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北宋大丈夫 作者:迪巴拉爵士 (連載中)

 
V123210 2018-11-12 22:11: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44 298842
V123210 發表於 2019-4-7 12:52
第405章 當面說人壞話

    烤魚很香,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肆無忌憚,這才是日子。

    沈安一人吃的嗨皮,曾公亮吃不動了,摸著肚皮在哼哼,說是回去肯定會發胖。

    那邊的爭吵在繼續,越發的激烈了。

    沈安夾了一大塊魚肉吃了,舒坦的道:「這島上不錯啊!若是能定居在這裡,每日垂釣,閒時就坐船去周圍訪友,神仙般的日子。」

    曾公亮在邊上笑道:「你若是能在這島上住五年,老夫就來和你作伴,永不出島。」

    這老漢竟然這般刻薄嗎?

    沈安只是說說,住在這種小島上面可以,但沒有電腦和網絡,人會發瘋的。

    那邊依舊在吵架,沈安吃飽喝足,覺得回去睡一覺更好,就說道:「曾相,咱們回去?」

    曾公亮也覺得興盡了,就點點頭。

    可那邊卻吵的厲害,面紅脖子粗的,曾公亮出現都沒法壓住。

    特別是有幾個老漢在,曾公亮怕把人氣死,所以只得苦笑退後。

    沈安卻對這些人沒啥好感,就說道:「吵什麼?什麼微言大義是有用,有引導作用,導人向上,可沒必要讓每個人都去揣摩吧?就算是去揣摩,按照你等的說法,得苦心孤詣,耗費大好年華去琢磨先賢的話……那有何用?」

    那些人呆住了。

    有人怒道:「當然有用,揣摩透徹了就是……就是……」

    「就是什麼?」

    沈安有些怒了。

    先賢的話是該琢磨,可一輩子就琢磨這些有意思嗎?

    「揣摩這些於國於民何益?誰來說說,有啥好處?」

    沈安的氣勢很足,那些反對者有些語塞,一個老漢說道:「揣摩透了這些,這人才知道禮義廉恥,才知道怎麼做人……」

    扯尼瑪淡!

    「禮義廉恥知道就行了,這需要引導,甚至可以用律法來引導。至於怎麼做人……父母和師長的告誡和引導也就夠了,學學學,一輩子就學怎麼做人,都特麼死了還怎麼做人?」

    沈安怒道:「真想著還有來世呢!」

    他覺得這些人無可救藥了,就說道:「所謂的微言大義難道就沒有定論?」

    「當然有。」

    「那琢磨什麼?教授給那些學生就好了,還琢磨什麼?」

    沈安冷冷的道:「閒極無聊,自我陶醉罷了,還以為高貴。有屁用!」

    他丟下這些話拍拍屁股就走了,那幾個老漢被氣得渾身打顫,有人甚至看著要暈過去了。

    太惡毒了啊!

    閒極無聊才會去琢磨這些,自我陶醉,以為高貴,有屁用。

    沈安的一番話直接把這些人的真實心思揭穿了,曾公亮滿面黑線,卻只得溫言撫慰。

    好不容易安撫住了那幾個老漢,其中一個狠狠地道:「這等豎子就該流放發配,永世不許他回中原。」

    另一人說道:「曾相,這等人您就不管?只是您一句話的事,就能讓他丟官去職。」

    曾公亮心想那少年是在官家那裡有名號的,老夫可沒法讓他丟官去職。

    他只得糊弄了幾句,然後就準備回去了。

    一個老漢拉住他的衣袖,喘息道:「曾相既然不肯動手,那可否告訴老夫此人的姓名,老夫在京中也認識些人,好歹要讓他難堪。」

    「對啊!大家多多少少都認識些官人,到時候……」

    大家想著那少年畢竟是曾公亮的隨從,這威脅說一半就沒法繼續了。

    曾公亮會庇護他吧?

    老漢仗著年紀大,就抓住曾公亮的衣袖不放,大有你不說老夫今日就死在你身邊的架勢。

    曾公亮看到沈安已經上船了,心中暗罵那小子的狡猾,然後就幸災樂禍的道:「你等說了半天的沈安,真人當前卻不識……」

    愕然……

    島上一片寂靜,所有人都傻眼了。

    合著咱們在這扯了半天的沈安,人沈安就在邊上坐著,一邊吃著魚肉喝著小酒,一邊看笑話。

    這可不是笑話是什麼?

    如今的沈安也算得上是教育大家了,可饒州卻有這麼一群考不中進士的文人在譏諷他,這畫面怎麼想都怎麼覺得可笑。

    而且他竟然和曾公亮在一起,那就是去了廣南西路?

    廣南西路大捷他也在,可立功了?

    那少年可是以軍功封爵,這次若是再立軍功,那就是妥妥的文武雙全。

    新式教育法,先前一首詞讓人為之震撼,這是文。

    武有府州大捷,如今再來一個邕州大捷……

    誰敢說他不是文武雙全,那臉都能抽腫去。

    「怪不得先前他說不會作詩詞,不是不會作,而是覺得咱們做的詩詞就像是小孩子似的,他是不屑啊!」

    先前沈安的那首詞一出,大家都被鎮住了。

    只是做個比較,就覺得自己做的詩詞真的和孩子一般。

    謝偉臉紅的和猴子屁股一般,覺得自己沒法做人了。

    那些說沈安壞話的人更是尷尬的無以復加。

    我在這邊說他的壞話,卻不知他就在邊上聽著。

    這特麼何其的尷尬啊!

    傳出去大家都成小人了。

    而且剛才大家說要動用京城的關係收拾他。

    那是沈安啊!傳聞深得陛下看重的沈安,咱們那點關係能收拾他?

    別逗了,到時候怕他會反過來收拾咱們。

    一群反對者面紅耳赤的在尷尬,那些支持者卻歡喜的衝了過去,沈安的清靜也被打破了。

    「見過待詔,敢問待詔,那題海之法該注意些什麼?」

    「待詔,某做夢都想見你一面,今日見到了,某歡喜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待詔可定親了嗎?舍妹年方十三,正值妙齡……」

    一時間沈安被團團圍住,哭笑不得。

    曾公亮在看著汴梁方向,喃喃的道:「殿試也該開始了吧,若是太學再度逆襲,沈安此人的未來……不可限量……」

    ……

    今日殿試,蘇晏早早起來,可蘇義卻更早。

    父子倆弄了早飯,然後吃了。

    蘇義滿意的看著兒子,「大郎,殿試不廢黜人,你只管去考,別管名次。」

    他覺得上次的省試第六名是個運氣,殿試肯定就不同了。

    「官家要親自考你們呢,見到官家要問好,要客氣……」

    一番嘀咕後,蘇義把兒子送了出來。

    這一片都是貧困人家,大家見蘇家父子出來了,都喊道:「蘇晏要去殿試了。」

    頓時街坊鄰居們都出來了。

    豔羨!

    嫉妒!

    各種情緒在蔓延。

    有人說道:「蘇晏,你說是沈待詔教的你,那他可能讓你殿試考好嗎?」

    這話裡帶著些嫉妒。

    人就是這樣,大家原先是同樣的境遇,可轉眼間你就要飛黃騰達了,我們連背影都看不到,那嫉妒心就不可抑制的發作了。

    但這些嫉妒會漸漸消散,當蘇晏的仕途順遂時,這些嫉妒就會變成崇拜。

    這就是人性,此時的蘇晏是不懂的。

    但他很認真的說道:「是,是待詔教的某,沒有待詔就沒有某的今天……」

    見他誠懇,有人就笑道:「蘇晏,有富貴人家看上你了,要搶你去做女婿,你為何不願意?」

    碼頭的事後來傳來,街坊們覺得蘇晏怕是失心瘋了,竟然拒絕這等好親事。

    「你莫非還奢望著娶公主?」

    蘇晏搖頭道:「不,待詔說人在得意時不可輕浮,要慎重,最好什麼都別做,等冷下來後再做決斷。」

    「還是沈待詔啊!蘇晏,那沈待詔就和你親爹一般了。」

    這話有些過分,說話的人被一個長者呵斥,灰溜溜的滾回了自家。

    蘇義笑道:「無事呢!待詔對我家大郎恩重如山,若是肯,某都願意讓大郎拜他為乾爹,只是我家沒臉呢。」

    此時的義父不是後世的那種概念,指的是繼父。

    蘇義說自家沒臉,就是說有攀附沈安的嫌疑。

    這是個淳樸的漢子,看不出那天在碼頭上想溺死人的猙獰。

    一群小孩在前面嬉戲,歌聲飄了過來。

    「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絛。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

    春意在汴梁處處皆是,綠葉嫩草,處處芬芳。

    走出巷子,蘇晏停住腳步,看著西南方向,目光中多了憧憬。

    蘇義還在想著自己兒子今日要見到官家的喜事,差點撞到兒子的後背。

    他順著視線看去,只看到了一片春光盈盈。

    「大郎,你在看什麼?」

    蘇晏說道:「待詔在西南,若是他知道孩兒能去殿試,定然會歡喜……」

    從未有人對自己這般親切過。

    他不嫌棄我蠢笨和呆傻,也不嫌棄我是個寒門子弟,反而在我的身上傾注了更多的關心……

    那我會努力,讓你驕傲!

    他的嘴角露出微笑,然後抬著頭,就這麼一路走進了考場。

    殿試……

    崇政殿裡,考場已經佈置好了,進士科的考生紛紛就坐。

    蘇晏微微垂眸,按照沈安交代的辦法調整呼吸,驅除腦海裡的雜念。

    上面的考官在準備著,殿內漸漸安靜下來。

    上面有人舉牌,上面寫著題目,同時在大聲說著。

    「王者通天地人賦……」

    「天德清明詩……」

    「水幾於道論……」

    題目下來,蘇晏睜開眼睛,然後近乎於虔誠的低下頭去,開始打腹稿。

    待詔,我會努力……

    殿外有衣角閃過,趙禎在看著裡面。

    他的目光轉動,緩緩尋覓著。

    「官家,在那裡。」

    陳忠珩諂笑著,伸手指著蘇晏的位置。

    趙禎點點頭,說道:「很沉穩,可見是個能用的。」

    雖然不知道官家說的是誰,可他身後的富弼只想吐血。

    這還沒出結果呢,您就說那人是個能用的,這讓我們這些宰輔情何以堪啊!

