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北宋大丈夫 作者:迪巴拉爵士 (連載中)

 
V123210 2018-11-12 22:11: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44 298847
V123210 發表於 2019-3-12 19:29
老包害人不淺,頭痛

    有書友在叫罵:包拯有鍘刀,包拯是破案小能手,包拯……王朝馬漢呢?被你這個撒比作者吃了?

    有人罵的惡毒:你憑什麼歪曲包拯?包拯不是這樣的人!後面一堆惡毒的咒罵……

    從開書到現在,這種叫罵不少,但也不多。因為大夥兒都是成年人,都知道演義裡的事兒不靠譜。

    但是有些人的叫罵實在是肆無忌憚了些,只得做出個回應。

    ——想知道包拯是個什麼樣的人,你要麼就繼續看下去,要麼就自家去找書查詢。不知所謂的叫罵算是什麼事?

    叫罵的實在是肆無忌憚,底線都沒了。爵士的胃病正在治療期間,看到真是氣得不行,偏生醫生說心情要保持開朗……

    鍘刀是沒有的,我沒法憑空給包拯變出來。

    破案小能手是沒有的,包拯從不會破案。

    王朝馬漢是沒有的,天知道你從什麼地方得知包拯的身邊有那麼幾個人……

    這是第幾次解釋了?可依舊有人認為包拯該拎著鍘刀,額頭有個月牙,身邊王朝馬漢……而且包拯就是個完人,誰敢說他有半點不好,哥就和你拼了……

    所謂的包青天,乃是因為包拯在執掌開封府時的一個舉措:以前大宋的官員審案子時,官員和當事人不得見面,都是通過衙役小吏來回轉達雙方的話。這樣弊端叢生,極為不便。所以包拯就去掉了這個規矩,讓官員直面當事人,這樣效率大增,而且百姓也方便訴說自己的委屈或是冤屈……

    百姓感念包拯,於是稱呼他為包青天。這個包青天不是破案能手,他和文彥博是盟友,他脾氣不好,朋友不多,被歐陽修擠兌的狼狽不堪;他會感情用事,主觀臆斷……

    這些林林總總的東西……若是我不去查,直接按照演義上的描述去刻畫包拯,誰滿意?誰樂意?

    最後一次解釋了啊!別在用電視劇和演義的內容來糾結小說了行不?頭痛中……
V123210 發表於 2019-3-12 19:29
第366章 奇葩,奇怪

    天色微明時,魏明甚至還迷迷糊糊的打了個盹,再次睜開眼睛,他就看到了一條狗。

    這條狗緩緩走過來,途中還拉了一次胯,伸了個懶腰,打個哈欠。

    花花走到了樹下,饒有興趣的看著魏明。

    魏明衝著它笑了笑,很溫柔。

    遇到狗不能躲避,甚至都不能避開視線。

    你必須要表現的比它們更凶狠。

    可魏明此刻卻只能表現出和善的一面,希望這條狗不要太嘚瑟。

    花花猛地跳了起來,魏明的心中一緊,就喊道:「救命……」

    這不是他膽小,而是被狗撕咬的結局很悲慘。

    只要見血之後,狗就會興奮,然後會持續撕咬。

    狗爪子在他的頭頂抓了一下,帶下了幾根頭髮。

    花花落地,然後歪頭看著魏明,身體再次躍起。

    「救命……」

    幾次三番後,魏明才知道這狗是在戲耍自己。

    他不在躲避,而是喊道:「來個人!」

    陳洛從暗處走了出來,魏明見他拎著棍子,就趕緊解釋道:「某是皇城司的人……」

    稍後他被帶到了前院。

    沈安剛吃完早飯,見到他後就說道:「挖個坑,埋了。」

    魏明見他神色淡然,想起他在府州弄的京觀,一時間就慌了,急忙說道:「小人是奉命而來。」

    「誰?」

    沈安在看著一張清單。

    魏明覺得自己真是倒霉催的,就苦笑道:「小人來試試沈家的陷阱……直說了吧,皇城司監察汴梁之事您也該知道,小人來此就是想看看沈家是個什麼意思……」

    「沒啥意思。」

    沈安把清單收好,然後起身道:「沈家上次把潛入進來的賊人交給了你們,張八年沒有動手?」

    上次抓到的那人身份很清晰,就是某位權貴的人。

    潛入沈家的原因也很簡單,就是想恐嚇一番。

    魏明搖頭道:「皇城司並不能私自動手,那是犯忌諱。」

    「是不想摻和吧?」

    沈安說道:「張八年看似凶狠,可骨子裡還是保守。還有,你一夜未歸,竟然沒人來查問?」

    魏明無奈的道:「汴梁城內被抓無事,皇城司丟不起這個人。」

    「都是毛病!」

    ……

    常朝這邊今日多了些人。

    趙允良來了,正在和自己的兄弟趙允初說話。

    「你怎麼天天都來?你看看那些宗室,一年就來幾次,就你傻,每日風雨無阻……」

    趙允初就是宗室的一朵奇葩!

    這朝會就是個擺設,每日站到了時候就放回去。

    也就是說,來這裡就是在耗費生命,順帶讓你每日要早睡早起。

    趙允初虔誠的道:「南無阿彌陀佛……小弟卻覺得如此最好。」

    趙允初不貪財,不好名,卻喜歡誦讀佛經。

    趙允良無語,拍拍他的肩膀道:「如此也好。」

    不貪財,不好名,誦讀佛經,自然就不沾染因果,可以平靜度日。

    趙允初抬頭,那雙眼睛裡看不到一點雜色,純真的讓人以為是孩童。

    「二哥在名利場裡廝混,從驚怖到期冀,大起大落……要平常心才是。」

    趙允良原先擔心自家老爹趙元儼以前太奔放了些,怕被趙禎清算,所以才裝瘋賣傻。

    趙禎是有些這意思,可一想到若是沒有趙元儼,自己生母的消息就會被人蒙著,他就下不去手。

    於是八大王的後裔也算是逃過一劫。

    再後來趙禎突然給了趙宗絳做備胎的機會,於是老八家就徹底翻身了。

    這樣的機會自然不能放過,趙允良含笑道;「若是能成,以後你……」

    趙宗絳若是能成功上位,你作為他的叔父,自然會水漲船高。

    趙允初搖頭道:「二哥,做人,最重要的是順其自然。如水,水利萬物而不爭……所以給黃河改道就是錯,幸而那沈安勸阻了,否則更大的災禍就在眼前。」

    趙允良的臉上多了黑線,說道:「你……那是咱們家的對頭。」

    你怎麼為了對頭說好話。

    趙允初微笑道:「所謂的對頭和朋友……頃刻間就會換個模樣。二哥,世間萬物皆有靈性,不可強求,當順其自然……」

    「說得好!」

    一聲大喝傳來,不用回頭,趙允良就知道是誰。

    趙允讓看著趙允初,讚賞的道:「這一家子都不怎麼樣,卻出了你這麼一個明白人,這就是天意,老天覺著老八家不該滅……」

    趙允良冷笑道:「我家滅不滅不知道,可你家卻不遠了。那沈安收取賄賂,此刻奏疏如雪片般的到了御前,他倒下了,你家也好不了!」

    所謂一損俱損,一榮俱榮,說的就是沈安和汝南郡王府的這種關係。

    他要是倒霉了,汝南郡王府也好不到哪去。

    趙允讓冷冷的道:「且看了再說。」

    朝會開始了,一群人繼續在空耗著時間。

    而在趙禎那裡,宰輔們都不知道該歡喜還是該憂愁。

    幾個大木箱放在殿內,木箱已經打開了,裡面全是奏疏。

    趙禎看著宰輔們,說道:「有許多,都是彈劾沈安受賄的。」

    終於有人來收拾那廝了!

    趙禎聽到了一陣輕鬆的出氣聲。

    「陛下,查吧。」

    富弼覺得這事兒沒必要上綱上線,趙禎點點頭,心想沈安你可千萬別讓朕失望啊!

    沈安不差錢,按理應當不會受賄,可人心啊!

    趙禎做皇帝做久了,見過無數官員,見過無數案例。

    那些家財萬貫的官員依舊會為了幾貫錢而伸手,這種例子比比皆是。

    最後他總結出了經驗:貪腐和家產沒關係,只和人的貪婪有關係。

    他在想著沈安這個人。

    看似很純良,可卻從不服輸,不吃虧。

    這樣的人……

    「叫了張八年來。」

    要動用皇城司?

    韓琦皺眉,想著最好就是讓沈安來自辯。

    讓他來丟個臉也好啊!然後該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眾目睽睽之下,誰也沒法徇私啊!

    可沈安和汝南郡王府交好,若是處置重了,難免會損及一個備胎的可能性。

    所以還是公開的好啊!

    不得不說,韓琦確實是猜到了些趙禎的意圖。

    權貴們彈劾是沒辦法,要公開,但是我調查可以私下來啊!

    比如說受賄十萬貫,我說受賄一萬貫,那些權貴若是敢嗶嗶,朕就敢揪住他們以往的問題上綱上線。

    這就是皇帝的資源,他可以利用這些資源來置換利益,從而平衡朝局。

    富弼側了側身,好像是眼睛不大舒服的揉了揉。

    他藉著這個機會看了韓琦一眼,眼中全是警告。

    ——老實點!

    最近朝中在醞釀著一些官職的變動,若是激怒了皇帝,到時候咱們可就麻爪了。

    誰升職誰調職,這些事兒皇帝能做主,不過大多是君臣一起商議出來的。

    這是他願意和臣子們一起商議。

    若是不願意,那對不住了,這人朕不看好,那人朕覺得不錯。

    你們說好的人朕覺得不行,咋滴?

    大家難道要撕破臉來爭鬥一場?

    這就是帝王的權柄!

    若是這個權柄都沒了,那就是虛君,也就是傀儡。

    縱觀歷史長河,但凡失去任命官員權力的皇帝,幾乎很難有所作為。一旦延續兩三代帝王不能振作起來,這個國家基本上就可以宣佈完蛋了。

    富弼的警告韓琦接受了,但他卻在想著別的主意。

    「陛下,張八年來了。」

    張八年飄忽的走路姿勢讓人有些害怕,不過宰輔們不在其中。

    「沈安受賄之事,皇城司可有耳聞?」

    趙禎希望是沒有。

    張八年皺眉道:「當時那些權貴想送子弟去太學附學,沈安答應了,於是他們都送了東西。」

    馬丹!

    用附學的方式去太學搶解額,這個有些丟人啊!

    但有權不用過期作廢,大夥兒的子侄不少也被萌蔭為官,這難道不是好處?

    得了好處就要閉嘴,否則會被人詬病。

    這些想法在宰輔們的腦海中一閃而逝,接著一股子激情就湧動了上來。

    竟然被皇城司給抓到了把柄?

    沈安,你這算是自投羅網吧?

    韓琦心中很爽,爽的飛起。

    當他看到趙禎那嚴肅的面色時,就內疚了。

    老夫倒是高興了,可官家卻鬱鬱然。

    這樣不好!

    官家是好官家,值得大夥兒擁護,若是他氣壞了身體,下一位可不會那麼好說話了。

    其實不管是趙宗絳還是趙宗實,這二位都沒法入宰輔們的眼。只是矮子裡面拔高個,將就而已。

    韓琦說道:「陛下,沈安年少,汴梁乃是富貴之地,他又是來自於雄州那等地方,大開眼界之後,隨後就是貪婪……」

    這就是土包子進城之後的貪婪……

    他正色道;「貪婪誰都有,臣以前就一直想陞官,想著陞官後俸祿多,家裡的日子會好過些……只是臣知道分寸,而沈安卻因為年少,加之家中無長輩照看,所以難免就會行差踏錯,臣請……從輕發落吧。」

    韓琦和沈安多次有衝突,韓琦吃虧多次,按理該對沈安恨之入骨才是。

    這時候你不該是落井下石的嗎?

