿於病榻之上,或是直接弄的七竅流血……那豈不是更好?」

    他問的很認真,是真的想知道這個答案。

    真要是能弄死人,古往今來無數的權貴怎麼不用?用巫蠱之術弄死自己的對頭,那多省事啊!

    「前漢的巫蠱之禍……可弄死了誰?」

    這是最著名的一次歪門邪道活動,前後牽連數十萬人,也堪稱是一次自殺行動,是前漢由盛轉衰的一個著名標誌。

    女人瞠目結舌的不能答。

    沈安繼續問道:「巫蠱之禍中,都說武帝被詛咒,可武帝活的好好的,反手就弄死了無數人,這是什麼?」

    女人緩緩跪下,渾身顫抖著說道:「奴……奴不知。」

    沈安心中大定,回身看著那些百姓說道:「我從未看到過巫術害過人,想來巫術應當是善良的。卻知道因為這個名頭而死了不少人。如今你們親眼所見,可還有疑惑嗎?」

    前面的兩個『高人』失敗,這個女人更是連出手都不敢。

    「沈待詔竟然是滿身的煞氣嗎?」

    有人高呼道:「沈待詔,你的前世莫不是殺人如麻的大將?」

    「這和煞氣沒關係」沈安覺得自己就像是神靈,在給這些人布道:「你們看看那些所謂的巫蠱害人,可被害人屁事沒有,轉過頭來殺的人頭滾滾,這巫蠱之術莫不是會坑人?誰弄就坑誰。」

    三個所謂的高人此刻都在瑟瑟發抖。

    都是騙子!

    沈安覺得渾身一鬆,就說道:「這三人在汴梁城中的名氣不小,有人稱呼他們為神仙……可我卻安然無恙。」

    他回身衝著堂上拱拱手,問道:「諸位相公可有結論了嗎?」

    歐陽修從上面走了下來,然後走到沈安的身前,伸手就摸。

    「沒事?」

    他在沈安的身上拍拍打打的,沈安乾脆就蹦跳了幾下。

    「跳的真高。」

    歐陽修突然仰頭說道:「巫蠱巫蠱,今日算是驗證了真假,老夫得以主持,卻是要名垂青史了。」

    他衝著沈安躬身,沈安趕緊閃到了邊上,說道:「當不得,當不得。」

    歐陽修直起腰說道:「當得,你今日破解了所謂的巫蠱,此後要少興多少大案,這就是活人無數,當得老夫一拜。」

    富弼也下來了,他招招手,隨行的御醫過來給沈安診脈。

    那些百姓都在緊張的看著,等待著最終的結果。

    望聞問切結束,御醫莊重的宣佈道:「沈待詔的身子強健。」

    「巫蠱……」一個百姓不敢相信的說道:「巫蠱是假的?」

    巫蠱的傳說源遠流長,大家對此深信不疑,可今日卻……

    「竟然沒用?」

    韓琦等人在上面呆若木雞。
V123210 發表於 2019-1-7 20:03
第125章 讓你去雄州

    消息流水般的送進了宮中,從沈安進去開始,每一步都沒落下。

    「官家,沈安無恙。」

    曹皇后也在,聽到最新的消息不禁就拍手道:「好!」

    趙禎呼出一口郁氣,起身道:「前漢時武帝為了巫蠱之事而興大獄,太子皇后俱廢,元氣大傷。今日巫蠱之事一朝水落石出,那史書該如何寫?」

    曹皇后福身道:「恭喜官家,此事定然會青史有名,官家開明……」

    趙禎笑了笑,心中得意的不行,卻謙虛了幾句。

    「陛下,有諜報。」

    就在趙禎和皇后得意洋洋時,張八年不合時宜的飄了進來。

    皇城司的前身叫做武德司,專職收集敵國的情報信息,如今依然,只是多了監控國內的職責而已。

    ……

    沈安被趙仲鍼和折克行簇擁著回到了家中,莊老實早就得了消息,此刻家中喜氣洋洋的在準備美食。

    「哥哥……」

    果果最先出迎,沈安過去牽著她,她仰頭問道:「哥哥,你去打鬼了?」

    打鬼?