    趙禎從側面走過,淡淡的道:「讓人送了酒菜給考官。」

    唯有大宋這個國度才會有這等奇葩事,在全國最高的掄才大典上,皇帝竟然請考官喝酒吃肉。

    他在看著西南,眼中多了期冀。

    沈安,莫要讓朕失望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9-4-7 12:52
第406章 這便是逆襲

    蘇晏看到了官家,但他卻壓根沒注意,更沒想起自己曾經給這老漢一個太學饅頭。

    他在專注做題,詩詞歌賦不是他的強項,但做出來沒問題。

    而水幾於道論他卻有些心得。

    沈安曾經說過關於黃河改道的爭論,其中一段冷嘲熱諷的話裡,就有關於水幾於道的論點。

    抄襲當然不能,但蘇晏記得沈安說過:水亦正亦邪,端得看人類的利用和疏導。

    強行給黃河改道就是邪道!

    蘇晏堅定的想著,漸漸一篇文章就有了腹稿。

    最後答題完畢,他抬頭看去,官家竟然還在。

    官家在,考官也不好意思喝酒吃肉,氣氛很是肅穆。

    時間到,收卷,有人會把試卷彌封,然後等待審批評分。

    眾人衝著官家躬身,官家笑吟吟的道:「都是國之棟樑,要好生學習,莫急莫傲,朕在朝堂之上等著你們,勉力!」

    這個期許很是感動人,考生們甚至有人在哽咽。

    官家五十多歲了,說在朝堂上等著大夥兒,可從一個普通官員到宰輔要多久?

    少說得二十年吧?

    但這種殷切希望卻表達了官家的愛才之心,眾人心中感動,然後告退。

    出了皇城,蘇晏看著外面的陽光,覺得恍如一夢。

    「大郎!」

    「蘇晏!」

    蘇義一直在等候著,餓了就吃在家做的干餅子,然後去邊上的小攤那裡討了一碗麵湯喝了,很是舒坦。

    蘇晏看了郭謙一眼,躬身,然後走向了自己的父親。

    「爹爹。」

    蘇義憨笑道:「走,回家,爹爹買了羊肉。」

    蘇家吃羊肉的次數堪稱是屈指可數,但蘇義今天卻捨得花錢,甚至還買了酒,準備晚上給兒子慶功。

    蘇晏去了郭謙那邊,此刻那裡已經聚攏了學生。

    「祭酒,某覺得還行,特別是那首詩。」

    「祭酒,某的水幾於道論……」

    「……」

    眾人一陣嘰喳,郭謙含笑聽著,不時誇讚幾句。

    等輪到蘇晏時,他只是憨笑一下,說道:「祭酒,學生……不知道好不好,怕是不好。」

    郭謙說道:「省試時考官說你雖然文采不顯,但通篇文章都能看到真摯,所以特別錄取了你。可這是殿試,雖然不廢黜人,但你的文采卻遠遠不夠……」

    他覺得這話有些傷人,就拍拍蘇晏的肩膀:「不過能參加殿試就夠了,出來就是官員,蘇晏,回家去好生歇息,然後找些官吏去請教為官之道……免得……」

    你前陣子還在干苦力,轉眼就要為官了,你可懂為官嗎?你可懂官場的那些彎彎繞嗎?

    蘇晏惶然搖頭,學生們都笑了。

    不懂你就要吃苦頭了,弄不好就會在宦海裡溺水。

    朱雲上次在省試時敗給了蘇晏,開始以為蘇晏是藏拙,可後來才知道,原來是考官簡拔。

    所以他在這次殿試時憋著一口氣,發誓一定要讓蘇晏灰頭土臉。

    他沉聲道:「殿試容不得半點作偽,此次我太學學生既然進了那個地方,既然拿起了那支筆,就當以太學為念,努力做好題目,為太學爭光!」

    眾人紛紛點頭。

    這是領袖才有的姿態,朱雲微微抬頭,笑道:「蘇晏雖然過了關,可以後仕途漫漫,宦海沉浮的艱難非你所能想。祭酒方才的教誨你要仔細聽,回頭若是找不到官吏請教……可以來太學,大家同窗一場,多多少少能教你些,至少能讓你少走些彎路……」

    這話說的很是親切,但那股子高高在上的味道,和智珠在握的得意卻怎麼也掩飾不掉。

    蘇晏憨笑一下,正準備感謝,就聽外圍有人喊道:「蘇晏在哪?」

    蘇晏抬頭喊道:「某在此。」

    外面讓開了一條道,進來一個男子。

    男子先衝著郭謙拱手,說道:「小人莊老實,家主人沈安,今日小人奉命而來,得罪了。」

    郭謙喜道:「沈安回來了?」

    今日國子監的這個局面都是沈安一力為之,因為他不在,郭謙享受了不少光環,可那功勞卻搶不走。

    學生們馬上就肅然起敬。

    別人的管家他們自然不會理睬,可這位卻不同。

    對沈安的感激之情讓他們做出了不合時宜的舉動來:向一位管家拱手行禮。

    莊老實趕緊還禮,然後說道:「郎君還未歸來,只是臨走前有交代,說若是蘇晏過了省試,殿試後就有些話交代。」

    蘇晏馬上束手而立。

    這個態度很好。

    莊老實不知道自家郎君為啥對這個看著有些憨傻老實的學生那麼關照,但還是按照沈安的交代說道:「郎君說自古艱難唯做官,怎麼做官,做什麼官?從進入官場開始你就在接受考驗,這個考驗會一直延續到你致仕時。

    做什麼官很難界定,就一條,那就是要做對得住自己良心的官。要一以貫之的保持初心,這才是做人之道,為官之道。」

    「是,學生謹受教。」

    蘇晏躬身,學生們也跟著躬身。

    這是沈安的教誨,對他們以後仕途的一次提醒。

    朱雲的面色有些難看。

    他是很感激沈安,可就算是沒有沈安,按照他的資質也能一路過關。

    可現在沈安卻不來關注自己這個天才,只是一味的關照蘇晏那個傻小子,讓人心中鬱鬱,憤憤不平。

    莊老實笑道:「郎君還有過交代,從明日起,你且去三司吧,去打雜。」

    啥子?

    師生們都有些懵逼。

    現在大家剛殿試出來,首先就是歇息,然後慶祝,這樣的日子會一直持續到殿試出名次。

    在這期間,大家都會找些關係去接觸一些官吏,請教怎麼為官。

    蘇晏是苦力出身,哪裡找得到人詢問這些知識,所以朱雲才多了優越感。

    可沈安卻出手了。

    一出手就是讓他去三司。

    臥槽!

    那可是三司啊!

    大宋的財賦之地,在那裡但凡能學到些東西,以後就受用不盡。

    學生們羨慕的眼睛發綠,可卻沒辦法。

    誰讓蘇晏得了沈安的青眼呢!

    這下蘇晏可是得意了,等授官後,只需說某在三司打過雜,保證下去就能如魚得水。

    蘇晏低下頭,吸吸鼻子,頻繁的眨著眼睛。

    蘇義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但卻知道三司一般人進不去,就惶然道:「多謝待詔,大郎……大郎以後要記得待詔的恩情,一輩子都記得……子子孫孫都記得。」

    這就是普通百姓的惶然以及感謝方式,看似不漂亮,但卻很實在和誠懇。

    莊老實心想郎君不會想把這個蘇晏栽培成自己的心腹吧?

    他覺得這想法不靠譜,但沈安的舉動卻就是這個含義。

    就在一片眼睛發綠的羨慕氣氛中,莊老實淡淡的道:「明日去了三司,就報名,說請見包相,自然會有人帶你去。」

    什麼?

    包拯要見他?

    莊老實看了一眼那些呆滯的臉,拱手道:「得罪了,小人告辭。」

    眾人都沒反應,都在看著蘇晏。

    先前大家還覺得他找不到官場老師,可沈安只是讓管家跑了一趟,就讓所有人羨慕嫉妒恨。

    真的是羨慕嫉妒恨啊!

    連郭謙都呆住了。

    別說是以前,就算是現在,作為國子監祭酒,他也別想奢望老包會指導自己些什麼。

    可蘇晏那小子啊!

    他竟然能去三司,親自接受老包的言傳身教。

    這特麼讓我們咋活?

    蘇晏抬頭,眼中全是淚水。

    蘇義也傻眼了。

    「是……竟然是包青天?」

    老包在汴梁人民的心中還是有些地位的,單說取消審理案子時不許官民見面的規矩,就讓汴梁人民感謝了許久,還因此得了個青天的名頭。

    「我兒竟然能去見包青天?」

    蘇義惶然不知所措。

    他看向了郭謙,此刻只有這位祭酒才能證實此事。

    郭謙心中感慨萬千,說道:「這是沈待詔的一片關切之心,蘇晏,你以後要牢記待詔之言,要做一個對得起自己良心的官。」

    蘇晏趕緊應了,然後淚水撲簌簌的往下掉。

    「待詔……學生恨不能馬上趕去西南,跪在待詔身前……」

    是沈安改變了他的命運,這份恩情之厚,讓蘇晏不知如何報答,唯有恭謹受命,此後但凡沈安有事,他豁出命去辦。

    那邊的朱雲已經別過臉去,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的臉色。

    那是包拯啊!

    雖然包拯的脾氣臭,可只要以後出去說某被包拯指點過,那起點會一樣?

    那走了狗屎運的小子,竟然得待詔這般看重,為啥?

    為啥?

    某的天資在太學第一,連那梁缺都遠遠不及。可待詔為何要看重蘇晏那個蠢貨?

    他傷心了!

    「蘇晏,恭喜了。」

    「蘇晏,回頭請客啊!給咱們說說包公什麼樣。」

    學生們羨慕嫉妒恨之後,就開始恭喜蘇晏,徐彬更是勾著蘇晏的脖頸,逼他下次聚會時一定要喝酒。

    郭謙看著這些學生從羨慕嫉妒變成歡喜,心中不禁微微嘆息。

    這些人是看到了蘇晏的未來,所以才想著去交好他。

    沈安這般看重蘇晏,蘇晏以後的仕途絕對會一帆風順。而大家有同窗之誼,這份情誼在這等情況下彌足珍貴,把握好了,以後就是助力。

    蘇晏在那邊面紅耳赤,卻不見倨傲和自得,讓郭謙也不禁點頭暗讚。

    這就是沈安所說的穩沉。

    把輕浮和得意丟掉,在此刻不做任何決定,這才是正確的處世態度。

    蘇晏站在中間,周圍都是自己的同窗,就像是眾星拱月……

    這一刻,他的人生再次發生了反轉。

    這便是逆襲……
V123210 發表於 2019-4-7 12:52
關於蘇晏

    蘇晏就是一個代表,從題海出現後,科舉的神秘和難度就會一直下降。關鍵蘇晏是一個苦力,苦力亦能中舉,這說明了什麼?