    富弼等人不禁失態的看著他。

    趙禎也是有些不敢相信,他微微皺眉,覺得韓琦怕是在弄些什麼手段。

    韓琦在這些目光之下有些惱火,就淡淡的道:「誰沒有年少之時。」

    ……
V123210 發表於 2019-3-12 19:30
第367章 報復

    韓琦這人的經歷比較複雜,他是婢生子,幼時父母過世後,他跟著兄長們度日,這一點算不得紈袴和官二代。

    他以弱冠之年就考中了進士,而且還是第二名。

    意氣風發和逆襲這兩個詞彷彿就是專門為他而設。

    他就這麼一路順風順水的走了過來,性子漸漸的跋扈,倨傲。

    好水川一戰讓他的順遂終結,但依舊沒有影響到他的仕途。

    他敢於頂撞自己的上司,比如說富弼。

    他敢於頂撞帝王,比如說趙禎。

    這世上就沒有他韓琦不敢噴的人。

    直至他遇到了沈安。

    幾次爭執他都落入下風,這近乎於羞恥的戰績讓他沉寂了好一陣子。

    他反擊過,只是沒成功。

    而今天機會來臨,他竟然選擇了寬容。

    這不是韓琦吧?

    眾人都不敢相信的看著他。

    韓琦別過臉去,低聲道:「臣的腸胃之疾還是沈安給弄好的……」

    哦!

    趙禎恍然大悟,原來是知恩圖報啊!

    韓琦點頭道:「沈安的方子確實是有效,臣每日凌晨都要吃一大碗野豬的胃腸粉末,一直吃到現在,如今胃口大開啊!」

    趙禎眨眨眼,突然覺得自己怕是錯過了什麼。

    韓琦竟然胖了?

    而且還白了。

    白白胖胖的韓琦……他以前不胖啊!

    這是啥時候胖的?

    趙禎有些懵。

    「韓卿……這是胖了?」

    韓琦摸摸臉,說道:「臣沒覺得胖啊!」

    富弼也點頭道:「是啊!臣每日和他相處,也沒覺得……咦!」

    富弼揉揉眼睛,然後又閉上眼睛回憶了一下,說道:「真胖了!」

    每日都相處著,一般很難發現對方的細微變化,天長日久,自然覺得一切都沒變化。

    韓琦得意的道:「家中人都說臣英俊了許多。」

    這是白白胖胖的富家翁形象,和英俊……它沒有一文錢的關係啊!

    趙禎的嘴角抽搐著,違心的讚道:「韓卿俊偉過人。」

    韓琦既然高姿態,旁人自然不好再說什麼。

    「去吧,拿了沈安來。」

    臣子們不準備深究,趙禎自然樂的輕鬆,只是姿態卻是要做出來的,否則難免有縱容之嫌。

    張八年一路出宮,等見到沈安時,他正在給趙仲鍼等人上課。

    「張都知可是稀客,這是……」

    沈安覺得張八年身上的氣息冷了些,就把書放下,嘆道:「莫不是那些人生事了?」

    張八年看著他,遲疑了片刻。

    這個很難得,若是旁人的話,張八年一進門就會拿人。

    「你收了賄賂,放了那些人在太學附學,官家令某來拿你。」

    張八年驟然看向了折克行。

    折克行的身體猛的彈起來,就在他準備動手時,沈安說道:「遵道,坐下。」

    折克行的眼中多了血絲,久違的那股子血氣開始上湧了。

    他看向沈安,眼中多了自信:「安北兄……」

    我能護著你殺出去!

    沈安單手按住他的肩膀,笑道:「你就這麼不相信我?」

    折克行緩緩坐下,王雱冷冷的道:「禮送往來有何錯?汴梁城中的權貴和官員們,誰不送禮?今日你們拿了安北兄,學生明日就會去舉報,舉報那些收受禮物之人。」

    這話很實在。

    權貴官員之間送禮自然是正大光明的,可暗地裡究竟有沒有貓膩,這誰知道?

    張八年看著他說道:「王安石的兒子……聽聞你聰慧過人,如今一看也不過如此。」

    王雱還想說話,趙仲鍼卻搶先說道:「安北兄不是那等人,那些權貴子弟此次全數沒過,惱羞成怒罷了,此事若是聽從他們的擺佈,宰輔們可覺得羞愧?」

    「這是屈辱!」

    趙仲鍼憤怒的道:「權貴們本就是在敲骨吸髓,這次他們是把手伸向了朝堂,若是不斬斷那隻手,這大宋……究竟是誰家之天下!」

    轟隆!

    眾人彷彿聽到了一聲晴天霹靂。

    張八年本是不在意,可等聽到後面的話時,也不禁為之變色。

    權貴們伸手進朝堂不是什麼稀罕事,沒有實職的權貴會去尋找代言人,此後通過代言人來操作。

    另一種就是本就有實權在手,可以從容佈置,為自己,為家族謀取利益。

    這些權貴大多有些聯繫,但卻非常聰明,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所以和帝王能和睦相處。

    但趙仲鍼的一番話卻把沈安這件事給提到了危急江山社稷的高度,作為皇城司的都知,張八年稍後必須要把這些話原原本本的稟告給趙禎。

    這些話會激化矛盾,若是傳出去的話,趙仲鍼以後將會被那些權貴所唾棄。

    傳聞趙仲鍼和沈安交好,如今看來,不只是交好啊!

    作為備選皇子的一家,他竟然敢說出這番話,可見和沈安的交情非同一般。

    張八年微微頷首道:「此事某知曉了,自然會轉告給官家,沈待詔,咱們走吧。」

    沈安笑了笑,取出了一本冊子遞過去。

    「沈某就不去了,這個還請張都知轉交給官家。」

    張八年面色微冷,隨手翻動著冊子,淡淡的道:「官家的吩咐,由不得你……咦!」

    他的身體一滯,看向冊子的目光彷彿被磁石給吸住了,無法動搖分毫。

    「……這……」

    他快速翻動了幾頁,然後閉上眼睛,再睜開時已然是多了欽佩之色。

    「好一個沈安,某這便去了!」

    張八年微微頷首,然後轉身出去。

    門外站著十餘人,這些人都是皇城司裡的好手,若是在沈家遇到抵抗,他們將會無情鎮壓。

    所以張八年才覺得折克行的舉動可笑至極。

    你一人竟然想從這些人的手中衝殺出去嗎?

    莊老實在外面,下人們站在他的身後,心中忐忑。

    張八年看到了果果。

    果果的眼神中多了些怯意,見張八年看過來,那小臉就變成了木然。

    隨後出來的沈安見了不禁心中發酸。

    他們兄妹到汴梁已經兩年多了,生活漸漸安定。他以為果果已經忘卻了從雄州遷移到汴梁途中的遭遇,可現在看來,她依舊還記得。

    遇到事情本能的隱藏自己的情緒,這事兒不該發生在孩子的身上。

    「果果。」

    沈安笑著走了出來。

    果果的眼睛一下就亮了,然後飛奔而來。

    「哥哥!」

    沈安蹲下去,然後把她抱了起來。

    隨著果果年齡的增長,沈安現在很少抱她,也就是讓她牽著自己的袖子。

    但今天不同,他必須要給妹妹安慰。

    曾經的經歷讓果果會害怕孤獨,今日皇城司的大張旗鼓就是一個引子,引出了她隱藏著的害怕。

    這是好事,但沈安依舊怒不可遏。

    「沒事,他們找哥哥是有事情。」

    沈安低聲安慰著,他感到了脖頸裡有些溫熱。

    果果點點頭,然後回頭看去。

    張八年剛走到門口,此刻正好回身。

    他看到了一個淚眼朦朧的女娃,然後也看到了神色冰冷的沈安。

    門外十餘人在兩邊站著,人人佩刀,甚至還有帶著弓箭的。

    街坊們都沒敢出門,都在等待著結果。

    張八年的眼中鬼火幽幽,然後嘴角往兩邊裂開,竟然是想擠出一個笑容來。

    可太久沒笑過的他卻弄巧成拙了。

    他想安慰果果,可這個笑容在果果的眼中卻格外陰森。

    「是壞人!」

    果果揉揉眼睛嘟囔著。

    張八年尷尬的收了笑容,然後轉身。

    「走!」

    一群人簇擁著他出了榆林巷,街坊們蜂擁而出,想看看沈家是不是倒霉了。

    莊老實站在門外,只是一個負手而立,街坊們就懂了。

    「沈家沒事。」

    是的,沈家沒事。

    書房裡,沈安抱著果果說道:「那些禮物收到的第二日就被折價賣掉了,所有的錢都捐給了福田院……有人要倒霉了。」

    他的眼中閃過利芒。

    福田院是大宋的慈善機構,專門收容殘疾、老幼、乞丐等人。

    這樣的機構自然不會嫌錢多,每年都有不少人捐錢捐物,然後得一張紙,上面寫著捐獻的詳細情況。

    沈安拿出了一張紙扔在桌子上。

    趙仲鍼搶先拿過來看了,然後躬身道:「安北兄仁心。」

    王雱也看了,讚道:「旁人做了善事大多宣揚,以求福報,可安北兄卻一直瞞著,若非是此次事情,大概誰也不知道你竟然捐了那麼多錢糧,而且持續了兩年之久。」

    折克行看了就笑道:「怪不得安北兄讓某別動手,原來如此啊!小弟現在就等著看那些人的臉色了。」

    沈安淡淡的道:「從做炒菜開始,某就開始了捐款捐物,及至弄出了香露,捐的錢就更多了些……三萬餘貫,汴梁從去年開始,街上乞討的人少了許多……」

    趙仲鍼佩服的道:「這是大功德。」

    沈安搖頭道:「功德與否不知道,但人做事……」

    他摸摸果果的頭頂,說道:「要心安!貪嗔太過都是大敵……」

    「家財萬貫,可你也只能睡一張床,一餐飯也只能吃那麼多,莫要驕奢淫逸,那不會有好結果。」

    三人起身道:「謹受教。」

    沈安壓壓手,等他們坐下後,才淡淡的道:「陳洛。」

    「郎君,小人在。」

    沈安說道:「傳話出去,只要沈某在國子監一日,那些權貴子弟就別想再附學太學。」

    這個就是報復!

    張八年才出門,沈安的報復就出手了,可見這恨意。
V123210 發表於 2019-3-12 19:30
第368章 慈善家沈安

    「不給他們附學太學?」

    王雱看了趙仲鍼一眼,說道:「那些權貴子弟大多沒多少本事,若是被太學拒之門外,就只能去參加開封府的發解試,開封府的發解試……那可是大才雲集啊!」

    開封府的發解試歷來都是重中之重。因為名額多,所以各地學生蜂擁而至,只是為了能在這裡考試。

    這大抵和以後的高考移民是一個套路,只要符合政策,你就能參加開封府的發解試。

    名額多,就代表著錄取的條件放低。若是你有大才,那基本上就是手到擒來了。可隨著外地考生雲集汴梁,難度也在直線上升。權貴子弟想去分一杯羹,大抵會比附學太學艱難許多。

    沈安見妹妹看著桌子上的捐獻清單好奇,就拿過來遞給她,然後問道:「果果不高興了……」

    果果仰頭,然後認真的點頭。

    我妹妹不高興了,那麼就該有人倒霉。

    ……

    張錢都沒花就得了,那種白拿好處的爽感真的是一言難盡……

    經常體驗這個爽感,官員們看向百姓的目光中就多了疏離和高高在上。

    你們夢寐以求的東西,哥不花錢就得了,咱們壓根就不是一個層面的生物,所以你們離遠些。

    韓琦此刻的腰背挺直,覺得自己的心胸大抵能裝下大海。

    「陛下,既然如此,那就當褒獎,那些送禮的人要斥責。」

    曾公亮贊同的道:「是該褒獎安撫一下。」

    在他們看來,沈安這等舉動就是廉潔的體現,值得褒獎,以資鼓勵。

    不過這事兒卻有些膈應。

    大夥兒在官場上做人,自然不可能說什麼都不沾,平時迎來送往也難免,禮物更是不在話下。

    以往大夥兒都習慣了,覺得沒啥,可沈安這麼一操作……

    以後誰再收禮就刺眼了啊!

