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北宋大丈夫 作者:迪巴拉爵士 (連載中)

 
V123210 2018-11-12 22:11: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44 298810
V123210 發表於 2019-1-2 19:51
第108章 群情激昂

    掌櫃的開始掙紮起來,沈安的力量終究是不夠,姚鏈衝過來別住了掌櫃的雙手。

    沈安從懷中摸出了一柄短劍,獰笑著問道:「說還是不說。」

    掌櫃開始顫抖了。

    沈安的短劍緩緩接觸上了他的臉,冰冷的鋒刃讓掌櫃慌了。

    「我說!」

    「那個武人是來買女娃的金項圈,被那兩個男女辱罵是賊配軍和契丹野種……」

    沈安鬆開手,然後看了門外一眼。

    折繼祖大步進來,臉上漲紅,顯然已經得知了消息,並且也是第一時間趕來這裡,而不是進宮求見皇帝。

    沈安點點頭,然後吩咐姚鏈去找來了紙筆,寫下了經過,令掌櫃畫押。

    隨後兩人出了店舖,折繼祖把牙齒咬得嘎嘣響,怒道:「欺人太甚!」

    「此事應當只是一個意外,但有些人會藉機生事。」

    沈安分析道:「那些人不滿折家這次得了好處,所以按照慣例,遵道之事會讓他們欣喜若狂。」

    欣喜若狂之後就會藉機做文章!

    要是能把折家打壓下去就更好了。

    折繼祖說道:「我去求見陛下。」

    他顯得有些情緒激動,沈安低聲道:「去請罪。」

    「為何?」

    若非是相信沈安,折繼祖就已經要罵人了。

    沈安說道:「折家剛得了綵頭,此刻去抱怨,對此事有害無益,若是信我就照辦。」

    折繼祖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後點頭道:「折家人說話算數,既然是一家人,我信你。」

    他上了自己的馬,說道:「安北,此事牽涉太大,你就此回家。」

    這事兒弄不好就會演變成為文武之爭,折繼祖不希望沈安摻和進去。

    「遵道最多是被罰錢和責打而已,不礙事。」

    折繼祖調轉馬頭,身後傳來了沈安的聲音:「我隨後進宮。」

    折繼祖回身道:「你這是何苦……」

    沈安也上了馬,微微一笑,說道:「遵道當我是兄長,我們就是兄弟!如今我的兄弟遇到了麻煩,我若是躲避了,那我日後哪還有臉去見他!」

    折克行是真拿他當兄長,沈安怎能看著他被人羞辱,被人責罰。

    折繼祖鄭重的點點頭,然後策馬往皇城去了。

    「我也去!」

    趙仲鍼一直在邊上當小透明,此刻卻激動不已的要跟著去。

    「你去做什麼?回家去!」

    沈安不想把郡王府拖進來,可趙仲鍼卻梗著脖子道:「那你為何要去?」

    此事的結果會非常簡單:折克行打掉人半口牙,御前一陣爭論,文官們大抵會覺得武人跋扈,要求嚴懲。

    而趙禎卻需要穩定局勢,肯定想從輕。

    折中一下,折克行估摸著會被關押一陣子,然後脊背或是屁股遭殃。

    可一旦進了牢裡,那就是文官的地盤,誰知道折克行出來時會變成什麼樣。

    想到折克行會變成個殘廢出來,沈安哪裡還能忍得住。

    所以他說道:「我不能坐視折克行受辱。」

    這是他真實的想法。

    「我也不能坐視那些人羞辱你。」

    沈安愣住了,他覺得一股子暖洋洋的東西在胸口那裡盤旋著,漸漸的在往外冒。

    趙仲鍼振振有詞的道:「折克行打掉人半口牙,那楊錦好歹是樞密院編修,他們肯定會同仇敵愾,你一個人哪能擋得住,你當初給我說過什麼……兄弟齊心,其利斷金……哎!你別跑,等等我。」

    宮中,趙禎在聽著潛龍宮建造的進展情況,而宰輔們都在沉默著。

    稍後來稟告的內侍告退,韓琦忍不住出班說道:「陛下,世事難料,臣請陛下在宮中建學館,令飽學之士任之,從宗室之中挑選子弟入學,以備將來。」

    這話還是要讓趙禎準備備胎。

    作為一個皇帝,臣子提出這個要求很正常。

    可作為一個父親,這些話就是用小刀子在活生生的剮他的肉,疼痛難忍。

    誰不想自己有個兒子,誰樂意去收養別人的孩子充當自己的兒子。

    親情親情,父子之情。

    可沒有相同的血脈,哪來的血濃於水的親情?

    趙禎的眸色微黯,雙手輕輕握起,淡淡的道:「且待那兩個孩子出世了再說。」

    韓琦見皇帝面色黯淡,就心中一軟,說道:「臣孟浪了。」

    等吧,那兩個嬪妃明年就生產了,到時候生個皇子皆大歡喜,若是生了皇女……

    宰輔們相互交換了個眼色,都微微點頭。

    若是生了皇女,大家豁出去也得要把這事兒辦成了。

    「陛下!」

    這時外面來了個內侍。

    「何事?」

    趙禎覺得胸口有些發悶,他用力的呼吸幾下,然後又捶了捶大腿。

    內侍說道:「陛下,府州折繼祖求見,沈待詔求見,汝南郡王府趙仲鍼求見……」

    「這是為何?」

    這三人風馬牛不相及,為何一起來求見?

    不但趙禎不解,一直在議事的宰輔們也是霧茫茫的。

    等三人進來後,折繼祖噗通一聲跪下,說道:「臣有罪。」

    趙禎微笑道:「折卿這是為何?快快起來。」

    折繼祖牢記著沈安的交代,俯身道:「陛下,臣侄折克行剛毆打一人,臣罪該萬死。」

    這話就是把折克行的罪責攬到了自己的身上,想怎麼責罰都衝著我折繼祖來的意思。

    「毆打?」

    折繼祖低頭道:「是,臣侄把人的牙打掉了一半。」

    這個……

    想到掉了半口牙的那人,殿內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得多難受啊!

    關鍵是沒了半口牙,以後這日子咋過?

    趙禎一臉的不忍,陳忠珩已經派人飛快的去打探消息,可他的人還沒來,御史台那邊卻有人彈劾了此事。

    「……折克行手段暴戾,當街毆人重傷,此輩跋扈不訓,臣以為當嚴懲!」

    沈安只是在好奇一件事,為啥這位御史的速度那麼快。

    這就是槍!

    這一槍就是想給折家提個醒:武人還是要夾起尾巴做人,不然我們會教你們怎麼做人。

    「陛下,有御史奏疏……」

    「陛下,有奏疏……」

    隨後就像是趕集般的,奏疏不斷。

    所有的奏疏都是一個主題。

    ——折克行殘暴,武人殘暴,必須嚴懲!

    「陛下,楊錦暈過去了。」

    這一場彈劾的高潮以受害者的父親暈倒而到來,瞬間群情激昂。
V123210 發表於 2019-1-2 19:52
第109章 反駁

    …………

    「陛下。」

    富弼知道此刻需要的是穩定,可武人跋扈卻是萬萬忍不得的,所以出來說道:「陛下,此事要嚴懲。」

    「陛下,臣附議!」

    瞬間在場的文官們都躬身附議,氣氛驟然一緊。

    沈安確信這些人和折家,和折克行並無私仇。

    他們的出發點很簡單,武人不能跋扈,一旦有這種苗頭,那就要堅決的打壓下去。

    韓琦當年斬殺焦用就是因為這個。

    當年的狄青在軍中的威望頗高,但也只得屈居韓琦之下。

    可韓琦在軍中啥威望都沒有,說話也沒多少底氣。

    怎麼辦?

    韓琦把目光對準了狄青。

    要立威啊!

    於是焦用就被當做了棋子,前腳狄青留焦用吃飯,後腳韓琦就抓了焦用,這是隔山打牛,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於狄青。

    狄青求情,說焦用是好兒郎。

    於是千古名句就從韓琦的口中而出。

    ——東華門外以狀元唱出者乃好兒!

    武人算個逑的好兒郎!

    韓琦殺氣騰騰的盯住了狄青。

    來,你再求個情試試。

    狄青的心中驚懼不安,站在那裡動都不敢動。然後韓琦令人馬上幹掉焦用,還是當面。

    沈安不知道當時的狄青在想什麼,以至於要別人提醒他『你站好久了』才敢離去。

    至此韓琦威望大增,而狄青則顏面掃地。

    堂堂大將,竟然在文官的面前瑟瑟發抖……

    現在不過是又一起立威事件罷了。

    當著折繼祖的面羞辱他的侄子,責罰他的侄子。

    你可敢來求個情試試?

    這是慣性打壓,無關對錯,無關人品,只是立場不同而已。

    折繼祖面色漲紅,卻只能等趙禎的決斷。

    趙禎也有些糾結。

    本來折家的事都已經處置好了,這一下就是節外生枝。

    他緩緩的道:「那個折克行……魯莽如此嗎?」

    折繼祖的心中一鬆,然後感激不盡。

    皇帝用了魯莽這個詞,就是在為折克行開脫。

    韓琦說道:「陛下,折家世代將門,魯莽……怕是不妥當吧。」

    魯莽的折家要提防啊!

    你特麼的和武人有世仇啊!