    為啥要突出蘇晏?因為蘇晏證明了沈安能把神聖的科舉拉下塵埃。今日苦力能中舉,明日夥計也能考中……

    不把科舉從九天雲霄上的寶座上拉下來,那些君子們依舊會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大宋依舊會響起:『東華門外以狀元唱名者方好兒』的聲音。

    那些所謂的好兒們會高坐雲端,得意洋洋的指點江山,並把自己包裝和吹噓成君子、名臣……你去看史書,大宋的官員幾乎都是君子、名臣,個個都是千年難得一遇的名臣。

    可爵士就覺得曰了狗了!

    若真有那麼多所謂的君子名臣,大宋怎麼還這個熊樣?怎麼被打的滿地找牙?

    看看司馬光吧,這位的光輝照耀千古,聲名赫赫。可他幹了些什麼?

    來,說說,這位千古名臣,大宋的救星究竟是干了些什麼?

    還有韓琦、富弼……這些所謂的名相究竟是干了些什麼……

    帝王的地位從未這麼低過,臣子的地位從未那麼高過,這麼好的施政條件下,這些所謂的名臣們幹了些什麼?

    ……

    沈安要用蘇晏來證明,科舉不是啥神秘神聖的東西,別把武人看做是豬狗,你們也差不離。幾十年後的靖康年,你們把皇帝趕出城去,滿城搜刮女人和錢財,只為了送走金人……

    不戰而屈人之兵,這是名將手段,在靖康年間,大宋的君臣們就給咱們好生展示了一番這等手段。

    不用搶,宋人諂媚的滿足了所有條件。金人席捲女人和財物滿載而歸,那些女人何辜?一路被蹂躪,嚎哭絕望……直至被當做妓/女。

    這樣的君臣,這樣的神聖……

    不把這樣的神聖拉下來,這個大宋依舊會原地打轉……
V123210 發表於 2019-4-7 12:53
第407章 噩夢

    初夏的汴梁有些熱,可韓琦的心中更熱。

    老夫是首相了?

    最近他就喜歡這樣自問。

    每天早上起床,他首先自問一句,然後就會是一天好心情。

    老夫是首相了呀!

    他端著個大碗在吃糊糊,就是用野豬的腸胃弄的糊糊。

    這糊糊的味道腥臭,但韓琦吃了許久,早就習慣了。

    吃了一大碗糊糊後,他又吃了一碗湯餅,外加幾大塊羊肉,這才心滿意足的去上朝。

    「韓相!」

    「見過韓相!」

    「韓相今日看著精神很好啊!」

    「韓相的腰背比某還挺拔,慚愧慚愧。」

    「韓相昨夜定然是徹夜未眠,為了朝政在嘔心瀝血……當真是我輩的楷模。」

    「現在沒有次相,韓相一人當兩人使,肯定不輕鬆,可韓相看著卻是雲淡風輕……這是什麼?這便是舉重若輕。」

    「……」

    這些吹捧的聲音伴隨了韓琦一路,等到了皇城前時,百官都拱手相迎。

    「見過韓相。」

    韓琦只覺得腳底發熱,腰子那裡在發脹,整個人彷彿……有些像是男女之事時的那種爽快。

    這便是權勢嗎?

    怪不得那些人為了權勢,可以拋棄親情,可以漠視女人……

    因為這一切都在權勢裡啊!

    他想起了上次和一個方外人的交談。

    ——方外艱辛,可能長久煎熬嗎?

    ——非也!打坐冥想,其間之樂非常人所能想,比男女之事更讓人沉醉……

    古今中外都有大毅力者,可以丟棄各種慾望,而目的也只是為了權勢而已。

    不管是金錢還是美女,這一切都比不過手握大權,指點江山的那種爽感。

    爽啊!

    韓琦端著臉,微微頷首,就算是回禮了。

    孫抃走了過來,「韓相夜裡想來也不安生,何必來的這般早……」

    孫抃垂垂老矣,看著比歐陽修還老邁。

    若是能讓孫抃成為自己的盟友……那以後的政事堂裡,某說的話豈不是無人反駁了?

    他心中微動,就微笑道:「官家也是宵衣旰食,咱們做臣子的自然也不能太清閒了,夢得不也是如此?」

    「哦,韓相果然厲害啊!」

    厲害?

    這是哪跟哪啊!

    韓琦一臉黑線,孫抃又說道:「富相走了,老夫一想到就難過……還有文相,咦!文相不回來嗎?」

    這人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而且在政事堂裡多是呆坐,事情到了他那裡就會停滯,讓韓琦頭痛不已。

    要呵斥他吧,這人年紀大了,傳出去外人會說我韓某人不尊老。

    不呵斥吧,這人……

    哎!

    這等人就該回家養老去!

    如今政事堂裡孫抃不能做事,就他一人做主,很累,但卻很爽。

    無人反對自己的決定,那種感覺真的很爽啊!

    一路進宮,君臣相見。

    趙禎看著稀稀拉拉的宰輔,就說道:「宰輔也該補齊了。」

    韓琦心中失望,但卻知道必不可少,就說道:「是不是等曾公亮回來了再說?」

    天知道曾公亮何時才能回來,只要他不回來,我韓琦就能繼續獨掌大權。

    趙禎點點頭,然後憂鬱的道:「朕昨夜做夢,夢見無數人揮舞刀槍在吶喊,在廝殺……」

    呃!

    這是啥夢?

    韓琦有些懵。

    旁人做噩夢也就罷了,帝王的噩夢往往會代表著凶吉,所以身為宰輔,還得要兼職解夢師的職務。

    韓琦還在想著怎麼解夢,趙禎繼續說道:「那些人黑瘦凶狠,朕看到了好些……大宋的將士在擋著,可……朕看到了沈安,他回頭看朕,身上全是血……他在笑……」

    趙禎的臉上浮起了驚色,顫聲道:「朕想去拉他,可他卻退了回去,就這麼飄了起來……」

    眾人只覺得心中一緊,殿內的氣氛瞬間凝滯……

    「那些黑瘦的人凶神惡煞的,朕看到沈安飄了過去,他在砍殺……可那些人多不勝數,漸漸的就把淹沒了……朕……朕就此醒來,渾身汗濕。」

    趙禎有些虛弱的靠在御座上,陳忠珩顧不得什麼規矩,趕緊要了熱毛巾和茶水,然後過去侍奉。

    趙禎擦了臉,端著茶杯說道:「這夢讓朕一直在不安,就擔心廣南西路那邊出事……」

    黑瘦,沈安,這兩個元素合在一起,就是廣南西路和交趾。

    史書上經常能看到帝王做夢,然後那夢就會靈驗。

    韓琦在絞盡腦汁的想著,「陛下,臣覺著這個夢……怕是有些不吉啊!」

    他很想說吉利,可這夢從頭到尾都是殺戮,而且沈安渾身浴血,分明就是身陷敵陣之中,最後死於戰陣之上。

    那少年就喜歡冒險,不管是從政還是在軍中,立功無數,可也多次歷險。

    老夫被他弄的灰頭土臉的多少次了?

    韓琦心中生出歡喜來,然後覺得有些過分,就念了聲佛號,說道:「陛下,血光在前,西南……曾公亮呢?為何沒有奏報?」

    曾公亮失職!

    這一刻韓琦的眼中多了厲色。

    曾公亮也是老資格了,若是由他來擔任空缺的次相,那對韓琦就是個牽制。

    所以……弄他下去!

    至於沈安,這一刻壓根就不在韓琦的眼裡。

    一個國子監說書罷了,你能幹什麼!

    趙禎捂額道:「曾公亮帶了一千騎兵去,想來就算是不能勝也能自保,還有神威弩……對,還有神威弩。韓卿,你久歷戰陣,可盤算盤算……」

    韓琦尷尬了。

    說咱久歷戰陣……這個確實是啊!

    宰輔裡誰有老夫的履歷豐富?誰?還有誰?

    他左右看看,心中得意。

    可隨即他就苦著臉。

    盤算……咋盤算?

    他在絞盡腦汁的想著,想著大宋這邊的兵力加起來有多少,武器有多少決定性的因素,算來算去,他覺得腦子不夠用了,頭暈。

    他不想弄這個,可作為首相卻不答不行。

    他遲疑著說道:「陛下,臣……如今就怕交趾突然暴起,怕伏兵……當年……」

    他的眼中閃過驚恐之色:「當年西夏人就佯裝敗績,我軍追擊,最後伏兵四起……大敗啊!」

    他痛苦的閉上眼睛,兩滴濁淚緩緩流下來……

    「陛下,西南多山,多密林,交趾人擅長在山林之中活動,若是他們伏兵於此,曾公亮等人猝不及防……臣怕……」

    不得不說,韓琦最近幾年在樞密使的職位上還是鑽研了些東西,一番話說出來有理有據,讓人信服。

    趙禎一聽就慌了,垂淚道:「若是如此該如何是好?該如何是好啊!」

    最近幾年他越發的老邁了,對情緒也漸漸失去了控制。

    韓琦沉聲道:「陛下,如今不能動。」

    「不能動?」

    趙禎怒道:「援軍呢?為何不派援軍?」

    韓琦一臉黑線的道:「陛下,廣南西路那邊的戰況朝中不知,對手如何也不知,怎麼調派援軍?」

    軍國大事得有的放矢,若是遇事就慌亂,那就是不敗自敗。

    趙禎昨夜做了噩夢,心有些亂和懵,所以才會失態。他一想也是,就嘆道:「那少年才十七歲,若是戰歿,朕如何對他的妹妹交代?」

    這時候你竟然還在想著沈安的死活?

    大宋的西南呢?