    沈安不懂這個,陳大娘笑道:「小娘子老是問郎君去了哪,奴就說郎君去打鬼。」

    沈安一想也是,就說道:「對,哥哥去打了鬼。」

    「鬼好看嗎?多嗎?」

    呃!

    「不好看,少。」

    沈安覺得自己今天算是把無數人心中的『鬼』給驅趕了出去,以後那些百姓若是能因此少些愚昧,他覺得自己真的就是功德無量了。

    「人家沈安不但能掙錢,會做官,今日我才知道他還會捉鬼,你會什麼?整日就在家和我吵架……」

    「你這個女人,簡直就是不可理喻,滾!」

    「滾?該誰滾?你都請了三日假了,說是生病,可夜夜都在折騰我,明日你再不去,先生都當不成了。」

    「……」

    隔壁又開始吵架了,話裡還帶上了沈安。

    趙仲鍼被沈安趕了回去,這個時候的趙允讓需要準確的消息,然後才好對老對頭趙允良下手。

    前院邊上生了一堆火,折克行輕車熟路的在烤全羊,果果在邊上好奇的看著。

    全羊不是直接架上去烤,那樣肉還沒熟透就糊掉了。

    邊上弄個木架子,被撐開的全羊就鋪在上面,從側面開始烤。

    「有人敲門。」

    果果歡喜的回身看去,剛打開的大門外走進來一人。

    「陳都知,可是陛下要聽巫蠱之事嗎?」

    趙禎的好奇心不差,只是皇帝的矜持讓他在許多時候都不好問。

    陳忠珩看了果果一眼,然後指指外面。

    不是好事!

    沈安把果果叫了回來,然後和他一起出了大門。

    大門外走過兩個街坊,見了沈安就笑著問今天可見到鬼了嗎?

    「沒,年輕人血氣旺,鬼神都不敢近身。」

    陳忠珩見他和街坊閒聊,就緩緩蹲在了大門側面。

    花花從裡面跑出來,然後左看看沈安,右看看陳忠珩。

    「花花!」

    聽到果果的喊聲後,花花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跑。

    陳忠珩才伸出手去準備摸摸它的背,一下就落了空。

    沈安一屁股坐在石板上,然後舒坦的道:「說吧,這是誰要弄我呢?」

    他在門邊摸索了一下,然後拔了根草起來,罵道:「姚鏈怎麼幹活的。」

    他猶豫了一下,確定花花不會在這裡撒尿,然後才咬住了草根,說道:「家父在他們的眼中就是離經叛道,我為人子,必須要證明家父堅持的東西是正確的,所以我必須要出人頭地……」

    他微微眯眼看著天空,回想了一下從雄州來汴梁的經過,就覺得自己的運氣極好,否則他和果果早就完蛋了。

    「所以我才主動去接了壓制糧商的事。」

    「那趙仲鍼呢?」

    陳忠珩就像是專門來找他扯淡的隨口問道。

    「那是小弟。」

    沈安得意的道:「既然是兄弟,我自然要罩著他。」

    陳忠珩嘆息道:「只是你太拚命了些,剛才無數奏疏送進了宮中,那些人都異口同聲的說官家仁德光耀千古,曾毀掉漢武英明的巫蠱之禍在本朝成為了笑談……」

    這是想漂沒了沈安的功勞。

    「他們說你居心叵測,置官家於危險之地,當時在朝堂之上就該把你拿下。」

    這個說的是沈安當堂摸出人偶的事。

    沈安笑道:「他們這是害怕出現第二個家父嗎?官家……」

    趙禎也怕了嗎?

    沈安有些失望,但他知道這樣的日子沒幾年了。

    趙仲鍼啊!