    沈安的目光陡然銳利的盯住了韓琦。

    「陛下,臣卻聽聞了另一個說法。」

    沈安走了出來,先看了韓琦一眼,然後說道:「折克行今日去買金飾,遇到了樞密院編修楊錦之子楊哲。楊哲先口出不遜,最後更是惡毒咒罵,折克行才忍無可忍……敢問韓相公,這也是魯莽嗎?」

    韓琦皺眉道:「罵了什麼,值得他重傷百姓。」

    「那是衙內!」

    沈安先譏諷了一下他們的立場,然後說道:「那楊哲罵的是賊配軍!」

    尼瑪!

    富弼回班了。

    大部分人都回班了。

    那可不是小兵,那是前府州知州折繼閔的兒子。

    楊錦去罵賊配軍還行,你一個官宦之子,這是過分了。

    在這裡的都是重臣,軍方最高領導,也就是三衙的長官遇到他們都得老老實實地站在邊上,等他們過去了才能走動。

    可皇帝才將安撫了折家,你這個叫罵實在是有些時機不對啊!

    韓琦淡淡的道:「如此也就呵斥了事,為何要動手?還有,你乃是待詔,且好生做自己的事,別瞎摻和。」

    他現在不再擔任樞密使,可談及軍中之事,依舊是不怒自威。而且這話裡還帶著好意,這是文武之間的事,你一個文官站在武人那邊算是什麼回事?

    是啊!為啥要動手?

    當年的狄青都不敢在韓琦的面前跋扈,你折克行算個什麼!

    沈安微笑道:「折克行忍辱負重,準備改日再來……另外,他準備買的金項圈是要送給家妹。」

    這事我沈安摻和定了!

    感謝此時的風氣,讓沈安得以和宰輔當朝對峙。

    韓琦詫異的看了他一眼,心想你連官職都不想要了嗎?

    你一個待詔和宰輔鬧翻了,為了安撫宰輔的情緒,多半是要拿你當炮灰。

    這個以前有無數例子,以後也會有無數例子,那些彈劾宰輔的,不管成功與否,大多會成為炮灰。

    折繼祖看了沈安一眼,心中有些不安。

    要是沈安被帶累著丟了官,以後可就再也無法出仕了。

    這就是沒有經過科舉入仕者的悲哀。

    趙禎把這些情緒都看在了眼裡,說道:「忍辱負重也好,可終究還是動了手,此事……」

    「陛下。」

    聽到趙禎要準備下決斷了,沈安就顧不得規矩打斷了他的話,在被彈劾之前說道:「陛下,折克行準備離去,那對男女卻繼續辱罵,那楊哲質疑折克行一個武人哪來那麼多的錢鈔。折克行自報家門,楊哲竟然惡毒的說……」

    沈安停頓了一下,看了一眼文官那邊,目光中多了憤怒。

    「他說了什麼?」

    趙禎覺得事情有些要脫離掌控的感覺,可卻不得不繼續下去。

    沈安說道:「他竟然罵折克行是……是黨項野種!」

    瞬間這一切爭執都消散了。

    折繼祖卻不知道這個,他再次跪下,垂首道;「請陛下允了臣一家解甲歸田。」

    此刻他對沈安的感激難以言表,只能在以後來報答了。

    韓琦心中喟嘆著,這話在私下說說也就罷了,公然說出來,這不是要打臉是什麼。

    「折卿請起。」

    趙禎微微點頭,說道:「楊哲出口不遜,輕浮!」

    這話一出,那位趙哲的後半生就被確定了前程。

    哪怕後面的皇帝再欣賞他,可有趙禎的話在,也只能表示愛莫能助。

    作為安撫,這是應有之意。

    可折克行呢?

    韓琦說道:「陛下,折克行出手太重,怕是在府州跋扈慣了,當責罰。而且此事真假如何,怕是還得要查一查。」

    沈安也出來說道:「此事我拿了那掌櫃的供狀!」

    他摸出那張紙,陳忠珩拿了上去。

    這少年做事竟然這般穩當?

    宰輔們看向沈安的眼中都多了些神彩。

    若非是沈安的立場不對,此刻就會有人為之叫好。

    北望江山啊!

    這個政治立場可沒有多少妥協的餘地,和主流的思潮更是背道而馳。

    沈卞如此,沈安也如此,果真是父子。
V123210 發表於 2019-1-2 19:52
第110章 這樣的折家,誰能折辱?

    趙仲鍼站在後面感受著這些看不見的硝煙,他這才發現自己的道行差的太遠了,壓根就沒能力和這些宰輔們對話。

    供狀在此,沒人質疑沈安作假。

    在御前作假,除非能把那掌櫃給滅口了,否則就是自取滅亡。

    「陛下,楊哲……」

    韓琦沒法遮掩,他也不想為楊哲遮掩。

    「家教不嚴,輕浮無行。」

    這話一出來,連楊錦的前程都完了。

    宰輔說這個人不行,沒人會說他行,然後楊錦自然會被官場排斥。

    折繼祖微微頷首致謝。

    韓琦冷冰冰的看了他一眼,說道:「可折克行魯莽無謀,也該懲戒。」

    「韓相!」

    折繼祖愕然看著韓琦,覺得真是冤枉莫名。

    魯莽可以說是年少衝動,可魯莽無謀……這說的是豬腦子啊!

    被曾經在軍中廝混過不少時日的韓琦下了這個論斷,折克行就算是毀掉了。

    沈安覺得空氣不大舒服,就咳嗽了一聲。

    韓琦微微警惕的看著他,心想沈安這是鐵定要為折家辯護嗎?

    他這是為了什麼?

    折家的子弟無數,他拿折克行來當棋子打壓一番,誰能說出個錯來?

    沈安拱手道:「韓相,敢問折家軍功如何?」

    瞬間韓琦的臉就紅了。

    這話就相當於是在問韓琦:你有啥功勞能比得上摺家的?

    韓琦一張嘴,卻發現自己無話可說,於是就咳嗽了起來。

    他能說啥?

    他在軍中很牛,連狄青都被他壓制的服服帖帖的。

    可軍功呢?

    誰都敢提自己的軍功,就他韓琦不敢!

    好水川一戰直接打斷了他的脊樑骨。

    趙禎微微搖頭,正準備阻止沈安時,沈安卻乘勝追擊道:「那楊哲何德何能敢去羞辱折家?他家祖墳冒青煙了嗎?」

    「陛下,樞密院編修楊錦求見。」

    恰此時,當事人的父親來了。

    沈安看著一臉委屈和悲憤的楊錦說道:「那楊哲說好聽些是個衙內,說難聽些就是個米蟲,吃著民脂民膏,還閒極無聊帶著女人去逛街的人渣,這樣的一個米蟲人渣,有何資格羞辱折家?」

    楊錦在邊上悲憤的道:「陛下,臣子半邊臉都被毀掉了,求陛下為臣做主啊!」

    「做什麼主?」

    沈安質問道:「敢問楊編修,您家那衙內帶著的女人可是他的妻子?」

    楊錦看看左右不說話。

    沈安冷笑道:「這青天白日的,人人都在為了大宋而努力。官吏奔忙為了陛下管理大宋,商人經商為了大宋納稅,農戶種地為了大宋提供糧食,工匠做工為了萬丈高樓平地起……敢問楊編修,您家那衙內算是哪一個?」

    楊錦還是不能答,就梗著脖子道:「為何要打人?」

    「我能罵一句槽您瑪嗎?」

    沈安突然溫柔的問道,殿內一下就轟然嘈雜起來。

    楊錦站起來就準備和沈安廝打。

    沈安冷笑道:「看看看看,我不過是問你能不能罵,你這就殺氣騰騰的要動手,可你那兒子罵了折家什麼?」

    沈安走到了折繼祖的身前,說道:「折知州可否解開衣裳?」

    「無禮!」

    在皇帝的面前寬衣解帶,你這是想幹啥?

    可沈安的目光堅定,折繼祖也是破罐子破摔,用力的一拉胸襟。

    嘶的一聲,折繼祖的胸膛就露在了外面。

    「看看。」

    沈安拉著他緩緩轉身,然後殿內的所有人都能看到。

    在那堅實的胸腹上,傷疤呈現點和線條狀,最長的一條是從左肩斜著拉向了右邊的腰側,傷疤刺眼,讓人忍不住要眯著眼避開。

    沈安指著那些傷疤說道:「諸位相公看看,這便是折家!」

    折繼祖有些不自在,但此刻卻忘記了所謂的規矩。

    沈安幫著他把上衣褪了下來,指著後背說道:「傷全在前胸,後背無暇!」

    沈安看著楊錦說道:「折克行告訴過我,折家子弟上陣,不死不休,從不後退!你父子何等人,也敢折辱這樣的將門嗎?」

    沈安回身說道:「陛下,您還記得折侍中嗎?」

    趙禎點點頭,目光有些黯然。

    折侍中就是折繼祖的祖父折御卿。

    折御卿當年就是駐守在府州,殺的遼人聞風喪膽。

    沈安說道:「折侍中重病臥榻,偏生此時遼人來襲,折侍中抱病出征,家中的老夫人遣人接他回家休養,可折侍中卻轉告來人……」

    這是自家祖父的舊事,折繼祖從小就聽著長大,但此刻依舊是挺直了腰,一雙眼睛漸漸發紅。

    沈安說道:「折侍中告訴來人,折家世受國恩,如今大敵當前,兒怎能棄了將士們回去?」

    殿內的氣氛漸漸的凝重起來,趙禎也坐直了身體,以示尊重。

    沈安繼續說道:「折侍中說武人死於軍中乃是本分,望母親不要牽掛……自古忠孝不能兩全!他自覺身體不好,說完就涕淚橫流……第二天,折侍中就病死軍中……」

    「翁翁啊!」

    折繼祖突然蹲在地上,用力的捶打著地面。

    看著淚流滿面的折繼祖,沈安衝著虛空問道:「敢問諸位,這樣的折家,誰能折辱?誰敢折辱!?」

    無人回答。

    沈安環視一週,提高了些嗓門喝問道:「誰?」

    還是無人回答!