    韓琦心中急躁,就說道:「陛下,還是得等奏報,至於生死……上了戰陣,生死自然就要看天意。若是他戰歿,那就追封罷了。」

    他覺得這個皇帝最近越發的心軟了,前幾日有幾個犯錯的官員也從寬處置,氣得彈劾他們的御史病倒在家中,據說是想辭官回家種地。

    稍後散去,韓琦回到政事堂,略一思忖就說道:「那王安石接了同修起居注,卻不肯就職,官家讓他做知制誥,還讓他審案子,可見此人簡在帝心,而且他的兒子和沈安交好,讓他來……還有……包拯也叫來,歐陽修也叫來。」

    這三人都是對沈安不錯的官員,韓琦想趁此機會拉攏一番。

    稍後三人都來了。

    韓琦令人泡茶,包拯說道:「老夫那邊還有公事,韓相有事還請盡快說。」

    王安石板著臉道:「下官剛才還在審案子……」

    司馬光和老王同時被任命為同修起居注,堪稱是兄弟般的職位。司馬光喜滋滋的去上任了,可老王卻不願意。

    他三番五次的拒絕,甚至躲進了茅廁裡,可依舊躲不過。

    最後他接受了任命,但卻不去履職。

    按照他的說法:臣只想做事,不想做官。

    這話讓人無語,但卻也是一片拳拳之心。

    最後官家倔不過他,就讓他改任知制誥,擬詔書的同時,還因為他做過江東提點刑獄的官職,讓他糾察京城的刑獄。

    所以他真的很忙,但卻忙的愉悅。

    歐陽修睜開眼睛,茫然看來:「你是……」

    韓琦被包拯和王安石給硬邦邦的頂了,氣得三屍神暴跳,此刻歐陽修再來一個茫然,頓時就怒了,喝道:「老夫韓琦!」

    歐陽修哦了一聲,說道:「是韓相啊!老夫看不清了,還以為是曾公亮呢!」

    這話看似在說自己老眼昏花,可暗地裡卻有料。

    曾公亮還沒回來呢!你韓琦就想在政事堂裡一手遮天?沒那麼好的事。

    韓琦的面色一青,淡淡的道:「西南之役怕是不好了……」

    包拯跳了起來,問道:「可是有奏報?」

    王安石也微微變色,盯住了韓琦。

    歐陽修卻懶洋洋的道:「老夫作為樞密副使……怎麼沒接到奏報呢?」

    若是廣南西路開戰,不管戰況如何,樞密院這裡隨後就會接到消息。

    樞密使曾公亮不在,作為樞密副使,歐陽修就能在第一時間接到消息。

    包拯坐了下去,皺眉道:「韓相莫不是在臆測?」

    王安石也不滿的道:「若是無事,下官告退。」

    有事說事,別弄什麼玄虛。

    韓琦沒想到這三人竟然這般難纏,特別是那個歐陽修,看似老眼昏花,可一張嘴就把他弄的啞口無言。

    老傢伙挺厲害的啊!

    他負手而立,淡淡的道:「官家做了噩夢,各方消息彙總之後,老夫斷定……西南戰事怕是……不利。」

    ……
V123210 發表於 2019-4-7 12:53
第408章 西南大捷

    趙允良雲淡風輕的坐在窗戶邊上,不時看一眼外面。

    這裡是位於御街一家酒樓的二樓。

    坐在上面看下面,人潮湧動,趙允良不禁生出了些許生靈盡皆為螻蟻的感慨。

    趙允弼坐在另一邊和趙宗絳說話。

    「……聽聞西南戰事怕是不好了,最近官家正在調集援軍,準備開赴西南,人心惶惶啊!」

    今日是趙允弼主動請客,趙允良本不願意來,可最終還是來了,為的就是趙允弼口中的消息。

    趙宗絳困惑的道:「卻沒聽到消息……」

    趙允弼微微一笑:「老夫得了消息,官家前日做噩夢,夢見沈安渾身浴血……」

    趙允良偏過臉來,眼中多了歡喜:「渾身浴血?看看史書,帝王的噩夢多半成真,就算是活著,可多半不好過。」

    別笑,這年頭真的信這個。

    趙允弼舉杯邀飲,趙允良喝了,滿足的道:「此次太學逆襲,沈安居功甚偉,就算是他能安然回來,可也難逃罪責,好啊!」

    趙允弼淡淡的道:「老夫得了消息就來告訴你,卻不是野心,那沈安上次……令人點燃了郡王府,奇恥大辱啊!此仇不報,老夫如何做人?」

    趙允良點點頭,那事兒他也知道,當時很是高興,差點就想辟榖一日來慶賀。

    但天下沒有白吃的酒菜,所以他警惕的問道:「你想要什麼?」

    趙允弼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目光幽幽:「若是沈安敗亡……你需幫老夫謀奪香露製作之法。」

    他不要暗香,因為暗香還擔負著進貢香露進貢的重任,會引發宮中官家的反彈。

    趙禎的仁慈看似無所不包,可趙允弼卻知道有一樣不在他的仁慈範圍之內,那就是皇位。

    誰敢威脅到他的皇位,不管是誰,都別想好過。

    趙允良心中冷笑著,說道:「好說,老夫喜愛辟榖,宗絳也淡泊名利,錢財卻夠用了。」

    趙允弼笑了笑,起身道:「如此甚好,老夫告辭了。」

    他微微頷首,然後出了房間。

    身後有人關門,趙允弼的眼睛微微眯著。

    二樓的過道有些陰暗,耳畔傳來那些醺醺然的聲音。

    趙允弼的嘴角微微下撇,回頭輕蔑的看了裡面一眼,張開嘴無聲的說了幾個字,然後下樓。

    若是有懂唇語的人在,定然能分辨出他的話。

    ——裝傻!

    而在房間裡,趙允良淡淡的道:「此人滿嘴謊言,什麼香露的配方……那只是託詞。若是沈安出事,張八年會馬上出手,把暗香全部控制住……配方?誰敢去奪?」

    趙宗絳舉杯喝了一口,面色微紅,戲謔的道:「爹爹,他還以為咱們是傻子呢!」

    趙允良冷笑道:「他不是蠢貨,大家都是騙,最後只是看誰更傻而已。沈安……」

    他的眼中有些茫然之色,說道:「此人驚才絕豔,近些年來大宋從未有過這等天才,可惜……」

    他舉杯飲酒,不勝唏噓。

    趙宗絳也嘆道:「本來有個對手挺好,如今他去了,孩兒卻覺得有些孤獨……」

    趙允良點頭道:「沒了對手的日子會寂寞……帝王就會寂寞,然後會給自己找對手……哎!沈安一去……」

    「捷報!」

    一陣馬蹄聲傳來,接著外面一陣慌亂的躲避聲。

    「爹爹……」

    「快閃開!」

    「躲開躲開!這是報捷的使者,被撞死了都活該!」

    「是哪來的捷報?」

    「他是從朱雀門進來的……南方……」

    趙允良身體一震,就探頭出去。

    三騎正在疾馳而來,他們的背上插著小旗,被風吹的獵獵作響。

    三人都是渾身塵土,可見是長途跋涉而來。

    這是大宋最繁華的一條街道,兩邊行人如織,一雙雙眼睛都在看著那三騎。

    三人面色灰撲撲的,中間一人昂首喊道:「捷報……西平州一戰,我軍大敗交趾……」

    「捷報……西平州一戰,我軍大敗交趾!」

    什麼?

    趙允良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趙允弼那個蠢貨不是說沈安不好了嗎?

    趙宗絳的面色微白,不復先前嘚瑟的模樣,他也趴在窗戶邊上看著,狠狠的道:「爹爹,曾公亮不懂戰陣,沈安卻在府州頗有謀略,既然大勝……那個老騙子!」

    趙允良捂著胸口,呼吸有些急促,難過的道:「大郎,為父心中難受,此次非辟榖三日不能出關。」

    趙宗絳也覺得憋悶,他喝了一口酒,說道:「爹爹,孩兒也想辟榖了。」

    趙允良回身坐下,大口大口的吃著菜。

    趙宗絳不餓,但也跟著大口吃喝起來。

    辟榖三日會很餓,所以現在要多吃,至少今天就好熬了……

    趙允良想起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禁罵道:「那個老騙子!」

    趙宗絳覺得自己的上進之路格外的艱難,而其中最大的難處就來自於沈安。

    「沈安處處和咱們作對……孩兒恨不能他死在西南……還有那個老騙子,不要臉的老騙子……」

    父子倆都在傷感著,他們口中的老騙子正站在下面,目瞪口呆的看著那三騎飛馳而去。

    「大宋勝了!」

    「勝了,哈哈哈哈!」

    「我大宋戰無不勝!」

    「萬歲!」

    「陛下萬歲!」

    聲浪漸高,漸漸湧來。

    大宋最近就只有兩場戰爭,一次是府州之戰,大宋擊敗了西夏人。

    第二次就是西南之戰,居然是和交趾。

    一個儂智高就讓大宋焦頭爛額,現在換了更強大的交趾,大宋會如何?

    大捷!

    「竟然能大捷,可沒見汴梁派援兵去西南啊!」

    「西南那邊多瘴癘,援兵不好去啊!」

    「這是怎麼勝的?難道是天兵天將?」

    「管他是怎麼勝的,反正是勝了。」

    「對,勝了。大宋多久沒勝過了?上次贏了西夏人,這次又擊敗了交趾人,某心中覺得歡喜……」

    「是啊!以前不是這裡敗就是那裡敗,連一個儂智高都能讓大宋束手無策,再看看如今,真是讓人感慨。」

    「為大宋賀,小店今日一律九折……」

    「為大宋賀,今日進來的就送肉湯一碗……」

    「……」

    ……

    皇城守門的侍衛已經接住了報捷的信使,一路架著往裡狂奔。

    「捷報……我軍大勝交趾……」

    樞密院的人出來了,歐陽修被人扶著出來,他眨巴著眼睛喝問道:「可是大勝?」

    信使的臉上全是自豪,喊道:「大勝!我軍大獲全勝!」

    「祖宗保佑!」

    歐陽修再問道:「沈安可好?」

    官家的那個夢實在是太滲人了,讓歐陽修也心中揣揣。

    若是沈安出事,包黑子鐵定會發狂……

    還有王安石,雖然平日裡看不出來,可那天他卻是直接頂撞了韓琦。

    還有趙允讓……那個老傢伙也會發飆,到時候官家怕是要頭痛了。

    他最後想到了自己。

    若是沈安出事了,老夫……

    他很難過,年紀大了就是這樣,眼淚都差點忍不住了。

    信使的臉上全是敬佩:「沈待詔親自兩次衝陣,指揮若定……」

    「好!」

    歐陽修大聲叫好,樞密院的隔壁鄰居就是政事堂,韓琦在宮中,那些官吏也跟著叫好。

    信使最後說道:「在沈待詔的感召之下,曾相公親自帶著文官們衝殺上去,曾相公手刃一人……」

    噗!