    這才是他最大的期冀。

    大動作離不開君王的支持,王安石的改革石破天驚,壓力之大可想而知。

    可趙仲鍼依舊堅持了幾年,可見他意志的堅定。

    只是後來眾叛親離,他若是不肯改弦易轍的話,說不定就會有不忍言之事發生。

    「始作俑者,其無後乎。」

    這一刻沈安想起了商鞅。

    「官家不怕。」

    陳忠珩斜睨著沈安說道:「官家是仁慈了些,可該有的堅持他不缺。」

    「所以……」

    「所以你需要出一趟遠門,也不算遠吧。」

    「我要帶著果果。」

    沈安沒問去哪,因為那意味著討價還價。

    趙禎可以順勢從了那些建議,然後史書上將會書寫著他的高瞻遠矚和開明,光芒萬丈。

    但他沒有,所以沈安有些隱隱的遺憾。

    陳忠珩笑道:「包拯剛在御前說幫你養著妹妹……其實我也想幫你養著。」

    老包啊!

    沈安皺眉道:「此事……罷了。」

    他以後出門的時候會不少,若是每次都帶著果果的話,那算是什麼。

    而且老包極為喜歡果果,說家中的孩兒就少了個能一起玩耍的姐姐。

    而且果果也去過包家……還有趙仲鍼那裡也能讓他時常去照看一番。

    陳忠珩扶著門框站起來,拍拍手道:「遼使重病在雄州,遼人在拒馬河對岸挑釁……」

    「這是劉伸的手段吧?」

    沈安覺得應當如此。

    陳忠珩欣賞的道:「你果然懂遼人。這是官家和宰輔們商議了許久才得出的結論,而你卻是頃刻就給出了答案,官家看對人了。」

    沈安霍然起身,目光炯炯的盯住了陳忠珩:「官家是屬意我去雄州嗎?」

    陳忠珩點點頭道:「你兩次對上遼人都遊刃有餘,官家和宰輔們讚不絕口,所以異口同聲的說讓你去。」

    沈安笑道:「這是被我折騰的頭疼了吧?」

    陳忠珩詫異的道:「你竟然有自知之明?難得啊!」

    沈安閉上眼睛想了想,說道:「和誰去?去了聽誰的?」

    陳忠珩淡淡的道:「此事和大宋沒關係,只是遼人藉機生事而已,你不是說遼人不敢傾國南下嗎?那就無需鄭重。」

    「誰的主意?」

    你不是牛逼哄哄的說遼人不敢對大宋翻臉嗎?那就去試試吧。

    「這和我有仇吧?」

    沈安有些不滿的道:「官家沒管管?」

    陳忠珩翻個白眼說道:「官家怎麼管?本就是想讓你去,順水推舟罷了。」

    沈安沉吟了一下,說道:「那至少得派個十萬八萬的大軍跟著我去,好歹也嚇唬嚇唬遼人。」

    陳忠珩沒好氣的道:「十萬八萬?十個八個還差不多。」
V123210 發表於 2019-1-7 20:04
第126章 邙山名醫出場

    初秋的北方,樹上多了鳥窩,許多鳥兒在不停的飛出去,然後又飛回來,帶回來了越冬的食物。

    而在天空之中,不時能看到一隊隊的候鳥在遷徙。

    一隻鳥兒鑽出了鳥窩,歪著腦袋看著路上的一行人馬,然後鳴叫了起來。

    鳥鳴啾啾聲中,沈安看到了後世著名的白洋淀。

    後面一個連臉上都用紗巾包裹著的官員吸著鼻子策馬上前,卻是樞密院禮房主事唐仁。

    禮房專門負責和遼國的外交事宜,所以唐仁算是沈安的第一助手。

    「沈待詔,咱們得趕快些啊!」

    「慌什麼?」

    沈安衝著後面招招手,「付銳。」