    一個少年竟然喝問住了大宋的宰輔們,包括對武人最為不屑的韓琦也不敢反駁。

    趙禎目光複雜的看著這一幕,他知道打壓武人是既定國策,可從高粱河之敗開始,大宋對外屢戰屢敗,他的老爹真宗更是差點就想捲鋪蓋跑路去南方了,可見大宋的外部壓力之大。

    西夏現在是權臣當權,暫時對大宋沒多少威脅。

    可遼國呢?

    耶律洪基難道真如沈安所說的是個什麼和平主義者?

    趙禎猶豫了一下,說道:「武人不易……」

    沈安輕咳一聲,折繼祖馬上就跪地謝恩。

    「哎!」趙禎嘆息道:「諸卿都不易。偌大的大宋,若是離了諸卿,朕就是瞎子、聾子,都不易啊!」

    這連為武人說句公道話,都必須要搭上對文官的誇讚。

    沈安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他的目光緩緩轉向了楊錦的身上。

    楊錦已經傻眼了。

    皇帝不為我做主,樞密院的大佬呢?

    宋庠微微低頭,眼觀鼻,鼻觀心,恍如得道的高僧。
V123210 發表於 2019-1-3 21:53
第111章 狄武襄的冤魂

    趙禎感到有些疲憊,他用力的呼吸幾下,看著群臣說道:「此事就此作罷,此後不得生事。」

    這是一個暗示和小告誡:過了就是過了,大家別老記仇,合舟共濟才是王道。

    群臣應了,趙禎看了韓琦一眼,目光轉到了楊錦的身上。

    他微微嘆息一聲,說道:「回家好生教導你那孩子……」

    楊錦委屈的應了,淚水直流。他看了沈安一眼,那眼中隱藏著戾氣。

    我的兒子毀掉了,你也別想好過!

    「陛下,包拯求見。」

    呃!

    趙禎有些頭痛的道:「讓他進來。」

    老包突然請見,這絕對是沒好事。

    趙禎想了想自己這幾天的作為,覺得沒啥值得包拯彈劾的,就放鬆了些。

    包拯一進來就稟告道:「陛下,臣彈劾樞密院編修楊錦貪腐……」

    楊錦眼中的戾色瞬間消散,他惶然看著包拯說道:「陛下,臣冤枉!」

    包拯冷冷的看著他說道:「御史台早就有御史在盯著你,你那兒子整日在外面眠花宿柳,花錢如流水,你哪來的錢?!」

    包拯出手,沒有把握哪裡敢來請見皇帝?

    只是他竟然來的那麼快?

    沈安前腳才進宮,包拯怕是後腳就收集好了證據,然後進宮彈劾。

    他果真是對沈安看護有加啊!

    眾人看著他和沈安,心中轉動著一些念頭。

    護著沈安,老包這是要晚節不保了!

    而沈安卻覺得心中暖洋洋的,他知道包拯必定是得知自己進宮為折克行辯護,這才倉促出手,否則楊錦的事肯定還得要拖一陣子。

    趙禎擺擺手,有侍衛進來請楊錦出去。

    「陛下饒命!」

    楊錦卻被嚇壞了,衝過去抱住了韓琦的大腿就不放。

    韓琦不禁愕然,就掙了幾下,卻沒掙脫。

    「來人!」

    韓琦想動手,可卻顧忌這裡是朝堂之上,最後就向侍衛呼救。

    「韓相救我!」

    楊錦仰頭喊道:「韓相,當年狄青都對您俯首帖耳,今日一個小小的折家……」

    啪!

    韓琦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劈手就是一巴掌扇倒了楊錦。

    當年狄青之事,旁人大多當做是雅事。

    文官壓倒武人,這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可現在他不知怎地,竟然覺得渾身不舒坦,彷彿有無數人在盯著自己看。

    千夫所指,無疾而終。

    韓琦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有這種感覺,他看看左右,目光漸漸堅定。

    「陛下……」

    楊錦被拖了出去,等待他的將會是流放。

    尖叫聲猶在耳畔,趙禎淡淡的道:「諸卿各自去吧,折卿……」

    「陛下!」

    折繼祖躬身等待處置。

    「回去吧,此後看好府州。」

    「沈安。」

    「陛下。」

    沈安很老實的站在那裡,甚至還縮了一下脖子,好像很害怕。

    趙禎見他的模樣不禁就被氣笑了,說道:「你……朕擔心遼人找你的麻煩,就讓折克行去護衛你。可你們兩個少年郎頑劣,讓朕頭疼,回去老實些,否則下次朕加重處罰。」

    眾人紛紛散去,剩下韓琦呆呆的站在那裡。

    人一走,馬上就有內侍來灑掃。

    「韓相公……」

    韓琦的眼珠子動了一下。

    內侍見他發呆,就抿嘴笑了笑,說道:「韓相公,您站了許久,該回去了。」

    韓琦的眸子微微一動,沒有任何徵兆的怒吼道:「就憑你也配稱好兒嗎?」

    內侍被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就跪地求饒。

    宰輔是很牛筆,必要時甚至能衝進宮中來抓皇帝的錯處,可再牛筆的宰輔也不能把內侍當做是自己的家奴。

    那是種禍!

    韓琦茫然看了一眼上面,可皇帝早已回了後宮。

    看著他走出去,跪著的內侍這才爬起來,衝著大門呸了一口道:「咱可不是狄武襄,想用你那一套來宮中殺人,官家會收拾你!」

    另一個內侍低聲道:「小聲些!你剛才的問話,和當年他們整狄武襄時一模一樣,韓相公怕是以為遇到了狄武襄的鬼魂來討債嘞!」

    內侍打個寒顫,衝著殿門拱手道:「狄武襄您有冤報冤,有仇報仇,找韓相公就是了,千萬別來找我……」

    韓琦走出了垂拱殿,緩緩回身看著大殿。

    不知道站了多久,他搖搖晃晃的下了台階,一路出去。

    走到了樞密院的外面,前方就是宣德門。

    門子見韓琦來了,就賠笑道:「韓相公……」

    他覺得韓琦是走錯了地方,一時恍惚,以為自己還是樞密使。

    韓琦的身體搖晃了一下,門子笑道:「韓相公,日頭毒,您趕緊進來喝杯茶吧。」

    韓琦想點頭,但只覺得腦子裡嗡嗡作響,身體發軟……

    噗!

    「韓相公,韓相公……來人吶,韓相公暈倒了!」

    周圍的幾個衙門,包括政事堂都被驚動了。

    大家出來見到倒地的是韓琦,頓時就想起了剛才傳來的消息。

    ——韓琦被沈安在御前駁斥的啞口無言。

    ……

    折克行覺得自己要倒霉了。

    在被押解過來的路上,他已經得知被自己扇掉半口牙的男子乃是官宦之子,按照文官的尿性,他怕是要被一腳踢到某個地方去當小兵。

    所以當他被帶出了府衙時,依舊覺得這是一場夢,直至看到了沈安和折繼祖。

    「叔父……安北兄。」

    他不敢相信的出了府衙,折繼祖嘆道:「你以後不可毛躁了,這次多虧了安北,不然你不死也得脫一層皮。」

    沈安拍拍折克行的肩膀說道:「士可殺不可辱,遵道當時不動手的話,我卻要質疑他的血性了。」

    折繼祖苦笑道:「他倒是血性了,可這次若非你力挽狂瀾,不但他要倒霉,折家也會被牽連。」

    折克行訕訕的道:「叔父,我錯了。」

    折繼祖看著他,再看看沈安,說道:「少年人就該縱馬奔馳,去邊塞,去塞外看看,那寬闊的草原會讓人覺得人世間的一切紛爭只是虛幻,會覺得自己很小……」

    「我知道那種感覺。」

    沈安這一路帶著妹妹遷徙而來,見過繁茂的城鎮,也見過荒無人煙的曠野。

    他前世也見過那一望無垠的草原,那是一種……

    怎麼說呢,很難形容那種感覺。

    蒼涼,有一種絕世而獨立的孤寂。

    「叔父,塞外殺人才有意思。殺那些西夏人和遼人,長刀要見血才夠鋒利,好兒郎要能殺敵才算成人。」

    折克行的話打散了沈安的詩情畫意,是啊!草原和塞外對大宋來說就是對手,目前那裡等待大宋的只有刀槍,沒有詩情畫意。

    啪!