    歐陽修差點一口老血就噴了出來,周圍的官吏也是傻眼了。

    「走!」

    樞密院現在的話事人已經通告到了,該去宮中報捷了。

    歐陽修喊道:「等等老夫!」

    他老人家眼神不好,就這麼拎著袍角跟著小跑。

    樞密院馬上有人跟上,一路護著。

    剩下的人都在發呆。

    沈安怎麼做到的?!

    以翰林待詔的身份竟然臨陣奪取了指揮權,然後親自率軍衝陣,而且是兩次,最後連曾公亮都被感染了,親自上陣殺敵……

    這是真牛筆啊!

    可曾公亮這是怎麼回事?

    堂堂宰輔,竟然親自上陣殺敵,你逗我玩呢?!

    「官家會不會……發瘋?」

    趙禎沒發瘋,正在和韓琦商議事情。

    「……西南那邊終究讓朕不安,還是派些援軍去,騎兵快些,調五千去……若是不對,穩住再說,後續……再打!收拾李日尊……」

    韓琦皺眉道:「陛下,交趾不好用兵,臣以為還是穩住就好。」

    神宗時因為交趾大舉入侵,並屠城,神宗派出大軍征伐,果然是大勝,但水土不服導致減員嚴重,最後只得撤回來。

    所以韓琦的建議不是虛言,也不是怯弱。

    趙禎微微眯眼,說道:「那就先派騎兵去,快些去!」

    韓琦猶豫了一下,然後躬身道:「臣領命。」

    官家大抵還是擔心,那就去一趟吧。

    只是五千騎兵來回的消耗不小,而且戰馬也會因為長途跋涉而折損,讓人頭痛。

    韓琦告退,趙禎目視著他出去,然後嘆道:「國事艱難,奈何……」

    他起身準備回去,陳忠珩過去扶了他一把,說道:「官家,奏報還沒來呢,興許會是好消息。」

    趙禎苦笑道:「交趾人難纏啊!若是土人倒是好說,我信曾公亮和沈安能勝,可那是交趾人啊!他們一直在覬覦著大宋的西南,這次頻繁越境,分明就是準備入侵了……」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趙禎看去,卻是韓琦。

    韓琦的面色有些古怪,不知道是興奮還是不敢置信,而且因為漸漸肥胖的緣故,喘息的厲害。

    趙禎以為他是忘事了,就笑道:「可是還有事?」

    韓琦張開嘴,正準備說話,外面傳來一聲喊:「捷報……」

    韓琦垂首道:「官家,西南捷報。」

    趙禎的眉一挑,身體微顫,顫聲道:「快,快進來,說話,說話……」

    信使被架了進來,喊道:「陛下,我軍在西平州擊敗交趾人,大捷……」
V123210 發表於 2019-4-7 12:53
第409章 老曾,你有種

    大殿內靜悄悄的,只能聽到信使的喘息聲。

    大捷?

    趙禎站在那裡,伸手掙開了陳忠珩的攙扶,死死的盯著信使喝問道:「說清楚。」

    信使喘息初定,說道:「陛下,西平州叛亂,有人行刺安撫使蕭固失敗,隨後曾相公趕到,旋即全軍進發西平州……」

    行刺?

    好大的膽子,這是土人和交趾人勾結了吧?

    旁人對這等事估摸著只剩下憤怒了,但趙禎從帝王的角度,第一時間就作出了正確的判斷。

    「……那些峒將集結七千餘人,我軍一萬七千人,雙方遭遇,沈待詔斷定敵軍有詐,邊上的山林必然有埋伏……」

    韓琦想起了當年的大戰……那時是大勝吧?

    對的,就是大勝,然後追擊。

    「……只是一次衝擊,土人就被擊潰,我軍大勝……」

    韓琦的心口那裡跳動了一下,然後心跳加速……

    大勝……追擊……

    然後就是伏兵。

    「……剛擊潰土人後,沈待詔喝令轉向結陣,剛結陣,前方山林就衝出了交趾伏兵……」

    哦……

    這個聲音很是討厭啊!

    趙禎抬頭看去,卻是韓琦。

    韓琦想起了好水川之戰……

    追兵發現路中間有幾個大盒子,於是好奇打開,隨即裡面飛出多只鴿子。鴿子就是信號,隨後大旗搖動,左右伏兵盡出……

    然後大敗,他猶自記得退兵後遇到了陣亡將士家眷,那些人拉著他戰馬的韁繩,有人在他的馬前招魂:「你跟著韓招討去出征,今日韓招討回來了,可你卻死去,魂兮歸來……跟著韓招討一起歸來吧……」

    他記得自己當時聽到這些話時不禁毛骨悚然,彷彿身後是那無數亡魂……

    他垂首,然後有淚水滴落。

    那麼些年了,你等各自歸去吧。

    「……交趾人傾巢出動,人數高達兩萬餘,而且兵器精良,全是精銳……」

    趙禎緊握雙拳,恨不能身處現場。

    韓琦抬起頭,兩滴濁淚依舊掛在臉上,臉上全是緊張。

    「沈待詔見敵立足未穩,就親率騎兵突擊,一戰擊潰敵軍騎兵,攪亂了敵軍前陣……」

    「好!」

    趙禎歡喜不勝:「好個少年!」

    他派沈安去只是讓那少年去見識一番西南的艱難罷了。

    為官之道首在經驗,而經驗從何而來?就是從四處任職、四處奔波中來。

    少年時四處奔波,大膽任事,等以後高居廟堂時,方能運籌帷幄,從容不迫。

    這是栽培。

    剩下的就是追殺了吧?

    趙禎心中歡喜,就等著後面的好消息。

    信使的臉上多了崇拜之色,「敵軍前陣已亂,沈待詔卻令騎兵撤回,眾人不解,隨後才發現敵軍的弓箭手已然結陣,再晚片刻,騎兵怕是就回不來了。」

    趙禎本是歡喜,聞言驚訝之餘,隨即就讚道:「有勇有謀,有勇有謀啊!」

    「隨後我軍結陣,敵軍以逸待勞,馬上發動進攻……」

    「我軍以長槍手在前狙敵,神威弩先行發威,敵軍損失慘重,隨後弓箭手齊射,最後是長槍捅刺……」

    通過這些講述,趙禎的眼前彷彿出現了那場戰鬥。

    箭矢飛舞,無數人在奮力衝擊,然後在長槍陣前被捅成了肉串。鮮血在地上流淌,初春的嫩草貪婪的在啜飲著這些瓊漿玉液……

    慘嚎聲彷彿就在耳畔……

    「敵軍銳氣受挫,沈待詔旋即率騎兵反擊……敵軍潰敗,我軍分左右包抄而去,沈待詔帶著騎兵包抄攔截,一陣廝殺後,一千餘敵軍衝入了山林,但邙山軍也跟著追殺進去……」

    這是要趕盡殺絕啊!

    「隨後沈待詔令招降,說是廣南西路道路不暢,有此等不花錢的勞力最好不過了……」

    趙禎笑道:「那少年做生意天下無雙,在國事上亦是如此,朕在想,他若是再大些,包拯就該退位讓賢了,哈哈哈哈!」

    包拯是三司使,也就是說,趙禎認為沈安有為國理財的才能。

    韓琦卻有些默然,他一直是以知兵聞名,也以此為喜,可今日他這個知兵卻好像成了笑話。

    從信使的口中可以得知,這場大戰從頭到尾都是沈安在指揮,從開始擊潰土人,到後面及時收兵列陣,最後擊敗交趾人……

    這一步步都很是穩重,幾乎無懈可擊。

    誰知兵?

    他有些惶然。

    「……殺敵五千三百餘,俘虜一萬六千餘,五千餘具屍骸被沈待詔令人築京觀於山林前,好大的一個京觀……」

    趙禎一個寒顫,陳忠珩喝道:「住口!」

    這等讓人能做噩夢的事兒能說出來的?

    陳忠珩自己想著都怕。

    五千多屍骸被築成了京觀,那京觀得有多大?

    小山般的。

    他不禁打了個噴嚏。

    趙禎面色發白,說道:「凶他作甚,好好說。」

    信使本是被嚇到了,聽到這溫言撫慰,不禁就泣聲道:「陛下仁慈……」

    趙禎面色蒼白,說道:「後來可還有事?」

    陳忠珩招手,讓人進來引導信使出去。

    「那個……」

    信使突然想起臨行前沈安的私下交代,就說道:「我軍反擊時,曾相公等人在感召之下,也跟隨出擊……」

    趙禎本是在微笑,聽到這話後笑容就凝固了。

    韓琦更是目瞪口呆。

    臥槽!

    曾公亮上陣了?

    老曾狂化了?

    你是宰輔啊!

    誰特麼見過宰輔上陣的?

    你在給老子出難題!

    下次再有這等戰事時,老夫若是在場,是不是也得跟著去拚殺?

    但他轉念一想,就覺得這是曾公亮弄出來的噱頭,目的只是為了表功而已。

    是了,老夫做了首相,他曾公亮不服氣,就來個親自上陣的噱頭來示威。

    不過是花架子而已,有屁用!

    他不禁微微一笑。

    趙禎也想到了這一點,君臣相對一視,都微微頷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老曾要弄噱頭,那就由得他,咱們看戲。

    「……曾相手刃一人……安撫使蕭固手刃一人……」

    韓琦的眼珠子一下就瞪大了。

    老曾殺人了?

    你特麼在哄我吧!

    趙恆也傻眼了,不,是被震驚的無所適從了。

    大宋之前有世家,有豪紳。現在有豪紳,但卻沒世家。

    但官員這個擁有許多特權的群體卻接過了世家的槍,繼續壟斷著權利,繼續把持著大宋這輛老破車的方向盤。

    這些文官倨傲,不可一世,認為自己就是救世主,就是大宋的主宰,而其他人自然就是工具,是奴隸。

    他們身嬌體貴,喜歡奢華的生活方式,美食、美人……

    讓他們去殺敵,那和讓女人去殺敵一般荒謬。

    可老曾竟然敢上陣殺敵……

    他甚至還手刃一人……

    朕……

    趙禎的眼珠子都差點瞪出來了。

    這是做夢吧?

    他看向了信使,陳忠珩馬上就狗腿的喝道:「若有謊言,那便是大罪!」

    他也擔心會是噱頭,等真相曝光後,事兒就沒法收拾了。

    信使惶然道:「小人不敢。當時沈待詔準備衝陣,臨出擊前,曾相公勸阻,問他為何……」

    是啊!

