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北宋大丈夫 作者:迪巴拉爵士 (連載中)

 
V123210 2018-11-12 22:11: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44 298796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24 19:08
第88章 我們中間出了奸細

    「這個問題……」

    沈安沒有故作高深,而是淺顯的解釋道:「西夏人和遼人之間也曾經把人腦子打成了狗腦子,如今西夏是權臣當道,但畢竟不是正統,肯定心中忐忑,若是有機會能證明自己的武勇,大宋和他們聯盟就是最大的誘惑……」

    西夏當今的掌權者叫做沒藏訛寵,這貨當年曾經擊敗過遼人。只是後來膨脹了,為了自己的擅權更加理直氣壯,竟然去主動進攻遼人,然後被撞了個滿頭包。

    這樣的人自然想用赫赫武功來為自己正名,所以宋夏聯盟才有了理論上的可能性。可沈安最大的底牌卻不是這個,而是對耶律洪基的瞭解。

    這位就是遼國史上難得一見的和平主義者,除非是有大利益,或是大衝突,否則他不會發動戰爭。

    所以遼使的恐嚇在沈安的眼中只是個笑話而已。

    沈安的態度很淡然,甚至招手把花花弄過來,一臉慈愛的揉著它的腦袋。

    此事就此消停了,沈安覺得遼使敲詐不成,大抵會灰溜溜的回去。

    可隨即外面就有一種流言,說遼使是被沈安的一個主意給嚇尿了。

    「那些遼人威嚇咱們,沈待詔就出了個主意,結果嚇壞了遼人……」

    「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家有親戚在皇城裡當侍衛,說的一清二楚……」

    「……」

    消息漸漸散播了出去,皇宮之中,一向好脾氣的趙禎冷著臉道:「誰說出去的?誰?」

    下面跪著個內侍,他抬起頭來,哪怕是見過無數次了,可在見到這張乾瘦的恍如骷髏的臉時,陳忠珩依舊是打了個寒顫。

    內侍的衣服看著好像特別寬大,空空蕩蕩的,可陳忠珩知道,這人的身上幾乎沒有幾斤肉。

    「陛下。」內侍叫做張八年,乃是專管皇城司的都知。

    張八年冷冷的道:「臣請拷問一干嫌犯。」

    趙禎惱火的道:「那日在場的都是宰輔重臣。」

    那些人要真是傳播出去了,多半也是無心之失,難道他還能去處罰他們不成?

    張八年微微一笑,那股子陰森森的氣息讓邊上的幾個內侍不禁抖了一下。

    「陛下放心,臣不敢揣度宰輔,可當事的那幾人……」

    趙禎閉眼,然後輕輕的揮揮手。

    於是大白天唐仁都被拿下了,驚的樞密院上下一臉懵逼。

    這位可是大功臣啊!為嘛皇城司二話不說就拿人了。

    樞密使宋庠勃然大怒,親自去皇城司要人。

    可皇城司那裡卻給他吃了閉門羹。

    然後他也聽到了外面的傳言,頓時就傻眼了。

    「誰傳出去的?」

    他回到樞密院,把那天跟著唐仁去使館交涉的官吏都找來問話,卻沒有結果。

    「這下可坑苦沈安了!」

    從樞密院到政事堂,氣氛有些凝重。

    富弼面色鐵青的道:「我們中間出了奸細!」

    消息迅速蔓延,很快就傳到了正在家裡坐吃等死的沈安耳中。

    「啥?」

    沈安的淡定頃刻破功,一臉不敢相信的道:「老陳,陳都知,你竟然告訴我說……我被自己人給出賣了?」

    陳忠珩一臉沉痛的道:「此事還在拷問中,陛下說了,定然會給你一個交代。還有,他們只是說你出了主意,並不知道你建議大宋和西夏結盟之事。」

    臥槽泥煤!

    沈安真想大罵二十四小時來表達對這群豬隊友的欽佩之情。

    這可是堂堂國家大事啊!

    竟然就這麼被洩露出去了,成為街頭巷尾,老大媽小媳婦們口中的談資。

    你們在鬧哪樣啊?

    陳忠珩真的覺得難為情,正在此時,莊老實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一臉倉皇的道:「郎君……來人了,來人了。」

    「你慌什麼?」

    沈安也不問誰來了,就起身走到了正廳的外面,然後眯眼看著走來的張八年。

    張八年走路很有特點,他比較瘦,身上的衣服撐不起來,加上袍子比較長,看不到腳,所以感覺就像是飄著過來的。

    「哥……」

    外面傳來了果果的聲音,沈安微微皺眉,擔心果果會被嚇到。

    果果看來在郡王府玩的不錯,臉蛋紅彤彤的,一溜煙就衝到了沈安的身前。

    「呀!」

    果然,回身看了張八年一眼之後,果果就躲在了沈安的身後,然後怯生生的探出個腦袋來說道:「哥哥,怕。」

    沈安拍拍她的頭頂,然後說道:「跟著陳大娘先去洗把臉。」

    等果果走了之後,沈安迎了張八年進去。

    張八年剛一落座,就開門見山的問道:「你給唐仁出的主意,除了你們兩人還有誰知道?」

    沈安淡淡的搖搖頭。

    張八年繼續問道:「你覺得會不會是唐仁洩露出去的?」

    沈安依舊是搖頭。

    嘭!

    張八年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正準備發怒,沈安看了一眼他拍的地方,心想竟然沒有掌印?頓時對所謂的什麼大內寶典就大失所望,然後才抬頭問道:「我是受害者,這是我家,你發什麼脾氣?」

    張八年有些意外,邊上的陳忠珩側過臉去,在想著晚點怎麼為沈安說好話。

    你竟然敢得罪張八年這個殺人狂?

    傳聞中張八年殺人不眨眼,皇城司的刑房裡永遠都有人在慘嚎,恍如地獄。

    張八年靜靜的看著沈安。

    沈安端起茶杯,然後才想起這時候可沒什麼端茶送客的暗示,就喝了一口。

    「呵呵呵!」

    張八年突然笑了起來,聲音尖利。

    「好,果然是陛下看重的少年。」

    沈安淡淡的道:「既然說是看重,那就把奸細找出來。另外,若是遼人報復,誰來擋?陛下不管,我可要招募亡命徒了。」

    這少年竟然開始反擊了?

    張八年看了陳忠珩一眼,說道:「此事皇城司已經有了眉目,我來此,是想見識見識陛下誇讚的少年,如今看來不錯,好!」

    他霍然起身,也不說打個招呼,就這麼飄然而去。

    陳忠珩一下就輕鬆了,他忌憚的道:「張八年的名聲能讓宮中的一干人等噤若寒蟬,手段極為狠辣,你此後要離他遠些。」

    扯淡的狠辣!

    所謂的皇城司,也就是類似於以後明朝的東廠而已,但是權利可沒東廠的那麼大,差遠了。

    所以你張八年跟我裝個什麼裝!

    沈安心中不以為然,說道:「我覺得他倒是很親切。」

    陳忠珩見鬼般的看著他說道:「那可是個狠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31 14:22
第89章 仇人好多

    沈安想說張八年是在裝比。

    但是下午就傳來了消息,案子破了。

    這消息就相當於揍了沈安一頓。

    我張八年不是裝比,而是真牛比?

    陳忠珩親自來了,可見趙禎在這件事上的內疚。

    「是御前伺候的一個內侍,張八年親自出手,據說慘叫聲讓整個皇城司人人變色,最後那內侍供認……」

    「誰幹的?」

    沈安殺氣騰騰的說道:「趙允良?還是哪位看不慣家父的。可他們這是內外勾結吧,難道官家還能容忍不成?那我明日可否和你老陳勾搭一番,咱們倆聯手,保證日月換……」

    陳忠珩趕緊摀住了他的嘴,然後看了一眼外面。

    好險沒人,否則他真的要準備殺人滅口了。

    「我的沈待詔哎!你這是想和我同歸於盡還是怎地?」

    沈安掙開他的手,呸了幾口問道:「你不會是用手擦的屁股吧。」

    陳忠珩氣得指著他渾身打顫,看著就是要一命嗚呼的那種憤怒。

    「開玩笑開玩笑。」

    沈安趕緊安撫了一下,陳忠珩氣喘吁吁的道:「你小子……你小子就是皮,你家下次我再也不來了,走了。」

    他腳不沾地的跑了,等出了沈家後才跺腳道:「那小子就是個奸猾的,竟然堵住了我的嘴!」

    一路回宮,見到趙禎後,陳忠珩見到趙禎就苦笑著認罪。

    「陛下,臣又被沈安給弄暈乎了,忘記了給他說說和為貴的道理。」

    趙禎捂額道:「那少年太聰慧了……」

    「陛下,汝南郡王在家中大罵,說……說……」

    「說了什麼?」

    ……

    「我翁翁罵那人生兒子沒屁yan,還說官家……」

    趙仲鍼一臉的惆悵,覺得自家祖父真的不像話:「還說官家只知道和氣生財,乾脆去做個商人更好些。」

    沈安頭痛的道:「長輩自有長輩的考量,你別摻和就是了。」

    趙允讓那個老傢伙當真是無所畏懼了,什麼話都敢往外蹦。

    趙仲鍼一臉的不認同,「我就擔心哪日皇城司破門而入,把我翁翁給帶走了。」

    這個孩子覺得自己很不安全。

    等他繼位後,這種不安全感從家庭放大到了國家,然後就迫不及待的開始了改革,然後被撞了個頭破血流……

    沈安笑眯眯的道:「不會。」

    趙仲鍼很相信他,所以問道:「真的?」

    「我保證。」

    沈安知道趙允讓這是用粗獷的作風來讓趙禎安心。

    老夫在家沒事做了,不是打人就是罵人,但不弄陰的,你該放心了吧。

    別忘了,趙允良可是裝瘋不少年了。

    相比之下,趙允讓這一枝卻沒得罪皇室,所以裝個口無遮攔的郡王形象,皇帝那邊只會一笑置之。

    趙仲鍼得了保證就放心了,一迭聲說帶果果去自家玩,被沈安一巴掌打消停了。

    「這時候去哪玩?那些遼人還不知道啥情況呢!」

    沈安很憂鬱,但更多的是憤怒。

    皇帝竟然沒安排人來保護我?