    沈安收禮被舉報,然後嚴查。若非是他全都捐了出去,今日就是堂下問罪,大抵是要被丟到某個縣城裡做個小官什麼的,想再翻身,五年以後吧。

    五年看似很長,實則就是彈指一揮間。

    可仕途漫漫不等人啊!

    現在沈安脫罪了,大家卻發現自己坐蠟了。

    以後有人送禮收不收?

    富弼有些尷尬的道:「陛下,此事卻有些不好大張旗鼓……」

    趙禎只是搖頭嘆息,覺得沈安這等心善越發的難得了。

    「他到了汴梁半年後就開始捐贈錢物給福田院……合計三萬餘貫。」

    「不能吧……」

    韓琦下意識的說道:「他竟然這般心慈?」

    連富弼都不敢相信這事。

    張八年說道:「陛下,臣已經遣人去福田院查證,稍後就到。」

    「無需了!」

    趙禎微微抬首看著虛空,說道:「他有錢,卻不怎麼享受,定了個親事,也只是御史的女兒,並沒有趁機去攀附權貴,可見心中自有傲氣,難得啊!」

    咦!

    大夥兒都沒關注沈安的親事,但多多少少都知道這門親事的熱手程度。

    一個前途不可限量的少年,家產豐厚,家中成員簡單……

    這樣的親事當然值得爭取。

    現在竟然定了嗎?

    ……

    御史台裡,楊繼年站在外面發呆。

    前方的屋子裡有人在說話,聲音清晰。

    「……說是收受賄賂,然後放任那些權貴子弟府學太學,數額不小……官家怒了,讓皇城司的張八年親自出手去拿人……」

    「這下他可是完了,弄不好就得……咦!上次有人說沈安定了親,女方是咱們御史台的人?」

    「沒錯,只是大家對沈安沒什麼好感,所以都無視了。」

    「誰?」

    「楊繼年……」

    「他?他不是清高的性子嗎?怎麼願意把女兒嫁給那個魔王……」

    「不就是鑄京觀嗎,別說了,楊繼年此刻定然難受著呢。」

    「他難不難受關誰的事?」

    兩人說到這裡就覺得有些無趣,就走了出來。

    楊繼年就在外面站著,面無表情。

    「哎呀!是永健啊!」

    兩人御史覺得有些尷尬,可終究消息已經散播出來了。

    楊繼年並未進屋,他覺得進去就是示弱。

    某從不示弱!

    那些官吏陸續路過,看向楊繼年的目光中各種含義都有。

    「可憐……他女兒怕是不好嫁人了。」

    「……難說,才將定親,能悔。」

    「悔了壞名聲。」

    「哎!苦了他的女兒嘍!」

    「這是沒辦法,當初許多人想給沈安說媒,可包拯卻給他找了這個……這就是命啊!」

    這些話不斷鑽進了楊繼年的耳中,他眯眼看著遠方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這時一個小吏急匆匆的進來。

    「……沈安沒事……」

    楊繼年的目光依舊在看著遠方,只是握緊的雙拳放鬆了下來。

    他看著是古板清高,和家中的妻兒也不怎麼親近,可這只是一種掩飾。

    父親的愛總是隱晦,甚至在許多時候會隱藏在呵斥和責罵聲中。

    他的眼睛眨動了幾下,覺得胸口的那股子因為擔憂而鬱結的氣在漸漸消散。

    他低下頭來,前方的人一邊低聲說話,一邊在看著他。

    「……他把那些禮物都折了錢,然後全都捐給了福田院……」

    楊繼年瞬間腰桿就挺直了,然後冷著臉回去。

    此刻他才發現自己的腳都站麻了。

    他的腳步緩慢,但心中的喜悅卻漸漸洋溢了出來,擺手的幅度不自覺的就大了起來。

    「……沈安從嘉祐三年就開始捐助福田院了,剛才有人在皇城外告訴那些權貴,說是沈安前後捐了三萬餘貫……」

    「三萬餘貫?我的天,那麼多?」

    「那麼多錢他怎麼捨得捐出去?」

    「他有香露生意……」

    「先前他只是炒菜,你沒聽是從嘉祐三年開始捐的?那時候他才來汴梁沒多久呢!」

    「難道他是個好人?」

    「三萬多貫都捐出去了,他哪會稀罕那些禮物,那些人枉做小人了。」

    楊繼年的步伐陡然矯健,上台階時竟然是一躍而上。

    這人是出了名的清高刻板,何曾有過這等跳脫的時候……

    有人家中也有女兒,不禁羨慕的道:「沈安這般有錢,而且還清廉,以後這前程不可限量啊!」

    眾人這才想起這個,然後先前覺得楊繼年找錯了女婿的不禁都鬱悶了。

    這人的眼光竟然這般好?

    ……
V123210 發表於 2019-3-18 06:53
第369章 凌厲的趙仲鍼

    但凡是權貴,大部分都會有那種『我能動手,你只能受著』的想法。

    這是長久以來的優越感讓他們萌生的習慣。

    沈安捐助的金額一爆出來,這些人就失望的各自散去。

    「這事就這樣吧,大家回頭看看太學是怎麼教授學生的,咱們跟著學……不,是加入進去學。」

    「沒錯,附學附學,好歹也是太學的學生,過了發解試也是太學的功績,他沈安休想一手遮天!」

    「只是這次我等的子弟全軍覆沒,再等就是兩三年……讓人惆悵啊!」

    一群人漸漸散去,然後一個消息就開始散播。

    ——但凡沈安在國子監一天,權貴子弟就別想附學!

    臥槽!

    這下算是捅馬蜂窩了。

    那些權貴先是傻眼,然後就怒不可遏。

    失去了這個便利,他們的子弟以後怎麼辦?

    蔭補自然是有的,官家大方,每次都能蔭補幾個。

    可那些官職大多沒啥前途。

    若是只想混日子也就罷了,可誰家沒個重振家族的想法?

    最好的方式就是中舉,堂堂正正的通過考試做官,那樣不但名聲大振,而且還能按照磨勘的規矩一步步的升上來。

    可科舉很艱難,咋辦?

    開後門!

    這是千古不易的法則。

    只要過了發解試,中舉的可能性就會被放大。

    可現在沈安竟然說要關閉這道門。

    這是要作死呢!

    權貴們紛紛在看著宮中,等待著趙禎出手。

    附學就是潛規則,可大宋的潛規則多了去,這一條算不得什麼。

    可宮中卻鴉雀無聲。

    秋風起,羔羊肥。

    用羊排加上蘿蔔一起燉了,然後配上烤羊肉……

    夾起一條羊排,只需用嘴唇壓住一端,然後筷子夾住另一端拉一下,肉就進嘴了。

    燉羊排鮮香細嫩,口感極好。

    趙禎喝了一口酒,然後又夾了一片烤羊肉。

    羊肉烤的火候恰到好處,而且外面帶了一部分肥肉,一進嘴裡油脂就爆開了……

    趙禎微微眯眼,緩緩品味著烤羊肉的美味,然後搖搖頭,讚道:「世間至美者,莫過於此。」

    皇室最喜歡吃的就是羊肉,而權貴們同樣如此,所以榷場交易很是熱烈,若非如此,遼人那邊怕會全是貿易逆差。

    遼人能讓大宋看上的貨物不多,牛羊馬而已。

    戰馬自然不肯賣,牛羊無所謂。

    一頓飯吃下來,趙禎的額頭見汗了。

    他接過毛巾擦擦臉,然後反過來擦擦手。

    陳忠珩在邊上伺候著,見他愜意,就堆笑道:「官家,那沈安如今越發的糊塗了,竟然去報復那些人……」

    「報復?」

    趙禎起身走了出去,陳忠珩跟在後面說道:「外面有人傳話……只要沈安在國子監一日,那些權貴子弟就別想再進去附學。」

    趙禎緩緩踱步消食,淡淡的道:「那些人可惱了?」

    陳忠珩說道:「惱了,有人喝多了還說要取了沈安的項上人頭……」

    這話有些過頭了,可趙禎卻未動怒,「他們若是能做到,我倒是還高看一眼。大宋到了如今的地步,卻不是一朝一夕,更非是一人能定興衰。他們……不求他們能做些什麼,但凡安生些,我也能安枕了。」

    「太學……那裡是大宋培育人才之地……」

    趙禎負手往後面去了,大抵今晚會臨幸某位嬪妃。

    官家的心情竟然那麼好?

    陳忠珩心中一動,就仔細琢磨著他後面說的話。

    ——太學那裡是大宋培育人才之地。

    權貴子弟是人才嗎?

    不是!

    大多是紈袴!

    ……

    「那些都是色厲內荏之輩,無需關注。」

    王雱很是淡定的分析著,但他今日卻沒有用摺扇。

    沈安說道:「大宋的冗官源頭就是來自於此。不管是蔭補還是不斷增加的進士,都是活脫脫的饕餮,在吞噬著大宋的肌體,不解決了這個問題,任何革新都只會是曇花一現。」

    他饒有深意的看著趙仲鍼說道:「這個蔭補是從宰輔開始……每逢大禮典,宰相可門蔭十人,執政門蔭八人,不論才智高低,盡皆封賞,甚至襁褓中的孩子都成了官……你怎麼看?」

    沈安竟然讓趙仲鍼來回答這個問題……

    王雱的眼中多了狐疑,然後靜靜的聽著。

    這個問題很尖銳,趙仲鍼想了想,「科舉取士是多了些,遠超前唐。至於蔭補……此事卻很難辦。宰輔要安撫,重臣要安撫……」

    這還是基於一個與士大夫共享天下的想法。

    既然是共享,那麼好處自然要均分。你皇家得了最大的好處,可也不能虧待咱們啊!

