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北宋大丈夫 作者:迪巴拉爵士 (連載中)

 
V123210 2018-11-12 22:11: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44 298788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5 19:40
第49章 無量劫數

    使者只覺得眉心處越來越漲,難受的幾乎想殺人。

    那個伴當想學一下,才舉起手,男子就冷冷的道:「先前你學無事,可現在這位貴人的天眼已經在打開了,若是旁人學了,就會削弱他的天眼,汲取他的精血,那會害死他。」

    伴當被嚇到了,急忙縮手。使者的呼吸漸漸急促……

    「我……我不行了。」

    他覺得自己就像是從大遼一直走啊走的,一路步行到了汴梁般的疲憊。

    男子嘆息道:「你很難受,但這是你的天職,你逃不掉。」

    男子緩緩鬆開手,可使者覺得眉心處依舊發脹發緊,就有些絕望的道:「為什麼?」

    男子微微仰頭看著虛空,悲痛的道:「人間億兆生口,能開天眼者億萬中也難見一個,這就是老天的殘忍……你……要壓下去,否則你會成為惡魔,眉心處會多出一隻眼,你知道嗎?那隻眼睛將會是豎著的。」

    使者想到自己的眉心處將會多一隻眼睛,不禁驚呼了一聲:「那是怪物!」

    「沒錯。」

    男子嘆息道:「本來想……罷了,貧道分文不取,只求天下少些劫難吧。福生無量天尊……」

    使者握著刀柄,卻不是想殺人,而是盯住了自己的伴當。

    「我不說,保證不說。」

    男子嘆道:「說了你也會死。這是大劫難,若是鎮壓不住天眼,和你相熟的人都會死,然後一傳十,十傳百……這就是天劫啊!無量之劫……」

    「無量劫數從無量世界中來,它不是風火雷電,看不著,摸不到,無聲無色,但卻充沛於天地之間,無所不滅,無所不……毀。」

    使者的腳都軟了,他扶著伴當,顫聲問道:「要如何才能鎮壓天眼?」

    男子突然微微一笑,竟然有些無情無念的出塵。

    他伸出手來握拳,用關節凸起處在使者的眉心上方用力的敲擊了十下,頻率和力量都一致。

    「回去之後,每晚子時你記得按照我剛才的力氣和樣子,不要改,每晚先敲擊這裡二十下,然後再用食指虛點眉心處一炷香的時間,記住,不可錯漏,否則你和你身邊之人,包括你的家人都逃不過劫難。」

    使者在拚命的回憶著男子剛才敲擊自己眉心上方的力量和節奏,聞言就說道:「你跟我回去……」

    男子搖頭道:「我本是窺探了天機,此後當有天譴,若是跟了你去,弄不好就是玉石俱焚的結局,害人害己。」

    他閉上眼睛,平靜的道:「我已經感覺到了天怒,必須要走了。」

    轟隆!

    天空中竟然多了烏雲。

    烏雲漸漸匯聚,雷聲不斷而來。

    使者被這個天象給嚇住了,結合剛才男子所說的天劫,他覺得自己已經大難臨頭了。

    他伸手想拉住男子,卻無力的垂落下來。

    「高人啊!去,把這柄短劍送給他。」

    伴當接過鑲嵌著不少寶石的短劍,也顧不得什麼,追上去就遞給了男子。

    男子接過短劍,回身對使者微微頷首,然後默然離去。

    這才是高人啊!

    使者失魂落魄的回到了使館裡,然後枯坐了一個多時辰,最後叫來了今日一起出去的伴當。

    外面的人聽到他們在說話,很低沉。

    伴當突然喊道:「為了我的家人,我願意去死!」

    裡面突然一聲喊,然後就是慘叫。

    稍後使者出來了,身上帶著血腥氣息,說道:「他患上了絕症……」

    這真是個讓人傷心的壞消息啊!

    ……

    「這是什麼?」

    趙仲鍼到了沈家,見果果拿著一塊寶石在玩耍,就仔細看了看,說道:「這寶石還值錢。」

    陳大娘在邊上盯著,不給果果把寶石塞進嘴裡。

    「小郎君,郎君說寶石不值錢,都是騙人的。」

    「為什麼?」

    趙仲鍼見到了在曬太陽的沈安,就不解的問道。

    「寶石多的是,只是沒發現而已,只有女人才會去追求這個。」

    趙仲鍼想起自家母親見到寶石後的歡喜,不禁贊同道:「是啊!女人都喜歡。」

    「我翁翁問你為何不娶妻?」

    「我才十四歲。」

    十四歲毛都沒長齊,娶什麼媳婦?

    「我翁翁說別人如你這般獨撐門戶的都有孩子了。」

    「成親太早對身體沒一點好處,不管是男是女。」

    大宋對男女成親的限制不是很多,至少沒有那等到了年紀不成親,官方就會強制給你弄個媳婦的規矩。

    而且女方的陪嫁多的驚人,一般的中等人家要是生兩個閨女,幾乎可以確定要一夜返貧了。所以晚婚的也越來越多,要給家裡留下準備嫁妝的時間。

    這是個不錯的時代,至少沒有那些刻板到骨子裡去的規矩。

    而且這個時代賺錢也是相對最容易的,商機無限。

    「那些遼人也太囂張了,要不是我手頭上沒人,非得找機會伏擊他們不可。」

    趙仲鍼覺得沈安瞻前顧後有些膽小了,沈安卻覺得這個小屁孩的膽子太大。

    「我翁翁想請你去我家……」

    呃!

    沈安瞬間竟然覺得有些心虛。

    然後他就後悔了。

    趙允讓的脾氣不好,會不會出手傷人?

    那些電視劇裡的鏡頭一一閃過,沈安覺得自己以往的無畏好像有些膽子太大了些。

    他有些緊張,面對那個曾經當過仁宗備胎的老人,他是有些緊張。

    第一次上門得有禮物吧,沈安想了想,就進廚房弄了一大鍋鹵豬腳,然後午飯時趙仲鍼就喜翻了。

    「我喜歡吃這個,糯糯的。」

    「我的我的!」

    果果不喜歡趙仲鍼這個飯桶,所以雙手把著裝豬腳的大盆不放。那雙大眼睛可憐巴巴的看著自家哥哥。

    「哥……」

    女孩子撒嬌是天賦,無需教導就能無師自通。

    沈安差點就沒了立場,最後還是教育道:「果果不可這麼沒禮貌。」

    果果開始癟嘴,沈安就說道:「如果咱們去別人家做客,別人家的孩子也是不給咱們吃飯,你氣不氣?」

    果果很認真的想了想,然後癟嘴點頭。

    沈安笑道:「我妹妹就該是個大氣的孩子,哥哥有本事能讓你過上好日子,所以咱們無需去吝嗇什麼……」

    果果放開了手,然後乖乖的坐在哥哥身邊。

    趙仲鍼很羨慕的看著他們兄妹,「我要是有個哥哥就好了。」

    果果正在啃著哥哥撕的豬皮,聞言就不干了。

    豬腳可以讓給你,但是哥哥不可能!

    於是她瞪著大眼睛嚷道:「哥哥是我的,我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7 19:15
第50章 懦弱的沈安

    郡王府很熱鬧,沈安拎著一籃子鹵豬腳被圍住了。

    「這是什麼?」

    趙允讓的兒孫多的能讓趙禎噴血,也能讓沈安覺得眼花繚亂。

    「是豬腳。」

    「豬腳?」

    一群最大三十多,最小四五歲的男女都驚訝了。

    「誰吃這個?」

    大宋頂級的食材是羊肉,豬肉是十八線開外的東西,一般的有錢人和有身份的人都不會吃。

    蘇軾弄了個東坡肉,還作詩調侃,實則是窮的。

    那時候他在黃州還要開荒種地,羊肉屬於奢侈品,所以只得朝著豬肉下手。

    「咳咳!」

    兩聲乾咳傳來,這些男女就像是遇到領導來查崗了,都束手而立。

    一個老頭緩緩走了過來,途中還吐了口痰。

    他眉頭緊緊的皺著,看著有些苦大仇深的模樣。

    「都站在這裡做什麼?」

    老頭淡淡的掃了一眼這些人,突然喝道:「滾!」

    這群人馬上作鳥獸散,沈安也知道了他的身份,就把籃子放下,躬身道:「見過郡王。」

    趙允讓看了一眼沈安,問道:「籃子裡是什麼?」

    沈安說道:「豬蹄。」

    「先前說豬腳,現在說豬蹄,老夫的兒孫們都被你糊弄的不知所謂,沈安,你該當何罪!」

    沈安愕然道:「小子在家中就稱呼為豬腳啊!」

    「那這麼說來你還是在敬重老夫嗎?」

    「敢不如此?」

    兩人交換了幾句話,邊上的趙仲鍼一臉霧茫茫。

    趙允讓一巴掌拍在他的肩上,喝道:「去泡茶!」

    沈安的臉頰抽搐著,心想這孩子被自己和趙允讓輪番抽打,這以後會不會落下什麼毛病?