    那內奸可是你身邊出來的!

    沈安突然笑眯眯的問道:「你翁翁可知道是誰幹的嗎?」

    趙仲鍼沒有考慮的就說出了答案:「是御史台的兵察御史鄧力,說是和你爹爹有仇。」

    尼瑪!竟然是老包的人!

    沈安瞬間欲哭無淚,心想沈卞當年究竟是得罪了多少人啊!竟然連御史裡都有仇人。

    趙仲鍼沒法理解沈安的悲痛,他一臉得意的道:「我方才想到了一個主意。」

    沈安木然看了他一眼,覺得這個小屁孩的主意極其不靠譜,多半會壞菜。

    趙仲鍼卻沒有這種覺悟,一臉興奮的道:「官家開始想把鄧力流放了,可我翁翁說官家又改變了主意,朝令夕改的沒個正形,後來說是……要把鄧力給剁了,又被人勸了回去。

    咱們去散播謠言吧,就說鄧力有後台,很厲害,比如說他是富弼的女婿什麼的,要不說他是韓琦外室的兄弟……」

    這小子的語言現在越發的市井化了,而且也越發的腹黑了。沈安無語的看著他,問道:「你又從哪學的剁人這個詞?」

    趙仲鍼皺眉看著沈安,甚至還伸手想去摸摸他的額頭。

    「沒發燒啊!」

    沈安一巴掌扇去,趙仲鍼躲過了,就說道:「這不是你平時經常說的嗎。」

    沈安指指他,然後說道:「先前張八年來試探,想把主動權奪回去。」

    「張八年?」

    趙仲鍼看著有些驚訝和害怕。

    沈安納悶道:「難道他真的那麼厲害?」

    「不是很厲害!」趙仲鍼認真的道:「是很厲害,好多人,特別是宗室的人都怕他。」

    沈安點點頭道:「宗室怕他正常,畢竟是官家的家奴。」

    「這個說法好,不過皇城司還有武臣呢!算不得家奴吧。」

    兩人辯駁了一陣,沈安一腳把趙仲鍼踢去書房自學,自家卻端坐前廳等著。

    沒多久就有人來了。

    「包公……怎麼是您來了?」

    沈安知道會有人來,可沒想到竟然是包拯。

    包拯的眉頭緊皺,面色難看,一見面就說道:「鄧力公報私仇,罪在不赦,官家想……可剛才重臣雲集……」

    他有些為難。

    沈安突然嘆道:「我明白了,就是不殺士大夫吧?」

    包拯苦笑道:「老夫幾乎沒臉來見你,可輿論滔滔,老夫擔心你會一意孤行,所以還是來了。」

    沈安看著他那張疲憊的臉上還有些惱怒的紅色,就知道他肯定是為自己據理力爭了。

    他心中微暖,喊道:「給包公弄一杯冰果汁來。」

    「不了,老夫得馬上回去,御史台那邊也有些騷動,得壓壓。」

    沈安起身送他出去,送到大門外時,看似不經意的說道:「真宗以前,我朝殺士大夫也不見手軟……」

    包拯上馬,回身說道:「這便是勢,你別去,稍後老夫會一一收拾。」

    老包是御史中丞,他說要一一收拾,那肯定就是把這次事件中,站在鄧力那邊的官員們都彈劾了。

    沈安默然躬身,心中感動。

    包拯看著他,突然笑道:「你們兄妹要好好的,老夫大半個身子都進了黃土裡,卻沒什麼可擔心後怕的,有本事就弄死老夫,沒本事啊……他們還得要低頭,哈哈哈哈!」

    包拯走了,沈安久久看著巷子口,回身時微微搖頭。

    他到了書房裡,趙仲鍼在背書。

    「磨墨。」

    趙仲鍼見沈安神色肅然,心中就是一個咯噔,但還是乖乖的去磨墨。

    沈安淡然鋪開紙,等墨好後,隨即落筆。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31 14:22
第90章 誰說大宋不殺士大夫?

    「陛下,大宋自祖宗以來,從未嘗輕殺臣下,鄧力固然有罪,可……可終究不至於死啊!」

    「臣等不欲從陛下始……」

    鄧力之事剛開了個頭,就好像被一盆涼水兜頭澆注,瞬間冷卻了。

    趙禎看著這些宰輔們,心中一股無力感油然而生。

    他知道這是自己開的頭,卻無法收尾了。

    議事進行了一半,外面來了個侍衛,一臉慌張的稟告道:「陛下,皇城外……沈待詔在皇城外貼了告示。」

    「什麼告示?」

    趙禎不知怎地,心中竟然有些隱隱的期待。

    侍衛抬頭看了一眼宰輔們,說道:「說是什麼死不瞑目……外面好些人在看。」

    「收進來。」

    趙禎心中納悶,心想誰死不瞑目了?

    很快那張紙就被弄了進來,陳忠珩接過來,大聲的念道:「……臣聞獎懲分明方是國家興旺之道,自祖宗以來無不如此。」

    開篇就是點題,獎懲分明,外加政治正確的祖宗以來,也就是祖宗家法在此,你們大家看著辦吧。

    「……今御史鄧力裡通外國,卻有無數人為之奔走,可見我大宋之仁慈,當可集體飛昇成仙……」

    這話打臉啪啪啪,趙禎見宰輔們都沉默著,就知道力度還不夠。

    「……鄧力之罪,罪在不赦,否則今日他可裡通外國,明日別人是否也能去投奔遼人西夏,混個大官做做?」

    這話讓韓琦不禁別過臉去。

    當年有兩個文人張元和吳昊去投奔他和范仲淹,故作驚人之舉,叫人拖著一塊寫著他們詩詞的石碑招搖過市,結果韓琦和范仲淹自然不會搭理。

    我大宋煌煌萬千士子,兩個毛遂自薦的蠢貨也配嗎?

    結果張元失望回家,不知為啥被當地官員打了一頓,然後就去投奔了李元昊。

    好水川一戰,韓琦就是敗在了當初他們看不起的張元手中。

    沈安的這個暗示終於讓宰輔們有些不安了。

    趙禎的身體微微放鬆了些,他甚至覺得有些愜意。

    「……若是鄧力不死,臣必然要為前人抱屈。」

    陳忠珩抬頭看了趙禎一眼,趙禎恍若未覺,他只得繼續唸下去。

    「……臣要為太祖朝太子中舍王治抱屈,臣要為監察御史楊士達抱屈……臣要為太宗朝監察御史張白抱屈,臣要為……真宗朝知榮州褚德臻抱屈……」

    這些人都是從太祖朝到真宗朝被處死的文官,也不知道沈安是從哪收集來的資料,竟然洋洋灑灑的有數十人之多,其中以太祖朝殺的最多和最狠。

    什麼狗屁的不殺士大夫,那不過是文官們為了自保而弄出來的潛規則罷了。

    宰輔們終於坐不住了,有人想說話,陳忠珩卻抬頭說道:「臣要為這些人抱屈,因為他們所犯的罪行壓根就不及鄧力,竟然全都被處死了……臣以為,他們當死不瞑目!」

    剛才騷動的宰輔們又安靜了下來,趙禎看了一眼,看到他們都低著頭,韓琦甚至羞紅了臉。

    他淡淡的問道:「諸卿可還有說法嗎?」

    羞恥啊!

    一群宰輔覺得羞恥到家了,然後就想起了沈安那個傢伙。

    富弼抬頭看了趙禎一眼,他想起了范仲淹當年說過的話,然後不禁頹然。

    范仲淹當年說不能讓皇帝亂殺士大夫,否則哪天皇帝的手滑了,咱們也得倒霉。

    大家對此深以為然,然後就進而開展相關工作,成果很喜人,至少趙禎是贊同了這個說法。

    只要趙禎這裡贊同,此後這條規矩就成了祖宗成法,後繼的皇帝誰敢不遵從?

    宰輔們免冠跪地請罪,無人抬頭。

    趙禎走下來,嘆息道:「我與諸卿相得多年,諸卿於大宋更是如中流砥柱一般,當相互體諒才是。」

    許多人都想文官免死,最好是犯事之後只是小小的處罰一下,再大的罪過趕回家啃老米飯完事。

    可我是皇帝啊!