    所以大夥兒還是富貴萬年吧,而手法就是蔭補。

    子子孫孫都為官,這才讓人心中舒爽。

    可這樣下去就是慢性自殺,無論經濟和軍事的改革有多成功,冗官和蔭補不改變,這個大宋依舊會慢慢沉淪。

    沈安心中有些失望。

    趙仲鍼覺得王雱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古怪,好像是……不屑。

    他斜睨了王雱一眼,說道:「可這等安撫的手段對大宋的秩序是破壞,無數次破壞之後,秩序就會蕩然無存。安撫的手段有許多,但最重要的還是遵守秩序……一旦把秩序視為無物,今日蔭補他的子孫,明日蔭補他的侄子,大宋的官職成了什麼?」

    趙仲鍼的臉上早已脫了稚色,說話間漸漸多了沉穩,和他腹黑的本性恰好相反。

    他正色道:「到了那時,大宋的官職就成了可以買賣的貨物。當官職成了貨物之後,大宋就再也沒了未來……」

    他被沈安熏陶的早已不是那個趙仲鍼了,原先的他思維被限制在一個範圍之內,後來跟著沈安學習了許久,漸漸打破了心中的那個窠臼。

    若是這話被那些人聽了去,怕是會立即呵斥他是瘋了。

    老趙家坐天下的最大本事就是和文官們穿一條褲子,大夥兒共享富貴。可你竟然把這個本事當做是臭狗屎……

    這話被趙禎聽到了倒是無所謂,只是覺得這小子太瘋狂,但銳氣十足,是塊好料子。若是被宰輔們聽到了……

    王雱的眸色微變,他本是坐在沈安的身邊,卻突然就衝了出去。

    這一下太過突然,趙仲鍼驚訝,沈安卻沒有反應。

    他衝出了門外,先是左右看看,然後又迅速圍繞著書房跑了一圈,這才氣喘吁吁的回來。

    「你卻是大意了。」

    他隱晦的提醒了趙仲鍼,然後才緩緩進來。

    這是個聰明的小子,只是少了些大氣。

    沈安心中暗自判斷著他們的性子,趙仲鍼卻不在乎的道:「如今每年恩萌為官的超過了五百人,十年就是五千,再這樣下去,誰能養得起那麼多官員?今日就算是在宮內,某也敢和宰輔們辯駁一番。」

    王雱覺得這人有些低估了宰輔們的手段,「辯駁贏了又能如何?」

    辯駁贏了,宰輔們自然會笑眯眯的認輸,可背後給你一下子,別說是備胎,以後等輪到封賞你時,宰輔們只需一句『此人高風亮節,不喜俗事』,然後你趙仲鍼就準備勒緊腰帶度日吧。

    趙仲鍼的眼中閃過狡黠,說道:「當今官家當年可是想解決三冗問題,只是反撲太厲害,最後草草收場。某雖然看法凌厲了些,可這卻是銳氣……大宋如今死氣沉沉,差的就是銳氣……」

    「然後一句年少無知就糊弄過去了……而且現在爭鬥的是你爹爹和趙宗絳,你卻不是要緊的那個人,所以無需太過忌諱。」

    沈安心中歡喜,只覺得眼前一片光明。

    大宋的未來在哪裡?

    不在趙禎,也不在趙宗實。這兩位的思維都已經固化了,小打小鬧還行,大抵會笑眯眯的看著,或是說一句胡鬧。但若是大動作……

    趙仲鍼回去了,王雱卻尋了個藉口留了下來。

    「你想問什麼?」

    沈安有些餓了,就叫人弄了一碗涼麵。

    沒有辣椒不可怕,幾種替代品混合一下,味道依舊麻辣,美滋滋。

    面條一定要有嚼頭,軟趴趴的只適合孩子和老人吃,或是胃病患者。

    每一根面條都裹上了醬汁,緩緩咀嚼著,沈安覺得這就是生命的美好。

    王雱開始嫌棄賣相不好,就沒吃。等看到沈安那享受的模樣,終於也忍不住了,就去尋了曾二梅,求她也給自己弄了一碗。

    少年人的胃口永無止境,吃完了涼麵,王雱見沈安在寫字,就湊過去看了一眼。

    「……安北兄,你這樣教導仲鍼,若是被外面人知道了,人人都會說這是離經叛道。兩家郡王府的爭鬥中,趙宗絳本是落了下風,可若是有人把這些話說出去,頃刻間……怕是就要翻轉了。」

    沈安把毛筆擱下,隨口問道:「那你說該怎麼辦?」

    王雱的眼中閃過厲色,說道:「最好的法子就是城府。」

    他的看法是趙仲鍼少了城府,說話太過肆無忌憚。

    「要城府做什麼?」

    沈安起身指指外面,兩人一起出去。

    「這世上最擅長猜忌的就是皇帝,你查閱史書就會發現,那些奸佞之人常常能青雲直上,為何?難道帝王是蠢貨?」

    王雱茫然道:「那不是無道昏君嗎?」

    沈安不禁笑了,「昏君明君實則沒有多少區別,只是看能不能忍罷了。但不管是昏君還是明君,最喜歡的還是坦誠之人,你明白了嗎?」

    帝王高坐九重天,那種掌控一切的快樂非常人所能理解。而掌控一切之後,肆意妄為的念頭也會不時冒出來。只是有人能忍住,有人忍不住而已。

    兩人出了沈家,一路慢慢溜躂著,王雱突然說道:「仲鍼還年少,官家卻年老多疑,他若是坦誠,就算是出格也無事。若是仲鍼處處穩妥,怕就會引來些猜疑……」

    沈安微微點頭,王雱讚道:「安北兄大才,小弟受教了。」

    大才毛線!

    沈安只是從人性去分析而已。

    人性本私,不管是皇帝還是百姓,在關切到自己的利益時,反應大體都是一樣的,只是手段不同而已。

    ……
V123210 發表於 2019-3-18 06:54
第370章 蠢貨

    沈安的心情很好,好的不得了。

    所以一番忽悠把王雱忽悠暈乎了之後,他就美滋滋的回家偷懶。

    「沈待詔,陛下召見。」

    誰知道趙禎卻見不得他在家逍遙,等一路到了殿內時,就見一幫子臣子在嘰嘰喳喳的說話。

    「……那沒藏訛龐竟然發兵了,可見是京觀之事激怒了他,此事該如何是好?」

    「大軍十萬啊!麟府路那邊可能擋?多半是擋不住,要速速派了援軍去才是。」

    「沈安來了。」

    群臣止住了交頭接耳,紛紛看向進來的沈安。

    這是怎麼了?

    難道是哥又變帥了嗎?

    沈安被這些人盯著看,只覺得渾身發毛,一點都不自在。

    趙禎坐在上面,手捂著額頭髮愁。

    「沒藏訛龐出兵了。」

    只是一句話就讓沈安的心中一凜。

    這事兒不對啊!

    西夏人在此時應當是老實的很,沒藏訛龐在謀劃著篡外甥的位,李諒祚在謀劃著幹掉這位權臣舅舅。

    西夏的兩位大佬都應當顧不上襲擾大宋,此時出兵做什麼?

    趙禎放開手說道:「先前樞密院的副承旨唐仁說西夏使者得知消息後也是很震驚,顯然這並不是有預謀的出兵……」

    唐仁就在右邊,沈安看了他一眼,說道:「西夏國中艱難,此刻應當是內鬥最激烈之時,所以此次出兵……臣方才聽到是十萬?」

    趙禎點點頭,眉間多了憂色,「號稱十萬大軍,十萬就算是沒有,五萬總是有的。」

    「府州為何沒有急報?」

    富弼有些惱火,覺得折繼祖有些跋扈了。

    「這份奏報是來自於河東。」

    韓琦惱火的道:「麟府路軍馬司的那個誰……陳昂?他在作甚?為何不稟告。」

    經過上次的大捷之後,陳昂據說變化不小。可怎麼變化你也不能跟著折家穿一條褲子啊!

    這一刻眾人都為陳昂默哀一瞬。

    和折家勾結上了吧,但這也是你的劫難。

    回頭一份文書過去,你就準備滾去荒野之地自生自滅吧。

    「陳昂前一陣子來了奏報,和折繼祖一個看法,都覺得西夏人目前不足為慮。」

    這話讓韓琦覺得簡直就是荒謬。

    「荒謬!」

    他出班說道:「西夏人哪一年不來襲擾大宋?麟府路那一年不奏報求援?今年反而是變了……這是誰變了?臣以為要派人去查,仔細查!」

    但凡帶有武人的事情,文官的第一反應就是嚴查,不管對錯,先壓下去再說。

    「是該好好查查了,看看府州那邊現在可還是大宋的地方。」

    這話一出來就引發了幾位臣子的共鳴,不過宰輔們並未湊熱鬧,只是商議著該如何增援河東。

    是的,不是增援麟府路,而是增援河東。

    麟府路和大宋本土隔著一條黃河,就像是一塊飛地。

    增援河東路,就是先看看情況再說。若是西夏人勢大,那麼就防禦。至於麟府路,就讓他們閉門死守。

    沈安聽著這些叫囂,突然笑吟吟的說道:「此事怕是有些誤會了吧?」

    眾人一怔,有人就說道:「西夏人起了十萬大軍,都要兵臨城下了,誤會什麼?」

    有人陰測測的道:「沈待詔,聽聞你和折家交好,可這是軍國大事,可容不得私情。」

    這人絕壁是權貴那一夥的,這是公報私仇!

    沈安放話說以後不許權貴子弟附學太學,惹的那些權貴震怒,恨不能亂刀把他砍死。可這裡是汴梁,他們敢不敢動手姑且不論,動手起來他們也贏不了。

    城外可是有個邙山軍正在無所事事,整日操練的那些兵痞生無可戀,寧可去戰陣上衝殺,也不願意被困在莊子裡。

    所以權貴們只是咆哮的厲害,目前還沒人敢動手洩憤。

    但不動手不代表不出手,朝堂之上給你沈安來一下也是爽歪歪啊!

    沈安認得此人,記得叫做劉展,職位好像是什麼來著……他依舊是笑眯眯的道:「權貴子弟附學太學,此事和軍國大事不相干吧?」

    臥槽!

    富弼忍不住摀住了眼睛,韓琦不自在的轉過頭去。

    大夥兒都知道劉展和沈安不對付,所以他在此時就出頭譏諷暗示,提醒大家沈安和折家可是好的快要穿一條褲子了,這個立場有些問題。

    按理沈安就該一一解釋,解釋不通就該接受這個譏諷。

    可這人竟然不按常理來,直接就揭穿了矛盾。

    ——哥知道你是想報復,所以別藏著掖著,直接上。

    這人果真是沒有半點官樣子,做事直截了當,專門破壞規則。

    劉展的臉紅了一下,然後義正言辭的道:「什麼附學太學,這裡是朝堂!」

    這話很是正義凜然:朝堂之上沒有私人恩怨。

    沈安笑著點頭,就在劉展心中得意時,沈安面色轉冷,喝道:「既然朝堂之上無私事,那沈某還未說出對此事的看法,你就嘚瑟個什麼?」

    劉展的臉這一下真的是紅了,紅的和猴子屁股似的。

    他剛想反駁,沈安走近幾步,咄咄逼人的道:「沈某說了可能是誤會,有錯?」

    劉展指著他說道:「你這是和折家站在了一起……」

    「扯淡!」

    沈安再走近一步,說道:「若沈某和折家是一夥兒的,此刻就不會是什麼誤會,而且全力鼓吹該馬上增援河東和麟府路……你還敢狡辯?」

    沈安冷笑道:「西夏若是來了十萬大軍,麟府路如何能擋?可麟府路可值當他們派出十萬大軍嗎?說!」

    他最後突然一喝,劉展不禁下意識的道:「當然值得……」

    「蠢貨!」

    沈安拋下他,衝著趙禎拱手道:「陛下,麟府路那邊和遼人也接壤,西夏人若是報復,最多三萬人馬就足夠了。十萬大軍……沒藏訛龐是想打麟府路,還是想突襲遼人?」

    麟府路就只剩下了麟州和府州兩個小地方,左邊是西夏,右邊是遼國,而麟府路的身後卻不是陸地,而是黃河。

    也就是說,麟府路那裡就是個三不管地帶,三國都存在的地方,牽一髮動全身。

    嘶!

    韓琦突然倒吸了一口涼氣,說道:「對啊!沒藏訛龐不傻,他就算是真想報復麟府路,那也不會咋呼什麼十萬大軍,否則大宋這邊派出援軍也就罷了,頂多是耗費些錢糧,可遼人那邊會如何?」

    他看向了沈安,眼中多了些不明之色。

    這個少年竟然一眼就看出了此事中的蹊蹺,這腦子是怎麼長的?