    兩人一前一後往偏廳去,趙允讓步履平穩,不見老態。

    進去坐下後,趙仲鍼就在邊上泡茶,看著緊張兮兮的。

    趙允讓見沈安沒有慌張,就說道:「少年人能在老夫的面前從容不迫,你是第二個。」

    按照習慣,沈安該問第一個是誰。

    可他卻沒問,只是看著趙仲鍼在沖茶。

    茶末膏被開水滌蕩著,趙仲鍼還用東西在攪合,晃晃蕩蕩的開始浮沉,然後表面浮起了茶末和白沫,看著有些古韻的畫面感。

    趙仲鍼歡喜的把茶杯送過來,沈安頷首致謝,卻不肯喝。

    趙允讓端起茶杯看著由茶末組成的團案,好似在陶醉。

    他嗅了一陣子,然後嘆道:「老夫以往喝慣了龍鳳團茶,調成了茶膏沖泡,覺得是無上美味。後來仲鍼給老夫弄了一次你說的泡茶,清香悠長,回味無窮。看著茶葉在水中浮沉,就像是人的一生……有趣。」

    沈安瞥了邊上的趙仲鍼一眼,趙仲鍼下意識的偏了一下腦袋。

    趙允讓看著這一幕,突然問道:「你的秉性不差,定然是想幫沈卞翻案,可卻何其艱難。所以少年人,去科舉吧。等你在東華門外站著之時,就離你想的日子不遠了。」

    沈安微笑道:「千軍萬馬都往那根獨木橋上擠,何其艱難。小子只願帶著妹妹在汴梁安生度日。」

    趙允讓點點頭道:「這樣最好。」

    這就是接見結束了。

    沈安起身告辭,趙允讓讓趙仲鍼送客。

    「對不住了。」

    一路上趙仲鍼都很沮喪和不安,等出了大門時,沈安拍拍他的肩膀說道:「這就是老成,你要學著些。」

    趙仲鍼茫然的回去,想著當初沈安找年輕中人的事,那時他還覺得不靠譜,可沈安卻說老人們更貪婪。

    「遼人差點殺了他,他應當在使館前站著,羞一羞朝中的那些文武,順帶也洗刷一番自身的屈辱,否則他以後的腰怎麼挺得直?」

    趙仲鍼想起了他提議給遼人下毒被沈安否決的事,就小大人般的嘆息著。

    趙允讓一口喝了茶水,然後眉頭舒展的道:「不過哪來那麼多的年輕俊傑,當年啊……」

    趙仲鍼知道祖父在輕視沈安,就說道:「翁翁,包拯讓沈安不許亂來,不然他肯定會報復。」

    不知怎地,趙仲鍼老是覺得沈安並非是外表的純良,所以對他信心十足。

    趙允讓揮揮手,漫不經心的道:「少年而已,有幾個折家將?有幾個楊無敵……」

    ……

    夜深人靜,遼國使館最好的一間臥室裡,使者盤腿坐著。

    窗外的月光淒淒慘慘的照進來,照的臥室裡一片慘白。

    使者神色肅穆的握拳用關節處敲打著印堂那裡,等二十下滿了之後,他用手指頭虛點著眉心處。

    漸漸的,他的神色多了焦躁。

    安靜的室內多了呼吸聲,越來越重……

    ……

    王天德來了,在催促過幾次依舊沒得到沈安的方案後,他第五次來到了沈家。

    「王員外好。」

    果果微微福身,王天德笑道:「小娘子越發的招人疼愛了,若非是你不肯相讓,老夫定然要搶回家去當做閨女養。要不……咱們定個親?」

    沈安打個哈哈道:「老王,就你那鑽進錢眼裡去的德性,能教出什麼好兒孫來?」

    這是客氣的說法,不客氣沈安就要趕人了。

    王天德閒扯了幾句,就抱怨道:「外面那些人看著咱們店裡面就售賣些女人的貼身衣物,紛紛嘲笑咱們是女人的知己,再這般下去我都不敢回家了,丟人啊!」

    「婦女之友這個稱號也沒啥不好的啊!」

    沈安摸著下巴,卻再次拒絕了王天德。

    「你在擔心什麼?」

    王天德有些生氣了:「老夫知道你這是藉口,你那腦袋裡裝滿了奇思妙想,只要掏出一點點來,老夫就心滿意足了,然後掙的錢你還得分去大半,這樣的事你為何不做?」

    沈安淡淡的道:「炒菜、香露一出,接著再出些東西,老王,你以為沈某是神仙還是妖怪?」

    王天德悚然一驚,脫口而出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沈安忍不住罵道:「狗屁的木秀於林。錢是賺不完的,咱們的香露一個月能賺到讓那些人眼紅的錢,再來一個,那就是不是眼紅了,而是殺氣騰騰。」

    這就是羨慕嫉妒恨!

    王天德自覺犯了錯,就笑嘻嘻的道:「安北,大動靜不搞,要不咱們在女人的身上想想辦法?比如說……有了胸口的東西,下面不能沒有啊!」

    沈安覺得這人真是為了錢而魔障了。

    「那東西……你好意思賣嗎?」

    他隨口就調侃了王天德。

    「當然敢啊!」

    我……

    沈安覺得自己怕是高估了王天德的節操。

    「我想想給你弄些圖,到時候你自己找人去做,不過後面的事我不摻和了。」

    「好好好!剩下的事我來。」

    在王天德憧憬的目光中,沈安畫了十幾種內褲的圖……

    「千萬別說是我畫的,不然咱們以後就各走各的路。」

    王天德已經被這些大膽的造型給弄的目瞪口呆的,聞言就沒口子的答應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7 19:16
第51章 趙仲鍼惹禍了

    遼國使館裡,大家正在吃早飯。

    使者坐在那裡,對面前的美食絲毫沒有興趣。

    他的雙頰瘦削,顴骨處有些豔紅。

    他呆呆的看著自己的右手,然後緩緩舉起來,食指虛點著眉心處,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但又備受煎熬的神色。

    這兩種背向而馳的情緒完美的展露在了他的臉上,邊上的人都見怪不怪了,只是氣氛有些悶悶的。

    領頭的舉止失措,大家的心情能好才怪。

    幾個小頭目在交換眼色,從昨日起他們就在商議去信國內,把使者的異常捅上去,然後大家說不定有陞官發財的機會。

    吃了早飯,使者晃晃悠悠的起來,眼睛一直在眨著,看著分外的詭異。

    「呯!」

    大門外突然傳來了聲音,使者呆呆的看過去,然後突然往外跑。

    大門外,趙仲鍼站在那裡,他身後的楊沫已經傻眼了,急忙招手叫來一個潑皮,給了他十文錢,說道:「你馬上去西大街御史台的對面,暗香知道不?」

    潑皮見狀就知道好處來了,點頭道:「知道知道,就是賣香露和女人托奶的那個店舖。」

    「趕緊去找沈安,就說小郎君在這裡要被人打了,叫他快來。」

    楊沫催促著,潑皮卻看了看手中的銅錢,分明就是嫌少了。

    楊沫罵道:「趕緊滾!沈安就在裡面,你就說楊沫說的,給你一貫錢!十萬火急,快!」

    嗖的一下,他的視線內就失去了潑皮的身影。

    而守大門的兩個遼國軍士已經撲了過來……

    楊沫拔出長刀擋在前方,心中無奈的道:小郎君,你惹禍了!

    遼國使館到御史台的對面不遠,趙仲鍼早上去尋沈安,家裡說他去了店舖,這才帶著楊沫來了使館這裡。

    潑皮順著崇明門內大街一路狂奔,然後左轉進入儀橋街,三兩下就衝進了店舖裡。

    「啊!」

    店舖裡有婦人在看剛出的內褲,被潑皮闖入後,就下意識的尖叫起來。

    潑皮四處張望,喊道:「沈安在哪?」

    幾個婦人羞怒之下,就把手中的東西扔了過來。

    等沈安從後面出來時,就見到了頭上頂著一條縷空褲子的潑皮。

    「何事?」

    潑皮急切的道:「在遼國使館外,小郎君有事,楊沫說你該給我兩貫……不,一貫錢,說是十萬火急。」

    沈安瞬間就消失在大門外,姚鏈也跟了出去,潑皮無助的道:「那一貫錢呢?說好給我的。」

    王天德沉聲道:「給他一貫錢。」

    隨後他交代道:「以後把這裡挪到隔壁去,進門是香露,要到隔壁才能看到這些衣物。」

    這個處置很妥當,那些被驚到的婦人這才消停。

    ……

    沈安知道趙仲鍼肯定是闖禍了,而且那禍還不小,弄不好會連累到汝南郡王府,所以楊沫才叫人來通知自己,而不是去通知郡王府。

    這孩子怎麼這麼倔呢?

    沈安想起了王安石那個拗相公,如果沒有一個執拗的帝王在支持他,他哪裡能堅持住那幾年。

    遼國使館的外面已經被圍了個水洩不通,沈安一路喊著油裹背衝了進去。

    帶著身後的叫罵,沈安衝到了最前面。

    二十餘個遼人站在台階上,神態輕鬆的看著下面。

    沈安目光下移,就看到三個遼人手持長刀圍住了楊沫。

    趙仲鍼就在外圍,那些遼人卻不管,只是突然揮出一刀,看楊沫緊張的格擋取笑。

    這是貓戲老鼠!

    沈安看到了台階上的碎瓷片,然後基本上就瞭解了事情的經過。

    這個傻孩子啊!