    你腦子抽抽了嗎?

    「……他是怎麼說的?」

    「沈待詔說大宋的文人鄙夷武人……還說大宋的文人不敢拔刀,不敢佩刀,大宋周邊處處危機,他想用熱血來激起文人的血性,握筆的手亦能拿刀……最後一句……最後一句……」

    趙禎雙手緊握,只覺得一股子熱流在胸中奔湧著。

    大宋處處都有大敵,握筆的手亦能拿刀,若是真能如此該多好啊!

    「最後說了些什麼?」

    他又笑了起來,很是和煦。

    信使偷窺了陳忠珩一眼,低聲道:「問那些文官……卵子呢?男人的卵子呢?」

    噗!

    不知道是誰沒忍住,就笑噴了。

    陳忠珩回頭看去,卻是個小內侍。

    他本想發怒,可最後卻喟嘆一聲。

    都是沒卵子的內侍,何必為難彼此。

    趙禎的面色很古怪,似笑非笑。

    韓琦的面色鐵青,此刻他已經相信了曾公亮上陣的消息。

    那個沈安……特麼的缺大德了啊!

    你當眾這麼一問,是男人的就忍不住,否則事後會被人說是沒卵子。

    沒卵子的是什麼?

    他看了陳忠珩一眼。

    陳忠珩正在自艾自憐,敏感的察覺到了這一眼裡面的含義,不禁大怒。

    臥槽尼瑪的韓琦,老子是沒卵子,可比你這等有卵子的男人更有膽色!

    趙禎挺直了腰,眼睛明亮,心中歡喜。

    「各處報捷。」

    「是。」

    這是應有之意,可以提振民心士氣。

    趙禎微微一笑,問道:「上次府州報捷沒過多久吧?」

    這是明知故問。

    陳忠珩恭謹的道:「是沒多久。」

    趙禎含笑道:「這還沒多久,西南又報捷,朕聽了歡喜,想來軍民都會歡喜……沈安……來人。」

    「陛下。」

    趙禎微微昂首,說道:「昨日有人說宮中花園多有花草綻放,去,令人接了沈安的妹妹來,小孩子喜歡玩耍,讓皇后帶著她好生轉轉。」

    消息傳到了後宮,曹皇后歡喜的道:「竟然是大捷嗎?好啊!快,派些穩妥的人去包家,接了他妹妹來。」

    最近趙禎心事重重,為的就是西南戰事。

    如今大捷的消息傳來,整個後宮都為之一喜。

    沈安之名在後宮之中也傳開了。

    那個少年英武,竟然親自衝陣,大敗交趾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9-4-7 12:53
第410章 驚喜,是誰?

    「包綬。」

    果果站在院子裡,她的臉上少了笑意。

    包綬被僕婦牽著,在咯咯咯的笑。

    果果看著自己漂亮的小裙子上的口水皺眉。

    她的眉眼多了輕愁,小小的女娃,看了讓人心痛。

    「小娘子,莫要憂愁,沈郎君應該快回來了。」

    僕婦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在撒謊。

    從西南到汴梁距離遙遠,就算是全力趕路也要許久。

    今年汴梁的春光裡不會出現沈安的身影。

    「小娘子……」

    果果回身,眉間的愁色消散。

    客居別人家雖然看似熱鬧了,可在果果的心中,家這個字卻很重。

    從雄州到汴梁,這一路無比艱辛,是哥哥把自己背到了汴梁。哪怕再艱辛,哥哥也不曾丟下自己。

    所以她心中的家就只有榆林巷的那個。

    還有爹爹……

    她記得爹爹在那一天早上出門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她怕哥哥也會那樣……

    急奔而來的僕婦歡喜的道:「宮中來了馬車,說是接小娘子去御花園游玩……」

    哦!

    周圍的幾個僕婦都驚呆了。

    皇宮中很少有綠色,因為擔心樹木成為刺客的藏身之地,以及各種陰私交易的場所,所以只有花園才能一睹春光。

    可那個花園只有後宮之人才能見到,才能進去轉轉。

    今日這是怎麼了?

    果果不明所以,聞訊趕來的崔氏問清楚了事由,就歡喜的道:「果果,你哥哥立了大功,聖人請你去玩耍呢!儘管去。」

    「哥哥回來了嗎?」

    果果的眼中多了光彩。

    崔氏笑道:「還早呢……大概……」

    果果眼中的光彩散去,「那要什麼時候?」

    「初夏……」

    ……

    殿試過了,蘇晏再度爆冷,以第五名的成績嚇尿了郭謙,也讓太學的師生們瞠目結舌。

    原先說他省試是走狗屎運的人都傻眼了,朱雲當即失態,說是不公,然後被郭謙一腳踹了出去。老頭威脅他再敢說這等話,以後太學就當他從未來過。

    這是要清理門戶的意思,朱雲惶然請罪。

    蘇義瘋了,當天就在碼頭上喝的伶仃大醉,然後哭喊著一個女人的名字。

    那個女人就是他的妻子,蘇晏的母親。

    那個平凡的女人被一記雷電終結了自己的一生,讓人唏噓。

    他攜帶蘇晏回歸小村,去祭祀自己的妻子。

    村老們躲在家裡不出門,他們羞愧難當。

    當年他們阻攔蘇晏的母親葬在村子邊,後來勉強同意,但心中還是不舒服。

    現在蘇晏挾殿試第五名回歸,村老們真的沒臉見人了。

    蘇家父子榮歸故里,隨後蘇晏就被授官,奉禮郎,但沒有被派出去。

    按照規矩,他應當被下放到某州任職,可趙禎卻把他丟進了三司。

    三司使包拯對這個憨厚的少年也頗有好感,時常派些小事讓他去磨礪,並指點一二。

    蘇晏經常去沈家,畢恭畢敬的問沈安何時歸來。

    這是個知道感恩的少年,每次提及沈安都是眼睛發紅,感激零涕。

    這是沈安的第一個追隨者。

    許多人如是說。

    趙仲鍼在讀書,沈安的離去讓他失去了自由,老趙每日盯著他讀書,但凡不稱意,懲罰隨之就來。

    趙宗實依舊在沉默著,趙允良和趙允弼莫名其妙的親近了許多,在趙允弼的幫助下,趙宗絳最近很是出了些風頭,外面有些人說他謙遜有禮,好學。

    汝南郡王府好像一夜之間就落後了,但趙允讓依舊沒搭理,每日郡王府裡的大嗓門依舊按時響起,罵天罵地罵空氣……

    折克行沒能去成西南很遺憾,但他還是抽空回了一趟府州城,和家族長輩商議些未來的發展大計。

    當汴梁的風漸漸帶著些許炎熱時,楊卓雪的生辰到了。

    初夏微熱,但有風的情況下卻很舒爽。

    李氏傷感的看著自己的女兒,「明年弄不好你就得在沈家過生辰了,娘想著那一刻就心如刀絞……」

    楊卓雪又長了些個,她剛從外面回來,端著茶杯在喝水。

    「娘,我能回來的。」她的嘴唇顯得紅潤,臉蛋上多了粉紅色。

    這是少女的顏色,能讓婦人追憶和惆悵。

    李氏忍不住笑了,對阿青說道:「這傻女兒,還以為嫁人是串門呢!」

    阿青也笑了,「小娘子,嫁人了就要相夫教子,和娘子一樣。若是想回娘家,得家裡的郎君同意才行。」

    楊卓雪愕然,然後不滿的道:「娘,嫁人那麼麻煩嗎?」

    李氏看著自己的女兒,柔聲道:「女人都要嫁人的,我嫁給你爹爹就是這樣,你看我和你爹爹那麼多年也過來了。那沈安是個上進的,以後定然會給你掙來封號……」

    她的眼中多了憧憬,「若是他能走進政事堂,弄不好你以後就是夫人,那是多大的榮耀啊!」

    「沈安這次在西南立下大功,回來官家肯定要賞賜,這樣在婚後你就能有了更好的封號。」

    「卓雪,女人的一生就是相夫教子,你的所有榮耀將會在你的夫君那裡獲得,所以你爹爹當初徹夜難眠,只是為了琢磨那小子……你要爭氣,把自己的日子過好。」

    楊卓雪點頭應了,卻有些鬱鬱不樂。

    楊繼年的關心總是顯得古板,甚至是有些僵硬,可父親的慈愛卻從未少過,只是顯得隱晦。

    她去了自己的房間。

    房間里布置的很是少女心,特別是那竹編的垂簾,上面被少女勾畫了些小動物,看著生機勃勃。

    她坐在窗前,雙手托腮,靜靜的看著窗外的初夏。

    你要嫁人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說期盼的話,好像沒多少。

    你不能奢望只見過幾次面,沒好好說過幾次話的少女愛上一個少年。

    那種所謂的一見鍾情,實際上就是一見發情。

    她有些惆悵,也有些慌張。

    她靜靜的坐著那裡,直至外面的陽光變換了角度。

    陽光開始偏向西邊,李氏的聲音傳來:「趕緊去叫些好菜來,家裡也多做些,還有去打些好酒來,今晚都喝,卓雪也喝。」

    父母的不捨都是在這些一舉一動中。

    楊卓雪眼神朦朧,略微有些睏意。

    按照母親的說法,在娘家她就是歡快的小羊,等出嫁後就變成了吃苦耐勞的母羊。

    很簡單的比喻,而且有些粗俗,但卻是李氏對女人一生的歸納總結。

    她微微搖頭,不喜歡母羊這個比喻。

    「我還是喜歡……」

    她微微皺眉,在想著把自己比喻成什麼更好些。

    「誰?」

    外面有人在問話,卻是阿青的丈夫,家裡唯一的男僕趙順。

    「還請開門,送東西的。」

    楊家不大,前面說話大聲些後院都能聽到。

    「咦!你們找誰?」

    「敢問貴府小娘子可在?」

    是女人的聲音,很是恭謹。

    「你們是哪的?哪有莫名其妙問我家小娘子在不在的道理。」

    趙順很生氣,因為楊卓雪都在談婚論嫁了,這時候名聲不能壞。

    「我們是鵲橋樓的,奉命而來。」

    「鵲橋樓?可是那家……」

    「正是。」

    女人的聲音中帶著矜持的味道。

    鵲橋樓就是汴梁最奢華的一家首飾店,他們設計製作出來的首飾是王公貴族的最愛。

    李氏聞聲出去,問道:「我家沒買你家的首飾……莫不是找錯地方了?」

    楊家可沒錢去買鵲橋樓的首飾,哪怕是一根銀釵都不會買,捨不得買。

    太貴了,這就是普通人對鵲橋樓首飾的印象,哪怕是官員都無法承受那種奢華。

    來的是兩個婦人,其中一人微笑道:「貴婦小娘子的閨名可是帶著個雪字嗎?」

    李氏點頭,另一個問道:「這裡可是楊繼年楊御史的住所嗎?」

    李氏麻木的點頭,不知道這兩人是想幹啥。

    兩個婦人微笑著,「那就沒錯,我等就是為了貴府小娘子而來,還請一見。」

    李氏心中糊塗,說道:「我家可沒錢買你們的首飾。」

    婦人說道:「我等此來卻和錢財不相干。」

    李氏放心了,就叫了楊卓雪出來。

    「好一個俏麗的少女。」

    兩個婦人齊齊福身,說道:「我等奉命而來,還請小娘子安坐。」

    楊卓雪不解的看著李氏,李氏追問再三,可兩個婦人卻只是含笑搖頭。

    等楊卓雪坐下後,一個婦人打開帶來的錦盒,頓時就讓李氏看花了眼。

    「是花冠?」

    「是,不過這些花乃是用金銀精雕細琢而成,非凡俗可比。」

    那些金銀做成的花朵看著精巧絕倫,栩栩如生。

    這得多少錢?