    他並未去檢討自己思維的侷限性,反而是在忌憚沈安的聰慧。

    沈安面對著韓琦的忌憚的目光,不是擔憂,而是很嘚瑟的微微頷首,彷彿是在聽取下屬的誇讚。

    這姿態把韓琦氣得夠嗆,但此刻他卻顧不上這個。

    「陛下,遼人那邊怕是要增兵了。」

    趙禎一個激靈,然後說道:「是啊!沒藏訛龐喊出了十萬大軍,而且是用兵於狹小的麟府路一帶……」

    遼人聽到西夏人起十萬大軍衝著麟府路來了,怕是以為沒藏訛龐發狂了,於是斥候四出,大軍雲集,提防西夏人明著說打麟府路,可實際上卻是準備給自己來一下子。

    他看向了宰輔們,問道:「沒藏訛龐可敢過河?」

    這話問的是西夏人可敢在奪取了麟州和府州之後,敢不敢渡過黃河,進攻河東路。

    「沒藏訛龐不敢。」

    此事還是韓琦來解釋,他最近不斷復盤自己當年的失敗,有了些心得。

    「西夏人一旦渡過黃河,不管和河東路交戰勝負如何,他們難道不擔心遼人從身後來一刀?」

    他目光炯炯的道:「所以西夏人只能打環慶。」

    環州在後世就是環縣一代,而慶州則是在後世的慶陽一帶,地處陝甘。

    趙禎心中一喜,旋即皺眉道:「那沒藏訛龐號稱十萬大軍是什麼意思?」

    韓琦說道:「可能是虛張聲勢吧,畢竟上次西夏大敗,他若是沒有些舉措,國中怕是會看低了他。」

    富弼覺得這個分析不錯:「陛下,權臣最怕的就是失去威權,一旦失去威權,權臣就會四面楚歌。」

    這個分析也不錯,群臣紛紛點頭,連趙禎都舒展了眉頭。

    在這個時刻,潑冷水的多半是傻子。

    沈安就是那個傻子,他出來說道:「陛下,臣敢請問問皇城司。」

    張八年就在場,只是沒他說話的餘地。

    趙禎點點頭,沈安問道:「臣想問問,西夏國中……那位李諒祚如何了?」

    張八年看看趙禎,趙禎再次點頭,他才說道:「李諒祚在去年就親政了,只是大權依舊在沒藏訛龐的手中。李諒祚有些不滿,沒藏訛龐就殺了他的幾個親信……」

    臣子殺君王的親信,這謀反之心昭然若揭啊!

    趙禎冷哼道:「都是亂臣賊子。」

    張八年說道:「正是亂臣賊子。那李諒祚如今在朝中交接重臣,只要是沒藏訛龐的對頭他都多加重視……」

    群臣都唏噓不已,也歡喜不已,巴不得西夏人自己內鬥起來,把人腦子打成狗腦子。

    「這是要動手了!」

    沈安篤定的道:「在這等時候,臣不敢想沒藏訛龐如何敢和大宋為敵。」

    「他需要立威!」

    這是一種主流判斷,就如同千百年來那些權臣一樣,立威從來都是他們必不可少的手段。

    「請問張都知,統軍的是誰的人?」

    張八年說道:「據說是沒藏訛龐的人。」

    「這就是了。」

    沈安自信的道:「陛下,沒藏訛龐在這等時候哪肯讓自己的實力受損?所以臣以為這只是虛張聲勢……」

    「虛張聲勢……」

    君臣都在沉思,沈安卻很是自信。

    沒藏訛龐壓根就沒翻起浪來,李諒祚卻是成功的幹掉了他,這個沈安是知道的。

    他記得仁宗在位時這位李諒祚就上位了,再加上皇城司的消息一對照自己的記憶,馬上就判定這是假消息。

    歷史上西夏的君主都姓李,可沒聽說誰姓沒藏。

    我就是先知啊!

    這一刻,沈安覺得自己在俯瞰殿中的君臣……

    至於那個先前譏諷他的劉展,此刻正在低著頭,彷彿自己的腳面上開了朵花。
V123210 發表於 2019-3-18 06:54
第371章 這不是嫉惡如仇吧?

    趙禎在想著。

    作為大宋皇帝,他知道目前大宋的問題。

    但最重要的問題還是外敵。

    遼人自不必說,那是頭號大敵。

    西夏那個叛逆啊!

    目前沒藏訛龐要謀逆的心思已經不加掩飾了,那麼此時他怎麼出兵?

    是啊!

    大家一聽到西夏人十萬大軍出擊,第一反應就是慌亂,沒誰想到這是虛張聲勢。

    為何?

    因為西夏人敢戰!

    不管是大宋還是遼國,只要我想揍你,那我就會出手。

    他們還經常和高原上的番人作戰……

    這就是西夏人。

    就像是後世的平頭哥一樣,他們不是在打架,就是在去打架的路上。

    後來確實也是,遼國被滅掉了,大宋也被趕到了南邊去,可西夏人依舊存在。

    這樣的西夏著實讓大宋頭痛。

    可現在卻是好時機,沒藏訛龐和李諒祚之間劍拔弩張……

    是啊!

    他們之間劍拔弩張,沒藏訛龐怎敢大軍出擊?

    這事兒會不會是有些問題?

    趙禎有些疑慮,但卻不敢冒險。

    若是沒藏訛龐真的出擊了呢?那麟府路鐵定完蛋,河東路也會如臨大敵。

    不過有沈安的那一番分析在前,他此刻卻沒有那麼緊張了。

    帝王啊!

    負責的帝王每一件事都需要謹慎小心,緊張這種情緒就成了家常便飯。

    這時他覺得肚子裡一陣絞痛,就伸手揉了揉。

    每次緊張或是生氣時,這個毛病就會犯,然後放幾個屁就好了。

    「臣以為此事定然為假。」

    沈安正在駁斥著一眾臣子的論點,很是自信:「除非是喪心病狂,失心瘋了,否則西夏人不會在這個時候傾巢出動。沒藏訛龐是不敢,擔心李諒祚抄他的後路。而李諒祚就算是現在掌權了也不敢,因為他太年輕,要先肅清沒藏訛龐的那些心腹,掌握政權和軍權,如此才敢大規模用兵。」

    趙禎不再說話,而是看著臣子們爭論。

    皇帝這個職業不好做,你若是頻頻表態也不好,以為一旦出錯較多,在臣子的眼中你就是個蠢貨。

    蠢貨自然是要被鄙夷的,甚至會被輕視。

    所以上位者不輕易表態,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怕出醜。

    你們爭執,朕聽著,再慢慢的分析,最後一總結,朕就變成了高瞻遠矚。

    「……此事只是臆測,若是西夏人真的大軍來了,麟府路怎麼辦?」

    韓琦始終不肯放棄麟府路,覺得那裡是對西夏的重要牽制力量。

    他的顧慮沈安能理解,可是為了一個假消息去興師動眾,事後被遼人和西夏人恥笑不說,還得耗費不少錢糧。

    所以他很認真的說道:「就算是拿下了麟府路,他們也守不住那個地方,遼人會如芒在背,沒藏訛龐急著爭權奪利,急著謀逆,哪有功夫去找麻煩?」

    韓琦皺眉道:「可終究不能冒險……陛下,臣請傳令河東路戒備,枕戈待旦。另外……臣請派出援軍前往,並調集糧草。」

    富弼進一步建議道:「陛下,當令河東路派出援軍去府州和麟州,以備萬一。」

    趙禎微微點頭,覺得這樣也不錯,就說道:「可。」

    於是這事兒就算是定下來了,只是援軍的規模卻有些傷腦筋。

    「……河東路原先就有不少兵力,若是再調動五萬人過去……糧草耗費怕是不菲……」

    「那麼要不就調動三萬?有黃河作為屏障,西夏人就算是拿下麟府路,也不敢貿然渡河……」

    「對,三萬足矣。」

    趙禎微微點頭,見沈安在邊上沉默,就以為他在慪氣,「沈安,你如何看?」

    群臣不禁為之側目。

    滿朝重臣決定的事,官家竟然還要去問問沈安的意見,可見重視。

    不過這也無可厚非。

    若是沒有沈安的一番分析,大家還準備調配大軍前出河東路,和西夏人決一死戰。

    所以尊重一下他的看法也沒錯。

    於是大家都心平氣和的看著沈安,等著他的表態。

    沈安出班來,一臉的純良。

    「陛下,臣……無話可說。」

    嘖!

    這少年竟然還在堅持自己的立場?

    趙禎語重心長的道:「國事不可輕忽,外敵更不可輕忽,寧可穩妥,你可明白?」

    這是殷切教導,沈安躬身受教。

    他是開了掛,所以覺得此事沒必要重視。

    可趙禎不同,重臣也不同,他們不知道沒藏訛龐要倒霉了,所以依舊是如臨大敵。

    幸而他的一番話總算是起了作用,只是派了三萬人去增援河東路。

    少折騰一些吧。

    沈安抬頭,突然看向了劉展,問道:「劉學士以為如何?」

    噗!

    富弼不停的眨眼,韓琦一臉『老夫就知道他會這樣』的自信,趙禎捂額後仰著身體……

    不過是一場爭執而已,過了就過了吧,你竟然唸唸不忘,這時候還不忘譏諷刺激劉展一下。

    嫉惡如仇不是這樣的吧!

    眾目睽睽之下,劉展的臉黑成了鍋底。他別過臉去,甕聲甕氣的道:「某無話可說。」

    他還能說什麼?

    說麟府路值得西夏人傾國來攻打?

    剛才君臣都分析過了,就算是來攻打,人數也不會太多。

    除非他要作死,站出來和滿朝君臣作對。

    無話可說就是間接認輸了,你沈安該收兵了吧?

    可沈安卻一臉誠懇的道:「食君之祿,為君分憂,劉學士,要對得起那份俸祿啊!」

    噗!

    有人笑噴了,趙禎一臉黑線的也別過臉去。

    太丟人了啊!

    沈安就差點指著劉展的鼻子罵他『佔著茅坑不拉屎』了。

    你拿了俸祿卻無所作為,這是在混日子呢!

    沈安的話就是當朝舉報,舉報劉展是庸官。

    富弼的臉頰顫抖了一下,勸道:「秋風起了,都早些回去吧,加衣的加衣,弄個火鍋也好啊!」

    一說完他也悔了。

    現在可沒下衙,老夫怎麼就扯上閒事了呢,有些沈安說的不務正業啊!

    得!