    此行皇帝給了他一都滿編的騎兵,帶隊的就是付銳。

    一都滿編一百人,領軍的軍官是都頭。

    一個面色冷肅的都頭策馬上前。

    「待詔。」

    沈安指著右邊的蘆葦蕩說道:「若無這片連綿的水網,雄州一線大宋可守得住?」

    付銳搖頭道:「守不住。有這片水網在,遼人的騎兵就無法快速調動,大宋就能從容防禦。若是沒有,遼騎長驅南下,騎兵迂迴包抄……大宋擋不住。」

    這就是大宋北方防線的真實情況,沈安的心中多了些沉重,然後吩咐道:「加速。」

    當天晚上,沈安就悄無聲息的進了雄州城。

    「見過沈待詔。」

    雄州知州陳志看著眉頭緊皺,顯然遼使的病重讓他有些焦急不安。但更多的是因為沈安的年輕。

    「見過陳知州。」

    沈安看到他身後的幾個官員都是面帶急色,就說道:「沈某來的匆忙,不知使者現在如何了?」

    這裡是州衙,燭光搖曳中,陳志的臉上被照的陰晴不定。

    他輕輕的拍了一下桌子,顯得有些惱火的道:「郎中說使者是受了風寒,加之一路北來失於保養,怕是就在最近了。」

    「治不了了?」

    老對頭劉伸難道真的要死了?

    沈安覺得有些遺憾,就問道:「去看過了嗎?」

    陳志搖頭道:「遼人說擔心咱們會下毒,所以不給進去。」

    「這麼牛?」

    沈安的眼珠子轉動了一下,突然就一拍桌子。

    啪!

    本來就是晚上,加上陳志不知道是真節約還是準備做個節約的模樣給沈安看,所以只點了一根細細的蠟燭。

    昏暗的環境下,這個拍桌子的聲音當真嚇人。

    嘩啦一下,在場的包括陳志都跳了起來。

    沈安愕然道:「這是干啥?我就拍一下桌子而已。」

    陳志尷尬的道:「某以為待詔是有話要說。」

    沈安起身道:「是有話說……」

    他是使者,此刻最大,所以大家都在等著。

    「夜深了,睡覺!」

    陳志一口老血差點就噴了出來,說道:「待詔……此事要抓緊啊!否則使者真死了,咱們……拒馬河對岸可是有遼軍駐紮,一旦衝殺過來,誰能擋?」

    「到時候再說。」

    沈安看了一眼那幾個官吏,說道:「明早沈某會去見使者。」

    「見不到的……」

    陳志的話沒說完,沈安就打了個哈欠,說道:「沈某在哪住?趕緊帶路。」

    他一臉的無所謂,甚至還有精神打量了一番室內的佈置,壓根就沒有疲憊的模樣。

    這特麼的哪是使者,分明就是來遊山玩水的啊!

    陳志心中暗恨,卻無可奈何,就讓人帶沈安去歇息。

    一夜好睡,習慣讓沈安凌晨就起了,然後開始跑步。

    北地早晚寒冷,鍛鍊完了之後,唐仁才打著哆嗦過來。

    早飯很簡單,一行人隨便吃了些果腹,然後就徑直去了劉伸的駐地。

    等陳志帶著人來找沈安時,聽聞他已經去了,不禁就跺腳道:「這使者卻莽撞了,該等著某一起去的。若是激怒了遼人……快,追上去。」

    他們急匆匆的趕到了遼使的駐地,正好看到沈安走到了大門外,然後這廝竟然提腳就踹。

    是的,陳志敢用自己那能看到天上鷹隼的一雙好眼睛發誓,沈安就是在踹門。

    臥槽!

    哪國使者會這麼失禮,不,是缺德。

    你缺大德了啊!