    「住手!」

    沈安走到了趙仲鍼的身邊,然後大聲喝道。

    從事情發生到現在,周圍無人敢出聲阻攔,所以三個遼人有一瞬失神,被楊沫機警的趁機衝了出來。

    他站在了沈安和趙仲鍼的身前,喘息道:「小郎君只是砸了個瓷瓶。」

    「好。」

    沈安見他的背上有一條刀痕,鮮血在緩緩流淌著,差點忍不住呼了趙仲鍼一巴掌。

    趙仲鍼也有些悔意了,但卻不肯承認,只是說道:「我氣不過,就砸了個瓶子。」

    小孩子覺得自家被欺負了就去砸仇人家,這種事兒沈安小時候也做過,所以他能理解這種感受。

    「可這是外交啊!」

    沈安憋住了外交無小事的準則,迎上了遼人使者。

    「這是對大遼的挑釁。」

    一句話就傲慢的把此事給定性了。

    趙仲鍼衣裳華麗,而且有持刀隨從跟著,所以遼人判定他是權貴子弟,否則楊沫早就被亂刀砍死了。

    「孩子失手了而已!」

    沈安可不會承認什麼,趙仲鍼還想說話,被他瞪了一眼。

    「幹什麼呢!」

    巡檢司的人出現了,懶懶散散的。

    「小郎君……」

    等看到趙仲鍼和沈安後,巡檢司的人傻眼了。

    「你們處置不了,去請了包公來。」

    哪怕再不願意帶累包拯,可這個時候沈安也別無選擇了。

    大概是得了消息,包拯沒多久就趕到了。

    「砸了使館大門?」

    包拯覺得這事兒麻煩了,挑釁的過頭了些。

    沈安指著碎片道:「是在台階那裡。」

    「不,是大門!」

    使者的眼珠子幾乎不會轉動了,但語氣中卻帶著戾氣。

    這才多久啊!這貨竟然就快瘋了?

    沈安心中大快,但趙仲鍼為他出頭來砸使館的事卻很麻煩。

    沈安扯著嘴角笑了笑,說道:「這裡到大門就那麼點距離,他若是要砸大門……」

    「去見你們的皇帝說話!不然今天就血洗了汴梁城!」

    包拯指著碎片的地方說道:「都在台階上,這個可無法抵賴,至於陛下那裡,不是你想去就能去的。」

    使者笑了起來,有些陰森森的感覺,他重複說道:「要見皇帝,不然血洗了汴梁城!」

    「這貨瘋了。」

    沈安低聲道:「陛下那邊還是不見了吧。」

    包拯低聲道:「遼人挑釁也不是一日兩日了,不處置好陛下就無法安寢,所以這兩日必定是要見的。」

    這時趙仲鍼在兩人的身後說道:「一人做事一人當……」

    啪!

    沈安終於忍不住拍了他一巴掌,然後對使者說道:「你們中間該有人認識我,我是沈安。你們那一刀沒捅死我,現在還想污衊我弟弟嗎?」

    哦!

    圍觀的人這才知道了始末。

    按照使者和遼人往日那傲慢的尿性,他們此刻就該發作了。

    可使者依舊是眼珠子不動,陰森森的道:「這是對大遼的挑釁,我要見宋皇當面表達大遼的憤怒,否則大軍頃刻南下,馬踏汴梁!」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7 19:16
第52章 敲詐勒索

    「是我幹的!」

    沈安的話讓趙仲鍼想發怒,楊沫卻摀住了他的嘴,低聲道:「小郎君,把郡王府拖進來事情會更糟。」

    趙仲鍼覺得遼國使者一定會反駁,所以他停止了掙扎。

    遼國使者認真的看著沈安,然後有一瞬恍惚,說道:「是你幹的。」

    遼人中有人在低聲說著刺殺沈安失敗的事,所以使者改口說是沈安幹掉的,大家都沒啥意見。

    弄死這個傢伙最好!

    「你們刺殺我,我扔個瓶子怎麼了?我就算是點把火也沒啥對不住人的吧?」

    殺人償命,未遂也得流放……砸個瓶子確實是沒啥對不住人的,甚至是憋屈了。

    可這是遼人使者,誰敢去抓?

    英雄氣短啊!

    巡檢司的軍士們都低下了頭。

    而遼人很倨傲的並未否認這個事。

    我們就想殺你,你們能怎麼著?

    使者的眼珠子依舊呆滯,說道:「我們要交代,至少一顆人頭!」

    這是討價還價的開端,但是沈安絕對要倒大黴了。

    這是大家的共識,人群中有人說起沈安的傳奇經歷,不禁引得人唏噓不已。

    沈安肯定會被朝中當做是替罪羊給流放掉,然後他那年幼的妹妹哪裡能保住豪宅和香露生意,最後鐵定是家破人亡,平白便宜了別人。

    包拯派人去請示了,稍後得了消息。

    「明日早上進宮。」

    沈安施施然的回家,不見慌亂。

    趙仲鍼想跟著去,卻被郡王府來的人帶走了。

    回到家中之後,消息竟然先到了,一家的愁雲慘淡。

    「郎君……哎!」

    莊老實覺得沈家大概要完蛋了,他嘆息很久,最後建議道:「郎君,要不把小娘子送到親戚家去?」

    「沒親戚。」

    沈安很平靜的在熬糖。

    經過幾次處理之後,鍋裡的糖總算是白了些。

    沈安把糖漿舀進模子裡,然後等冷卻了一一弄下來。

    「別給果果吃太多,算了,別給她看到。」

    四五歲的孩子平時又沒啥零食,饞的見到甜的就想啃,這是本能,不是沈安就能壓住的。

    沈安直起腰,然後愁眉苦臉的道:「那丫頭好像又重了啊!可個子長了沒?」

    接著他就去給果果量身高。

    所謂量身高,實際上就是站在一棵樹前面,沈安拿個東西在樹幹上刻畫一下痕跡。

    果果站定了,沈安看看上次的痕跡,鬱悶的道:「沒長?」

    果果努力踮腳,篤定的道:「哥,長了好多!」

    沈安沒好氣的道:「都長肉了!」

    「郎君,郡王府來人了。」

    沈安哦了一聲,然後吩咐道:「以後的羊奶要盯著果果喝下去,再不許偷偷倒掉了。」

    果果衝著他的背影做個鬼臉,然後對陳大娘撒嬌道:「好難喝……」

    「郡王想知道沈郎君的打算。」

    郡王府來人沒有客氣,直接單刀直入。

    「沒什麼打算。」

    沈安卻沒接茬。

    來人皺眉道:「郡王府不是那等過河拆橋的地方,沈郎君盡可放心,包括令妹的安危我們一力擔之。」

    「那就不必管了。」

    沈安微微頷首,來人失望的道:「你還有什麼要求?」

    「沒了。」

    沈安覺得這些話裡的味道不好,就說道:「別把我當做死人好不好?還有別以為我會拖著仲鍼一起下去。我是人,是男人,我有自己的擔當!」

    來人赧然道:「郡王府絕無這等想法。」

    「那樣最好,不過有才是正常的,不然郡王對仲鍼的疼愛全是做戲,那可就丟臉了。」

    沈安譏諷了趙允讓一下,最後說道:「讓郡王安心,明日我準備了火鍋,連牛肉都弄到了一些,郡王若是不怕被御史彈劾,歡迎來沈家吃牛肉。」

    隨後沈安就是一夜好睡,第二天早上就出門,門外已經有侍衛在等候了。

    「哥……」

    果果不知怎地就衝了出來,撲進他的懷裡喊道:「我也要去。」

    沈安無奈的道:「去什麼?哥是去和官家要些好東西來吃,果果卻不能去,乖乖的在家啊!」

    他把果果交給了陳大娘,然後跟著侍衛去了。

    一路到了宮中,沈安就和個土包子般的被搜身,然後被引了進去。

    垂拱殿裡,趙禎已經就位了。

    他木然看著虛空,剩下的自然有人會安排的井井有條。

    劉邦當年看到排班後的臣子們恭恭敬敬的,就不禁發出了『哥今天才知道當皇帝的好處』這種感嘆,但這種感嘆趙禎卻是沒有的。

    「哎呀!他先動的手啊!你們都看到了,我沈安這可是自衛還擊……」

    「攔住他,使者被他踢了一腳了,快拉住他!」

    趙禎從神遊物外的狀態中清醒過來,低頭就看到殿外有一個少年被人從身後抱住,依舊雙腿騰空起來踢人。

    而遼國使者更是瘋狂的在反撲著,只是被兩個侍衛一左一右的拉住了。

    使者的身邊跟著兩個小頭目,這是當事人,他們被攔在了殿外。

    「好了!」

    趙禎淡淡的一句話就平息了紛爭,大家進了大殿,然後行禮。

    趙禎在看著沈安,覺得有些頭痛。

    陳忠珩近前低聲道:「官家,是沈安先動的手。」

    趙禎就更頭痛了。

    「陛下,昨日遼國使館外發生了衝突,遼國使者說……說沈安用瓷瓶砸了他們的大門……」

    包拯最後還是把趙仲鍼隱去了,因為拉進來不但沒用,還會壞事。

    趙禎淡淡的道:「開封府事務繁多,包卿且去吧。」

    這是支應開脾氣不好的包拯,免得稍後他爆發出來壞事。

    包拯一走,沈安就無辜的道:「陛下,冤枉啊!瓷瓶是小民失手砸在了他們的台階上。」

    使者木然的盯著沈安道:「不,這是對大遼的挑釁,沒有人頭無法平息大遼的怒火。」

    沈安大怒,說道:「你說挑釁就挑釁?那你們當街刺殺我又算是怎麼回事?要不是我的骨頭硬,那就讓你們得逞了。」

    這少年……

    趙禎想到了那塊鐵板,嘴角抽搐一下,說道:「既然雙方各執一詞,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散了吧。」

    一方被刺殺過,一方被砸瓶子,說來還是大宋這邊吃虧了。

    趙禎覺得自己很顧全大局了,可遼國使者卻怒吼道:「砸了我們的大門,這是羞辱,宋人若是沒有人頭來賠罪,那就拿錢糧來!」

    這是敲詐啊!