    就是那劉展害的。

    ……

    此時的府州城裡氣氛緊張,街上的行人也不多。

    陳昂的身後跟著十餘名軍士,正在四處查看。

    「但凡有生臉出沒,馬上叫住問話,查清身份……要小心奸細,小心再小心。」

    走出沒多遠,前方就來了折繼祖。

    「可查清了嗎?」

    陳昂焦急的道:「雖說沒見到大股敵軍,可汴梁那邊定然是急切了,要及早查清敵情報上去!」

    折繼祖指指城頭方向,兩人並肩走去。

    「此次西夏人有些不合道理,若是大軍壓境的話,此刻少說上萬遊騎就該到了。」

    折繼祖的步子大,陳昂要走快些才能跟上。

    他急切的問道:「可來的遊騎才兩千餘,這是為何?」

    折繼祖的腳步一滯,止步看著城頭,說道:「莫非是……虛張聲勢!」

    兩人上了城頭,看著遠方。

    「三十餘騎,這是在查探。」

    折繼祖放下望遠鏡,陳昂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但折繼祖從未給人看過,所以只能流口水。

    「這不對啊!」

    陳昂一拍城磚,吩咐道:「河東那邊什麼意思?」

    身後有官員說道:「鈐轄,河東那邊說是西夏人大軍壓境,必須要有援軍。」

    陳昂嘆息一聲,說道:「他們應當是早就派出了信使去汴梁,到時候援軍雲集……若是敵軍壓境也就罷了,若是虛驚一場,那大宋可真就是丟人了。」

    折繼祖的目光閃爍,說道:「鈐轄,此事不可耽誤,某有意派人快馬加鞭去汴梁,就說此事乃是西夏人虛張聲勢,你以為如何?」

    他這是在冒險,但卻想把陳昂拉上。失敗了大夥兒一起倒霉,若是成功了,以後陳昂和折家的關係自然就拉近了。

    他不是沒腦子的莽夫,而是折家目前的族長。

    作為族長,他需要讓折家越來越好,而麟府路軍馬司就是一個值得拉攏的力量。

    在上次沈安來府州時,和陳昂有過幾次衝突,但彼此後來卻釋然了。

    陳昂是個官僚,典型的文官,可私心卻不太重,可以交往。

    折繼祖尋摸了許久,最後覺得這是一個機會。

    只要陳昂同意,大家就算是一起煎熬過的同袍了。

    他好似在看著遠方,可卻不時用眼角瞥一眼身邊面色百變的陳昂。

    陳昂在煎熬著。

    這事兒是一次機會。

    若是折繼祖的判斷成真,他也會跟著立功。

    那就是高瞻遠矚,目光敏銳啊!

    可一旦失誤了,這就是滔天大罪……

    成則立功,敗則大罪……

    他閉上眼睛,喃喃的道:「人啊,何其艱難……」

    折繼祖說道:「總得要行險,何況西夏人的勢頭不對,某敢打賭,這是假的。」

    他目光炯炯的道:「若是有錯,某一力承擔。」

    這話很是夠意思,可陳昂卻淡淡的道:「若是有錯,某也跑不掉,你的一力承擔只是假話罷了。」

    折繼祖老臉一紅,說道:「某……」

    「你是折家這一代的族長,你要為折家考量,但某卻不是傻子!」

    陳昂鄙夷的看著折繼祖,說道:「說你笨,卻有些小心思,只是手段不夠精細,某一聽就知。」

    折繼祖被人抓了現形也不惱,他笑道:「如此就罷了。」

    你既然不願意,那我自己來。

    折家人從不乏賭性,折繼祖更是如此。

    陳昂看了一眼掛在他脖子上的望遠鏡,說道:「什麼叫做罷了,既然要稟告,當然是某來寫。」

    這廝竟然同意了?

    折繼祖心中歡喜,然後就笑道:「好,鈐轄來寫,某畫押。」
V123210 發表於 2019-3-18 06:54
第372章 賭對了,一張網

    從下午到晚上,陳昂一直在寫了改,改了寫。

    他在斟詞酌句。

    作為文官,他知道在許多時候,一個字用錯了,一旦有人要追究,那就是大錯。

    折繼祖在冒險,他也在冒險。

    可他希望能多留些後路,於是就和文字較上勁了。

    「鈐轄,可好了?」

    折繼祖吃的滿嘴流油的來了。

    「罷了!」

    陳昂在紙堆裡翻找了一下,把第一份奏報找了出來。

    「就用這一份!」

    「好!」

    折繼祖看似大大咧咧的,可藉著拿筆的機會,把這份奏報的內容也看的差不多了。

    隨後奏報被送了出去。

    「要快!」

    既然決定要賭,陳昂也豁出去了,「快馬加鞭,這一路誰敢攔著,打殺了!」

    奏報送走了,折繼祖繼續在巡查,不時派出小股斥候趁夜出城去查探。

    就在送走奏報四天後的一個凌晨,當看到自己的斥候被敵軍追殺而來時,折繼祖放下望遠鏡,激動的喊道:「出擊!出擊!」

    他帶著騎兵傾巢出動,陳昂在城頭上拔出長刀,回身嘶喊道:「勠力報國的時候到了,都打起精神來,殺敵!殺敵!」

    「殺敵!殺敵!」

    一個文官在嘶聲叫喊著殺敵,這形象若是傳回汴梁去,大抵不少人會覺得不屑。

    文官是干啥的?

    就是運籌帷幄的。

    要斯文,要有氣度,要有……

    就在城頭的嘶喊聲中,折繼祖帶著騎兵們擊退了敵軍,夾著損失大半的斥候開始撤退。

    「是假的!假的!」

    「哈哈哈哈!」

    陳昂一刀砍在城磚上,差點把虎口給崩了。

    他得意的道:「若是有大軍在,早就全軍出擊了。可是敵軍呢?在哪?他們在哪?」

    他不笨,能考中進士的大抵智商不會差,所以一看就看出了破綻。

    西夏人號稱沒藏訛龐要親率十萬大軍來血洗麟府路,為上次的大敗找回場子,並用府州軍民的人頭鑄京觀來報復。

    可十萬大軍的前鋒會只有三千人?

    你特麼欺負某是文官不懂嗎?

    十萬大軍的前鋒少說得有一兩萬人,這個某卻是知道的。

    隨後斥候被帶了上來,大聲道:「鈐轄,小人帶著麾下發現了敵軍營地,最多三千人!」

    陳昂看了折繼祖一眼,突然就大笑了起來。

    這是賭對了呀!

    某總算是立功了!

    折繼祖也笑了,城頭上漸漸全是笑聲。

    ……

    天氣漸漸涼了下來,地上也漸漸多了落葉。

    甜水巷裡的行人漸漸少了些,但左珍的生意卻越發的好了。

    收成之後,大家手中就多了活錢,平時捨不得的炸鵪鶉也能下手買幾隻回去解饞。

    一群男子圍在小店的外面,有人戲謔的道:「左珍,你男人為何不來做事?」

    另一個也取笑道:「他們說什麼時候?好像是漢朝的時候吧,有個美人也是出來賣酒,她男人還穿了犢鼻褲在洗碗,你家男人也行啊!」

    司馬相如和卓文君的故事流傳千古,但在市井人的眼中只是獵奇而已。

    一個美女看上了一個倒霉的才子,然後兩情相悅……然後美女為了逼迫老父,就當壚賣酒,最後逼得老父把他們接了回去,就此發達了。

    這樣的幻想無數次發生在夢中,當然,自己就是那位司馬相如。

    左珍拿住一雙大筷子在夾鵪鶉,等把這只鵪鶉給了客人之後,就圓瞪杏眼喝道:「我男人在掙錢呢!比你們強!」

    一群男子嘻嘻哈哈的笑著,這就是他們的消遣。

    消遣別人的同時,也是在消遣自己。

    終於把這幫子口花花的男人應付過去了,左珍呸了一口,然後坐下去,端起已經冷了的茶水喝了幾口,美滋滋的道:「今日的生意更好了些,只是那少年怎麼沒來呢?」

    王雱就在斜對面的酒肆外面站著,目光不時掃過左珍的臉。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剛開始那次莫名其妙的心動後,他就覺得自己是個蠢的,也是個傻子。

    他沒把那種心動的感覺當回事,所以就繼續著自己的嘚瑟人生。

    等他不知不覺的來到了這裡時,就會去買一隻炸鵪鶉。

    開始他會不在乎的給別人吃,等到後面他就不知道是為啥,連果果要都不給了。

    他不摳門,也疼愛果果,平時別說是炸鵪鶉,就算是果果要他隨身的玉珮都不會含糊。

    可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就沒給。

    幸而沈安說果果要少吃這些油炸的肉食,這才讓他過關。

    我在想什麼?

    王雱把目光避過去,刻意不去看左珍。

    「客官可要喝酒?」

    酒肆的掌櫃見他站在門外那麼久卻不進來,就以為他是囊中羞澀,就說道:「小店有好幾種酒水,價錢低的也有。」

    這是看不起我?

    若是以往的話,王雱會冷笑著拿出錢來,叫人去對面那家酒肆打酒送到自家去。

    就連打臉他都不會用那等直接的方式。

    這就是文人,沈安說腸子有九轉,做腸鏡鐵定會倒霉的文人。

    腸鏡是什麼他不知道,但他卻知道自己遇到了麻煩。

    他鬼使神差的道:「來最烈的酒。」

    「少年人……酒量好啊!」

    掌櫃違心的誇讚著,然後送了所謂最烈的酒來。

    三碗過後,王雱給了錢,然後淡淡的道:「這酒,根本不烈!」

    掌櫃笑嘻嘻的道:「客官怕是喝差了吧,小店的酒可是最烈的。」

    王雱的臉色越發的白了,他笑了笑,說道:「夏蟲不可語冰。」

    折克行經常偷喝高度酒,王雱也試過,然後辣的舌頭痛。

    他走出了酒肆,只覺得勇氣滿滿,就走了過去。

    「你來了。」

    左珍見他來了就起身笑道:「給你炸個鵪鶉吧。」

    王雱點點頭,左珍就放了只鵪鶉進油鍋裡,見他面色發白,還能聞到酒味,就說道:「少年人少喝酒,對身子沒好處。」

    「嗯。」

    王雱嗯了一聲,然後飛快的抬頭看了她一眼。

    因為怕油煙把頭髮熏的全是味道,所以左珍今日用一塊手帕包在頭上。

    幾縷青絲從耳畔垂落,那臉上恍如凝脂般的。她的眼睛很大,卻不會讓人覺得突兀。鼻子小巧,嘴角含笑,不算絕色,但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讓王雱不禁一怔,然後又看向別處。

    「西夏人打來了,現在又在徵召人去運送糧草,苦啊!」

    「那得派援軍吧。」

    「援軍早就走了,急匆匆的去了。」

    「說是官家最近經常召集宰輔們議事,有時候大晚上也叫人進宮議事,就是為了西夏那邊大軍壓境。」

    「河東路那邊經常有信使來,一次比一次急,都是催促援軍的。」

    說話的是兩個小吏,他們邊說邊走來,卻也是買鵪鶉。

    「河東路那邊都是沒膽之輩。」

    王雱酒意上湧,就忍不住說了一句。

    沈安分析過河東路那邊官員的心態,最終的結論是膽小,外加不敢擔責任。

    兩個小吏看了他一眼,然後冷笑道:「一介少年也敢胡扯,真當自己是大才了。」

    王雱冷冷的道:「你們等著,遲早府州那邊會來奏報,到時候這一切都是杞人憂天,所謂的援軍半道就得回來,白耗費錢糧罷了。」

    兩個小吏都笑了起來,卻是鄙夷。

    「喝多了吧你,軍國大事也是你這等人能談論的?且再讀幾年書,中舉了再說。」

    「誇誇其談,現在的少年人越發的沒分寸了,想當年咱們……」

    左珍見王雱怒了,就笑道:「二位客官,可是要鵪鶉嗎。」

    她不會為了王雱去得罪自己的客人,所以只是給了王雱一個安慰的眼神。

    王雱卻覺得自己被冷落了,他微微皺眉,然後僵硬的說道:「某走了。」

    左珍說道:「你的鵪鶉還沒得呢!」

    王雱覺得自己的這些糾結都有些可笑,在左珍的眼中竟然還不值賣一隻炸鵪鶉能賺到的錢。

    他把錢付了,等鵪鶉好了之後,用油紙抱著就走,不肯再多看她一眼。

    等走到沈安家外面時,他的腦海裡又出現了那張臉……

    「這只是遐思罷了,不值當什麼!」

    他安慰著自己,然後進了沈家。

    「這不正常!」

    沈安在書房裡看著地圖,很是自信的道:「大軍在外,每日消耗的錢糧都是一個嚇人的數目,西夏人窮,那就該速戰速決,然後佔據了麟府路作為根基,奪取補給和錢糧人口來補貼出征的耗費,否則白出來一趟,回頭沒藏訛龐會被人罵死。」

    折克行說道:「那就是假的,可他們這是為何?」

    「估摸著是敷衍了事,造勢……可不可能是沒藏訛龐在造勢,」

    沈安看了站在門邊的王雱一眼,皺眉道:「這是怎麼了?魂不守舍的。」

    王雱笑道:「沒事。」

    沈安聞到了酒味,但並未在意。

    「若是造勢的話,那就說明西夏內部的爭鬥已經熾熱了,快則半年,慢則一年就會決出勝負。」

    沈安用力捶打著地圖上西夏的地方,說道:「定然是如此!」

    折克行說道:「可朝中最近準備再派援軍。」

    沈安說道:「此事卻要阻攔,否則事後會被西夏人和遼人恥笑。」

    王雱打個酒嗝說道:「安北兄,此事怕是攔不住。畢竟大宋軍勢弱,所以只要西夏人和遼人一動,大宋就得全力應對,這都習慣了,誰也攔不住。」

    這就是軍事弱小的悲劇,就如同是後世的那個流氓國家,他們只需派小股軍隊去對頭的邊境蹲著,然後造勢說要準備動手,對頭國家馬上就會上下不安,全力應對。

    現在西夏和遼人都是流氓,而沈安就想把大宋變成更大的流氓,讓別人一聽就哆嗦的大流氓。

    他伸手按住了遼國和西夏的地盤,抬頭說道:「某的願望就是讓大宋不出兵,也能讓他們膽寒!」

    若是這般,這樣的大宋會是什麼樣的?