    要是遼人找茬,這就是現成的罪名。

    陳志剛想上去勸阻,大門卻被打開了。

    身後的通判一把拽住他,低聲道:「知州,此時咱們先不上去,若是遼人怒了咱們再去也不遲。」

    這是準備充當滅火器,善後的意思。

    大門一開,出來了一個遼人。

    「沈安……」

    遼人一聲喊,頓時裡面就出來了不少人。

    陳志傻眼了,說道:「怎地那麼多遼人都認識他?」

    通判也有些懵逼的道:「不知道啊!」

    那些遼人在見到沈安之後,頓時各種辱罵就漫天飛舞。

    陳志喃喃的道:「這得和遼人有多大的仇啊!」

    沈安在這些辱罵聲中很淡定的道:「耶律嗣臣死在了汴梁,使者這是擔心回去受罰,所以病了嗎?若是這樣,沈某即刻派人去拒馬河對岸報信,讓貴國知曉使者在汴梁的威風。」

    叫罵聲神奇的停止了。

    外面圍了不少人,見到沈安強硬,那些百姓漸漸往前湧去。

    「這是什麼意思?」

    陳志不知道沈安這番話的含義,但已經有人進去報信了。

    稍後有人出來說道:「使者正在喝藥,稍後見你。」

    外面的陳志和通判一臉懵懂,心想怎麼他說了幾句話就讓遼使服軟了呢?

    沈安點點頭,然後回身道:「陳知州來了嗎?」

    「某來了。」

    陳志被點名後只得走了出來。

    「人太多了。」

    一個遼人皺眉說道。

    沈安笑道:「沈某若是單身進去被你們害了怎麼辦?」

    「怎麼會?」

    遼人的眼神沒有閃爍,可見真的不會。

    但沈安卻從不相信遼人的節操,特別是遼人那邊漢官的節操。

    「西夏人也說不會……」

    遼人瞬間面皮漲紅,想辯駁,最後卻狼狽的捂臉進去。

    跟哥斗……

    沈安得意的道:「這裡面說不準有什麼邪祟鬼魂,沈某還未成年呢,付銳。」

    「待詔!」

    付銳拱手候命。

    沈安說道:「帶幾個悍勇的兄弟跟著進去,好歹把那些冤魂都驅散些。」

    門後的遼人恨得牙癢癢,知道沈安暗指的是西夏使團的冤魂。

    可西夏人是很冤啊!莫名其妙的鬥毆變成了圍殺,然後被亂刀砍死。

    可咱們還死了副使呢!

    遼人覺得胸中憋屈,幸好裡面說劉伸喝完藥了,要見大宋使者。

    沈安招招手,然後帶著陳志、唐仁,還有幾個軍士進了院子。

    一進來那些遼人就在邊上虎視眈眈,沈安指著他們說道:「看看看看,這不就是準備下黑手的嗎?」

    身邊的遼官惱怒的擺擺手,那些遼人才悻悻的各自回去。但陳志他們卻被攔在了院子裡,不給進病房。

    病房就在廂房裡,裡面的光線不大好,看著昏昏沉沉的。

    「哎呀,你們不知道養病不可昏暗的道理嗎?」

    沈安進去後,回身阻止了關門。

    「關上門可是準備放狗嗎?」

    沈安陰測測的道:「狗在哪?」

    「咳咳咳!」

    這話那些遼人聽不出什麼道道來,可邊上的通譯和床上躺著的劉伸卻氣得想殺人。

    沈安回身,見劉伸在咳嗽,就恍然大悟的說道:「貴使這是……怎麼了,沈某怎麼聽著這咳嗽聲有些中氣十足呢?」

    「嘿!嘿!」

    床上的咳嗽聲馬上就變成了喘息聲。

    「別擋著門。」

    沈安一臉誠懇的道:「沈某好歹師從邙山名醫多年,看診治病那叫做一個麻溜。來,給沈某看看,看看你這是啥病。」

    外面的陳志看向了唐仁,心想這位使者真是滿嘴就沒一句實話啊!

    唐仁卻很認真的點了點頭,示意沈安真的是會醫術。

    陳志無語望天。

    邙山上全是墳堆,古今帝王將相不知道埋了多少。那上面人沒有,屍骸和鬼魂卻多如牛毛。

    那沈安是和誰學的醫術?