    但大宋卻沒有底氣拒絕。

    文彥博和富弼交換了個顏色,面色漸漸冷漠了下來。

    大家都知道這事是趙仲鍼干的,可既然沈安願意頂罪,遼人當然樂意借此解決掉這個老仇人。

    而文彥博和富弼也沒有為沈安求情的打算。

    沈卞的後人,被流放自然是最佳結果。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7 19:16
第53章 沈安給的傷害

    大殿內的氣氛有些詭異。

    這等事不值得誇讚,更不能散播,所以今日來的都是重臣。包拯若非是當事人之一,怕也沒資格進殿。可即便是如此,趙禎先前還是把他給支應走了。

    韓琦看了重臣們一眼,見他們呆板的就像是廟裡的木胎神像,和往日咆哮御前的風格壓根就是兩人。

    若非是經常見面,韓琦幾乎要認為這幾個同僚是被換了個芯子。

    他看了一眼皇帝,皇帝的神色木然,但眼中的怒火卻漸漸在升騰。

    這是欺凌啊!

    主辱臣死,可這些臣子出於什麼目的,竟然選擇了袖手旁觀。

    韓琦只覺得胸口一股子熱氣在奔湧,就喝道:「貴使想不講理嗎?」

    他曾經和范仲淹並肩抵禦過西夏人,只是好水川一戰敗北,他被陣亡將士的家眷拉著馬韁問自己的親人不在了,你為何還能回來。

    那時的他掩面而泣,但歲月漸漸磨去了那些悲傷和屈辱,直至今日被遼使激了出來。

    遼使的神色依舊有些呆滯,但倨傲的本能哪怕是死了都不會忘記。

    他淡淡的道:「對,不講理了,如何?」

    我能打你,但是你不能還手。

    這就是遼宋之間的關係。

    屈辱啊!

    「咳咳咳!」

    趙禎突然咳嗽起來,面色漲紅如密佈鮮血。

    文彥博的心中微嘆,就出班準備說話。

    「真的不講理嗎?」

    沈安本沒有說話的餘地,可此刻無人說話,他反而成了個異類,而且沒人管。

    遼人就是洪水猛獸,有人去擋的話,大家看熱鬧最好。

    遼使點頭道:「對,不講理。」

    他的語氣有些焦躁,並且右手不時抬起,然後又放下。

    他的面色開始潮紅……

    文彥博悄然收回了剛踏出去的一隻腳。

    若是能用沈安來換取此事的平息,不管於公於私都是好事,對此大家都會做出正確的抉擇。

    這不是我的錯!

    他微微搖頭。

    沈安微笑道:「我聽聞遼國當今皇帝乃是仁慈之君,崇佛,並廣建寺廟,遼國當有福報。」

    這是好話,使者的眼睛哪怕越眨越快,可依舊露出了些許笑容。

    耶律洪基信佛不是什麼秘密,大宋在遼國有探子,早就把這些消息傳遞過來了。

    可你說這些做什麼?

    文彥博微微搖頭,心想你哪怕把耶律洪基說成是菩薩,使者也不會罷休。

    果然,使者板著臉道:「砸了使館的大門,那就是對大遼的不敬,皇帝陛下,你們該賠償大遼的損失。」

    遼人的使館在汴梁是最大的,佔地大,而且修建的格外恢弘。如高麗的使館就身處內城外,和遼人的比起來簡直是就是叫花子窩。

    「莫要欺人太甚了!」

    韓琦終究是忍不住了,他出班道:「宋遼乃是兄弟之國,貴使這般作為,難道不怕被遼皇處置嗎?」

    這貨……

    富弼微微苦笑著,心想遼使在汴梁的主要職責一是打探消息,威壓大宋;第二就是尋機要錢糧。

    遼使的舉措只會被誇讚,誰會處置他?

    使者看了韓琦一眼,輕蔑的道:「西夏人的手下敗將,也敢在大遼使者的面前說話嗎?」

    西夏人是遼國的小弟,你們連遼國的小弟都打不過,在我的面前說這些有用嗎?

    這話讓韓琦的目光梭巡著,看向了殿內侍衛,可卻沒刀給他搶。

    這是莫大的屈辱,讓沈安對遼人的猖狂有了一個新的認知。

    但他依舊微笑道:「遼皇仁慈,宋遼和平多年,這就是挽救了兩國無數生靈。」

    這話沒錯,傳到耶律洪基的耳中大抵會覺得很高興。

    使者微微一笑,看似放鬆了一些。

    沈安說道:「我聽聞拯救生靈的數量達到了一個境界,那就會飛昇成神……與日月同輝……」

    這話太諂媚了吧!

    文彥博心中冷笑,覺得沈卞要是看到自己的兒子正在對遼人獻媚的話,大概會被活活氣死。

    韓琦嘆息了一聲,放棄了為沈安說話。

    趙禎在看著這一切,突然覺得很累。

    他不想說話,至於沈安……他既然要和遼使套近乎,那就由著他吧。

    「成仙成佛之後,天道自然有響應,仙女列隊相迎,鮮花漫天飛舞……」

    沈安開始離開主題了,可遼使卻在不斷的眨眼睛,呼吸漸漸急促。

    他的嘴唇乾裂,張開後就像是從沙漠裡剛回來。

    遼使這是怎麼了?

    文彥博和富弼等人都看到了遼使的異常,開始他們還以為是遼使自己有毛病,可等沈安從容的繼續扯淡後,他們就不淡定了。

    「那些神仙有甚大法力,他們吐息之間可以摧毀山脈,舉手投足之間天地無不響應,只需一眼看去,深淵處猶如雷鳴……」

    趙禎漸漸發現了異樣,他看著使者在漸漸失措。

    文彥博一直在關注著這邊,聽著使者的呼吸聲漸漸大了起來,就像是拉風箱的聲音。

    「……自由自在,意念所致,無所不及,不管金錢權利還是女人,只是一個眼神的事罷了……」

    「……神仙神仙,做了神仙不享受怎麼行?那咱們還做什麼神仙?」

    沈安的話語很流暢,如流水般的讓人聽了昏昏欲睡……

    「神仙?」

    使者突然不眨眼睛了。

    文彥博心中嘆息著:蠢貨,你該接著哄他啊!你一停他就清醒了。

    沈安點頭道:「是,就是神仙。」

    使者的臉上突然浮現了神聖之色,緩緩的道:「舉手投足都是神力嗎?」

    「沒錯。」

    沈安認真的道:「只要虔誠,心想事成不是問題。」

    使者右手握拳,然後用關節處敲打著印堂,叩叩有聲。

    殿內的君臣為之駭然。

    沈安是怎麼做到的?

    這是仙術嗎?

    那使者的表情就像是在完成一項關係到遼國生死存亡的儀式,認真的讓人感到不寒而慄。

    二十下敲擊結束,使者開始用右手食指虛點著眉心處,然後面露痛苦之色。

    使者喃喃的道:「我好像前世就認識你……」

    沈安很老實的搖搖頭,心想大相國寺可不是大明湖,你也不是夏雨荷,哥只是用前世一個醫生謀殺妻子的案例來忽悠你,至於你會被折騰成什麼樣,那和我沒關係……

    沈安的聲音繼續傳來:「要成仙就怕魔障,那些障礙會阻礙你成為仙人,所以你必須要擊敗他們,不管是誰,只要擋在你的身前,只要成為你的障礙,那就去擊敗他,輕而易舉的擊敗他。」

    文彥博覺得這一切很可笑,所以他幹咳了一聲。

    這一聲打破了寧靜,使者的眼睛突然轉動了一下。

    沈安看了文彥博一眼,然後繼續說道:「要摧毀他們,不管是誰,去吧,天道在上,你將無所不能……」

    文彥博被這一眼看的遍體生寒,他喃喃的道:「這是妖術!這是妖術!」

    沈安心中的怒火再也忍不住了,他看了文彥博一眼,心中大恨。

    而文彥博卻覺得這等邪術不可張揚,更不可讓皇帝看到,所以他依舊乾咳了一聲。

    沈安幾乎想衝過去了,可就在此時,遼使卻突然大喊了一聲,把文彥博後續乾咳的打算都滅掉了。

    「啊……」

    沈安看著使者在瘋狂的尖叫著,就悲痛的道:「使者這是要成仙了嗎?」

    在前世的那個案例裡,醫生丈夫每晚都把自己的妻子弄昏睡過去,然後用高跟鞋的鞋跟輕輕敲擊著她的印堂。

    節奏和力量保持穩定即可……然後沒多久就因為……

    這個就算是不成,可沈安還加了『特別傷害』

    他還加了一個虛點眉心的『傷害』,一個『你有天眼』的『傷害』。只要堅持下去,只要使者堅持認為自己的眉心裡面有一隻豎著的眼睛,那種巨大的恐懼和壓抑也能把一個正常人弄個半瘋……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8 19:21
第54章 這是妖術

    「啊……」

    叫喊聲尖利,就像是一個被憋了五百年的老傢伙,剛衝進了青樓,見到無數美女的那一瞬。

    急切!