    折繼祖一巴掌拍的折克行一個踉蹌,沈安皺著臉,覺得自己挨這麼一下大概要吐血了。

    「整日就知道殺人殺人,還不快謝了安北!」

    折克行苦著臉認錯,彷彿那一巴掌只是給自己撓癢癢,然後對沈安躬身行禮,卻被沈安一把拽了起來。

    沈安勾住他的肩膀,笑道:「謝什麼謝,等以後我被困了,你再救我就是。兄弟兄弟,不就是你救我,我救你嗎?」

    折克行得意的道:「若是上了戰陣,肯定是我救你。」

    「別吹牛,你的身手是好,可哥哥我是萬人敵,知道什麼是萬人敵嗎?」

    「不就是會謀略嗎?有什麼了不起的。」

    「就是了不起……」

    折繼祖看著兩個少年勾肩搭背的遠去,突然就笑了。

    皇帝讓他回去,雖然沒說期限,但肯定不能超過明天。

    他開始還擔心自己走後折克行會闖禍,可看到他們現在的模樣之後,擔心就被丟在了一邊。

    年輕真好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9-1-3 21:53
第112章 我沒錯

    「慶祝一下。」

    回到家中後,沈安就讓曾二梅去採買些好食材來,今晚弄一頓好吃的。

    「哥哥,我,還有我。」

    果果現在喜歡出門,在度過了安全感缺失的階段後,每天央求哥哥帶自己出門就成了必修功課。

    她抱著哥哥的腿,仰頭央求著,雙手還拉拽著。

    花花不知道小主人這是怎麼了,就在邊上著急的轉圈,不時躍起。

    沈安剛想答應,曾二梅說道:「郎君,您今日累了一天,要不讓奴帶著小娘子出去吧。」

    姚鏈也說道:「小人也跟著去,好歹能看護小娘子。」

    「我去吧。」

    「我跟哥哥。」

    兩兄妹幾乎是同時說出了想法。

    沈安抱起果果,對折克行說道:「你先洗澡去去晦氣,稍後回來咱們再擺酒宴,還有,請了你叔父來。」

    出了家門,果果就開始活躍起來,沈安見太陽還大,就把小草帽給她戴上。

    到了菜場後,果果的主意特別多,一會說吃肉肉,一會兒要吃哥哥上次做的雞婆豆腐……

    沈安笑吟吟的都買了,然後一行人回家。

    「韓琦倒在了樞密院的門外。」

    折繼祖帶來了這個不知道該算是好還是壞的消息,面色凝重。

    他怕的是文官們會把矛頭對準折家,那他真的要解甲歸田了。

    「不關咱們的事。」

    沈安也驚訝了一下,然後就進了廚房。

    「他怕是心虛了吧?」

    折克行在給沈安打下手燒火,曾二梅在洗菜切菜。

    沈安在熬製湯底,香味撲鼻。

    「他不會心虛。」

    沈安攪動著大鍋,覺得味道越來越好了。

    「當年說狄武襄穿著黃衣服在溜躂,這些人可心虛了?沒有,所以現在他們更不會心虛。」

    沈安覺得折克行對人心的揣摩有些淺薄了,就說道:「人是利己的,就算是知道自己錯了,可有幾人能坦然認錯?更多的是告訴自己沒錯,錯的是別人。」

    折克行往灶膛裡塞了一根柴火,然後拍拍手道:「就和孩子犯錯不認賬一樣嗎?」

    「有區別吧。孩子犯錯不認,更多的是怕大人責罰呵斥,而韓琦……誰能責罰他?」

    折克行沒說話了,只是專心燒火。

    沈安舀點湯嘗了一下,麻辣味很足,但是豬大骨和蘑菇帶來的鮮味卻依舊在。

    「完美!」

    他覺得自己到哪都能養活妹妹,哪怕到了原始社會,他也能憑著做飯的本事,讓那些原始人敬若神明。

    「韓琦還是心虛了,不然不會暈倒。」

    折克行突然冒出了一句話,讓沈安不禁莞爾。

    火光照亮了他的臉龐,看著格外的認真。

    火鍋架起來,公筷擺上去,然後配菜放在邊上,隨便取用。

    折繼祖覺得這個有些新奇,就興致勃勃的看著他們折騰。

    等吃了一片羊肉後,他被那股子麻辣的味道給沖的咳嗽不止。

    沈安說給他弄一個清湯的,可折繼祖卻不肯,幾次之後就適應了這股味道,吃的比誰都喜歡。

    吃了個半飽後,折繼祖就放下筷子,見沈安一邊吃,一邊還細心的照顧身邊的妹妹,沒有絲毫的不耐,就微微點頭。

    年輕人中有耐心的人不多,如折克行這種才是最常見的。

    越是如此,就越顯得沈安的與眾不同。

    他舉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後說道:「此次遼人殺光了西夏的使者,安北你以為西夏人會如何應對?」

    府州身處最前沿,西夏人和遼人一直把那裡當做是眼中釘,只是多次出兵都沒能拔除掉這個眼中釘。

    這個眼中釘在一年四季之中,除去冬季之外,都是處於戒備狀態,以防敵軍突襲。

    現在遼人和西夏在汴梁刀兵相見,他要根據判斷來決定府州採取哪種戒備方式,甚至……

    「大宋可能藉機進攻西夏?」

    沈安搖搖頭,覺得折繼祖有些急躁了。

    「西夏那邊如今是沒藏訛龐當權,他沒有對李諒祚動手,這就是最大的錯誤,他會察覺到錯誤,然後惶然不安。」

    沈安舉杯向折繼祖示意,然後抿了一點。

    「所以他不敢嗎?」折繼祖說道:「那麼他不是梟雄。」

    折克行最近跟著沈安讀書不輟,聞言就說道:『叔父,曹操也沒稱帝呢!』

    沈安和折繼祖都笑了,折繼祖說道:「別想那些,沒藏訛龐如何能與曹操相比。」

    折克行有些失望的看著沈安。

    沈安突然吸吸鼻子,然後在折克行做出反應之前把他的酒杯搶了過來。

    「酒精!」

    沈安面色大變,把酒精倒掉,然後毫不猶豫的抽了折克行一巴掌。

    折繼祖不解的看著他們,沈安解釋道:「這是酒精,酒中的精華,喝了會灼燒咽喉和腸胃,對身體壞處頗多。」

    折克行低著頭,卻不是認錯,而是在得意的偷笑。

    沈安無奈的道:「這小子知道家裡的酒精放在哪,經常偷偷拿了回房間喝。」

    折繼祖瞪了折克行一眼,說道:「下次直接打折他的腿。」

    沈安無奈的道:「可他就是喝不醉。」

    折繼祖驕傲的道:「折家人喝酒要爽快,殺人要爽快,否則那和娘們有何區別。」

    他接過酒杯聞了聞,咽喉就湧動了一下,問道:「家中可還有嗎?」

    沈安很想說沒有,可最後卻鬼使神差的叫人去弄了一瓶來。

    「好酒!」

    折繼祖砸吧著嘴,滿意的一飲而盡,然後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沈安看向了去取酒的姚鏈,姚鏈微微點頭,示意自己已經加過水了。

    折繼祖明顯酒量還不如折克行,喝了摻水的酒精之後,漸漸的醉了。

    他拔出長刀敲擊著桌子,低聲吟唱著聽不懂的歌謠。

    折克行喝的臉頰發紅,也跟著一起吟唱。

    歌聲悠揚,沈安彷彿看到了茫茫草原和座座青山。

    這就是府州折家!

    而就在此時,被抬回政事堂的韓琦也醒來了。

    他看著周圍的人,茫然道:「我這是死了嗎?」

    富弼歡喜的道:「快去稟告陛下,就說救醒了。」

    邊上有內侍一直在等消息,聞言轉身就跑。

    韓琦動了動眼珠子,邊上的御醫說道:「韓相公這是大喜大悲,加之曬久了日頭,所以就暈了,養兩日即可。」

    富弼揮揮手,有人送了御醫出去。

    室內只剩下了他們兩人。

    富弼嘆息道:「稚圭,當年之事你並無過錯,何苦呢!」

    韓琦緩緩撐著坐起來,然後拿起茶杯一口飲盡。

    他打了個水嗝,然後目光呆滯的道:「我並未錯。」

    富弼說道:「沈安為了護住折克行,也是無心……」

    「我知道。」

    韓琦漸漸的恢復了精神,然後舔舔乾燥的嘴唇,富弼就叫人去取水來。

    「你回去休養一陣吧。」

    韓琦搖頭道:「沈安是無心,可那句話卻讓我有些警醒了。」

    富弼好奇的問道:「什麼話?」

    韓琦微微抬頭,近乎於真誠的說道:「他問誰的功績能比得過折家,所以我當努力做事,報效官家。」

    富弼點點頭,然後安慰了幾句,就出去了。

    走出房門,他就微微搖頭。

    他知道韓琦這是口不對心,而原因大抵就是沈安的話。

    那些話雖然沒有直接提及當年的狄青,可折家的遭遇何其相似,不由得人不去聯想。

    狄青之事是對是錯?

    富弼有些迷茫,但他更擔心韓琦會被這件事纏繞著,成為他的心魔。
V123210 發表於 2019-1-3 21:54
第113章 文官們的牛皮

    沈安喝多了,第二天起床後頭痛的不行。

    但他還是堅持著起來,然後去送折繼祖回府州。

    這年頭的交通就這樣,醫療條件也不好,所以出一趟遠門很隆重,朋友親戚都得相送。

    為啥?