    剛才趙禎用上了我這個自稱,顯然是動了感情。

    「臣等有罪。」

    欺負老實人也不能養成習慣吧!

    群臣的想法趙禎大抵知道,他微笑道:「諸卿且去吧,今日天熱,朕稍後令人送了冰去。」

    皇帝的仁慈光輝無處不在,宰輔們謝恩去了。

    趙禎疲憊的坐了回去,陳忠珩捧著一杯茶水上去,擠擠眼睛,得意的道:「官家,剛才他們可是被堵的無話可說了。」

    趙禎接過茶杯,輕輕的喝了一口,愜意的道:「祖宗成法,祖宗成法,祖宗可教人貪腐了,可教人裡通外國了?無恥!」

    他重重的頓了一下茶杯,陳忠珩回身看了一眼那幾個內侍,威脅之意甚濃。

    幾個內侍悄然出去了。

    趙禎輕輕拍著大腿,神色輕鬆的道:「遼人如何?」

    陳忠珩說道:「遼使那邊有些惱怒,不過卻知道自己不佔理,如今和禮房的人在揪扯什麼今年的歲幣要多查驗,若是被假東西矇混了就要發兵南下。」

    「這是惱羞成怒了。」

    趙禎哎了一聲道:「沈安那少年真是不錯,等皇子出生後,我就讓他多磨礪磨礪,也好留給將來的太子用。」

    陳忠珩也憧憬的道:「到時候臣也給皇子遮遮風,擋擋雨……」

    主僕二人其樂融融的在暢想著未來皇子出生的歡喜,而外面卻已經炸鍋了。

    「啥,太祖朝和太宗朝殺了那麼多文官?」

    「可不是,那上面寫的有名有姓的,還有官職,沈待詔再大的膽子也不敢造謠吧。」

    「嘖嘖!這下子可是捅馬蜂窩了,沈待詔的日子可不好過啊!」

    「……」

    外面風波迭起,沈安佁然不動。

    「別動啊!別亂動!」

    他在給果果剪手指甲。

    小小的手指頭上,指甲一小點,不小心就會剪到肉。

    沈安專心致志的在剪指甲,果果卻不安分的在看著前方。

    一雙大眼睛骨碌碌的轉動著,當莊老實滿臉喜色的跑來時,果果就動了一下。

    「嘿!你這孩子……」

    「郎君,大喜事,大喜事!」

    這一嗓子喊下去,頓時沈家就活了過來。

    一群人都從各家中衝了出來,然後歡喜的等著莊老實說話。

    沈安看看果果的手指頭,幸好剛才沒剪到肉,就問道:「什麼大喜事?」

    莊老實歡喜的道:「郎君,剛來的消息,鄧力被棄市了。」

    「哥哥,棄市棄市。」

    果果不懂什麼是棄市,就想看熱鬧。

    沈安按住她,然後繼續剪手指甲。

    莊老實悄然招招手,所有人都跟了出去。

    到了前院後,莊老實讚道:「外間說郎君一紙檄文就讓滿朝文官變色,讓人震撼。可郎君卻不以為意。這等視名利為糞土的高士大宋有幾個?換做是漢唐,皇帝聽聞了都得派人來請郎君入朝做大官!」

    曾二梅得意的道:「那郎君肯定是不去的。」

    姚鏈與有榮焉的說道:「那當然,郎君可是要做隱士的。」

    而在內院裡,隱士沈安已經剪好了妹妹的手指甲,看著她往外跑,就得意的道:「王安石和司馬光都用過養望這一招,可他們哪有哥的手段高超!」

    他開始盤算著官階,最後嘆息道:「要多久才能陞官做到首相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31 14:23
第91章 賞賜,老毛病犯了

    包拯發怒了。

    沈安沒見到現場,可趙仲鍼卻繪聲繪色的在復原著。

    「包公一聲大喝,說你等還要不要臉,那鄧力都裡通外國了還不殺,難道要等到他學了那個誰……張元,等他學了張元去投奔西夏人才肯殺嗎,於是群臣都無話可說了。」

    「包公還彈劾了好些人,據說那奏疏好長,全是人名……他們說今日滿朝文官都面如土色,只有包公是昂首挺胸的。」

    他沒告訴沈安的是,外面許多官員已經給包拯取了個瘋狗的匪號。

    趙仲鍼一臉的幸災樂禍,覺得皇帝真的不好做。假如沈安告訴他以後會做皇帝,估摸著會馬上瘋了。

    沈安把這個念頭打消了,說道:「裡通外國的,都不該姑息。」

    趙匡胤和趙匡義可沒少殺文官,在他們的眼中就沒有什麼不能殺的,只是後來的帝王都被哄住了,再後來……那就是搞不定了,你想殺都不成。

    不過這次他可是把文官們得罪狠了,一傢伙就打破了他們所謂的祖宗成法。

    「我翁翁說名氣越大的臣子帝王就會越是提防著,你這樣的正好用,而且用了也不怕。」

    沈安一個激靈,就想起了神宗駕崩之後,那些文人造勢,就差說司馬先生不出窩,大宋就要完蛋了……

    反正一句話,老司馬不做首相,俺們都不干。

    在這樣的眾望所歸之下,保守派的超級大佬司馬光一路進京,神宗……

    沈安看著得意的趙仲鍼,心想你小子那時候在地底下大概是憋屈的想吐血吧。只是滿朝上下的文武權貴都不支持你,連你老娘都在反對,再倔強的性子你也得跪了。

    嘖!

    沈安突然覺得這個大宋怕是有許多東西被掩蓋了下去,讓人頭痛。

    不過在此之前,他覺得趙仲鍼還是能搶救一下的。

    「郎君,宮中有賞賜來了。」

    莊老實的臉上全是嘚瑟,打開了大門不說,還大聲的喊道:「多謝官家賞賜。」

    巷子裡的人家都打開大門,一個老漢豔羨的道:「榆林巷的人家這可是第一次有官家的賞賜,咱們也沾沾福氣。」

    隔壁的阿珠探出個頭來,眼中的豔羨之色一閃而過,然後回去就和王儉嘀咕,沒多久就傳來了吵架的聲音。

    送東西來的內侍也大聲的道:「官家說了,沈待詔於國有功,官家在看著他呢。」

    沈安謝恩之後,看到滿巷子都是街坊,就拱拱手道:「改日再請諸位街坊來家中敘話。」

    街坊們紛紛拱手道:「不敢不敢。」

    當初被他們認為是僥倖發家的少年,如今已經成為了連官家都誇讚的官員。

    「叫你一天不學好,叫你一天不學好。都十五歲了,竟然還整日玩耍,打!咦,你還敢跑……站住!」

    一個街坊在收拾自家兒子,頃刻間父子倆就消失在巷子裡。

    沈安笑了笑,在父母的嘴裡總是別人家的孩子好,可骨子卻是自家的孩子親。

    「哥哥!哥哥!」

    果果歡喜的不行,圍著那輛馬車轉悠。

    花花跟在她的身邊,也是狗來瘋。

    內侍見一頭小羊也跟著轉悠,就笑道:「沈待詔家裡的羊都非同凡響啊!」

    沈安見他眉眼通透,就罵道:「沒見貴人事情多嗎,趕緊請進去奉茶。」

    內侍被他的嗓門嚇了一個哆嗦,然後莊老實過來,笑眯眯的把他請進了正廳。

    「這是沈家的一點小心意,貴人還請收下。」

    再出來時,內侍的臉就有些冷。

    「他這是啥意思?拉不出屎來還怪沒引力?」

    沈安有些不滿,莊老實把內侍送走後,回來說道:「郎君,這是收了好處,就裝作不認識……」

    「這不是當婊子立牌坊嗎!」

    莊老實賠笑道:「郎君,這是裝的,以後大家還是能相互關照的嘛!」

    沈安想起了那些手段,就有些不屑的道:「手腕太簡單。」

    莊老實有些好奇的問道:「郎君,可還有什麼更好的嗎?」

    沈安拍打著身邊的樹幹,看著前方雀躍的果果,就覺得人生至此,當真是寂寞如雪。

    「要麼就乾脆反目成仇,要麼就如平常一般。弄個冷冰冰,別人一看就假,進而就會盯著沈家和他之間的聯繫……記住了,最高的境界就是真!」

    「真?」

    莊老實有些發痴了。

    沈安負手而立,微風吹的長袍擺動,飄飄欲仙的道:「做戲要做的真,連自己都信了,那才是最高境界。」

    「妙啊!」

    沈安接過單子在看清單,見上面主要是布料為主,還有些小東西,就鬱悶的道:「官家好摳門啊!」

    「郎君大才!小人服了。」

    莊老實過來躬身行禮,正兒八經的道:「小人以後當多琢磨這些,少讓郎君操心。」

    沈安隨意的擺擺手,想起前世的那些勾心鬥角,就覺得大宋還真是不錯。

    心情一好,沈安就讓曾二梅去弄火鍋。

    「郎君,這天氣吃火鍋?」

    曾二梅覺得沈安怕是昏頭了。

    沈安有些惆悵的想起了那些歲月,就說道:「越熱越愛吃火鍋,這才是一個標準的吃貨啊!」

    大熱天的光著膀子坐在露天吃火鍋,冰凍啤酒整起,紅油翻滾中,那才是人生啊!