    想發洩!

    外面一陣喧嘩,隨即那兩個遼人走了進來。

    「你們害人!」

    兩個遼人見到使者這般模樣,不禁失聲驚呼道。

    文彥博看了沈安一眼,咬牙道:「和大宋無關,使者……」

    韓琦大怒,正準備截斷文彥博的話,使者卻停住了叫喊,發紅的眼睛環視一週,就像是一頭野獸般的喘息著。

    這是發狂了?

    趙禎微微皺眉,但卻不慌。

    陳忠珩不著痕跡的靠近了皇帝,另一個太監更是走到了皇帝的身邊,目光銳利的盯住了遼使。

    沈安下意識的就擋在了遼使和皇帝之間,然後緩緩擺出了一個散打的防禦姿勢。

    使者的目光漸漸迷亂,他大吼一聲,突然用契丹話叫喊著。

    殿內的通譯傻眼了。

    那兩個遼人傻眼了。

    出使過遼國的富弼傻眼了。

    趙禎也傻眼了,卻是因為聽不懂。

    「他說了什麼?」

    沈安卻更急切,就越矩問了通譯。

    通譯的身體在顫抖,但不是恐懼,「他說……他說他是神仙,大遼的一切都是他的……」

    使者還在咆哮著,面色通紅,唾沫橫飛。

    「他說耶律洪基是個小人,他還說……」

    通譯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趙禎第一次覺得自己的脾氣太好了些,否則通譯怎敢輕慢。

    使者奮力的撕扯著自己的衣襟,最終亮出了胸膛。

    沈安一臉視死如歸的喊道:「護駕!護駕!」

    他喊了半晌才想到這個詞不對,這會兒可沒有什麼駕。

    「******」

    使者終於是發狂了。他跌跌撞撞的衝了出去,叫喊聲依舊傳來。

    通譯終於清醒了,他呆呆的道:「遼使說耶律洪基不配做皇帝,還說蕭觀音……也就是皇后……」

    「說了什麼?」

    韓琦的脾氣急躁,最耐不得這等事。他握緊雙拳喝道:「趕緊說!」

    通譯低頭道:「他說遼國皇后和他幽會……」

    臥槽!

    使者的叫喊聲停止了,但是外面卻傳來了扭打喘息的聲音,聽著就像是幾頭野獸在爭食。

    一個侍衛進來稟告道:「陛下,那三個遼人在打架。」

    趙禎看了一眼下面,大家的表情都有些詭異。

    但是卻無人說話。

    這事兒是遼國的內政,雖然駭人聽聞了些,可和大宋沒關係啊!

    殿內眾人的目光漸漸集中在了沈安的身上。

    剛才沈安的一舉一動都在大家的眼中,看似很平常的吹捧,可卻讓遼使一步步的走向了瘋狂。

    他是怎麼做到的?

    文彥博和富弼交換了個眼色,然後出班說道:「陛下,此妖術也!」

    妖術,那當然是要處置的。

    只是該怎麼處置,文彥博把這個權利交給了皇帝。

    「妖術?」

    沈安沒想到會被人質疑為妖術,他納悶的道:「敢問文相公從哪看出了這是妖術?」

    他好歹也算是官宦之後的身份,所以此刻絲毫不見慌張,更是敢於為自己辯駁。

    富弼皺眉道:「那你是如何把遼使弄成了那樣?你別告訴老夫遼使是自己發了狂。」

    「對啊!」

    沈安一臉憤慨的道:「我連他的身上都沒摸一下,就算是有何妖術也使不上,再說……」

    「一派胡言!」

    文彥博喝道:「今日之事那兩個遼人都看在了眼裡,必然會威脅我大宋,甚至會再起烽煙,到時候可不是你一人之事。」

    他衝著趙禎拱手道:「陛下,當年範文正曾經有言,一路哭不如一家哭,此正當時也!臣請……」

    「夠了!」

    外面安靜了下來,趙禎低喝一聲,然後眼睛微眯,說道:「朕只看到了遼人發狂,至於其它,到時候再說!」

    文彥博還想再勸,外面卻有遼人請見。

    「讓他進來。」

    趙禎深呼吸了一下,然後看了沈安一眼。

    「陛下,汝南郡王府趙仲鍼求見。」

    趙禎一楞,隨即就微微點頭,說道:「讓他來吧,看看自己犯下的錯也好。」

    遼人進來了,他木然拱手道:「皇帝陛下,此事就此作罷,只請……」

    他看了沈安一眼,卻沒有仇恨。

    「什麼?」

    趙禎和重臣們眨著眼睛,只覺得自己剛才是幻聽了。

    遼人說道:「懇請皇帝陛下忘掉此事吧……」

    趙禎瞬間覺得這世界突然顛倒過來了。

    文彥博幾人更是失去了宰輔的自矜,一個個呆呆的看著遼人。

    只有沈安老神在在的不知道在琢磨著什麼,他甚至還撓了一下背。

    殿內好像有些熱,文彥博覺得背上像是有螞蟻在爬,癢癢的,就像是剛看到一篇絕世好文的開頭,後面卻被人給遮住了。

    韓琦張開嘴,覺得自己聽到了一個大笑話。

    富弼的反應很快,他說道:「可此事卻鬧得沸沸揚揚的……」

    他看了沈安一眼,心中納悶遼人為何不追究使者發狂的事了。

    遼人尷尬的道:「使者最近得了病,時常會發狂……」

    還有這回事?

    文彥博覺得被人重重的打了一巴掌,臉上火辣辣的痛。

    趙禎擺擺手,富弼說道:「此事倒是好說,只是你等今日發狂……明日呢?」

    這話綿裡藏針,遼人糾結了一下,說道:「此事來回傳遞消息會耗費不少時日……」

    這段時間使館不會來找茬了,至少在新使者到來之前不會了。

    文彥博生怕夜長夢多,就說道:「陛下,兩國為兄弟之國,算了吧。」

    趙禎微微點頭,但卻有些不滿。作為皇帝,他想君臨天下,他厭惡這些軟弱。

    可同樣是作為皇帝,他清醒的認識到大宋那羸弱的武力,壓根就無法和遼人相抗衡……

    他微微眯眼,右手握拳輕輕的叩擊著大腿,彷彿是在走神,可他微微低垂的眼簾裡,那眼神中卻多了厲色。

    厲色緩緩消逝,趙禎抬頭看向眾人,目光平靜。

    韓琦問道:「若是你們接著鬧騰呢?」

    這還是有些心虛,擔心遼人會追究責任。

    可遼人卻躬身道:「必然不會。」

    「去吧!」

    趙禎揮揮手,很是和藹的道:「找個郎中好好看看,可要宮中出個御醫嗎?」

    「不用不用,多謝陛下了。」

    遼人哪裡敢要御醫,他擔心到時候讓御醫再聽到使者說些大逆不道的話,他們就越發的坐蠟了。

    他急匆匆的告退了,留下了安靜的掉根針都能聽到的垂拱殿。

    「陛下,趙仲鍼來了。」

    外面進來一人稟告道。

    沈安此時才放鬆下來,聞言不禁側身看了一眼。

    趙仲鍼悲壯的走了進來……

    「陛下,是我犯的錯……」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8 19:21
第55章 違禁品吃不吃?

    趙仲鍼覺得殿內的氣氛有些古怪,不過他還是跪了下去。

    「陛下,那瓷瓶是我砸的,和沈安無關。」

    說完後他就等著皇帝的處置,可等了半晌卻沒聽到動靜。

    他抬起頭來看了一眼,見到趙禎微微皺眉。

    他再看向了邊上……

    文彥博和富弼就像是……

    他仔細想了想,覺得像是自家翁翁前段時間拉不出屎的表情。

    他又看向了沈安。

    沈安也在看他,神色卻不善,大抵若不是在這裡,肯定要呼他一巴掌再說。

    「此事……」

    趙禎終於發話了,可卻發現自己無話可說。

    說什麼?

    說沈安是妖人?

    人家遼國使館都說了是使者有病,都不追究了,難道大宋還得要追究?

    這得多賤啊!

    可沈安是怎麼想著要對使者說那些話的呢?