    折克行只覺得胸中熱氣一湧,不禁喝道:「那某就上陣殺敵,於萬軍之中取了敵軍大將的頭顱!」

    沈安偏頭看向王雱,問道:「你呢?」

    王雱的腦海中全是那張臉,他隨口道:「某要做天下最有學問的人……」

    最有學問,才能最受尊崇。左珍若是見到了備受尊崇的我,她還會為了一隻鵪鶉的錢而忽視了我眼中的情緒嗎?

    他不知道,這些情緒就是一張網,能讓對男女之事還懵懂的他陷進去的大網……
V123210 發表於 2019-3-18 06:55
第373章 羚羊掛角的應對

    宮中,趙禎和宰輔們在議事。

    「錢糧要準備好,若西夏真是起了大軍,那就全力增援,還有……準備出使遼國,告訴朕的那位侄皇帝,這次是西夏人主動發起了進攻,麟府路若是被西夏人拿下,他可準備好和西夏人的大戰了嗎?」

    趙禎的面色有些冰冷,說話也冷冰冰的。

    富弼想了想,覺得大部分決定無可挑剔,「陛下,當傳令河北路等地,要戒備,要關注遼人的動向,若是有異,要快馬稟告,誰敢耽誤……從重處置。」

    這話殺氣騰騰的,但趙禎卻讚賞的道:「富卿此言甚是,就照此行事吧。」

    他冷笑道:「李家人本是叛逆,如今沒藏訛龐又來謀逆,可見叛逆已然成了他們的根,這樣的西夏,它成不了大患!」

    帝王敏感的心讓他始終在注視著遼人,擔心那位侄皇帝耶律洪基會像上次那樣,趁著大宋和西夏開戰的機會來勒索。

    「陛下,遼使求見。」

    君臣面面相覷,心中漸漸惱火。

    趁火打劫的人來了。

    韓琦怒道:「陛下,可不見此人。」

    趙禎沉聲道:「讓他來。」

    他挺直了腰,說道:「大宋在,朕亦在,怕什麼,讓他來。」

    別的事情拒之不見也就罷了,可這是臨近戰時的求見,他若是拒絕,那就是膽怯。

    他微微眯眼看著殿外,雙拳緊握。

    朕不會畏懼什麼,來吧。

    此刻他想起了神威弩,有了這個利器,大宋的遠程打擊力量就上了一個台階,對戰事的把握就更大了。

    來吧,侄皇帝,朕等著你。

    隨後他就想起了沈安。

    那個少年……

    神威弩是他弄出來的,哪怕託詞說折克行也參與了,可這種講義氣的小手段哪裡瞞得過他。

    有情有義,這樣的少年才值得看重。

    而且他對外交事務堪稱是本朝的第一。

    心中只是一動,愧疚就湧了上來。

    「去,叫沈安來。」

    趙禎的話讓宰輔們有些黯然。

    對外事宜按理讓他們去接洽更穩妥,不管是誰,都不會差。

    比如說富弼,當年出使遼國時,堪稱是不卑不亢,百折不撓,為大宋贏得了有利的條件。

    可這些和沈安那些神出鬼沒的手段相比都差遠了。

    他彷彿知道遼人和西夏人在想些什麼,每一次交涉都能做到有的放矢。

    他彷彿能讀懂對手在想些什麼,每一次不管對手威脅恐嚇都無所畏懼,態度強硬的像是一塊被海水沖擊了千萬年依舊屹立的礁石。

    他是怎麼做到的?

    趙禎看了一眼,就知道宰輔們的情緒不大好,就說道:「讓唐仁也來。」

    這是一個彌補。

    就像是哄小孩子鬧騰般的,趙禎竟然用了這個手段來安撫宰輔,讓他們不禁老臉發紅。

    ……

    遼使在宮外等候著,當見到陳忠珩出來時,不禁就得意的笑了笑,然後微微昂首,對身邊的隨從說道:「宋皇怕了。」

    陳忠珩是趙禎身邊的大太監,竟然被派來迎接自己,這就是心虛的表現。

    「晚些要盯緊了沈安,那少年的性子不好,若是話不投機,說不準會和遼使動手……若是遼使被他打慘了,此事可收不了場……」

    身邊的內侍說道:「都知,那沈安不會動手吧?」

    這可是遼使,而且沈安不一定打得過。

    陳忠珩看了外面的遼使一眼,低聲道:「你懂什麼。上次那遼使在殿內被沈安幾句話就弄瘋了,若是動手……沈安能上陣殺敵,這個遼使怕是連血都沒見過,怎麼打得贏沈安?」

    陳忠珩出來就是為了看好沈安,免得發生衝突。

    以為宋人害怕了自己的遼使自我感覺很好,等陳忠珩近前後就搶先說道:「可是來迎某的嗎?」

    這是一種逼迫,先把對手的頭壓低,然後才好進行威脅。

    這使者對談判並不陌生!

    可陳忠珩只是拱拱手,淡淡的說了一句『見過使者』,然後就站在邊上,不再說話。

    遼使心中一怒,說道:「這是什麼意思?宋皇可是要和大遼翻臉嗎?那鐵騎百萬頃刻就能南下……」

    陳忠珩還是不理他,只是看著外面。

    遼使見他的眼中多了笑意,就不禁緩緩轉身看去。

    「老陳,許久未見,聽聞你發財了?發財不請客那不就是錦衣夜行嗎。回頭請客啊!樊樓有一家炒菜不錯,青出於藍啊!擇日不如撞日,要不晚些咱們一起去……」

    不遠處來了一人,沒走近就開始熱情的打招呼,彷彿這裡是自家的街巷,而陳忠珩只是自家的鄰居,態度隨意的讓人髮指。

    遼使的眸子微縮,下意識的道:「沈安!」

    來人正是沈安,他笑眯眯的走來,目光一轉,詫異的道:「這位是……」

    這廝在裝傻,是在羞辱遼使。

    陳忠珩心中一嘆,知道自己的活來了,就說道:「這位是遼使,你上次不是見過嗎?」

    沈安捂額皺眉道:「某有些小毛病,一些長的稀奇古怪的人往往會多次見面也記不住,對不住了啊!」

    長的稀奇古怪?

    遼使忍不住伸手摸摸臉上,然後勃然大怒:「某見你多次也記不得你……」

    噴血!

    說完他就想噴血。

    剛才他可是脫口而出叫了沈安,現在卻矢口否認。

    這就是沈安不按常理出牌引發的後果。

    沈安面色一整,問道:「官家讓某來,可是有人跋扈嗎?」

    陳忠珩看了遼使一眼,說道:「遼使來了,官家說你和遼使多有親近,所以讓你來作陪。」

    親近才見鬼了,上次御街檢閱的時候,遼使可是被沈安一番話給說的面色慘淡。

    「今日細雨霏霏,待詔在雨中的英姿讓人一見難忘,一見忘俗……下官恨不能日日都在待詔的身邊聽從教誨,也好學了一二,出去得人誇讚……」

    不必回頭,沈安就知道是唐仁來了。

    幾人隨後進去,等進了殿內時,趙禎見遼使的臉上還帶著憤怒,就心中一嘆,知道沈安還是沒安分。

    「皇帝陛下,自從澶淵之盟後,遼宋兩國和平已久,只是如今物價飛騰,原先的賠款卻是不夠了……」

    遼使漸漸顧盼自雄,「聽說西夏人在麟府路一帶活動?哎!鑄京觀鑄京觀,看似爽快了,可終究是禍患啊!」

    這話直指沈安,也算是間接為自己報仇。

    「大遼對西夏和宋國的戰事很是關切,大軍已經雲集於邊境,隨時準備出擊,讓兩國重獲和平……」

    這是威脅。

    「那就少用些。」

    遼使正在得意,邊上的沈安卻只是用了一句話,就讓他被梗住了。

    「物價飛騰……那就是民不聊生了?」

    沈安一開口就讓遼使想吐血。

    他的毒舌天賦開始發動了:「聽聞遼皇喜歡四處遊獵,耗費不小,走到哪,哪的物價就會飛漲……」

    他誠懇的道:「貴使,要節制啊!」

    扯尼瑪淡!

    這話帶著嘲諷和調侃,讓遼使一下就怒了。

    他兩步走到沈安的身前,冷冷的道:「你是想為宋人帶來災禍嗎?」

    兩人幾乎是面對面,沈安笑了笑,伸手在鼻前搧動了幾下,然後皺眉道:「你多久沒刷牙了?」

    噗!

    邊上有人笑了,卻是唐仁。

    他趕緊收了笑容,但心中卻很是佩服。

    看看遼使那漲紅的臉色吧,分明就是羞怒難當。

    遼人和宋人不同,刷牙並未成為他們的習慣,所以有口臭再正常不過了。

    可在朝堂上被沈安說出來,一種羞怯感就會油然而生,氣勢自然就會跌落。

    這等手段當真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

    高啊!

    唐仁微微搖頭,一臉的讚歎。

    趙禎也心中歡喜,覺得自己果然沒看錯人,這少年就是能和外藩人打交道。

    富弼等人卻是有些難過。

    這等手段我等能用嗎?會用嗎?

    不會!

    因為我們自矜身份,不會說出這等顯得格調低下的話來。

    遼使羞怒之下就威脅道:「若是不肯,回頭大遼就踏破黃河,兵臨汴梁了。」

    以往這等威脅每每奏效,可今日君臣卻很安靜,沈安更是不屑的道:「黃河早已不是大宋擔憂的問題,若是能,那就請吧,看看大宋可會畏懼,可會退縮!」

    遼使看了一眼趙禎,見他依舊穩得住,心就往下一沉。

    宋人不同了啊!

    這是那一次檢閱給他們的底氣。

    宋人的軍隊若是都能有那等殺氣,大遼可能贏嗎?