    「郎君,家裡有羊肉。」

    「先大塊煮熟,然後用那個湯做火鍋,煮熟的羊肉切片……」

    沈安有些流口水了,正準備親自去廚房指導一番工作,就見到楊沫衝了進來。

    「沈郎君救命!」

    沈安見他就像是中彈的天鵝……不對,就像是中彈的鴨子般的撲在門邊喘息,就眨巴著眼睛問道:「你這是……女人被別人搶走了?」

    楊沫不由分說的拉起來就往外跑。

    「郎君又犯病了。」

    沈安瞬間就想打退堂鼓了。

    他擔心是嗩吶沒效果了,到時候趙允讓那個老流氓為了兒子能把他殺了祭天。

    一路小心翼翼的到了郡王府,沈安側耳聽到有嗩吶聲,心中稍安。

    只是進去看到的僕役僕婦們都是一臉沉痛的模樣,讓沈安又有些摸不準了。

    不會是嗝屁了吧?

    到了趙宗實夫婦的住所外面,趙允讓正在那裡踱步,愁容滿面。

    「來了。」

    他抬頭笑了笑,白髮飄動間,有些滄桑之意。

    「辛苦你了安北。」

    不知怎地,聽到這話後,沈安下意識的就說道:「郡王別擔心,咱們到哪匹山就唱哪首歌。」

    趙允讓想了想,笑道:「這個說法倒也貼切。你進來吧。」

    沈安跟了上去,低聲問道:「郡王,郎君為何發病?」

    「哎!家門不幸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31 14:23
第92章 雞湯和自吹自擂

    趙允讓走進了院子裡,突然止步道:「十三郎近日的身體好了許多,今日就帶著妻兒出遊……」

    他看了出來的高滔滔一眼,繼續說道:「他們夫婦在路上遇到了宗室裡的人,那人譏諷了幾句,十三郎就犯病了。」

    沈安對高滔滔拱手致意,然後多看了一眼,心說女人是禍水,可高滔滔的姿色也就是普通罷了,哪裡招來的仇恨。

    趙允讓放低了聲音,嘆道:「說十三郎是在做夢……」

    沈安一下就懂了。

    後宮中有兩個嬪妃懷孕了,按照外界的猜測,就算是運氣再差,至少得有一個是皇子。

    那麼趙宗實就和他爹趙允讓一樣,將會成為一個背景板,妥妥的備胎。

    人不怕過的差,只要習慣就好。

    可一旦去上面的世界見識了一番之後,再回到自己的地方,頓時就會覺得格格不入。若是再被人譏諷一番,那神經得堅韌些才能保持正常。

    他緩步走進了臥室裡,就見到趙宗實面色慘白的躺在床上,雙眼無神的看著虛空處。

    「哎!」

    身後的趙允讓嘆息了一聲。

    有個這樣的兒子也讓他操碎了心,幸而現在不用進宮,否則誰知道趙宗實何時會炸起來。

    沈安走到床邊仔細看了看趙宗實的臉色,問道:「郎君可是覺得疲憊異常嗎?」

    趙宗實的眼珠子緩緩轉動過來,然後閃過痛苦之色,說道:「很累。」

    「是會很累。」

    沈安含笑道:「郎君可以出遊。」

    趙宗實搖搖頭道:「不想去了,以後都不去了。」

    這人竟然想做宅男?

    沈安問道:「郎君以前出門嗎?」

    高滔滔搖搖頭,看著有些垂暮之色。

    哪怕宮中的那位皇后是她的姨母,可現在大家的立場不同,她也再無半分好感。

    原先的趙宗實……

    她記得在宮中的時光,那時候的趙宗實很愛笑,很活潑。

    可現在呢?

    從宮中出來之後,外面的譏諷就沒少過,趙宗實從一個愛笑的人,很快就變成了一個只願呆在自己院子裡的無趣男人。

    她看向了沈安,見他微笑著在問話,不禁就有些唏噓。

    當年的趙宗實也有著這樣的微笑啊!

    「郎君這種情況叫做自閉,實際上……該忘掉這些,畢竟生活是你自己的,若是要看別人的眼色過日子,那你為誰而活?」

    「家中長者尚在,妻兒尚在,兄弟姐們們都在關心著郎君,難道他們的關切還比不過外面那些小人的嘲諷嗎?」

    「人一輩子總是會經歷許多磨礪,有人會把這些磨礪當做是磨刀石,讓自己變得更加的鋒利。而有人卻把這種磨礪看做是災難,選擇了躲避。」

    「前一種人會越活越好,那些小人的嘲諷就如同蟲子的鳴叫,時辰一到,自然會被秋風掃落塵埃。而後一種人只會自怨自艾,越活越蒼老,最後形同於行尸走肉……」

    沈安見趙宗實的精神好了些,就繼續灌輸著雞湯。

    趙允讓呆呆的聽著,覺得自己怕是有些……老了,竟然被這少年說的有些熱血沸騰。

    「……男人就該站穩了,站直了,為家人遮風擋雨,哪怕前路艱難,可也要不屈不撓的繼續前行。」

    沈安揮舞著拳頭,滿面潮紅的道:「一切的苦難終將過去,因為前方就是陽光,在陽光之下,一切苦難就如陰暗,不堪一擊!到了那時,你所受過的苦難將會成為你的美好回憶,你將會……自信無比!因為你已經明白……你才是自己的主宰!」

    趙宗實的精神終於是好了,沈安知道不能再打雞血灌雞湯了,否則興奮過後同樣會犯病。

    他回過身來,正準備叫人吹嗩吶,卻被趙允讓和他身後的一群人嚇了一跳。

    「說得好啊!」

    趙允讓覺得自己好似年輕了十歲,渾身上下精力滿溢。

    而後面他的兒孫們同樣是面色潮紅,有人甚至是握緊了拳頭,看樣子是恨不能馬上改邪歸正。

    我的雞湯有那麼大的威力?

    沈安不知道這個年頭精神食糧的匱乏,他只是把後世網上的一些雞湯說了出來,然後老趙一家子就像是被打了雞血般的興奮了起來。

    趙仲鍼也很興奮,但他卻在此刻想到了夜市的那些小販。

    於是他就情不自禁的念了出來:「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

    趙允讓的心情在漸漸平復,聽到孫兒在念詩,不禁撫鬚微笑著,覺得自己的教化功力越發的深厚了。

    「學了做鍋貼,每日一貫五。」

    啥?

    「咳咳咳咳!」

    室內室外一陣劇烈的咳嗽聲,人人面色潮紅,都看向了趙仲鍼。

    這熊孩子從哪學會的這些歪詩?

    趙允讓的眼皮子在跳動著,回身看向了趙仲鍼。

    趙仲鍼才唸完就覺得大事不妙了,等看到目露凶光的祖父後,差點就把腸子悔青了。

    他無助的看向了沈安。

    這可是你教那些小販的。

    「仲鍼出來!」

    趙允讓也知道要避開兒子,等到了外面之後,馬上就是一頓收拾。

    「說,誰教你的?」

    「是孫兒自己想到的。」

    趙仲鍼寧死不屈,最後以多挨了兩巴掌而告終。

    沈安也結束了自己的神棍治療過程,然後一臉疲憊的出來。

    正如同他自己說過的那樣,你要哄別人,首先自己得信了。

    所以雞湯灌了一通,他同樣像是打了雞血般的興奮。

    「多謝沈待詔了。」

    高滔滔的感激是實實在在的,原先對沈安的偏見也漸漸散去。

    沈安乾笑道:「郎君這個毛病還是要心寬才能好,還有就是要多出門,金明池畔踏青,大相國寺裡和高僧品茶,樊樓上吃一頓飯,看看浮世繁華……這樣才能慢慢的好了。」

    高滔滔肅然福身道:「沈待詔一番話如暮鼓晨鐘,讓我如夢初醒。此言不但於我家官人有益,於我也有好處。」

    趙允讓教訓了孫兒,回來就問了沈安的話,然後就讚道:「年少有為,年少有為啊!安北你讓老夫想起了自己年輕的時候,那時候……」

    老趙回憶了一下,然後唏噓不已:「你也就比老夫年輕時差些,不過不多,再努力努力就能趕上老夫當年了。」

    噗!

    後面不知道是誰笑噴了。

    趙允讓板著臉回身,可一群兒孫也是板著臉,沒誰笑。

    而高滔滔則是乘機捂嘴笑了。

    這個不要臉的老傢伙啊,連兒孫兒媳都被他的無恥逗笑了!