    那些鬼魂?

    「別過來。」

    這時裡面一聲尖叫,讓人心驚的同時,不禁就看了過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9-1-7 20:04
第127章 兔子蹬鷹

    沈安笑吟吟的走向病床,床上的劉伸突然喊了一嗓子。

    「別過來!」

    外面頓時一陣混亂,那些遼人紛紛衝出了自己的房間,拔刀在手,準備衝殺過來。

    沈安聽到了嘈雜,就說道:「好,我不過。」

    劉伸這才稍安,他喘息著說道:「某這次怕是過不去了,咳咳咳!從出了汴梁城開始,某就覺得心中發疼,到了雄州就寸步難行,心如刀絞……」

    沈安呵呵的笑道:「這是病,毛病。」

    劉伸艱難的說道:「是啊!」

    沈安笑吟吟的道:「不過沈某看了劉大夫的面相,卻不是短命的模樣。而且這毛病沈某會治,包好。」

    外面的陳志心中暗自叫苦,心想你用什麼邙山名醫的名頭來忽悠遼人倒是還行,可要是遼人趁機把使者給你治療,治好了好說,治不好就是你害死了使者啊!

    他覺得沈安就是個棒槌,有你這麼承諾的嗎?

    他看向了房間裡,然後不禁肝膽欲裂。

    「沈待詔……」

    沈安本是離病床很遠的,卻一下就竄了過去,就在劉伸準備拉住被子時,沈安搶先一步抓住了被子,然後用力……

    這人……他瘋了?

    誰探病會去拉扯別人的被子?

    按照遼人尿性,據此殺了你都不為過。

    「殺了他!」

    遼人通譯的尖叫聲分外刺耳,陳志同時喊道:「保護沈待詔!」

    大門外瞬間就衝進來了一隊軍士。

    遼人拔刀,宋人有刀有槍,一時間殺氣騰騰的,讓外面的百姓都擔心會殃及池魚。

    可看熱鬧卻是人類的通病,哪怕是冒著風險也得看。

    嘭!

    病房裡,被子飛了起來。

    劉伸的雙手還保持著抓被子的姿勢,可雙腿卻條件反射般的屈膝在胸前。

    這是防禦動作。

    沈安笑道:「貴使這是兔子蹬鷹呢?可沈某不是鷹,你倒是像兔子。」

    他緩緩步出病房,陳志第一個衝了進去,看到劉伸的模樣後不禁怒吼道:「這就是垂死的病人?」

    床上的劉伸還在發愣,走出病房的沈安淡淡的道:「貴使要裝也裝像些,好歹買些好的脂粉,否則這臉上塗抹著,看著就像是殭屍,一點都不自然。」

    他緩緩回身,看著坐起來的劉伸問道:「敢問貴使塗在臉上的脂粉是哪家賣的,這等偽劣貨物就當全數禁了。」

    劉伸下意識的摸了摸臉上,卻發現又上了沈安的當。

    沈安負手站在院子裡,陳志走了出來,一臉慶幸的拱手道:「此次多虧了沈待詔,否則遼軍一旦借此生事,雄州危矣。」

    沈安矜持的道:「小事罷了。」

    小事?