    因為就怕這一分別,再聽到消息時卻是永別。

    所以當他趕到景龍門外時,見到十幾人都聚集在一起,中間就是折繼祖。

    「諸位,府州再會!」

    折繼祖看到了沈安和折克行,他微微頷首,卻不等他們,就帶著麾下策馬而去。

    這是不想讓他們成為眾矢之的。

    可事情往往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

    折克行還沒注意,沈安卻看到周圍多了些人。

    讀書人。

    「為何要為武人說話?」

    這些人緩緩逼近,神色冷漠。

    「沈安北,你家也是世代官宦,為何要為武人說話。」

    一個三十餘歲的男子單獨走出來,目光銳利的盯住了沈安,說道:「吾輩不是嫉賢妒能,可你也讀過書,傳聞你的學業乃是上等,那麼你難道不知道前唐武人作亂的危害?」

    另一人落後一些,他盯住了折克行,神色輕蔑的道:「若非太祖皇帝終結了亂世,武人依舊會是主宰,他們朝夕變化,猶如牆頭之草,如何能信?」

    這些人的氣勢很足,甚至比昨天韓琦的氣勢都足。

    邊上看熱鬧的人不少,見狀有人就唏噓道:「這沈安也是讀書人,只是跟著他那個爹爹學的親近了武人,這以後的日子還怎麼過哦!」

    有閒漢說道:「昨日他氣暈了韓相公,這些讀書人是來討公道的。」

    韓琦暈倒的事已經開始發酵了,在沈安昨天力壓眾文官的消息傳出來之後,這才有了現在的質問和圍堵。

    沈安伸手攔住了折克行,然後說道:「都說武人不可信,那誰來統軍?」

    他伸手指指當先的男子,問道:「你可會統軍?」

    男子冷笑道:「我輩如何不會統軍?當年范公他們不就是統軍了嗎。」

    沈安一聽就樂了,合著這廝竟然是個棒槌。

    於是他就淡淡的道:「下面的誰來領軍?那些軍官誰來擔任?還有……文人統軍,可勝了嗎?」

    勝個毛線!

    從太宗開始,大宋就經常被外敵吊打。至於文官領軍,那都是方面的統帥,然後……

    然後就沒啥然後了。

    到了後面皇帝也覺得文官統軍真是有些扯淡,而且還坑爹,於是就祭出了太監這個法寶。

    太監領軍……竟然比文官還強些,這直接就撕破了文官們下馬牧民,上馬統軍的牛皮。

    眾人一時語塞,那男子卻森然道:「你無需轉移話題,如今天下太平,大宋需要的是安穩。前唐流的血依舊腥臭刺鼻,亂世人如狗,千里無雞鳴,那等日子還沒過夠嗎?」

    沈安不知道這些人中有多少是抱著單純的擔憂和憤怒而來,他更不知道是誰把折繼祖今早回去的消息告訴了他們。

    身後的折克行已經開始蓄力了,一旦得了許可,今天這裡將會被打斷許多根骨頭。

    「你這是狡辯。」

    沈安遺憾的放棄了武力攻擊的計畫,因為那會讓他的處境很艱難。

    但是這等程度的狡辯卻難不住他,所以他很淡然的說道:「我說的是大宋,你說的是文武。大宋需要武人去守護江山,而文武卻需要爭出一個高下來。你只談文武,這就是耍流氓。」

    沈安見他們在發呆,就微微點頭,然後帶著折克行回去了。

    一群讀書人呆呆的站在那裡,有人說道:「他這是胡說八道!」

    「對,他心虛了,所以才急匆匆的走了。」

    這話得到了不少贊同,一時間群情滔滔,都在討伐著沈安的心虛。

    就在這個群情滔滔中,一個聲音突兀的摻和了進來。

    「他也沒說錯啊!我們說要警惕武人,他說大宋需要武人來守護……他是站在廟堂上在說這話,錯了嗎?」

    一個矮小的男子皺眉在說話,邊上的人都閃開了些,讓他顯得格外的孤獨。

    但他卻絲毫未覺,就像是在殿試中回答題目一樣的專註:「折家是忠良,忠良就不能折辱,不然誰會為了大宋效力?」

    他看著那些目光不善的同伴,嘆道:「我現在才知道沈安的意思,我們在這裡糾結著以文制武,他卻看到了大宋和外敵的紛爭。一個的眼光在內,一個的眼光在外,高下立判啊!」

    「胡說!」

    「哪有你這樣的說法!」

    眾人一陣討伐,矮小男子苦笑道:「隨便你們吧,不過汴梁就在這裡,想想當年的澶淵之盟……」

    「散了散了!」

    這些人一哄而散,剩下的矮小男子搖搖頭,然後獨自走了。

    這一場紛爭很快就傳入了有心人的耳中,然後各自都有一番感慨。

    「有人說你這是繼承了你爹爹的遺志,有人說你這是在標新立異,有人說你是年少輕狂……」

    趙仲鍼一到沈家就先弄了一杯冰果醬,然後一邊喝著,一邊給沈安說著外面的動靜。

    「都是神經病。」

    沈安覺得沒事揣摩人的,不是太閒了,就是神經病。

    趙仲鍼喝了果醬,猶豫了一下,說道:「我翁翁說你最近風頭太盛了,官家弄不好在琢磨著把你趕出去。」

    「趕哪去?」

    沈安沒好氣的道:「果果還小呢,官家要是讓我兄妹各自分開,那就是暴君。」

    「你可以帶著果果去啊!」

    趙仲鍼有些憂愁的道:「要是真把你弄走了,我咋辦?」

    「你繼續混吃等死。」

    沈安剛在腹誹揣摩人的都是神經病,自家卻就開始了揣摩……

    他在揣摩趙禎。

    這位皇帝絕對是個好心人,而且心軟。

    他經歷過垂簾聽政,也經歷過叛亂,而在這一切之中,甚至曹皇后都比他表現的更果決。

    這是個柔弱的皇帝!

    那些重臣們護持著他,為他撐腰,但帶來的結果就是帝王尊嚴的缺失。

    從他開始,大宋的皇帝就漸漸走下了神壇,漸漸的符號化。

    趙仲鍼卻沒感覺到危機,他現在的想法很簡單,那就是做一個混吃等死的宗室子。當然,如果每天都有美食的話,那日子就圓滿了。

    他把果醬喝完了,還戀戀不捨的伸出舌頭去舔杯子。

    沈安見了就搖搖頭道:「郡王府這是短了你的吃喝?你翁翁見了肯定又是一巴掌。」

    趙仲鍼把杯子放下,打個嗝說道:「華原郡王府最近請了和尚去,說是府中有邪祟。」

    「去讀書吧,少關心這個。」

    沈安覺得趙允良自從一朝覺醒了,這人就漸漸的有些瘋魔了。

    權貴之家,宗室之家最忌諱的就是僧道,只要請了僧道,那就是無事生非。

    趙仲鍼點點頭道:「可我來的時候,聽說官家也請了道人進宮……」
V123210 發表於 2019-1-3 21:54
第114章 官家怕是有些弱……那個啥的症狀

    官家召了一隊道士進宮,據說是要給未出生的皇子祈福。

    裡面不知道做的什麼法事,反正趙禎為此輟朝一日。

    這個……

    包拯的彈章都準備好了,可最後還是撕成了碎片,然後嘆息著說官家也不容易。

    富弼等人都默默的處置著政事,破例沒有去求見。

    每一天必須要看到皇帝,這是宰輔們的信條。

    今天他們卻破例了。

    等華原郡王府請了僧人進府的消息傳來後,富弼冷笑道:「這是要作妖呢!」

    韓琦還沒恢復過來,顯得有些沒精打采的,聞言就說道:「這是想討好官家吧。」

    富弼沉吟了一下,說道:「且等老夫去看看。」

    他找了個藉口,一路到了宮中求見皇帝。

    然後他被帶著往右邊去了。

    皇城司就杵在那裡,從外面看著就透著冷氣,哪怕是大熱天,可依舊感受不到一點熱量。

    前方一陣喧嘩,富弼抬頭看去,就看到一隊道士在轉圈。

    法器作響,道人吟唱,香菸縹緲……

    他微微搖頭,覺得這不是好兆頭。

    沈安也覺得崇信佛道不是好兆頭,至少帝王不能。

    所以當他得知趙允讓也找了幾個道士進府時,就無奈的問道:「你翁翁這是要鬧什麼?」

    趙仲鍼很無所謂的道:「不知道,說是要為官家祈福,讓那倆大肚婆都生皇子,只是吵的很,我爹爹那邊的嗩吶一加進來,那府裡就沒法待了。」

    道士做法事的聲響很嚴肅,可趙宗實那邊的嗩吶聲卻很喜慶,兩者相加,那感覺真是難以言表啊!

    他打了個哈欠,見折克行苦著臉在邊上遊走,不時把手中的書拿起來看一眼,就幸災樂禍的道:「遵道,晚上還有飯嗎?」

    按照沈安的規矩,背不出功課來,折克行的晚飯怕是危險了。

    折克行瞪了他一眼,然後說道:「小心被人說是弄邪法咒人。」

    沈安正懶洋洋的靠在椅背上,聞言一下就彈了起來,然後一把抓起趙仲鍼就往外走。

    折克行心中大喜,準備丟下書本跟著去,沈安沒回身的說道:「你繼續背書,回頭考你,若是背的不熟,晚飯……你就喝水吧。」

    沈安一溜煙就趕到了郡王府,一進去就看到幾個道士在轉圈。

    「這叫做什麼步來著,他們說很厲害。」

    趙仲鍼說著就模仿了一下,結果腳下拌蒜,差點摔了一跤。

    趙允讓在邊上坐著,手中還端著個茶杯,就像是個黑社會大佬般的。

    「可是有事?」

    這裡是空地,一隊道士圍著個案几轉圈,看著有些神秘感。

    沈安多看了幾眼,說道:「郡王這是為何祈禱?」

    趙允讓喝了一口茶水,愜意的道:「官家多年無子,我這裡好歹也幫襯一把。」

    說得好像祈福真的就能生兒子似的!