    趙宗實突然爆發出了一陣咳嗽,趙允讓馬上就回身關切的問道:「十三郎這是怎麼了?」

    趙宗實在忍笑,等見到自己那些兄弟們的忍笑模樣後,終於還是破功了。

    「哈哈哈哈!」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31 14:23
第93章 燃燒彈

    從郡王府回來後,沈安就覺得不大對勁。

    等晚上睡覺時,剛迷迷糊糊的,就聽到花花在狂吠。

    沈安霍然起身,在櫃子裡摸出個東西,然後衝到了前院。

    一個黑影在牆頭躍下,花花悍勇的撲了過去。

    「花花,回來!」

    沈安大喝一聲,花花雖然不明所以,但在狂奔卻突然轉向。

    那黑影一怔,然後就揮舞著長刀衝了過來。

    姚鏈已經拎著棍子來了,莊老實和週二也來了,甚至連曾二梅都拎著個木盆衝了出來。

    「郎君退後!」

    姚鏈發誓今夜要讓沈家上下知道自己的武力值。

    沈安已經點燃了火摺子,衝著黑影獰笑道:「老子等你好久了!」

    他的手中是一個瓷瓶,此刻瓷瓶口子已經被點燃了。

    火焰升騰,看著很是熱烈。

    黑影哪裡會怕這等小小的火頭,衝勢不減反增。

    沈安的手一揚,近距離之下,黑影避無可避。

    「漁網!」

    沈安大喊一聲,然後幾乎是抱頭鼠竄。

    瓷瓶撞到了黑影的身體,於此同時,牆頭上冒出一個黑影。

    姚鏈看到了牆頭上的黑影,只覺得渾身發冷,不禁喊道:「郎君,是弓箭!」

    沈安馬上就躲到了大樹後面。

    箭矢破空而至,牆頭上的黑影一躍而下,直撲前方的黑影。

    轟!

    火焰瞬間從前面的黑影身上竄了起來,同時箭矢也射中了他的大腿。

    後面的黑影已經撲了過來,下一刻就會撲倒對手。

    沈安這才知道後面的是隊友,就喊道:「躲開!」

    後面的黑影聞聲就閃了一下。

    火光照耀下,能看到他很年輕,大抵和沈安差不多大。

    「啊!」

    中箭的黑影渾身都燃燒了起來,火光熊熊,就像是一支人形火炬。

    汴梁城隔不遠就有軍巡鋪,他們的反應很快,男子的慘叫聲剛結束,外面就有人在敲門喝問。

    可沈家上下都被燃燒的男子嚇壞了,最後還是沈安去開的門。

    「是刺客。」

    軍巡鋪的軍士們看著倒在地上燃燒的男子都不禁目瞪口呆。

    「這是……為何燒的那裡厲害?」

    「天譴!」

    沈安衝著姚鏈吩咐道:「把他鉤出去!」

    「這是天譴。」

    沈安一本正經的道:「此人來沈家行刺,結果遇到了雷劫,知道什麼是雷劫嗎?」

    幾個軍巡鋪的軍士只知道搖頭,一臉懵逼。

    那個少年也過來了,手中拿著大弓,腰間有長刀,拱手道:「折克行見過沈待詔。」

    沈安點點頭,繼續說道:「雷劫就是老天爺看人不順眼,一個炸雷劈下來……懂了嗎?」

    一個軍士自行腦補了一番,說道:「是啊!當年我們隔壁村的有個女人不孝順舅姑,結果大晚上就被雷劈死了。」

    沈安嘆道:「著啊!就是這麼一回事……呃!」

    他眨了一下眼睛,緩緩看向了那個少年:「你說……你說你是誰?」

    少年一臉恭謹的叉手道:「小子折克行,見過沈待詔。」

    折克行?

    沈安呆了一瞬,然後爆發出一陣爽朗的大笑,走過去拍著少年的肩膀說道:「折家的?」

    少年點頭,一臉仰慕的道:「早就聽說沈待詔敢和遼人對峙,還弄瘋了遼使。此次陛下使人來保護沈待詔,小子就自告奮勇,只是沒想到沈待詔手段高超……竟然能召喚雷霆。小子佩服之至,懇請沈待詔收我……」

    折克行啊!

    沈安覺得腦子有些發蒙。

    折克行竟然是我的崇拜者?

    折克行是誰?

    但凡知道點宋史的都該知道他。

    這位先期被冷落,後來覓得機會一戰成名,從此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折克行,對陣西夏號稱不敗!

    這位猛將兄竟然是我的崇拜者?

    沈安乾笑一聲,說道:「今夜多虧了你,若非如此,一旦被那賊人衝進了屋裡,沈家就會化為灰燼,你且稍待,我這裡應付了再說。」

    至於雷霆……這忽悠大了啊!咋圓場?

    沈安在盤算著。

    姚鏈等人已經用鉤子把那具還在燃燒的屍骸拖了出去。

    「快澆水撲滅它!好歹看看能否找到些許印跡。」

    「別!」

    沈安急忙就想阻攔,可有兩個軍士卻笑嘻嘻的操縱著水車滋了過去。

    水一衝到火焰上,火焰馬上就黯淡了下去。

    一個軍士走了過去,還大大咧咧的道:「燒死的人身上有股子臭味,沾上了就脫不了……」

    「別去!」

    沈安話音未落,那火焰竟然就順著流淌著的水蔓延開來。

    「鬼啊!」

    火焰在繼續蔓延,那些軍士如見鬼魅般的往後退去。

    折克行讚歎道:「這就是仙人手段啊!」

    扯淡的仙人手段!

    沈安打個哈欠,說道:「此事等開封府處置吧,大晚上的辛苦了諸位,管家。」

    「郎君。」

    莊老實拎著袋子過來,沈安說道:「這些兄弟都辛苦了,給他們弄些東西吃。」

    吃東西不算行賄。

    莊老實一臉難色的道:「郎君,家裡還得清掃,小人怕是沒法去買了……」

    隨後就是一段推讓,軍士們拎著錢袋子行禮致謝,臨走還把那具燒萎縮的屍骸給拉走了。

    沈安帶著折克行進家,隨口問道:「可要回去覆命嗎?」

    折克行搖頭道:「不了,小子剛到殿前司沒多久,沒人安排……」

    折家遠在府州,折克行的老子折繼閔去世好幾年了。家族裡的男丁也不少,而地盤就那麼點,所以他只得來了京城。

    他這樣的將門子弟,大抵也就是安排一個閒職,以後要是沒出息,那就一輩子混吃等死吧。

    兩人進了書房,折克行就問了那個火焰的事。

    少年看著一臉的崇敬,沈安壓住心中的飄飄然,淡淡的道:「只是些許小東西罷了,我記得軍中就有霹靂彈,那個更厲害吧。」

    折克行顯然對此非常瞭解,說道:「那是用瀝青加松脂做的,能燃的久,可卻不及這個。」

    他兩眼放光的道:「沈待詔,這東西要是送到軍中,守城可就無敵了。」

    沈安心想真要這麼做的話,那得要多少酒精。

    所謂燃燒彈,不過是他用酒精加上幾種材料製成的,今夜算是第一次實戰,結果就燒死了一個蠢貨。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31 14:23
第94章 飯桶酒鬼,這就是未來的名將

    「這東西叫做……別喝!」

    沈安拿出了一瓶酒精來,剛打開蓋子,那股子刺鼻的味道就讓折克行眼睛發亮,然後拿起瓷瓶就準備一飲而盡。

    沈安說慢了些,折克行還是喝了一口。

    他霍然站立起來,然後一臉的震驚。

    他的臉很快就紅了,然後呵出一口氣,竟然喊道:「好酒!」

    這娃是瘋了吧?

    沈安趕緊弄了杯冷水給他,「趕緊喝下去。」

    折克行喝了冷水,然後就盯著那個酒瓶不放了。

    這娃竟然是個酒鬼?

    可他看著比我還小一些吧……

    「家父早已仙逝,給小子取的字是遵道。」

    折克行吸吸鼻子,看來是真對酒精產生感情了。

    沈安拿過瓶子,先是嗅了一下,覺得依舊難聞。然後他試探著喝了一小口。

    辣!

    若非是要在折克行的面前保持形象,沈安絕對會噴出來。

    好容易憋住了那股子辣意,他笑眯眯的道:「折家的名聲我也早有耳聞,當初在雄州時……家父沈卞……」

    「啥?」

    折克行霍然起身,拱手道:「尊父竟然是沈知州,那大家就是一家人。」

    隨後他的態度中就多了親切。

    「安北兄,剛才喝的那個好酒……」

    「那不是好酒,而是酒精?」

    「酒精?」

    沈安想收攏這位猛將,於是也不隱瞞:「對,所謂酒精,就是酒之精華……」

    「怎麼能弄出這些精華?」

    「蒸餾。」

    「蒸餾?」

    「對,每一種液體都會在某個溫度上沸騰蒸發汽化,這叫做沸點,而酒裡的成分就是酒精和水……」

    「那水為何不蒸發呢?」

    「那是因為酒精的沸點比水低,所以就率先蒸發了出來,多次之後,酒精就越發的醇了。」

    「……」

    兩人聊了許久,等沈安走出書房時,折克行竟然在裡面記錄著沈安說過的話。

    莊老實一夜未睡,好容易把前院那塊土給弄乾淨了,就來稟告,卻見沈安站在書房外面,頗為孤寂。

    「這人生當真是寂寞如雪啊!對手難覓,奈何!」

    沈安兄妹被沈卞坑了那麼久,此刻算是第一次有了些許好處。

    開天闢地啊!