    他不知道。

    但卻知道此次敲詐只是例行公事,剩下的就得等待,等待西夏人動手,然後看戰況來決定後續的動作。

    想清楚了之後,他平息著自己的情緒,說道:「西夏人十萬大軍來臨,皇帝陛下,可能擋住嗎?」

    趙禎沒說話,沈安卻冷笑道:「十萬大軍……沒藏訛龐準備讓女人也上陣嗎?他若是敢派十萬大軍來,那大宋和他決一死戰又如何?可某卻斷定,他這是在哄騙欺詐,十萬大軍,一萬人就了不得。」

    遼使見趙禎竟然微微點頭,顯然是在為沈安的話背書,就冷冷的道:「這是自己安慰自己,稍後西夏人來時,某會等著看你等的臉色……想來會很有趣,哈哈哈哈!」

    他仰頭大笑起來,就在笑聲中,一個內侍急匆匆的進來。

    「陛下,府州急報……」
V123210 發表於 2019-3-18 06:55
第374章 大話精沒藏訛龐

    「哈哈哈哈……」

    遼使正在得意的大笑,笑聲囂張。

    「陛下,府州急報。」

    府州!

    正在大笑的遼使想到了這個地方。

    那裡不就是此次西夏人出兵的方向嗎?

    急報……

    他不禁看了過去,心中越發的得意了。

    急報,那肯定就是開戰了。

    宋人這次要慌了吧。

    肯定的,西夏人大軍壓境,大遼若是再屯兵邊境,亡國的陰影會讓宋人君臣崩潰,然後大遼自然可以予取予求。

    他微微昂首,右邊嘴角上翹,譏諷的看著這群君臣。

    府州的急報。

    趙禎等待的就是這個。

    他的心中一緊,然後看了沈安一眼。

    沈安說府州那邊的奏報未來,可見西夏人的十萬大軍一說有假,所以他一直在等待著。

    今日終於來了。

    「送來!」

    他的聲音短促有力,富弼不禁看了他一眼,心想為何不先讓遼使出去。

    可趙禎卻覺得不管消息好壞都瞞不過遼人,那何必去刻意遮掩,顯得心虛。

    內侍帶了信使進來,然後奉上了奏報。

    陳忠珩打開奏報,然後送了過去。

    趙禎接過,先看了沈安一眼,然後低頭。

    沈安很是鎮定,心中卻有些哆嗦。

    沒藏訛龐不會發狂吧?

    他若是失去理智,那真有可能會起大軍來報復。

    ——歷史上沒有發生過此事!

    但是現在已經變了,沈安覺得眼前浮起了一層薄霧,但隨即薄霧就漸漸消散。

    不管怎麼變,那些人的性子卻不會變。

    所以該發生的事還是會發生。

    趙禎的手微微抖動著,心中突然湧起了狂喜。

    ……臣等觀察敵勢,見敵不敢靠近府州城,斥候出擊也只是攔截,卻不趁機掩殺……

    ……臣派出斥候巡查,並未找到大股敵軍,此虛張聲勢也!

    ……臣派出遊騎查探,敵軍惶然而逃……

    趙禎抬頭,眼中的喜色一閃而過。

    然後威嚴漸漸生出。

    他不知道這是折繼祖和陳昂冒險發出的急報,什麼派出遊騎查探,敵軍恍然而逃……這些都是謊言。

    若是他知道了,第一件事就是派皇城司去府州拿人。

    此刻他只想宣洩心中的歡喜,掀開這段時日的鬱悶和憋屈。

    他看了沈安一眼,微微頷首。

    這個少年精準的判斷到了沒藏訛龐的舉動,讓大宋沒有就此大張旗鼓的應對。

    想想,若是大宋相信了所謂的十萬大軍,然後從各處調集援軍趕赴河東……

    等大軍雲集時,卻發現西夏人只來了小貓兩三隻,然後……

    遼人肯定會狂笑,然後耶律洪基會喝的大醉,為趙禎這位『皇叔』慶賀,慶賀他的『大獲全勝』。

    沒藏訛龐會把這事兒當做是自己的『政績』四處宣揚。

    大抵就和草船借箭一樣,沒藏訛龐成了諸葛亮,而他趙禎就成了倒霉的曹操。

    遼使在得意,那微微昂首的姿態,目中無人的眼神,讓人恨得牙癢癢,只想讓他顏面掃地。

    趙禎淡淡的道:「府州折繼祖和陳昂奏報,西夏人……小股襲擾罷了。」

    殿內瞬間就安靜了下來。

    富弼眨了一下眼睛,然後緩緩看向沈安。

    韓琦先是一喜,然後黯然失神,也是看向了沈安。

    他竟然能判斷出沒藏訛龐的一舉一動?

    遼使愕然,旋即問道:「敢問陛下,這是……玩笑?」

    富弼看了趙禎一眼,見他神色凜然,就知道消息確鑿了。

    「貴使自重!」

    富弼微微昂首,眼神中多了輕蔑,就和遼使剛才一樣,說道:「是否玩笑,貴使自可去查證。」

    查個屁!

    一國皇帝親口說出來的話當然不可能造假,否則事後就會貽笑大方。

    遼使失魂落魄的道:「沒藏訛龐怎敢虛言……他怎麼敢?」

    沒藏訛龐要謀逆,這事兒不但大宋知道,遼人也知道。

    但是兩國都不想管,都在看熱鬧,巴不得西夏亂起來,分成兩派內戰。

    在這等關鍵時刻,你竟然說假話,這是啥意思?

    你還要不要臉了?

    沈安淡淡的道:「蠻夷自然沒有什麼信譽可言,不過貴使莫要傷心,想來沒藏訛龐得知你這般失魂落魄,下次就會真帶來十萬大軍,不過卻不知道會和誰開戰。」

    這話裡譏諷味道十足,遼使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卻無言以對。

    沈安此刻只覺得胸中大暢,恨不能高歌一曲來表達自己的喜悅之情。

    沒藏訛龐,你果然就是這樣的人啊!

    當初做出虛張聲勢的判斷,沈安是基於對歷史的回顧。

    歷史上,大宋和西夏不時發生戰爭,但大規模的戰爭在仁宗末期好像沒有,後來就只是來了個梁太后,那個老娘們是漢人,但是在垂簾聽政之後,幾次來找大宋的麻煩。

    這是他當年看小說的記憶。

    至於李諒祚,這小子還沒上位,沒機會發動戰爭。

    沒藏訛龐這人沒什麼作為,而且作為國舅兼權臣,磨蹭了那麼久,竟然沒有篡位成功,真是無用之極。

    曹操雖然在世時沒有篡位,可卻大權在握,而且成功的讓兒子接手了這一切。

    沒藏訛龐呢?

    這廝就是個蠢貨,色厲內荏,幹大事卻惜身,怪不得最後撲街。

    但另一個念頭又浮現在沈安的腦海中。

    李諒祚今年才十三歲,竟然就能和沒藏訛龐掰手腕,可見這個少年不簡單。

    這是前門拒虎,後門進狼啊!

    趙禎聽到沈安把西夏比作是蠻夷,就滿意的點點頭,然後目光帶著些威嚴,說道:「西夏人挑釁,唐仁。」

    「陛下,臣在。」

    這裡都是大佬,沒有唐仁顯擺的餘地,所以他一直很老實。

    「去見西夏使者,呵斥之。告訴他,亂臣賊子永無好下場!」

    咦!

    官家竟然發飆了?

    這可不常見啊!

    一般情況下,這等事過了就過了,可趙禎卻來了個呵斥使者,和後世召見對方大使抗議是一個性質。

    這官家的水平也不低啊!只是以前有些太老實了。

    唐仁大聲應諾,然後昂首出去。

    在經過遼使的身邊時,他問道:「貴使先前說想看我大宋的臉色,如今你的臉色如何?」

    好!

    沈安讚道:「這話問得好啊!貴使先前說的話卻忘記了,唐仁你這麼一提醒,兩國關係的親密就體現無疑,不錯。」

    唐仁正色拱手道:「多謝待詔誇讚,下官告退。」

    他恭謹告退,遼使的臉上不斷變幻著顏色,恍如沈安後世見到的變臉。

    「貴使可是病了?」

    韓琦最是沒有大臣體統,這話問的格外的無禮。可此刻卻得了趙禎的暗讚。

    遼使拱手道:「陛下,外臣告退。」

    他心中失望之極,羞辱感讓他只想把沒藏訛龐那個大話精幹掉。

    然後……

    他看了沈安一眼,沈安正好也在看著他,見他面色不善,就笑道:「貴使可是還有話說嗎?如此沈某洗耳恭聽。」

    這還是羞辱。

    先前遼使氣勢洶洶、自信滿滿的來求見趙禎,目的就是和多年前一樣,也想來一次增幣。

    仁宗慶歷二年,大宋內部矛盾重重,外部和西夏這個叛逆的戰爭連綿不斷,局勢艱難,堪稱是內外交困。

    就在這個時候,遼興宗耶律宗真,也就是耶律洪基的老爹對大宋發起了恐嚇威脅,並屯重兵於宋遼邊境。

    局勢一觸即發之際,大宋一邊和遼人交涉,一邊做好了戰爭準備。

    那時的趙禎多次寫信去駁斥耶律洪基的那些條件,最後派出了以富弼為首的使團去談判。

    在談判中,遼人的底線是割地,可富弼卻堅決不同意,並說『若是遼國入侵,此戰勝敗難說』的話。

    彼時富弼的立場強硬,但朝中卻有些軟,趙禎都慌了。

    那個時候的富弼,堪稱是中流砥柱,兩次出使遼國談判,最終守住了底線,也為大宋挽回了局勢。

    遼使遙想當年大遼對宋人的居高臨下,不禁黯然神傷。先前的他是如何的意氣風發,想著大宋君臣會是如何的窘迫和難堪,正如同自己現在的遭遇一樣。

    他看著沈安說道:「沈待詔,大遼鐵騎百萬正無所事事……」

    他微微頷首,然後昂首出去。

    遼人的騎兵是不少,但所謂的百萬鐵騎只是個笑話而已。

    沈安就把這當做是笑話,隨口道:「那就先把西夏人收拾了再說。」

    遼人可是在西夏人的手中吃過虧,卻一直沒能報仇。

    遼使剛走到門邊,聽到這話神思恍惚了一瞬,然後被門檻絆了一下,差點撲了出去。

    「貴使,聽聞遼人是走下坡路,所以眼睛長在了頭頂上,今日沈某終於得見,果真如此,佩服。只是要走穩了,不然會一路滾下去……」

    遼使穩住身體,然後面色漲紅的回身看著沈安,期期艾艾的道:「遲早有一日……遲早有一日要……要……」

    他覺得口吃更丟人,就一拂袖,急匆匆的離去。

    遼人最擅長威脅,從大宋立國開始,被威脅的次數數都數不清,每一次大宋都會吃癟。

    可在遇到沈安之後,這些威脅往往會被揭穿,幾次之後,大宋君臣漸漸明悟……

    「遼人如今也少了敢戰之心啊!」

    富弼的話引來了韓琦的共鳴,他說道:「陛下,遼皇耶律洪基醉心於四處遊獵,享受美酒美人,遼國漸漸在衰落了。」

    趙禎點頭道:「朕知道。」

    這個話題他直接略過,然後對沈安說道:「先前你說沒藏訛龐不會起大軍來攻打,如今果然。朕記著你在樞密院時,掌管禮房頗有建樹,如今唐仁也多有長進,可見你不只是自己能幹,還知道培育下屬,這很好。」

    他看著宰輔們,讚賞的道:「有些人只知道自己立功做事,卻防著下屬,把自己的本事藏著掖著,恨不能帶到棺木裡去,這等人保守,不堪大用。」

    這是對沈安的誇讚,他躬身說道:「陛下謬讚了。臣在樞密院任職過,目前在國子監廝混,深知不管是為官還是為師,都要抱著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心,否則就是因循守舊,帶不出好下屬,更教不出好學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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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