    沈安腹誹著,然後說道:「這等事弄不好就是適得其反啊!」

    趙允讓本是在看著這些道人做法事,聞言眼中多了厲色,問道:「可是有人在說壞話嗎?」

    沈安搖搖頭,說道:「我說的是……若是生了皇女呢?此刻的法事是什麼?」

    要是兩個都是生了皇女,不管你趙允讓說的是如何的天花亂墜,旁人依舊會惡意的揣測,說沒有生皇子多半是你今日做法事的結果。

    趙允讓的眼珠子一下就瞪住了,那兩個大眼袋彷彿都在膨脹著。

    沈安在他的注視下依舊很平靜的說道:「世事難料,最好是順其自然。」

    趙禎為了這兩個孩子修建了潛龍宮,還請了道人進宮做法事,可見期冀之濃。

    在這個時候多一事真不如少一事。

    趙允讓不是笨蛋,只是覺得這一次肯定會有一個是皇子,所以才做了個姿態出來,表示自家絕對擁護新皇子。

    「你說……」

    他的腦子裡在飛速盤算著這種可能,最後有些不敢相信的道:「這不可能吧。」

    「誰知道呢!」

    沈安真的不想到時候炮灰了趙允讓,所以很認真的道:「小心……總是沒大錯。」

    趙允讓的眼中多了光彩,讓沈安斷定他還在做著子孫成為帝王的美夢。

    果然,老趙身手矯健的從椅子上一躍而起,然後衝著那群道士說道:「滾蛋滾蛋!都趕緊滾蛋!」

    那隊道人正在嚴肅的繞圈,聞言竟然沒有停頓一下,可見專心。

    然後轉圈的速度就降了下來,一個道人回身問道:「何事?」

    一群道人仙風道骨的站在那裡,陡然讓人覺得壓力一增。

    從古至今,神佛之說最為深入人心,當你心中有神佛時,你才會感受到那股子壓力和肅穆。

    「給他們錢!」

    不過趙允讓顯然並沒有什麼信仰,很是流氓的威脅道:「記住了,別人問就說你等是來為老夫祈福的。對,老夫要死了,所以叫你們來祈福。說錯了也沒事,回頭就割了你們的舌頭,滾蛋吧。」

    老傢伙的威懾力十足,道士們得了錢,然後齊齊稽首。

    「福生無量天尊!」

    趙允讓擺擺手道:「好了,天尊天尊,都趕緊走吧。」

    沈安從未見過這等不把神佛當回事的人,所以很是佩服。

    「你也不信神佛?」

    趙允讓安排好了這事,不禁心情大好,見沈安神色從容,和邊上老僕的惶然截然不同,就問道。

    沈安和他一起往裡面走,邊走邊說道:「神佛不現身於凡俗,而後凡人為其代言,倒也相得益彰。」

    趙允讓拍拍他的肩膀,說道:「這話讓老夫聽了舒坦。若是真有神佛,那麼神佛必然不會看著那些信眾受苦,更不會看著那些僧道胡來。」

    佛道之說很難評說,但他們幾度讓世俗感到了危機,這也不得不說是一門本事。

    到了趙允讓的地方,有老僕泡茶來,那個叫做阿蘇的矮胖婦人進來問道:「阿郎可要撓背嗎?」

    趙允讓點點頭,然後很自在的寬衣解帶,敞開了上半身。

    他側臥在榻上,看了在邊上站著的趙仲鍼一眼,說道:「去看看你爹爹如何了。」

    這是不想讓趙仲鍼聽到某些話題,只是趙允讓調開趙仲鍼的方式很生硬,很拙劣,所以趙仲鍼出去時明顯的不大高興。

    趙允讓看著他消失在門外,眼中的慈愛之色漸漸消散。

    「趙允良那邊也請了人去,可見是和老夫一般心思,安北,你說說,官家這次可是會生皇子嗎?」

    「官家不會生。」

    沈安隨口調侃了一句,趙允讓只是輕哼一聲,讓邊上的老仆倒是驚詫莫名。

    換了任何人來,除去皇帝之外,趙允讓剛才都會破口大罵。

    「此事不管如何,咱們都希望宮中能有皇子。」

    沈安說的這個是基調,趙允讓點點頭,說道:「他生了最好,那樣老夫就著手安排家中之事,然後消遣於林下,安度晚年。」

    沈安希望這個老頭能安度晚年,但按照歷史的慣性來說,他的這個願望有些奢侈。

    「官家的年紀大了。」

    沈安只是說了這句話。

    從趙禎的過往來看,這位怕是有些弱那個什麼症,而且他現在越來越大了,據說身體每況愈下,卻依舊經常在女人的身上耕作。

    趙允讓讚賞的道:「你倒是看得遠,那趙允良卻是個蠢材。」

    他彷彿忘記了先前的那隊道士,提及老對頭趙允良時,一臉的不屑。

    「那人就是個沒膽的貨色,整日在家裝瘋賣傻……」

    沈安這是第二次聽到他在狂噴趙允良了,馬上就自動轉為左耳進右耳出的狀態。
V123210 發表於 2019-1-7 19:59
第115章 淚水

    「十三郎如何了?」

    沈安剛走,趙允讓就問了問。

    稍後老僕回來說道:「郎君很好,在聽那個響動。」

    「那個響動……」

    趙允讓的嘴角抽搐著,但卻覺得很貼切。

    嗩吶的響動讓人印象深刻,若非是郡王府夠大,隔壁鄰居早就開罵了。

    別小看汴梁的百姓,他們連皇帝想拆遷都敢拒絕,更遑論你一個郡王府。

    趙允讓緩緩閉上眼睛,正準備打盹,外面來了一個僕役。

    「阿郎,華原郡王府那邊說有人在咒他們,高僧一路去了城外別院,還挖出了什麼娃娃……」

    趙允讓緩緩睜開眼睛,邊上的老僕就低下了頭。

    「那個不要臉的畜生!」

    室內就像是吹進來了颶風,噼裡啪啦的聲音不絕於耳。

    「去請了沈安回來。」

    趙允讓發洩完了,就喘息著坐在榻上,然後冷笑道:「巫蠱……這肯定是暗指老夫,特麼的!弄死他!」

    沈安莫名其妙的被請了回來,見室內一片狼藉,就知道老趙又發飆了。

    趙允讓抬頭看著他,冷冷的道:「華原郡王府說是有人咒他們,還在城外的別院裡挖出了巫蠱娃娃。」

    「巫蠱?」

    沈安的兩眼放光,說道:「在哪?讓我看看。」

    趙允讓瞪大了雙眼,想看看這少年是不是昏頭了。

    「那可是巫蠱,弄不好會死人的!」

    巫蠱之禍最烈就在前漢,本朝也有些,當年朝中曾經把那些養蠱的人全部驅趕到偏僻的地方去,就是怕他們害人。

    這是民間。

    對於朝堂來說,巫蠱能讓人人變色。

    有以往的例子在,誰都怕捲起一場大案。

    趙允讓喃喃的道:「大宋也有蠱蟲害人,官家當年也頒發過治療蠱蟲的方子,可這不是蠱蟲,而是……巫……」

    巫!

    這個字彷彿自帶著遠古的氣息,讓人肅然起敬。

    「真的有巫術?」

    沈安是相信有巫術的,他真的想去見識一番。

    趙允讓見他一臉的興奮,就覺得這娃怕不是瘋了,或是不知道巫蠱的厲害。

    於是他就耐心的解釋道:「那巫術傳聞能殺人於無形,能讓人病弱垂死,能讓人瘋癲若狂……」

    「那麼厲害?」

    趙允讓說了一堆,可沈安卻依舊是滿不在乎的模樣。

    「爹爹!」

    趙宗實也來了,趙允讓皺眉道:「讓你歇息著,誰告訴你的?」

    趙宗實的面色好了不少,他指著地上的狼藉說道:「家裡都知道了。」

    「趙允良家說是在城外的別院裡找到了巫蠱娃娃。」

    趙宗實的面色瞬間就白了,然後說道:「這是針對我家的。」

    很敏銳的感覺。

    沈安這才知道當年的趙禎為何會選中了趙宗實進宮養著,而且後來更是二度被選進宮中,立為太子。

    「看官家和朝中的應對吧。」

    趙允讓想殺人,但卻知道此刻任何舉動都會導致莫測的後果,只得妥協了。

    沈安起身道:「我這個待詔許久未曾履職了,明早我會進宮。」

    趙宗實感激的道:「多謝安北了,只是此事不可妄動,不可誤了你。」

    趙宗實擔心沈安會和那些人爭執起來,可巫蠱卻不是簡單的事,朝中的有心人不會輕易放過。

    沈安回到家中就叫來了折克行。

    「巫蠱?」

    折克行馬上就板著臉道:「安北兄,此事怕是要起大案了。」

    他覺得趙允良怕是瘋了,竟然敢用巫蠱做由頭。

    「可他為了什麼?」

    折克行覺得趙允良冒險引爆巫蠱之事,按照沈安教他用利益去分析事情的辦法,這事兒不對啊!