    文彥博也想問,但首相的身份讓他保持了沉默。

    已經自取其辱一次了,再來一次,他覺得不用那些政敵來彈劾,自己就得麻溜的滾蛋了。

    「沈安……」

    「小民在。」

    這個很有趣,如他這等平民身份,旁人在官員和皇帝的面前大抵是要自稱小人,覺得很正常,可沈安卻偏生要自稱小民。

    趙禎終究不好意思問,就擺手道:『去吧,以後好生度日,莫要生事。』

    沈安躬身謝了皇帝,然後轉身離去。

    趙仲鍼依舊在懵逼之中,見皇帝準備撤了,就忍不住扯著嗓子喊道:「陛下,是我做的,那事是我做的。」

    趙禎起身看著他,微微點頭道:「還算是有擔當,好。回去吧。」

    趙仲鍼知道在這裡得不到答案,就一溜煙跑去追沈安。

    出了宮之後,兩人才有說話的機會。

    「沒事了?」

    「沒事了。」

    趙仲鍼摸摸腦袋,沈安突然冷哼一聲,就拍了他一巴掌。

    「為何打我?」

    楊沫在養傷,新來的侍衛大抵得過交代,所以只是有些震驚,沒有拔刀把沈安給剁了。

    沈安怒道:「此事自有我來弄,你定然是瞞著家裡來求見陛下,卻不知道這樣會壞事嗎?到時候還會連累郡王府!」

    那侍衛聽了也覺得心有慼慼焉,沈安衝著他說道:「回去別誇大,就說此事已經了結了。」

    侍衛看了趙仲鍼一眼,趙仲鍼說道:「去吧,沈家今日弄了牛肉,我去吃,到時候帶些回去給翁翁。」

    這年頭牛肉可不是水滸裡說的大路貨,如果真是大路貨色,孫二娘兩口子也不會去做人肉包子。

    但凡私下屠宰耕牛的,脊杖二十,好像還要服役一年還是什麼,可見皇帝對耕牛的重視。

    沈安當然渴望進了酒樓就喊一嗓子:「醬牛肉來一盤!」

    可這不現實。幸而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汴梁城中私自販賣牛肉的不少,莊老實前幾日搭上了一條線,今天說是去買十斤回家。

    到了家門口,沈安就見到了果果。

    果果扶著門邊在東張西望,邊上陳大娘在,莊老實……一家子都在。

    大家都在緊張的等待著消息,只有不知情的果果依舊歡樂。

    「哥……」

    果果就像是發現了新大陸般的掙脫了陳大娘,然後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

    「哎喲!我妹妹又胖嘍!」

    沈安迎過去抱起了果果,假裝抱不動的模樣,惹的果果嘟嘴不樂。

    花花在腳邊轉圈,莊老實迎了過來,見沈安神色自然,趙仲鍼也不見焦急之色,就壓住了問題,說道:「郎君,牛肉已經到了。」

    沈安笑道:「看看去。」

    幾大塊牛腱子肉,沈安見了也沒轍,就說道:「先煮熟了,湯要留著,肉切片!」

    他轉身出去,果果牽著他的袖子跟著,花花在前面吐舌頭,趙仲鍼在身後嘀咕。

    「要烤才好吃。」

    「胡說!」

    沈安不屑的道:「牛腱子肉最適合滷製或是紅燒,不過咱們要多種吃法,那就燉了,然後切片可以吃牛肉火鍋,早上還能吃牛肉湯餅……加點我特製的辣醬……」

    「我要吃!」

    趙仲鍼饞的都不想回家了,果果跟著把沈安的衣袖拉的變了形。

    「哥,要吃!要吃!」

    「好,晚一點。」

    沈安順手拎著果果,一路吊著過去,笑聲不斷。

    「郎君,早上的頭陀報曉,咱們家該給多少?」

    莊老實追著上來,卻問了個小問題。

    「五更報曉也辛苦,以後每日給報曉的每人一碗米,算是給果果祈福。」

    頭陀報曉算是一種化緣的方式,也是一種傳播方式,沈安覺得已經脫離了宗教的範疇,成為了一種現象。

    莊老實看了被沈安提溜著腳不沾地的果果一眼,說道:「郎君,您是一家之主,要不……給些香油錢?不行就下狠手買個度牒,叫人去做個替身出家,好歹為沈家祈福才是。」

    在大宋不是你想出家就能出家的,度牒就是證明。

    而度牒的價格一般人也承受不住,光是工本費就要繳納十貫錢,還有其它的加起來,普通人真的當不起和尚。

    但越是如此,出家人的身份就越發的被人看重,所以出現了一種叫做替身出家的新鮮事物。

    「那是騙人的。」

    沈安不覺得弄這個有什麼好處,至於莊老實的提議不過是想讓他暫避一時罷了。

    「郎君,有客人來了……」

    果果不懂這些,只是在想著火鍋的美味,等見到來人後,不禁喊道:「哥,好凶。」

    趙允讓看著是有些凶,兩個大眼泡掉在眼睛下面,那雙緊皺的眉頭向外宣洩著氣場:老夫不高興,別惹我。

    趙仲鍼楞了一下,心虛的躬身:「翁翁。」

    沈安放下妹妹,拱手道:「郡王光臨寒舍,不勝榮幸。」

    趙允讓乾咳一聲,說道:「這是你妹妹?倒是可人,比老夫家裡的那群畜生好多了。」

    沈安笑了笑,說道:「郡王家的俱是不凡,我兄妹哪裡能及。」

    趙允讓僵硬的點點頭,看了趙仲鍼一眼,問道:「聽聞你家有牛肉?」

    莊老實的腿一下就軟了,全憑著邊上的姚鏈才站穩。

    他給官員做過管家,可那只是小官啊!

    而趙允讓這等宗室大佬的氣勢一開,他的那點道行完全不夠用。

    可沈安只是微笑道:「正是,小子正準備弄個火鍋,郡王可要嘗嘗嗎?」

    這是牛肉啊!

    違禁品,你竟然當著汝南郡王的面說吃牛肉火鍋,還要請他一起來享用。

    莊老實覺得自家郎君怕是對權貴有些錯誤的認知,太天真了。

    趙允讓盯著沈安半晌,見他只是微笑,並不躲避,就說道:「火鍋是什麼?老夫也嘗嘗。」

    莊老實一個哆嗦,引得姚鏈低聲問道:「管家可是身體不適?」

    莊老實神色古怪的道:「吃了好,吃了好啊!」

    吃了就是同夥,看你咋拿去當把柄。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13 20:10
第56章 互吹……

    火鍋是兩個,一個是沈安和妹妹一起吃,一個是單獨給趙允讓準備的。

    蘿蔔切成薄片裝盤,菜蔬洗乾淨,水靈靈的放在小木盆裡,最後就是重頭戲牛肉。

    一片片堆積著的牛肉同樣裝盤,沈安示範了一下,趕了半盤子牛肉片下去。

    湯底就是牛肉湯,加了些香菜,味道濃郁。

    「蘿蔔消食化氣,孩子可以多吃些,年紀大的也該多吃些。」

    沈安又下了半盤子蘿蔔,然後和果果一起等待著。

    小泥爐裡的木炭燒的通紅,趙允讓看著那些火紅,突然問道:「是怪老夫見死不救嗎?還是怪老夫不肯折節下士……」

    兩人的第一次見面不大愉快,趙允讓很是倨傲,並且拿出了宗室大佬的氣勢來鎮壓沈安。

    但沈安當時只是淡然處之,絲毫沒有動容。

    這就是不愉快的來源。

    趙允讓自認為應當是如此,所以今天他親自來到沈家,算是間接為第一次見面的輕慢表示歉意。

    沈安愕然道:「這……這從何說起?小子只是坐吃等死的百姓,能進一次郡王府以後也能給兒孫吹噓一番,早已心滿意足了……」

    從蟄伏開始,趙允讓很少遇到這等給自己軟釘子的人了,若是有,他會用自己的脾氣告訴對方,老夫就算不是備胎了,可依舊能弄死你。

    「老夫在路上就得了消息,你竟然幾句話就讓遼使成了瘋子……」

    趙允讓並不遮掩自己有渠道能獲得一些消息的秘密,甚至還大大咧咧的。

    「別說遼使是早就瘋了,就算是瘋了,可你怎會知道?」

    趙允讓讚賞的看著沈安:「當時有宰輔們在,可那些人都成了豬,壓根沒發現此事,反而是你幾句話就讓危機變成了遼人的笑話,何其讓人驚訝……」

    沈安在乾笑著,順帶給果果夾了一片蘿蔔,說道:「吹冷了再吃。」

    「好。」

    果果認真的吹著蘿蔔,那模樣就像是擁有了全世界。

    趙允讓的氣勢一滯,然後嘆道:「可老夫卻知道朝中的宰輔們不是豬。文彥博穩重如山,富弼察言觀色的本事比老夫還厲害,而韓琦若是不能看出異常來,那他還有什麼資格做樞密使?」

    說完他在看著沈安,目光淡淡的。

    沈安同樣淡淡的道:「穩重如山,可這山卻擋不住異族的馬蹄。察言觀色,可卻看不到大宋處處危機,傾覆之禍就在不遠。至於樞密使……」

    韓琦算是宰輔中最沒有立場的一個,而且性格豪爽。

    可沈安卻冷冷的道:「連西夏人都打不過,這個樞密使怎麼直面遼人的威脅?」

    文彥博在大宋的名聲極好,堪稱是名相。

    富弼更是大宋的中堅力量。

    至於韓琦也不差。

    可文彥博和富弼竟然被沈安說成了八十老嫗般的保守,而韓琦更是悲慘,成了無用之人。

    趙仲鍼在邊上,聽到這裡時就有些擔心。

    他看了趙允讓一眼,擔心這位脾氣不好的祖父會掀桌子。

    可趙允讓的臉上卻漸漸的多了笑意,然後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

    他放下筷子大笑著,惹的果果好奇的看著他,忘記了自己的蘿蔔片已經冷了。

    趙允讓大笑了一陣,沈安趁機吃了兩片牛肉,還催促著果果趕緊吃飯。

    一個人在大笑的時候最希望的就是有人捧哏,比如說曹操在赤壁之戰的逃竄中就在笑,然後身邊捧哏的就會發問:「丞相為何發笑?」

    「我笑那諸葛村夫和周瑜小兒愚不可及,若是在此布下伏兵……」

    這才是人生啊!