    沈安真心的有些感動了,覺得那個爹當真不容易,竟然還給他留了些遺澤。

    「郎君,開封府那邊說話吞吞吐吐的,大概是人被燒縮了,找不到什麼痕跡。」

    「是遼人。」

    沈安篤定的道:「他們被我弄得灰頭土臉的,以遼人的心高氣傲,不報復回來才怪。」

    莊老實跺腳恨道:「遼人……可咱們卻不能動手報復。」

    沈安笑眯眯的道:「弄那幾個人無趣,咱們要報復就報復大的。」

    莊老實絞盡腦汁想了想,然後一臉恐懼的道:「郎君,燒不得啊!」

    「燒什麼?」

    沈安好奇的問道。

    莊老實說道:「難道不是一把火燒了使館嗎?」

    「你這個……」

    沈安突然覺得自家就是個土匪窩子,他自己是土匪頭子,莊老實就是狗頭軍師,而曾二梅就是孫二娘,姚鏈就是小頭目……

    「哥……」

    果果軟軟糯糯的聲音把沈安的幻想驅除了,他回身看去,就見果果穿著白底暗花的衣裳,腳下是一雙圓口鞋,臉上白白淨淨的,被陳大娘牽著過來。

    花花同樣是一夜未睡,可此刻依舊精神抖擻的跟在小主人的身邊搖頭擺尾。

    「哥……」

    果果笑著過來,準備和哥哥一起跑步,卻見後面的書房裡出來一個少年,就趕緊跑到哥哥的身邊,拉著他的衣袖道:「哥哥,有人。」

    被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娃怯生生的看著,折克行覺得有些新奇,就拱手道:「見過小娘子。」

    果果躲在沈安的背後,有些不大情願的出來,然後踉踉蹌蹌的做個福身的動作,沈安就摸著她的頭頂道:「帶著花花去跑步吧。」

    他活動了一下身體,然後直奔廚房。

    曾二梅在廚房裡發呆,見他來了就說道:「郎君,家裡的都說不吃早飯了。」

    這是看到人被活活燒死後沒胃口了。

    都是凡人啊!

    沈安的咽喉湧動了一下,然後開始做早飯。

    「安北兄,弄些湯餅就好,餅子也成。」

    這時候可沒有什麼狗屁的不得下廚的規矩,文人下廚做的一手好菜,說出去算是雅事。

    這裡面的代表人物就是蘇軾。

    想到蘇軾,沈安就想起了這位仁兄的命運。

    這也是個倒霉蛋啊!

    沈安做了一鍋湯餅,然後用一個大碗給折克行盛。

    折克行搓著手道:「安北兄,還能大些嗎?」

    沈安看看手中的碗,想起折克行可能習慣了兩餐制,就換了個有腦袋大的碗。

    折克行有些難為情的道:「還能……再大些嗎?」

    於是沈安和曾二梅就目睹了一個飯桶的誕生。

    一大鍋湯餅……就在沈安給果果做早飯時,被折克行吃的乾乾淨淨的。

    這貨最後還和曾二梅要了熱水,把碗裡的東西全部洗乾淨,一口乾了。

    「安北兄,您當初是怎麼把遼使弄瘋的?」

    吃完早飯,折克行並沒有回去的意思,按照他的說法,既然官家讓我來保護你,那肯定是貼身保護更妥當。

    沈安叫人在前院給他弄了個房間,然後就想去補覺,卻被他糾纏著問問題。

    沈安想了想,覺得還是別神話了某些東西,同時也借折克行的口來澄清一些事情。

    「遼使久在汴梁,寂寞空虛冷是必然的,時日久了就成了病……我只是用言語引誘了一下。」

    寂寞空虛冷啊!

    「怨婦知道嗎?」

    折克行搖頭,他還是菜鳥,不知道男女之事。

    沈安嘆息道:「以後會知道的。」

    折克行沒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不禁失望的道:「可有人說您是用了……用了仙家的手段。」

    「是邪門歪道吧?」

    從古至今的當政者都不喜歡意外,而沈安那天的舉動就是意外。

    想想吧,遼使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你給弄瘋了,要是哪日你想弄瘋皇帝咋辦?

    所以文彥博那天並沒錯,只是錯在太過急切而已。

    沈安笑了笑,嘆息道:「許多事情都不可說,不能說。」

    話鋒一轉,沈安就說起了府州。

    「你家那邊就頂著西夏,這幾年如何?」

    按照沈安的理解,這幾年西夏人應當會很老實。

    折克行的眼中多了厲色,說道:「不大好。西夏人從未停止過襲擾。」

    「沒藏訛寵最近很焦躁,可李諒祚卻有一群權貴在支持著,否則他早就被沒藏訛寵弄死了。」折克行的眼睛很亮,卻是一種好戰的情緒在揮發著:「他算得上是梟雄了吧。」

    「算不上!」

    沈安打了個哈欠說道:「他太過優柔寡斷,所以就不斷用小規模的衝突來保持和大宋的接觸,這樣進可攻,退可守,必要時還能開戰,緩解西夏內部的矛盾。不過……他現在不下手,以後估摸著不會有再下手的機會了。所以說梟雄梟雄,下不去狠手的算個屁的梟雄。」

    沈安說完就往前走,他實在是太困了,可折克行就像是個好奇寶寶不停的問問題,讓他想一棍敲暈這少年,然後倒頭大睡。

    可走出了幾步卻沒聽到身後有動靜,沈安就回頭……

    折克行一躬到底,再起身時,那眼中就充滿了敬佩之色。

    「安北兄大才,家父當年還在時就說過沒藏訛寵之事。家父說沒藏氏亂了西夏,只是沒藏訛寵色厲內荏,以後定然沒好結果。」

    沈安愣住了,覺得世界真奇妙。

    我這是隔空和折繼閔來了一次英雄所見略同?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31 14:23
第95章 我為大宋立過功,我為大宋……

    沈安覺得收小弟是件很講究緣分的事。

    比如說折克行……

    「郎君,王儉求見。」

    沈安一愣,邊上在抽陀螺的果果嚷道:「哥哥,哥哥,不轉啦!」

    沈安趕緊接過抽陀螺的繩子又抽打了幾次,然後果果仰頭道:「哥哥好厲害。」

    沈安把繩子交給她,然後對莊老實點點頭。

    這位王儉開始是受聘為趙仲鍼的基礎老師,可誰曾想竟然和沈安做了鄰居,然後……

    然後趙仲鍼整日在沈安家廝混,卻把王儉視若無物。

    郡王府不在意養著一個人,可王儉卻主動找茬,最後被掃地出門,據說他如今在別處教書。

    教書的日子也過得去的啊!

    沈安看著走進來的王儉,覺得這人有些魔怔了。

    王儉的臉上帶著些許諂媚,一進來就看到了在邊上練刀的折克行。

    折克行的刀法是家傳的,沒啥華麗之處。

    王儉的目光迅速掃過,然後看到了在趕陀螺的果果。

    他臉上的笑意更盛了些,近前拱手道:「見過沈待詔。」

    哪怕是曾經不和,可沈安還是起身拱手還禮,然後請他坐下。

    「請喝茶。」

    沈安指指茶杯,然後只是看著果果玩耍。

    王儉乾笑一聲,然後看了邊上的莊老實一眼。

    莊老實笑眯眯的道:「王郎君可是稀客,若是有事只管說。」

    這話暗含催促之意,你王儉不是沈家的朋友,有事說事,沒事咱也別耽誤主人家。

    王儉看了沈安一眼,有些尷尬的說道:「小郎君……小郎君的性子急切,我這裡倒是有些心得,若是……若是您願意,我這裡願意……願意幫襯幫襯。」

    沈安看了他一眼,說道:「好意心領了,只是郡王府已經放手了。」

    王儉還想說些什麼,沈安微微點頭,示意送客。

    「王郎君請……」

    王儉起身,等走到門口時,突然回身看著沈安道:「沈安,做人不可太過了。」

    沈安看了他一眼,然後擺擺手。

    這是莫大的無視,王儉氣得喝道:「你今日得意,且看來日……」

    咄!