    李氏傻眼了,說道:「我家沒買。」

    你們別訛人啊!

    一個婦人說道:「娘子放心,這花冠是有人定製,指名在今日送給貴府的小娘子。」

    李氏懵逼了,心想是誰幹的?

    楊卓雪是閨中少女,她的生辰不會外洩,不,外洩過。

    和沈家結親的時候。

    李氏的嘴角微抿,眼中多了笑意。

    她走出去,輕聲吩咐著,阿青點頭應允。

    李氏的腳步輕盈,彷彿是回到了自己的少女時代。

    楊卓雪坐在那裡,兩個婦人在給她帶花冠,手法輕柔。

    「娘……」

    她輕聲問道:「是誰的?」

    這花冠的價值能把她家的院子買下,貴重的讓人不敢觸摸。

    李氏回身,眉眼溫柔的看著她,說道:「你莫管,只管戴著就是了。」

    那個少年果然是有心人啊!

    我的女兒果然是好運氣,竟然找到了這麼一個好夫君。

    楊卓雪哦了一聲,稍後花冠戴好了,一個婦人變戲法般的摸出塊銅鏡來,送到她的面前。

    「看看看看,這小娘子真是水靈的讓奴都心動了。」

    少女的肌膚本就白嫩,被花冠映襯著多了靈氣。

    而且還少了些青澀。

    李氏看著變了樣的女兒,歡喜的道:「這是仙女下凡了。」

    兩個婦人讚道:「好顏色!」

    楊卓雪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不禁楞了一下。

    是誰送的?

    她想知道這個人。

    ……
V123210 發表於 2019-4-7 12:54
第411章 淪陷

    兩個婦人準備告辭,李氏見她們真不要錢,這才相信了那花冠就是自家女兒的了。

    「辛苦了。」

    跑腿的小錢還是要給的。

    一個婦人臨走前說道:「那花冠小店足足花了兩個半月的功夫才製成,由多個老工匠出手,天下就這麼一頂,以後再也不會有了。」

    李氏聞言詫異的道:「為何?」

    這等花冠奢靡的讓女人陶醉,能掙大錢啊!為啥不做了?

    婦人看了邊上好奇的楊卓雪一眼,說道:「這花冠是那人想出來的,他說了,不許人仿冒,否則就打上門來。」

    楊卓雪問道:「為何不許?」

    婦人目光有些古怪的看著她,有些像是豔羨,「那人說什麼專利,誰敢弄……哪怕是皇親國戚也不成,只能……這頂花冠全天下就只有你才能戴……」

    「為什麼?」

    楊卓雪茫然問道。

    少女還未曾見識外面的人心,雖然學了不少管家的東西,但卻不懂這些。

    李氏嘆道:「這是珍寶……」

    你就是他的珍寶啊,我的傻女兒!

    他這是在告訴你,全天下只有你是獨一無二的。

    李氏看著懵懂的女兒,心中都在為她翻騰著粉紅色的泡泡。

    「可有人在家嗎?」

    這時一個女子在門外問道。

    這是禮貌,李氏問道:「敢問是……」

    女子問道:「這裡可是楊御史家?」

    李氏點頭,女子回身道:「娘子,就是這裡。」

    隨即一個嬌小玲瓏的女子走了進來,身後跟著幾個男女。她福身道:「這位可是貴府的小娘子?」

    李氏心中已經麻木了,點頭道:「是。」

    女子展顏笑道:「那就對了,見過小娘子。」

    楊卓雪頂著花冠回禮,女子說道:「奴趙娘子,今日特為小娘子的芳辰而來,還請讓個地方。」

    讓個地方?

    李氏還在不解,鵲橋樓的婦人已經驚訝了,問道:「可是雜耍的趙娘子嗎?」

    女子微微一笑,很是矜持的點點頭。

    兩個婦人的眼中多了歡喜,然後遺憾的道:「娘子的雜耍在汴梁成名已久,往常都在勾欄裡出演,今日竟然來了這裡,可見那人得力。可惜我等卻無福得看。」

    李氏是深閨婦人,所有對這些不大熟悉,但被兩個婦人一提醒,就訝然道:「哎呀!那趙娘子的名號我也聽聞過,只是一直不得見。」

    隨即大門關上,那女子的隨從把各種道具排開。

    趙娘子嬌小玲瓏,身體柔軟的輕易的可以來回翻轉,隨後就是各種讓人眼花繚亂的雜耍,人體柔韌的極致,以及技巧的極致一一展現。

    當她站在兩個大漢掌著的架子上,把腦袋反向從自己的雙腿之間鑽出來,小嘴張開,吐出了一條長布時,李氏捂著自己的胸口,已經陶醉了。

    那細長的布料上繡著幾個字,雖然被唾液打濕了,可依舊清晰可見。

    ——恭賀卓雪芳辰!

    楊卓雪只覺得心中狂跳,一種說不出的情緒在瀰漫著。

    她呼吸急促的看著那字,心中有個聲音想喊出來。

    你是誰?

    你是誰?

    她的面頰微紅,身體微微發熱,只覺得無比快活。

    少女的心在雀躍著,她希望這個人就是那個他,但卻有些忐忑,擔心不是。

    「有人在家嗎?」

    門外有人在叫門,趙順開門,見是陌生人也不驚訝了,問道:「哪裡的?」

    來人是個男子,微笑道;「敢問可是楊御史家?」

    趙順點頭,男子問道:「貴府小娘子可在?」

    趙順麻木的點頭,男子回身道:「就是這裡,都進來!」

    一群男女抬著食盒出現了。

    李氏聞聲出來,男子拱手道:「小人乃是臨仙樓的管事,奉命於今日來貴府,恭賀貴府小娘子芳辰。」

    李氏先是麻木,然後一驚:「可是那個臨仙樓?」

    男子微笑點頭,「汴梁只有一家叫做臨仙樓。」

    臨仙樓是汴梁最出色的酒樓,炒菜出來後,組織自己的大廚鑽研半年,然後一鳴驚人。

    男子指著那些男女說道:「我家主人說了,當年受惠甚多,今日只是為了博小娘子一笑,等到了那喜慶之時,若是需要,只需說一聲,臨仙樓必然傾盡全力……」

    這是準備在婚禮時出手。

    李氏已經是木然了。

    楊卓雪站在她的身邊,此刻那個人已然呼之慾出。

    酒樓能受什麼惠?

    還是當年。

    唯有炒菜!

    李氏木然的道:「女兒啊!要穩住……要矜持。」

    可楊卓雪的眼中全是星星,聞言微微垂首,「娘,我知道了。」

    可她在說話時卻俏皮的吐吐舌頭,然後眼中全是憧憬。

    李氏覺得自家養的小羊馬上就要被外面的野狼給叼走了,那悲傷幾乎逆流成河。

    「女兒啊!女人要矜持,看我和你爹爹就是這樣,所以你爹爹看著古板,可娘卻能壓著他……你要學啊!」

    叩叩叩!

    大門再度被敲響。

    趙順歡喜的過去開門,李氏把女兒擋在身後,好奇的等待著。

    那個少年還有些什麼?

    她覺得已經夠了,再來一樣的話,女兒怕是會著魔。

    這年月的男人哪懂得浪漫,男尊女卑的氛圍下,能體貼些就不錯了。至於最浪漫的事兒……來來來,為夫給你作一首詩。

    所以今日的三波攻勢之下,李氏自己都為女兒感到那啥……

    如果再來一次,我的女兒鐵定要淪陷了。

    大門打開,楊卓雪的個子比母親的高,就越過她的頭頂看過去。

    然後她就看到了春天。

    一輛馬車就停在外面,馬車的車廂全被花朵給裝飾滿了。

    粉紅和嫩黃是主色調,間或些白色的小花,看著清新脫俗。

    一陣花香襲來,媒人下了馬車,盈盈笑著進來。

    「見過娘子。」

    李氏有些不解的道:「這是何意?」

    雖然很好看,很讓同為女人的我心動,可你一個媒婆弄這個作甚?

    這就是楊家托請的媒婆,可和沈安的親事已經定下了,她來做什麼?

    媒婆笑吟吟的道:「奴受人所托,請小娘子去和未來的小姑見面。」

    「果果?」

    楊卓雪輕呼道,馬車的窗戶被打開,探出一個女娃的小腦袋來。她笑嘻嘻的衝著裡面喊道:「我馬上來……」

    果果被陳大娘抱下馬車,然後蹦蹦跳跳的進來,顯得心情極好。

    她像模像樣的福身行禮,李氏笑道:「這是來賀喜嗎?」

    果果說道:「不是,是請嫂子出去吃飯。」

    李氏愕然,然後覺得好笑,「你請嗎?」

    果果的大眼睛轉動了幾下,嗯了一聲。

    李氏全明白了。

    阿青在邊上滿眼星星的道:「娘子,姑嫂早些熟識好處多多啊!」

    以後嫁過去就不會陌生,也不用從頭培養關係,多好啊!

    李氏糾結著,看向那馬車的目光帶著利芒。

    那頭該死的野狼回來了,他一回來竟然就先來了這裡,而不是進宮面見官家,可見勢在必得。

    答應不答應?