    「他沒什麼好處,再說他和汝南郡王也不是有什麼深仇大恨,為何要甘冒風險去做此事?」

    沈安此刻最想的就是去趙允良家看看所謂的巫蠱,聞言就漫不經心的道:「他這多半是覺得官家生不出兒子,想一舉把汝南郡王府給弄垮了,然後誰能和他家爭?」

    折克行一聽就樂了,問道:「那他還能有神仙手段能猜出這兩胎都是皇女不成?」

    「這就是宿命啊!」

    許多人都相信宿命,沈安不知道是誰給了趙允良那麼大的信心,不過他申請明早進宮參加小朝會的奏疏已經遞進去了,現在他就等這個。

    若是不能進去,那真是萬事皆休。

    ……

    宮中的的趙禎也得了消息,他馬上叫來了張八年。

    張八年依舊是『飄進』了殿內,行禮後說道:「陛下,那些僧人進了華原郡王府之後,就開始做法事,然後沒找到什麼異常。後來又去了城外的別院,有人在做法事的房間邊上叫喊,結果看到地底下開始冒血水……然後就挖出了巫蠱人偶。」

    「誰幹的?」

    趙禎微微眯著眼,雙拳緊握,覺得這是一次挑戰。

    「不知。」

    張八年冷冰冰的道:「華原郡王確實是病了,臣問過御醫,確鑿。剛才又來了消息,說華原郡王已經起床了。」

    趙禎冷冷的道:「這果真是巫蠱了?誰的好處最大!」

    「陛下。」

    這時有內侍進來稟告道:「沈待詔請示明日進宮。」

    趙禎微微仰頭看著虛空,說道:「汝南郡王府的好處最大,若是確鑿,趙仲鍼此後就……沈安想明日進宮,他這是為了護著趙仲鍼,這是什麼?」

    陳忠珩低聲道:「官家,這是血性。」

    若是查有此事,就算是沒有此事,可唯一的嫌疑人就是汝南郡王,趙仲鍼以後就是落地的鳳凰不如雞。

    而明早來參加早朝的沈安絕對會被牽連。

    沈安果真那麼有血性嗎?

    趙禎低聲道:「朕……罷了,讓他來。」

    ……

    沈安得了消息,頓時就歡喜的叫人準備好菜,要好好的慶祝一番。

    正好趙仲鍼來了,他看到沈家一片喜氣洋洋的模樣,不禁傻眼了。

    「安北兄,我翁翁說讓你明日告病,別進宮了。」

    「為何?」

    沈安正在安排晚飯,聞言一把揪住了趙仲鍼,「你去剝蒜,今晚有白煮羊肉,蘸蒜泥吃最過癮。」

    趙仲鍼抓住他的手說道:「安北兄,我翁翁說讓你告病。」

    沈安皺眉道:「為啥?」

    趙仲鍼說道:「翁翁說此事越抹越黑,而且弄不好就會當場出事,你去了就是替罪羊……」

    沈安的臉上漸漸多了怒色,趙仲鍼鬆了一口氣,說道:「別擔心,我翁翁說了,此刻最好就是不說話,等……」

    「啪!」

    沈安許久都沒抽他了,這一巴掌下去覺得心情舒暢之極。

    「我說了要去,那定然就會去。」

    沈安摸摸他的頭頂道:「別擔心這個,咱們弄一頓好吃的先。」

    趙仲鍼吸吸鼻子道:「我知道的,你肯定是為了我……」

    「為個屁!快去剝蒜!」

    沈安瞪了他一眼,然後招呼折克行去燒火,他準備親自下廚。

    趙仲鍼坐在廚房的外面,腳邊是大蒜,他緩緩的剝著。

    果果在邊上看著,哥哥不許她進廚房,但是她真的想進去看看啊!

    她磨磨蹭蹭的過來,然後探頭探腦的往裡面看了一眼。

    沈安彷彿早就知道她會來,就指著門外道:「你的嗓子嬌嫩,現在少進廚房。」

    果果癟著嘴出來,然後見趙仲鍼的眼睛紅紅的,就好奇的問道:「你哭了?」

    趙仲鍼低下頭去,甕聲甕氣的道:「沒有,是大蒜熏的。」

    一滴水珠落在了大蒜上面,那灰白色的外皮被敲打了一下,水珠順著滑了下去……

    果果嚷道:「你哭啦!」
V123210 發表於 2019-1-7 20:00
第116章 燈下黑

    皇城下依舊是『殭屍圍城』,只是現在天氣熱,所以大家相對會活潑些。

    沈安許久沒來了,今天也享受了一番注目禮。

    包拯最近很是春風得意,他板著臉走過來,見沈安穿著整齊,就滿意的道:「算你規矩。」

    沈安看了一眼他的官服,指著他胸前的水漬問道:「這是……」

    包拯得意的道:「我家那小子撒尿特別有勁,裡外都濕透了。老夫本想換了衣服再來,可時辰卻不對。」

    沈安覺得老頭這是故意的,他就是想顯擺自己兒子噓噓的本事,所以才特地穿著被尿濕的衣服來上朝。

    都看看,來,大夥兒看看,這就是我兒子尿的。

    有勁不?

    哪家有好閨女的趕緊的啊!不然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包拯得意的摸摸胸前,然後問道:「你今日來作甚?」

    沈安說道:「巫蠱……」

    「……」

    包拯楞了一下,然後低聲道:「那是皇家內部的爭鬥,你摻和進來做什麼?」

    沈安這才明白自己被矚目的原因。

    大家都知道這是皇家內部的事兒,除去那些重臣和御史們之外,其他人大抵都是想看熱鬧。

    沈安乾笑道:「我來看熱鬧。」

    包拯哪裡會相信,可這時掖門已經開了,大家開始往宮裡去,他就叮囑道:「晚些時候別亂說話。」

    皇家內部的事,旁人沾惹,不小心就會被炮灰掉。

    眾人一擁而進,沈安跟在重臣們的後面,不緊不慢的。

    肖青今天也來了,他放緩腳步,等和沈安並肩後,就輕笑道:「你可是稀客。」

    這話是譏諷沈安許久沒來早朝了。

    「你的主子坑人之前沒通知你?」

    藉著些許晨曦,沈安盯住了肖青。

    肖青愕然道:「坑誰?」

    好吧,沈安的試探無果。

    垂拱殿內,趙禎沉著臉坐著。

    「陛下,華原郡王有奏疏……」

    竟然沒有先議事,而是直接上了趙允良的奏疏。

    這是直接上刀子了啊!

    趙禎微微點頭,陳忠珩就接過奏疏,大聲的念了出來。

    沒有任何意外,趙允良在奏疏裡說自己突然生病,郎中找不到病因,於是就請了僧人來做法事驅邪。

    「……高僧法力無邊,廂房內黑氣一閃,僕役前視,只見血水瀰漫……掘土二尺,得一人偶,其上生辰模糊……」

    好一個生辰模糊!

    沈安心中冷笑著,覺得這一招真是欲蓋彌彰。

    生辰是誰就是誰,現在來一個模糊,誰知道是針對誰的。

    他看了一眼趙禎,見他面沉如水,就知道自己低估了巫蠱在這個時代的影響力。

    而趙禎當年就發佈過關於如何治療蠱毒的方子,可見是深信不疑。

    這一招果然厲害啊!

    殿內沉默了一瞬,富弼說道:「陛下,此事還是要讓開封府去辦。」

    沈安看了一眼那個白髮蒼蒼、眼神茫然的老人。

    這是他第一次近距離見到歐陽修。

    五十一歲的歐陽修看著比六十一歲的包拯還要蒼老。

    趙禎淡淡的道:「此事……朕讓皇城司著手。」

    富弼想再勸說一番,可最後還是退了回去。

    皇帝動用了皇城司,就代表著這事兒他不相信任何人。

    趙禎的目光緩緩移動,看著群臣說道:「巫蠱之事最為遺禍無窮,此事諸卿不可散播。」

    這是不準備擴大化的意思,群臣都鬆了一口氣。

    要是學前漢的話,一個巫蠱之禍就能讓朝堂上為之一空,後宮也得變色。

    那麼這事兒大家就先旁觀吧。

    富弼準備開始議事,卻見沈安走了出來。

    這小子是想幹嘛呢?

    大家都在看著沈安。

    「陛下,臣想見識見識所謂的巫蠱。」

    趙禎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準備把沈安呵斥回去。

    沈安卻很認真的說道:「臣讀史,每每看到前漢的巫蠱之禍就扼腕嘆息,若非巫蠱,漢武的名聲也沒那麼毀譽參半……」

    趙禎算是看明白了,這小子是想為趙允讓家開脫。

    「朝堂之上,不得無禮!」

    御史見皇帝不說話,就把沈安逼了回去。

    隨後議事開始。

    沈安在邊上漫不經心的聽著,邊上的肖青不時的嗤笑一聲。

    聲音很小,只有沈安能聽見。

    趙允讓要倒霉了!

    議事結束,大家都在等著皇帝最後的話。

    「陛下,臣以為巫蠱之事多有攀誣!」

    沈安竟然又出來了,包拯看的兩眼冒火,恨不能衝過去一巴掌拍醒他。

    皇帝都說了讓皇城司來介入,就是想把這事兒變成私事。

    巫蠱之禍啊!

    你難道想把私事變公事嗎?

    那在場的人都會視你為大仇。

    趙禎的臉上有些不悅之色,說道:「攀誣與否,且等皇城司查了再說。」

    皇帝已經很給面子了,竟然沒喝退,而是解釋。

    可沈安卻抬頭道:「陛下,若是此事得逞,此後要想攀誣別人,只需在自己家中埋一個布偶,然後請幾位僧道來做法事即可,那樣會得出一個什麼結果?」

    他緩緩看向群臣,「只要開了先例,明日就有人敢攀誣諸位相公,到時候誰來證明?」

    是啊!

    大家都只是想到了避開巫蠱這個禍端,卻沒仔細去琢磨這裡面的味道。

    燈下黑啊!

    包拯第一個反應過來,說道:「陛下,這不對啊!」

    一群重臣這才後知後覺想起了這個問題。

    這事兒不能就這麼算了!

    不然以後誰都能在自家埋個人偶來坑人,那算誰的?