    一支箭矢陡然而來,擦著王儉的頭皮飛過去,最後釘在了門邊。

    王儉緩緩伸手摸了一下頭頂,然後目光轉向右邊……

    一支箭矢釘在門柱上,箭尾依舊在顫動著。

    他緩緩看向左邊,一個少年正收了長弓,喝道:「你何人?竟敢在此跋扈?」

    王儉的目光漸漸呆滯,折克行覺得這廝還不錯,竟然沒被嚇住。

    「救命啊!」

    王儉突然慘叫一聲,然後轉身就跑。

    果果被他的慘叫驚到了,手一偏,陀螺就被抽的歪歪斜斜的衝了出去。

    「哥哥,不轉啦。」

    沈安哦了一聲,接過繩子後就趕緊抽打了幾下,把陀螺抽打正了,就得意的道:「哥哥的本事如何?」

    果果崇拜的道:「哥哥厲害。」

    沈安呵呵大笑兩聲,然後對折克行說道:「此人只是個投機者,無需管他。」

    在郡王府暗示退出這場備胎遊戲的行列後,大多數人都漸漸疏遠了他們。

    可王儉竟然敢下注在趙仲鍼的身上,讓沈安不禁對他刮目相看。

    不過大家曾經是對頭,你再有眼力和魄力,可卻擠不進來。

    折克行大步進來,沉聲道:「安北兄,遼人跋扈,小弟去弄死幾個給你出氣。」

    沈安看他神色嚴肅,就知道不是玩笑。

    「暗殺倒是以牙還牙了,可這是汴梁城。」

    沈安否決了他的建議,說道:「此事不可急切。」

    折克行惱怒的道:「難道就這麼算了?」

    「怎麼可能!」

    沈安摸著下巴沉吟道:「我這幾日讓人去摸清了他們的一些習慣,總得以牙還牙才是。」

    折克行的氣質陡然一變,沉聲道:「小弟看過遼人使館的佈局,夜間進去不在話下。」

    沈安陰笑道:「如此我的謀劃就更天衣無縫了……」

    「什麼謀劃?」

    沈安覺得自己剛才的形象不對,就板著臉道:「弄死幾個算幾個的謀劃。」

    折克行躬身道:「請安北兄賜教。」

    沈安想了想孫武和諸葛亮的風采,就微微昂首道:「等時機。」

    隨後他就回房間小睡了一會兒,結果還是被吵醒了。

    「郎君,宮中有人來了。」

    「我想睡覺啊!」

    少年本來就貪睡,沈安艱難的爬起來,然後打著哈欠去了前面。

    陳忠珩已經在等著了,見他出來就說道:「官家知道你受了委屈,所以讓我帶了些東西來,你且好生在家養病,這幾日不許出門。」

    沈安看向了折克行。

    折克行說道:「遼使五日後回去。」

    沈安一臉正色的道:「請你轉告官家,臣這邊定然會以大局為重,這五日就不出門了。」

    陳忠珩仔細看著他的臉,沈安就笑了笑,特正氣凜然的那種。

    「好,不過這五日由他來陪著你。」

    陳忠珩指指邊上的一個侍衛,沈安不高興的道:「老陳,官家這是不相信我嗎?我為大宋立過功,我為大宋……」

    陳忠珩搖頭道:「不是不信你,而是……怕汴梁城中會多幾個瘋子。沈安啊!消停些吧,官家好不容易高興起來,別掃興行嗎?」

    他交代了那個侍衛,然後留下半車慰問品就笑吟吟的走了。

    皇帝高興,太監也會跟著高興,這才是正兒八經的和主子同呼吸,共命運。

    趙禎最近的心情爽的簡直無法用語言來形容,這是對那兩個未出世的孩子的期冀,也是對未來接班人的期冀。

    沈安突然覺得自己很殘忍。

    可他也不敢跑去告訴趙禎:官家啊!你這兩個都是閨女。

    這話換任何人大概都會發飆。

    再說要是命運的輪盤多轉動了一點,生出個皇子來呢?

    沈安搖搖頭,真要是個健康的皇子,他就會找機會直接出海去。

    這年頭的海洋貿易才剛開始,等以後那些大食人往來於大洋之上,賺的盆滿缽滿。

    沈安自忖自己能籠絡一批人,到時候直接霸佔了那片海域……

    當個海賊王也不錯啊!

    沈安甚至覺得很喜悅,就不時看了邊上的折克行幾眼。

    折克行覺得這個目光很貪婪,就打個寒顫說道:「安北兄,要不還是小弟去吧。那些遼人喜歡熱鬧,到時候小弟趁機從背後捅一刀子,保證一聲不吭的就能幹掉他們。」

    沈安本是在想著要是手下有折克行這等猛將,是否能縱橫四海時,聞言不禁哆嗦了一下。

    這是後遺症,上次被人捅了一刀之後,沈安就聽不得捅和腰子這兩個詞。

    他隱住猙獰說道:「還有五天呢,急什麼!」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31 14:24
第96章 火拚

    監視沈安是件很簡單的事,因為他太懶了,除去早上和折克行練刀射箭之外,其它時間大多是看書,或是陪妹妹玩耍。

    很無趣的一個少年啊!

    但是沈家有個好處,那就是每天的伙食讓人期待。

    第一天,侍衛警惕的吃著,然後差點把舌頭都吞了下去。

    第二天,侍衛放鬆了些,吃的酣暢淋漓。

    這是因為他親眼看到沈安和他吃一口鍋裡舀出來的菜,所以才敢這般肆意。

    第三天……

    吃過晚飯之後,耶律嗣臣找到了劉伸,說過兩天就要回去了,剛才送菜的宋人中,有人說今夜御街會有一家新開的大型青樓遊街,大家想去看看,領略一番汴梁的風情。

    青樓遊街,這大抵就是打廣告,讓汴梁城的男人們看看這家青樓女妓的成色。

    而每一次遼國有使團來汴梁,就會和土包子般的出去找樂子。

    劉伸想想也是,就叫人準備,然後一行幾十人就浩浩蕩蕩的出了使館。

    與此同時,沈家。

    吃完晚飯後,沈安就和侍衛在院子裡吹牛。

    天氣有些熱,站在樹下感受一下徐徐微風,侍衛覺得很愜意。

    「……當時過黃河,那些船工先把船拉到碼頭對面的上游,然後那船就傾斜著下去,速度好快,眼瞅著就要撞上去……哎喲!」

    沈安突然捂著肚子說道:「肚子疼。」

    侍衛正在聽他們兄妹的遷徙史,聞言就遺憾的道:「沈待詔且去。」

    拉泡屎能廢多大功夫?

    侍衛站在樹下看著明月初升,心中惆悵的想起了自己的妻子。

    啥時候休沐回家去好好的親熱親熱。

    「哎喲!」

    他突然撐著樹幹,單手捂著肚子,臉色煞白。

    在邊上無聊溜躂的折克行愕然問道:「你這是……難道和安北兄一樣?」

    侍衛想了想,覺得自己和沈安怕是中招了。

    這時一股洶湧的便意往下一墜,侍衛苦著臉道:「你幫著看好沈安,我要拉了!」

    折克行點頭,看著他夾著雙腿往前院的茅廁去,就說道:「我去後院盯著沈安。」

    侍衛放了一個響屁,頓時就呻*吟了一聲道:「好,多謝了……啊!不好,拉褲子上了。」

    侍衛衝進了茅廁裡,折克行回身問道:「他能拉多久?」

    身後的莊老實一臉同情的道:「最少大半個時辰。」

    「夠了!」

    ……

    沈安和折克行一路換了衣服,順帶還在臉上塗抹了一番。

    「從大門走啊!」

    折克行覺得沈安有些折騰。

    「趕緊上!」

    沈安上了梯子,稍後兩人就消失在側面的夾道里。

    「做事要穩當,誰知道外面有沒有人盯著……」

    沈安當先往外跑,剛跑出幾步就猛的貼在牆上。

    折克行探頭看去,就在對面的巷子口,兩個男子正百般無聊的在閒聊。

    大晚上的,這裡又沒啥秦樓楚館,酒肆酒樓,誰會來這裡扯淡?

    竟然有人在看著後門啊!折克行衝著沈安比個大拇指,佩服的五體投地。

    沈安心中暗笑著,他知道自己上次弄瘋遼使的事給趙禎留下了陰影,就擔心他會不管不顧的去報復遼人,所以才安排下了幾波人在盯著。

    只要再過三天,遼使拍拍屁股就走了,大家萬事大吉。

    兩人換了個方向,悄然避開了那兩人,然藉著夜色撒腿就跑。

    一陣狂奔之後,前方就是信陵坊。

    過了這裡,御街就在眼前。

    沈安低頭喘息著,可折克行卻遊刃有餘,不見疲憊。

    「你是神箭手,眼力好,看看兩邊。」

    折克行抬頭看去,這時前方一陣騷動,有人喊道:「來了來了!」

    御街的兩側頓時一陣喧嘩,隨後一隊女人就逶迤而來。

    隊伍中有人有簫笛樂聲,可卻被兩邊的人群的叫喊聲給蓋了下去。

    大家夾道看著這些女人,男人們都很興奮,而僅有的幾個女人卻呸了一口,然後又開始談論這這些女人穿著的流行方向。

    御街的這一段已經被堵住了,隨著那隊女人的漸漸走來而嘈雜起來。

    燈火輝煌的夜晚,兩側的二樓窗戶都擠滿了人,不時聽到一陣喊叫。

    沈安也在看著這些繁華,但目光卻在左邊尋索著。

    「發現遼人。」

    折克行低聲說道:「可西夏人呢?」

    沈安繼續看著左邊,說道:「我找了人去誘惑他們,西夏貧瘠,但凡有這等熱鬧的時候,他們就沒缺過席。十次打鑼九次在,說的就是他們。」

    兩邊的燈火把御街照的纖毫畢現,當沈安看到西夏人的異族打扮時,就和折克行退到了後面的陰暗處。

    「郎君!」

    一直拖在後面的姚鏈遞過了折克行的弓箭。

    折克行接過弓箭檢查了一下,說道:「這是西夏人的箭矢,殿前司的衙門裡有不少,我弄了幾支。」

    沈安滿意的道:「西夏和遼人之間的仇可是結大了,兩邊每次在汴梁遇上就會群毆,今日……」

    那隊女人漸漸遠去,西夏使者帶著人緩緩跟去。

    汴梁人自然是不會追星般的跟著,因為他們想看的話,只需去東雞兒巷和西雞兒巷走一趟,那才叫做滿樓紅袖招。

    所以兩邊的人流開始散去,漸漸冷清。

    街道差不多為之一空,前方的視線清朗。

    劉伸覺得很有趣,準備回去作一首詩以示紀念。

    他們一行幾十人開始回返,由於是異族打扮,加上人多勢眾,沒人敢靠近。

    這時身後有人喊道:「西夏人說遼人是狗!」

    劉伸皺眉回頭,就看到後面來了十餘人,那熟悉的打扮,不是老對頭西夏人是誰。

    當年雙方的第一次戰爭以遼人的失敗而告終,這是對遼人霸主地位的嚴重挑釁。

    而後遼人報復性的大舉進攻,西夏人謹守不出,結果國內被遼人大肆破壞,慘不忍睹。

    這便是大仇人啊!