    可趙允讓笑著笑著的,見沈安兄妹忙著吃東西,而自己的孫子……

    趙仲鍼竟然也在吃東西,牛肉片一片一片的往嘴裡塞,就像是郡王府餓著他了一樣。

    趙允讓一口氣沒接上來,然後就像是得了癆病般的咳嗽起來。

    「咳咳咳咳!」

    沈安皺眉看著,幸而趙允讓用手帕摀住了嘴,而且還偏頭過去,否則他是不準備再吃了。

    趙仲鍼趕緊過去給他拍背,好容易止住了咳嗽,趙允讓拉風箱般的喘息了一陣,然後說道:「你不怕老夫把你的這些話傳出去嗎?」

    沈安想起今日那三位宰輔的反應,不禁就笑了,然後很無所謂的道:「今日遼使咆哮宮中,宰輔們很是穩重,這等話傳出去,想來汴梁城中又會多一些談資。」

    趙允讓嘆息道:「好個尖牙利齒的少年。可你卻不知道啊,那些官員文人最擅長的就是結黨。這個結黨不是那等結黨,而是相互吹噓,你可懂嗎?」

    「懂啊!」

    沈安覺得自己終於遇到了一個熟悉的『項目』,他甚至有些歡喜,「不就是互吹嗎!你吹我,我吹你,最後大家相互吹噓,於是人人都被吹成了國之棟樑……黑的能吹成白的,白的能吹成黑的……當年澶淵之盟,我大宋若是不能吹噓,怕是三十萬打不住吧?所以吹噓於我大宋有百利而無一害……」

    趙允讓已經是懵了。

    這等互吹的手法都是秘而不宣,可沈安一個少年竟然侃侃而談,把互吹這等噁心人的事說的這般堂而皇之。

    這少年有做佞臣的資質啊!

    沈安卻覺得自己有做侃爺的資質,但和後世那些真正的侃爺相比,他簡直就是弱爆了。

    「老夫……」

    趙允讓心中嘆息,然後埋頭吃飯,倒也品味了一番沈家美食的風采,大為讚歎。

    等最後出門時他才發現自己給沈安忽悠了。

    站在大門外,趙允讓打了個飽嗝,才想起自己還沒得到的答案。

    「你一番話讓老夫忘記了問你,你是如何得知遼使瘋了的消息?」

    沈安一臉無辜的道:「他看著就是瘋子啊!」

    呃!

    趙允讓看著那張無辜的臉,嘴角抽搐著,真想一巴掌拍去。

    最後這一巴掌就拍在了趙仲鍼的肩上。

    「你倒是能搪塞,可文彥博他們卻不是傻子,定然會弄清楚此事,你好自為之吧。」

    文彥博?

    沈安笑眯眯的送走了趙允讓祖孫,回頭對憂心忡忡的莊老實說道:「此事官家已經定了調子,別擔心。」

    莊老實哪裡會不擔心,只是知道擔心也沒用。

    而後遼國使館傳來消息,使者生病,暫時無法履行職務,大抵在新使者到來之前,兩國之間別想再進行有效的溝通。

    一國使者竟然真的被郎君給弄瘋了?

    莊老實覺得自家怕是要成為暴風中心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13 20:10
第57章 想吐血的宰輔

    沈安前世有一段時間喜歡當鴕鳥,在晚上把白天的煩惱都丟下,鑽進被子裡做美夢。

    前世的煩惱自然是錢,而現在的煩惱……

    「我簡直就是有神經病!」

    烏漆嘛黑的夜晚,隔壁的果果不再隔一會兒就問一聲『哥哥在不在』,看來是已經睡著了。

    沈安卻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剛才他用手指頭虛點著自己的眉心處,現在眉心那裡感覺很難受,自然就失眠了。

    他在想著遼使每晚都用關節敲打著自己的印堂,然後用食指虛點著自己眉心的感受,就心虛的念了聲佛號。

    窗外月光照進來,卻不是照在鞋子上,而是照在了沈安的臉上。

    這角度也太欺負人了吧?

    沈安沒檢討自己反著睡的錯誤,而是埋怨月亮照的不是地方。

    今天他算是看到了文彥博和富弼的態度,這個態度沒頭沒腦的,也只能歸咎於沈卞的『遺澤』。

    兩位宰輔都厭惡沈卞,恨屋及烏之下,沈安能有什麼作為?

    就算是他滿腹經綸,可這種局勢下也不敢去參加科舉,不然會被人活活玩死。

    雖然文彥博最近屁股下面起火了,可要真的較勁的話,玩死他不過是小事一樁而已。

    所以沈安今天直接就大膽的和兩位宰輔較上勁了。

    當著皇帝的面較勁,後面你們要是敢下死手,我就敢去宮門外喊冤,讓皇帝看看這些所謂的國之棟樑是個什麼鳥樣。

    這就是破落戶,光腳不怕穿鞋的。

    沈安今天就展現了一番破落戶的風采,可現在他回想起來卻覺得差了些意思,不夠狠。

    「應當直接和他們撕破臉,有皇帝在場,他們反而會投鼠忌器了。」

    沈安盤算著今天的得失,漸漸的有了睡意……

    「汪汪汪!」

    一陣狂吠聲讓迷迷糊糊的沈安驚醒過來,他幾下就穿了外袍衝了出去。

    陳大娘在果果的外間睡,此刻迷迷糊糊的探出頭來,沈安喝道:「看好果果!」

    他急匆匆的到了前院,就看到牆頭上已經站著個黑影,而大門後面站著手持火把和木棍的莊老實和週二。

    姚鏈在牆頭上四處張望,莊老實迎過來說道:「郎君,先前花花突然叫喚了起來,姚鏈出來看到牆頭上有人,那人被嚇跑了。」

    花花已經過來了,在圍著沈安轉。

    沈安俯身摸摸它的腦袋,讚道:「好花花,回頭給你弄肉吃。」

    花花仰頭舔著沈安的手,然後跑到了大門邊上,回身衝著沈安搖尾巴。

    這狗不錯,起碼敢晚上出去追擊強盜。

    姚鏈從牆頭上跳了下來,有些失望的道:「郎君,那人跑的快,一下就看不見了。」

    「軍巡鋪的人呢?」

    沈安把希望寄託在了汴梁的治安力量身上。

    花花突然又叫喚了起來,接著有人敲門。

    「開門!」

    打開房門,外面正是軍巡鋪的人。

    一番交涉後,軍巡鋪的軍士說沒追上。

    「你家最近可是得罪人了?」

    軍巡鋪的人按照慣例問道。

    莊老實正準備說沒有,沈安卻搶先說道:「我這邊昨日得罪了些人,那些人手眼通天,說不準會下手殺人……」

    軍巡鋪的人翻個白眼,心想你真要是有這等得罪人的本事,少說也得是個三四品的大佬吧。

    沈安使個眼色,莊老實就回去拿了一串銅錢來。

    「這多不好……」

    軍士們在推拒,一臉正色。

    沈安笑眯眯的道:「這事吧,讓我家提心吊膽的,此後怕是夜夜難安了,還請諸位兄弟傳個話,市井流言嘛,就說沈安怕了……」

    ……

    天亮了,文彥博照例收拾停當,然後騎馬去宮中。

    每日宰輔們必須要和皇帝見面,這是潛規則。

    他在路上會和了富弼,兩人都有些懨懨的。

    「彥國啊!老夫這次怕是過不去了。」

    文彥博雲淡風輕的說著自己的處境。

    富弼哎了一聲:「那些人只是隨便說說,官家還是信任你的,安心吧,過了這一陣就好了。」

    「昨日之事就是他們的助力,只怕有人要說老夫無所作為了。」

    文彥博淡淡的道:「那沈安昨日話裡話外把矛頭對準了老夫,膽子倒是不小!」

    富弼聽出了些弦外之音,就說道:「沈安……好歹消弭了遼使的威脅。」

    宰輔們被一個少年給羞辱打臉了,這事兒得找回場子吧?不然以後誰都能蹬鼻子上臉,宰輔的威嚴何在?

    兩人各自懷著不同的念頭,等見到皇帝后例行商議了政事,然後大家準備各自回去。

    「富卿……」

    趙禎突然叫住了他們,然後神色淡然的道:「富卿當年出使遼國,語出鏗鏘,寸步不退,堪稱是大宋的脊樑。」

    這事兒都過了十多年,皇帝怎麼突然拿出來誇讚了?