    趙禎眉頭微皺,說道:「此事朕自有分寸。」

    這個問題他昨天就想的很清楚了,決定要關著門來查,看看是誰在搞鬼。

    包拯執拗的道:「陛下,此事卻不能私辦,否則遺禍無窮!」

    富弼也出班道:「陛下,此事當讓開封府辦理。」

    「臣等附議……」

    在場的重臣們都站了出來,在這個問題上採取了共同立場。

    趙禎看了群臣一眼,見他們一臉的嚴肅,就知道此事怕是難辦了。

    他本想把此事的影響壓在一個範圍之內,可現在看來卻成了奢望。

    「罷了……」

    「歐陽修……」

    「臣在。」

    白髮蒼蒼的歐陽修出班聽令。

    趙禎目光複雜的道:「你去,朕派了皇城司一起去查。」

    「陛下英明。」

    群臣躬身讚頌著。

    趙禎淡淡的道:「朕就等著消息了。」

    他拂袖而去,群臣緩緩散去。

    還沒走到政事堂那邊時,左邊就走來了一群人,為首的正是張八年。

    「歐陽知府,事不宜遲,咱們馬上出城吧。」

    歐陽修睜大了眼睛,湊近看了看,才說道:「是張都知啊!我說怎麼陰氣森森的。」

    張八年冷冷的道:「趕緊吧,別等那地方被人給挖空了。」

    於是兩邊人一匯攏,就準備出城。

    「你來作甚?」

    歐陽修見沈安跟著,就不悅的問道。

    沈安振振有詞的道:「我是待詔,陛下的近臣,還是趙仲鍼的好友,怎地也得去見證一番吧,否則你們隨便一個糊弄……」

    「陛下許了他了。」

    張八年一句話就把歐陽修給堵住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1-7 20:01
第117章 刺你妹啊

    華原郡王府的別院處於城外的一處農莊內,看著很是清幽。

    一群人衝進了農莊裡,所有的農戶都被要求呆在家裡不許外出。

    隨後別院就被控制住了。

    正堂前擺放著一個案几,上面有香爐,裡面的香灰很厚,殘餘的細木棍還插在上面。

    別院的管家王啟宏一臉不自在的說著:「……就看見一股子黑氣從廂房裡竄了出來,大傢伙都被嚇了一跳,後來小人壯著膽子過去一看,哎喲!那地上在冒血水哦!」

    大家都在看著廂房,在進門不遠處,一個大坑赫然。

    「這得有三尺吧。」

    沈安踮腳瞟了一眼,王啟宏點頭道:「這位貴人的眼睛夠毒,是有三尺,當時挖到那人偶之後,小人怕下面還有東西,就叫人繼續挖。」

    張八年走到了土坑的邊上瞅了一眼,冷冰冰的道:「你的膽子倒是不小。」

    王啟宏笑道:「小人就是膽大,嘿嘿,不然也不會被放到了這裡來管事。」

    歐陽修也進來了,的他眼神不好,就蹲在坑邊,身體一晃一晃的在往下看。

    王啟宏說道:「那人太歹毒,若是沒有被發現,我們郡王怕是要一病不起了。」

    歐陽修眨巴著眼睛,點點頭道:「是很歹毒。」他起身摸索著要進去。

    「哎哎哎!站住!」

    沈安見歐陽修腳下打滑,就一把拽住了他的後背。

    可他現在的力氣不夠大,眼瞅著就要被一起拖下去。

    張八年在邊上冷冷的看著,然後身體一晃,就把他們兩個拉了出去。

    歐陽修的身體踉蹌了幾下,然後轉身說道:「多謝了,你是……」

    沈安轉過臉來,見他的眼神有些茫然,就干笑了一下,心想咱們才在一起扯過淡啊!

    歐陽修湊近了,微微低頭,眼睛上翻了一下,額頭上的抬頭紋三條,特別深刻。

    「哦,是沈待詔啊!」

    我……

    沈安摸著自己的臉,心想我長的沒那麼大眾化吧?

    歐陽修揉揉眼睛,然後又眨巴幾下,說道:「昨晚熬了一夜,這眼睛又不成了。」

    原來是個近視眼?

    沈安這才釋然,然後大家彙總了一下意見,都覺得不好辦。

    歐陽修嘆道:「當時就不該挖坑,那還能找到些線索,現在麻煩了。」

    張八年淡淡的道:「這邊肯定是找不到東西了,得排查進出的人等,若是不成,那就全部帶進皇城司,我來審訊。」

    歐陽修板著臉道:「此事既然開封府摻和了,那就不能私下用刑!」

    這是對皇城司不感冒啊!

    沈安站在邊上,突然吸吸鼻子說道:「我怎麼聞著像是豬血的味道呢?」

    王啟宏冷笑道:「這位官人莫不是說笑?再說您怎麼知道是豬血?」

    沈安笑道:「人血有多腥臭你可知道嗎?豬血……」

    張八年和歐陽修都在看著他,很想知道他哪來的這個本事。

    沈安舔舔嘴唇說道:「豬血切片下鍋,弄個蘸水……嫩!就是第二天注意會拉黑屎。」

    噗!

    歐陽修忍不住笑噴了。

    張八年的臉頰抽搐了一下,然後繼續尋找線索。

    王啟宏面色不變,說道:「地湧血水,可那不是人血。」

    沈安哦了一聲,見張八年在看著牆壁,但腳下卻移動緩慢,就知道他也沒找到線索。

    這事兒麻爪了啊!

    稍後那日做法事的和尚被帶來了,隨即就在邊上問話。

    拷打是不能拷打的,所以只能是威脅。

    從流放沙門島,再到流放海外,最後是全家抓捕……

    「沒有啊!貧僧等人確實是看到了黑煙,然後他們挖出來的土裡也確實是有血水。」

    幾個和尚無辜的說著同樣的供詞。

    隨後就是盤問別院的僕役,以及莊上的農戶,可依舊一無所得。

    「回去!」

    歐陽修扶著牆壁出來,有些無奈的道:「此事得慢慢來了。」

    沈安回到家中,郡王府的人竟然沒來,連趙仲鍼都不見人影。

    「郎君,這是在避嫌呢!」

    郡王府此刻來找沈安,那會把沈安拖下水去。

    莊老實一邊說著,一邊讓人去做飯。

    「郎君,洗個澡,趕緊吃飯吧。」

    一夜無話,第二天沈安再次進宮。

    垂拱殿裡,歐陽修說了昨日的情況,一言以蔽之,沒結果。

    沒結果就是結果。

    富弼看了沈安一眼,覺得他是白費勁了,汝南郡王府這次是黃泥巴落褲襠,不是屎也是屎。

    趙禎淡淡的道:「慢慢的查。」

    稍後議事結束,沈安走了出來。

    群臣見了心中就不屑的冷笑著。

    這事兒就慢慢的拖著吧,

    「陛下,此事定然是污衊。」

    趙禎有些不耐的道:「是否污衊自然有公論,你且回去。」

    得!

    皇帝被你鬧得頭疼,乾脆把你來參加朝會的資格暫時剝奪了。

    沈安梗著脖子道:「陛下,臣知道華原郡王的病,郎中說肝氣鬱結……」

    趙禎捂額道:「你想說什麼?」

    沈安說道:「肝氣鬱結乃是晝夜顛倒的功勞!」

    「胡扯!」

    有人出班說道:「巫蠱一旦被消解了,什麼症狀都沒了。」

    這是一個死結,沈安昨晚讓郡王府的去打探病情,得了結果就知道沒啥用。

    但這只是一個由頭而已。

    沈安突然開始在袖口裡摸索著,趙禎眨巴著眼睛,心中有一個聲音在呼喚著。

    ——這小子要出幺蛾子了,阻止他!

    沈安先摸出一張紙,上面看著有一些玄奧的線條。

    他把這張紙展示了一下,說道:「臣這張紙是昨夜叫人去城南找到了一個專門裝神弄鬼的張老二畫的,張老二諢號天機子,汴梁城的都認識他。他說這張紙只要放在人的身上,隔夜就會重病不起……」

    「臣昨夜上床前就戴著了。」

    肖青在旁邊看的清清楚楚的,不禁就退後了一步。

    這人是在作死啊!

    沈安把紙放在地上,接著又摸出了一個人偶。

    轟!

    這個人偶太給力了,通體用白色的布包裹著,面目用硃砂勾勒,看一眼就覺得陰森森的氣息撲面而來。

    殿內一陣倒吸涼氣的聲音。

    陳忠珩覺得心肝肺都在一起顫抖,他指著沈安喝道:「大膽……」

    沈安抬頭,一臉老實的說道:「別擔心,這上面寫的生辰八字很清晰。」

    「誰的?」

    陳忠珩不著痕跡的往皇帝那邊移動而去。

    「我的。」

    沈安把人偶四處展示了一番,卻沒見大家都面如土色。

    這可是人偶啊!

    臥槽!

    而且還寫著生辰八字,這沈安可是想作死?

    趙禎霍然起身,罵道:「別人都避之而不及,你竟然膽大如斯,來人,拿去燒了。」

    「別啊陛下!」

    沈安摸出了一個東西,邊上的肖青馬上就跳到了一邊,喊道:「沈安行刺!」

    「刺你妹啊!」

    沈安拿著一根細長的針,用力的刺了下去。

    針頭在閃爍著寒光,證明剛被打磨過。

    「哦……」

    周圍的重臣們都瞠目結舌的看著沈安一針就扎進了那個人偶的胸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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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