    仇人相見,自然是兩眼發紅。

    「老規矩,打!」

    遼人人多,所以得意的衝了過去。

    耶律嗣臣也跟了過去,劉伸搖頭失笑,緩步而行。

    西夏人也不退卻,只是雙方剛一接觸,就被打的落花流水,然後開始奔逃。

    「追!至少要打斷一半人的腿!」

    耶律嗣臣得意洋洋的指揮著,前方奔逃的西夏人中有人回身放箭,但卻不敢衝著人射,只是威脅罷了。

    「追上去!」

    耶律嗣臣更得意了,覺得來到汴梁後受的憋屈都在漸漸消散。

    夜風清爽,他不禁扯開衣襟,放聲長嘯。

    夜空灌進了他的胸膛,一支箭矢也隨著夜風而至……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31 14:24
第97章 那小子就是個蠢貨

    劉伸在看著左右的商舖,此刻因為兩家使團的打鬧,大部分商舖都紛紛關門,害怕被殃及池魚。

    膽小的宋人啊!

    劉伸的心情不錯,甚至準備明晚也出來轉轉。

    「林牙中箭了!」

    「西夏人暗箭傷人!」

    前方一陣嘈雜,劉伸疾步過去,就見被圍著的耶律嗣臣倒在地上,咽喉上插著一支箭矢……

    「是西夏人射的!我看到了。」

    人在憤怒時通常會失去正常的判斷,而這支箭矢確實是貨真價實的西夏人的東西,在兩國前些年交戰時,遼人對此印象深刻。

    耶律嗣臣已經不行了,他抓住身邊人的衣襟,咽喉那裡咯咯咯的發出聲響,然後掙紮了幾下,眸色漸漸昏暗……

    劉伸知道自己麻煩了。

    他是正使,耶律嗣臣是副使,如今副使身亡,他回去怎麼解釋?

    他站了起來,看著前方止步的西夏人,就冷冷的道:「殺!」

    那些西夏人正覺得遼人是害怕了,就準備反戈一擊,等遼人那邊紛紛拔出長刀後,才覺得大事不妙。

    兩幫人頃刻間就撞到了一起,長刀舞動,鮮血飆飛,慘叫聲瞬間就讓這一片的百姓都消失了。

    遠方來了一隊巡檢司的軍士,見狀也不敢上來,只是在前方隔離百姓。

    ……

    侍衛從茅廁裡出來了,是扶著牆出來的。

    他面色慘白,若非是認識,莊老實真要喊一聲有鬼。

    「郎君也拉到了現在,先前郎中來了,給郎君開了藥,只是你這裡沒出來……不過應該是差不多的毛病。」

    一碗湯藥灌下去,侍衛堅持著要去看看沈安在不在。

    「哎喲!這肚子……」

    正說著,沈安捂著肚子來了,面色同樣慘白。

    侍衛同情的道:「哎!沈郎君看著比我還慘。」

    沈安擺擺手道:「熬不住了,我要去睡覺。」

    「去吧去吧。」

    侍衛也撐不住了,早早的回了房間休息。

    而此刻的汴梁卻無眠……

    趙禎正在懷孕的兩個嬪妃那裡查看慰問,等陳忠珩跌跌撞撞的跑進來時,他不禁皺眉道:「慌什麼?」

    陳忠珩面色驚惶,喘息著道:「官家,遼人……遼人和西夏人遇上了……」

    什麼?

    趙禎楞了一下,說道:「說清楚。」

    「遼人和西夏人今夜都在御街看青樓女子遊街,兩幫人碰到了一起就打了起來……」

    打就打唄,哪一年遼人和西夏人在汴梁遇到不打一架。

    趙禎走出了寢宮,聞著夜風送來的味道,覺得心曠神怡。

    「打傷了幾個?」

    「死了,都死了!」

    啥?

    趙禎回身,身體在打顫。

    陳忠珩趕緊說道:「先是西夏人被追打,有人一箭射死了遼人的副使耶律嗣臣,然後遼人報仇,就圍殺了那些西夏人……官家,西夏人垂死一擊,遼人死了九人。」

    趙禎的身體還在顫抖,陳忠珩急忙勸道:「官家別急,此事開封府已經去了,歐陽修大晚上帶著人去收屍,還問清了情況,叫人簽字畫押,絕不會給遼人耍賴的機會。遼人也知道闖了禍,正在收拾東西,準備明日就回去。」

    趙禎的身體顫抖的更加厲害了。

    「好!好啊!哈哈哈哈!」

    趙禎突然大笑了起來,他笑的渾身顫抖,笑的是如此的暢快。

    這是陳忠珩從未見過的皇帝,他從未見到皇帝笑的這般肆意過。

    「哈哈哈哈!」

    ……

    第二天一大早,遼人使團就出城了,急匆匆的往北方而去。

    而皇城司都知張八年正在稟告。

    「陛下,昨夜沈安和折克行一起去了御街……臣派去監視遼人使團的人發現了他們的蹤跡。」

    趙禎今天給人的感覺就是喜悅,從心裡發出的喜悅讓他看著容光煥發。

    他微微一怔,腦海裡電光火石般的轉過一個念頭,然後說道:「不會吧,他們怎麼能辦到?」

    張八年依舊是冷冰冰的道:「那個時辰正好是青樓女子遊街……」

    他不給自己的判斷,但就憑著他說的話,趙禎就忍不住拍了自己的大腿一下。

    「那個少年!那個少年……」

    他霍然起身走下去,來回轉圈。

    張八年微微低頭道:「侍衛被下了藥拉稀,沈安也說拉肚子,可臣令人去查過附近的郎中,昨夜郎中只是開藥,並未給沈安見面診脈。」

    不過最後他還是沒忍住,問道:「陛下,臣……沈安做不到吧?」

    趙禎搖頭微笑道:「那個少年當時弄瘋了遼使,我就知道他不是池中之物。」

    張八年愕然,然後又重新在腦海裡把沈安的危險程度調高了一格,請示道:「陛下,可要拿了沈安嗎?」

    「拿他作甚?」

    趙禎不滿的說道:「他的人手不足,此事定然有汝南郡王府摻和,汝南郡王……」

    「陛下,汝南郡王求見。」

    趙禎笑道:「看看看看,朕就知道他會來坦白。」

    趙允讓進來,看著一臉的正經和刻板。

    行禮之後,他馬上就躬身請罪。

    趙禎目光複雜的看著他,最後還是微微一嘆,說道:「你何罪之有。」

    他許久都未曾見過這位曾經的備胎了,此刻見他老態畢露,心中不禁有些唏噓。

    趙允讓抬頭道:「昨夜之事,臣派出了人手……」

    趙禎淡淡的道:「你派出了人手去幫沈安打探消息,不過動手之事你卻未曾參與,全程都是沈安在安排,否則昨夜你就該進宮了。」

    「官家英明。」

    趙允讓板著臉,說出來的讚頌讓人聽了彆扭。

    趙禎感嘆道:「那少年的手中並無人手,可卻能輾轉騰挪,你可聽聞誰家少年有這等本事的嗎?」

    趙允讓的嘴角漸漸裂開,得意的道:「臣……臣未曾聽聞過。」

    老東西!

    趙禎起身走到他的身邊,嘆道:「你倒是運氣好,不,是仲鍼的運氣不錯,有個少年願意為了義氣捨棄了權力……」

    趙允讓緩緩昂首,大眼泡裡彷彿都帶著怒火:「當年十三郎出宮後可是人人嘲諷!」

    趙禎的眼中閃過痛苦之色,說道:「宗實……是我虧欠了他。」

    趙允讓突然說道:「沈安還年輕,那少年一心想為沈卞平反……可不做官,不做大官怎麼能平反?讓他回來吧……」

    趙禎點點頭道:「我叫他回來,他卻不肯。」

    趙允讓忍不住罵道:「那小子就是個蠢貨!」

    趙禎點頭道:「用君王賜予的官職來講義氣,這確實是比較蠢,你去收拾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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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