    富弼心中微喜,躬身謙遜的道:「臣只是藉著官家的福澤,大宋的威嚴罷了。」

    趙禎點頭道:「當年的富卿,堪稱是渾身正氣,寧折不彎。」

    富弼有些懵,文彥博卻覺得這話不對頭,有些敲打的意思。

    他看了皇帝一眼,見皇帝的笑意淡淡的,心中就是一個咯噔。

    趙禎緩緩的道:「有的事要多考量,宰輔……要有氣度啊!」

    這話風馬牛不相及,宰輔們渾渾噩噩的出了大殿,韓琦想起昨天使者囂張的事就覺得憋悶,於是說道:「沈安那少年不錯,臨危不懼。只是他的手段有些摸不準,怎麼幾句話就把使者給弄瘋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文彥博和富弼面色一變,急匆匆的就差人去打探消息。

    幾人去了政事堂議事,沒多久消息就來了。

    「相公,昨夜沈安家遭了賊,那賊子跑的好快,就沒拿住。沈安說怕是自己得罪了權貴,那些權貴派人來滅口了。」

    「噗!」

    正在喝茶的曾公亮一口茶水噴了滿桌子都是,然後趕緊收拾著那些被弄濕的公文。

    富弼正在書寫,聞言就別過臉來,惱怒的道:「那少年竟然這般……這般……」

    「這是未雨綢繆。」

    文彥博擺擺手,等隨從出去後,他淡淡的道:「那少年看來是不肯吃虧的,而且……而且……」

    而且什麼?

    「這是破釜沉舟,換來的是投鼠忌器,好個大膽的沈安!」

    曾公亮是參政知事,在此事上摻和不多,卻格外的旁觀者清。

    可這事兒卻太巧了吧?

    昨日沈安掃了兩位宰輔的臉面,晚上就有人想摸進家去……

    曾公亮看了文彥博一眼,覺得這位首相當真倒霉,這下子算是黃泥巴落褲襠,不是屎也是屎了。

    文彥博定定的想了想,然後笑道:「老夫未曾把他當做是對手,誰知道小小的魚蝦卻反咬一口,可笑之至。」

    他的語氣輕鬆,可眼中卻冷冷的,顯然是怒極了。

    富弼苦笑道:「官家都說了宰輔肚量,咱們這下算是被坑了。在官家的眼中成了小人,何其冤枉啊!」

    文彥博淡淡的道:「此事和老夫無關,和在坐的都無關,只是城中的治安看來有些不好,包拯那邊得催一催……」

    這話轉折的厲害,曾公亮卻聽懂了,就說道:「我去傳話吧,順便讓包拯管管那些到處傳謠言之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13 20:14
第58章 這是公然不給面子

    莊老實一夜未睡,第二天他就和沈安申請了些活動經費,然後消失在汴梁城中。

    沈安壓根不管,只說了一句儘管花,事後報備就是了。

    沈家目前不缺錢,其中暗香是沈家最大的財源,但沈安對夜市那些『專利使用費』也很重視,好歹是個源源不斷的現金流。

    「這就是奶羊啊!」

    大清早沈安就在擠羊奶,母羊溫順的吃著豆子青草,小羊在邊上咩咩叫著,和沈安爭奪奶水……

    「哥,給小羊吃吧。」

    果果蹲在邊上,很是同情小羊,還去摸了摸它的脊背。

    小羊暫時爭奪不過沈安,就回身低頭,然後一沖……

    「嗚嗚……」

    邊上的花花一下就衝了過來,張開狗嘴,那漸漸鋒利的牙齒閃動著寒光。

    「花花,不許欺負,不許欺負咩咩。」

    果果抱住了花花,卻被小羊頂了一個倒仰。

    沈安擠完奶,回頭就見到果果躺在地上,還抱著齜牙咧嘴的花花。小羊開始後退,大概是想再撞一次。

    他隨手把小羊抓過來,送到母羊的肚子下,然後一把拎起果果回去。

    花花在果果的懷裡咆哮著,漸漸脫離了奶狗模樣的它看著有些凶惡。

    大清早孩子的叫嚷、小狗的咆哮,小羊的得意……

    當然還有太陽,這些一起給了沈安一個好心情。

    心情一好,沈安就帶著果果在院子裡種樹。

    「前人種樹,後人乘涼……」

    剛把樹苗栽下去,邊上的莊老實一臉糾結的看著歪歪斜斜的樹幹,想去糾正一番,果果卻很認真的在扶著樹苗,然後腳下一滑,啪嘰一聲就摔了下去,樹苗也被從坑裡帶了出來。

    沈安在邊上笑的前仰後合,姚鏈悄然過來說道:「郎君,王天德來了。」

    「……果果別哭啊!咱們接著把樹給種了。」

    沈安對陳大娘點點頭,然後跟著姚鏈去了前面。

    王天德最近看著氣色不錯,在沈安的告誡下,據說他已經從夜御三女改成了夜御一女。

    他雲淡風輕的站在前院裡,看著竟然有些雍容之姿。

    沈安拱手道:「怪不得早上聽到鳥叫,原來是王員外來了啊!」

    王天德的雍容瞬間瓦解了,怒不可遏的道:「安北,有人要弄咱們的生意,你說咋辦?」

    沈安一聽就怒了,說道:「弄死他!」

    「好!」

    王天德拉著沈安就想出去,沈安反手掙開,問道:「是誰?」

    王天德突然哭喪著臉道:「你怎麼就沒點衝動的少年模樣呢?」

    沈安沒好氣的道:「衝動的人死得快,我還想長命百歲呢!說吧,別誇大,不然關門放狗。」

    「有人說要讓咱們買不到好布料……」

    一提到錢,王天德的心肝肺都一起作痛,他皺著臉道:「安北,這是要割咱們的肉啊!」

    這時趙仲鍼來了,聽到這事就不以為然的道:「那就自己去採買,還能便宜好多。」

    沈安瞥了他一眼,說道:「你這是坐在家中,拍著腦門子想出來的主意?」

    趙仲鍼不服氣的道:「難道不是嗎,汴梁的商人不產絹綢布料,他們能進貨,咱們為啥不能進?」

    這孩子拿了皇帝送的玉珮入股,如今很有主人翁的責任感。

    這就是哥諄諄誘導的功勞啊!

    想到這個,沈安才忍住了呼他一巴掌的衝動。

    「商人有商人的道道,他們怎麼賺錢,從頭到尾是怎麼發的家,其中有沒有昧著良心,這些你可知道?」

    趙仲鍼搖頭。

    「商人每年交多少稅?這個稅是高了還是低了……這個你可知道?」

    趙仲鍼還是搖頭,然後撓撓頭,有些困惑:「這些不管我的事啊!」

    沈安一巴掌呼過去,喝道:「小孩子就要學而不倦,敏而好學,見賢思齊,三人行……你明白了嗎?」

    趙仲鍼點點頭,沈安轉口道:「帶你出去轉轉。」

    一行人出了沈家,慢慢轉悠著,當轉到了開封府府衙外面時,沈安看著那威嚴的大門,突然想起了沈卞。

    ——你若是不冒尖,在這個當官最舒坦的時代,想必會步步高陞吧。

    然後我就會成為人人羨慕的衙內……

    可你現在卻去了,丟了一座山給我背著,我背還是不背?

    沈卞的兒子現在是個貶義詞啊!

    沈安看了還顯得稚嫩的趙仲鍼一眼,微微點頭。

    老王還在擔任江南東路的提點刑獄,也就是管政法的,順帶還有許多職權,算得上是有些重臣的雛形了。

    而未來的神宗信重王安石的基礎就是局勢危急,當時的大宋各方面都處於一個繃緊的狀態,特別是財政。

    現在提前讓他感知一番大宋的危機如何?

    沈安看了趙仲鍼一眼,然後壓下了那個念頭。

    白衣卿相終究是有些扯淡啊!

    想要說話有人聽,你就必須要拿出讓人信服的手段和成績。

    幾人到了一家布莊裡,王天德和夥計嘀咕了幾句,然後回身招手,帶著他們去了後面。

    後面弄了個小水池,然後假山立著,花樹種著,一派鬧中取靜的風雅。

    「老夫錢林,沈郎君最近聲名鵲起,老夫久仰了。」

    一個中年男子站在水池邊上微微而笑,顯得風度極佳。

    男子竟然錯過了王天德,直接和沈安說話,可見眼力不錯。

    雙方各自寒暄一下,然後沈安拒絕進去,說道:「咱們整日都在為了銀錢操心,此處不錯,好歹能洗去一些紅塵俗氣。」

    錢林撫鬚微笑道:「沈郎君果然高雅,只是老夫腿腳不便,卻是不能在外待客了。」

    大家好歹還是合作夥伴啊,你竟然這樣不給面子?

    王天德面色鐵青的道:「老錢,你這是不給我面子?」

    錢林斜睨著他,似笑非笑的道:「老王,你以為你是誰?我錢林憑什麼給你面子?」

    他說話間目光緩緩轉向沈安,依舊似笑非笑。

    這話醉翁之意不在酒,在意的卻是沈安。

    沈安笑了笑,說道:「老王,面子是自己掙的,卻也是自己丟的,既然別人不在意臉面,那還給他什麼臉……」

    錢林冷笑道:「如今布匹要漲價三成,預定要貨的人把門檻都踩破了,你們此後要貨也是這個價,而且……老夫聽聞乾花好像也要漲價。」

    王天德忍不住喝罵道:「錢林,昨日絹布才降了十三文錢,你特麼的還要不要臉!」

    錢林只是冷笑,沈安回身道:「走了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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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