    陳志和通判相對一視,然後苦笑道:「某和雄州府衙一眾官吏煎熬了多時,卻無人想到使者是作假裝病。若非是待詔神目如電,我等就是瀆職了。」

    通判在心中把沈安從到雄州後的應對梳理了一下,駭然道:「待詔昨夜到了雄州,卻不過問此事,這是驕敵,讓遼使這邊以為待詔束手無策……」

    陳志也想通了,補充道:「今早待詔卻跋扈踹門,這是激敵,遼使以為待詔是心急如焚,於是心中得意,就放了進去,然後……」

    沈安負手而立,只覺得諸葛孔明再生也不過如此。

    人啊!最喜歡的還是被人吹捧,那種飄飄然的感覺,簡直比男女之事還爽。

    舒爽還在繼續,陳志讚道:「然後待詔一進來就發現了遼使的不對勁,那脂粉啊……待詔出手,遼使這下……哈哈哈哈!丟大人嘍!」

    他本想說沈安對女人的事物太熟悉了,可又想到沈安還未到十五歲,就覺得有些荒謬,臨時轉口。

    但是這位少年使者當真是讓他為之震驚,從昨夜的不以為然,到現在的震撼和佩服,也不過是一炷香的功夫而已。

    劉伸竟然起床了,自己穿了衣服之後,他走了出來。

    那些遼人早就知道他是裝病,但是見到他出來後,依舊有不少人低下了頭。

    這尼瑪裝病說是要病死了,可現在卻活蹦亂跳的自己走了出來,丟人啊!

    而且劉伸臉上的脂粉還在,看著白慘慘的,就像是牆壁上刷了無數層石灰水一樣。

    而在沈安的眼中,此刻的劉伸去演殭屍都可以不用化妝了。

    他笑眯眯的道:「貴使……雄州雖然不差你們的飯食,可沈某卻知道遼皇在記掛著你們,好歹早些回去稟告此行的成果才是!」

    劉伸冷冷的指著門外說道:「恕不遠送。」

    成果?

    什麼成果?

    以他劉伸為首的使團在汴梁看女妓遊街,這本就是失職。然後竟然和西夏使團發生了衝突。

    這種衝突每年都有,可你劉伸卻帶著使團去追打西夏人,結果西夏人一箭就了結了副使耶律嗣臣。

    這是什麼成果?

    沈安笑吟吟的道:「不必相送,沈某本以為來此會耽誤到春天,沒想到還沒到春天貴使就好了,這是嗅到春天的氣息了嗎?」

    他大笑著帶著人出去,劉伸死死的盯著他的背影,那眼中全是殺機。

    大門關上,那些遼人都面面相覷,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

    劉伸有罪,可他們作為使團的成員也跑不掉啊!

    一個遼人的腦神經不知道是哪裡抽了,竟然思緒飄飛,飛到了春季。

    他恍然大悟道:「沈安說的春天的氣息,說的就是交配啊!在春季,草原上好些東西要交配……」

    他說完後就後悔了,看著周圍那些『你死定了』的目光,他緩緩的跪了下去。

    你竟然把劉伸比作了那些發*情的牲畜……

    劉伸的面色鐵青,不過有脂粉擋著倒也看不出來。

    他只覺得胸口那裡隱隱作痛,一股子寒意從脊背處升起。

    不解決了此事,回到大遼他也沒好果子吃。

    他的目光轉動間,殺氣騰騰的道:「某知道城中有大遼的密諜……」

    ……

    裡面的氣氛緊張,而大門之外,沈安卻很輕鬆。

    外面圍攏了不少百姓,大家都在擔心此事的結果,更擔心遼人的大軍南下,所以都不肯走。

    「沈待詔,說說吧,遼使死了沒?」

    沈安被圍在了中間,寸步難行。

    付銳想護著他衝出去,卻被沈安拒絕了。

    「待詔,城中有不少人是被遼人收買了,是遼人的密諜。」

    兩國相爭,情報為先。

    雄州是最前沿,不但是每年交割歲幣的地方,更有一個大型榷場。所以人員流動很大,也給遼人佈置密諜提供了機會。

    周圍的百姓都聽到了,大家都準備各自散去。

    「怕什麼。」

    沈安淡淡的道:「這是大宋的地方,這些都是大宋的父老鄉親,有他們在,站在他們的中間,沈某何懼之有。」

    這年頭百姓就是草,官員也自矜於自己的身份,親民的手段也懂得不多,所以沈安的這個姿態一出來,瞬間就擊中了在場百姓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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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