    果果的大眼睛在看著,李氏偏頭,正好看到了臉頰緋紅的女兒,那眼中多了期盼。

    她暗嘆一聲,說道:「去吧,阿青跟著去。」

    她不會讓自家的小羊直接和野狼見面,那是送羊入狼口。

    馬車轔轔而去,李氏的心都要碎了。

    「娘子!」

    正準備關門時,楊繼年回來了。

    他板著臉進了家,等見到那些食盒時就問道:「怎地那麼多?」

    他一家四口人,怎麼吃得了那麼多?

    李氏嘆息一聲,把今日的事告訴了夫君。

    「娘!」

    兒子也放學了,等見到那些美味佳餚時,頓時就喜翻了。

    「出去了?」

    楊繼年心中很難受,想到沈安現在正在等待著自己的女兒,他就想馬上進宮,向官家舉報沈安回京後不陛見的罪行。

    那頭野豬!

    李氏柔情似水的道:「官人,用飯吧。」

    咦!今天這女人怎麼那麼溫柔了?

    楊繼年還在詫異,等吃完飯後,就聽李氏在嘀咕什麼沈安多有心,多捨得,多什麼的,頓時一頭黑線。

    合著那廝竟然拐走了我閨女的心啊!

    ……

    如果楊繼年得知馬車最終是去了沈家的話,他發誓一定會讓沈安好看。

    而他的閨女卻不知道人心險惡,傻乎乎的進了沈家。

    後院裡,一張桌子上全是美味佳餚。

    當果果帶著楊卓雪進來時,穿著一身玉色長袍,顯得格外有風度的沈安出來了。

    「某剛回京。」

    他的眼中只有自己未來的女人。

    好吧,這是婚前的戀愛,但他現在覺得好像有些搞砸了。

    因為阿青的目光中帶著警惕和不滿,那模樣分明就是準備回去告狀。

    想到以後老丈人和丈母娘會給自己臉色看,沈安毫不猶豫的說道:「陳大娘陪著她去吃飯吧。」

    他給了陳大娘一個眼色,後者心領神會的微微點頭,表示一定會把阿青給弄迷糊了。

    再回頭時,沈安的眼中全是柔情。

    「曾公亮他們還在後面,估摸著還得等十天半月的才能回來。」

    沈安隱晦的表達了自己對她的思念之情。

    他竟然為了我的生辰那麼辛苦趕路嗎?

    楊卓雪看著他有些瘦削的臉,不禁感動了。

    沈安給了果果一個眼色,果果癟嘴,然後悄然出去了。

    我妹妹真機靈!

    沈安覺得自己帶回來的禮物能讓妹妹玩好幾天,所以就心安理得的和妹紙訴說衷腸。

    「……十六歲的生辰是如此的重要,某在西南歸心似箭,路上又記著蒐羅東西,這不就差點錯過了,不過得了這個東西倒是還滿意……」

    他拿出來一個小錦盒,然後遞過去。

    「你看看。」

    楊卓雪一直在低著頭,心口像是有頭小鹿在蹦跳著。

    錦盒打開,一對翡翠手環靜靜的躺在裡面。

    這是一整塊翡翠,沈安得了之後就奢侈的令人直接挖了四個手環,然後很是裝比的把剩下的廢料丟給了工匠,揚長而去。

    女人總是喜歡亮晶晶的東西,楊卓雪當然不例外。

    沈安的手邪惡的從桌子上越過來,他低聲道:「這翡翠的水頭極好……你仔細看看。」

    天可憐見,他懂個屁的水頭,這裴翠在他的眼中大抵還不如玻璃漂亮。

    楊卓雪仔細看著,不留神小手就被一隻邪惡的手握住了……

    「今晚的月亮真圓啊……」

    天空中有一片烏雲飄過……

    外面的阿青已經被陳大娘灌的眼睛發綠,還叫囂著繼續喝。
V123210 發表於 2019-4-7 12:54
第412章 封爵了

    沈安在摸未來媳婦的小手,趙禎卻面對著女人們的圍追堵截長嘆不已。

    今日好不容易輕鬆些,他想著來後宮轉轉,可沒想到那些女人竟然會這般……熱情。

    小徑邊,門邊,或是彈琴,或是舞蹈,還有人假裝崴腳了……

    彈琴朕聽聽還好,舞蹈也行,好歹賞心悅目,可你崴腳是個啥意思?

    朕還在五步開外你就痛呼一聲,然後才跌倒……

    女人啊女人,你就不會先跌倒再痛呼嗎?

    他仰頭看天,心中哀嘆著。

    身體不行了啊!心有餘而力不足,看著一宮的美女卻只能忍著,隔一陣子才能去寵幸某位妃子。

    那些女人的眼睛都在冒綠光,那模樣分明就是想把朕給生吞活寡了。

    可怕!

    他有些悻悻的出了女人們的地盤,叫人準備了些酒菜。

    「就那個什麼……滷肉,沈安弄的這個滷肉好啊!比以前做的都好,還不用麻煩,做好了放著就行。」

    鹵羊肉很美味,比鹵豬肉好吃多了。

    趙禎抿了一口酒,吃了一片羊肉,美滋滋的道:「那豬耳朵也好吃,明晚吃那個。」

    陳忠珩卻不喜歡吃這個,他喜歡的是鹵大腸,那個味道……嘖嘖,好吃。

    有人說豬大腸臭,可鹵出來的那股味……就是要那股子味道啊!

    他應了,想著晚些去弄些鹵大腸,切成環狀,弄點好醋,然後找個地方喝點小酒,這日子金不換啊!

    趙禎喝著小酒,美滋滋的,正想哼唱一首詩時,就見張八年腳步匆匆的來了。

    「哎!先別說,等我吃了這塊羊肉。」

    趙禎夾了那片最厚的羊肉,緩緩的咀嚼著,最後一口酒送下去,這才滿足的道:「說吧。」

    別讓壞消息壞了朕的胃口!

    張八年微微垂眸,周圍的光線照在他那乾瘦如骷髏般的臉上,看著陰森森的。

    「官家,沈安回京了。」

    趙禎看了一眼鹵羊肉,問道:「剛到?」

    張八年冷冷的道:「午時前就到了。」

    「又給我出難題了。」

    趙禎嘆道:「他可有掩飾行藏?」

    掩飾自己的動向就值得懷疑。

    他看向滷肉的目光中多了無奈。

    如此美食,為何不能讓我慢慢享用呢?

    「並未掩飾,他回到家中之後就沒出來,晚些有人送了東西去楊繼年家……楊繼年就是沈安的未來丈人……」

    趙禎的眉間放鬆,然後罵道:「國事拋之腦後,一心只想去拍自家丈人的馬屁,何其不堪!」

    作為帝王,只有丈人去拍趙禎的馬屁,所以覺得很是古怪。

    他夾了一片羊肉,又開始了美滋滋的享用。

    張錢,某算算,一戶二十五,一百戶兩千五,兩百戶……竟然才五貫錢……」

    他搖頭嘆息,陳忠珩冷笑道:「你去打聽打聽,那些封爵的啥時候才有的實封。別不知足,你現在是開國子,以後的路長著呢,等到了宰輔就會封國公。」

    沈安得意的道:「老陳,以後某出門是不是能顯擺顯擺?」

    陳忠珩冷笑道:「汴梁城中多權貴,你沒法顯擺。」

    「某有軍功,他們有個屁!」

    沈安覺得很不平,就說道:「封爵最好還是一代過,什麼二代,那就是禍害。」

    「你這話說出去,那些權貴能活活把你撕成碎片。」

    「沈安呢?」

    包拯的聲音傳來,聽著有些憤怒。

    沈安笑道:「包公,某在這。」

    陳忠珩的眼中有些幸災樂禍之色,說道:「某走了,對了,下次有鹵大腸給某留些。」

    「好說好說。」

    沈安笑眯眯的送走了陳忠珩,後腦勺就挨了一巴掌。

    「老夫打死你這個不知規矩的蠢貨,竟然回京不去稟告……」

    外面的陳忠珩聽著這個聲音,得意的道:「該!以為官家就這麼輕易放過你了?哈哈哈哈!」

    他一路回去稟告,趙禎心情愉悅的道:「朕讓人去傳話,說包拯辛苦了,給了他一日的假……順帶讓人不經意間把沈安昨日中午歸來卻沒陛見的消息放給他,果然……朕的心情大好啊!走,去後面。」

    心情一好,他就想去花園裡轉轉,看看那些紅綠花朵,然後醞釀些情緒,寫幾幅字。

    「寫字要有精神,心中所想皆是那些文字的蘊意,或喜或悲,把這些蘊意傾注於筆端,下筆才有神……」

    若是沈安聽到了,多半會不屑一顧。

    哥寫字就是隨心而為,什麼蘊意,那是吃飽撐的。

    趙禎心中愉悅,等在御花園裡溜躂了半晌,準備回去時,卻看了一些光。

    那些女人都出來了。

    那一雙雙美眸裡彷彿蘊含著綠光……

    看向趙禎的目光中蘊含著餓狼般的綠光,以及堅定。

    今日不會再讓你逃脫了。

    「官家……」

    救命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9-4-7 12:54
第413章 你好毒

    沈家從上到下都在狂歡。

    莊老實站在家門口,威嚴的看著左右。那些街坊莫名其妙的看著他,有人就說了些讚美沈安立下戰功的話。

    「該有封賞吧?」街坊帶著些好奇的問道。

    莊老實淡淡的道:「開國子。」

    他的左腳在緩緩的顫動著,那嘚瑟幾乎要忍不住了。

    哦!

    街坊們都豔羨的說著些恭喜的話,眼中的嫉妒卻沒了。

    當沈安的成就遠離了普通人的範疇之後,嫉妒之心就會消散,因為沈安的背影已然高不可攀,嫉妒之心追不上。

    莊老實矜持的道:「為國效力,什麼賞賜只是其次,我家郎君並未在意。」

    是不在意,只是在家裡喝酒。

    街坊們不禁嘆息著,心想換做是自己的話,鐵定會發狂。

    果然是沈安啊!

    不同凡俗的少年。

    不,現在他是青年了。

    十七歲的青年,居然已經是開國子了。

    當然,那些頂級權貴子弟和皇親國戚的子弟也能辦到,可那些人只是仰仗祖輩萌蔭而已。

    莊老實嘚瑟夠了,等回到家裡去尋沈安時,卻見沈安在喝酒。

    趙仲鍼、折克行、王雱,外加一個蘇軾。

    五個人在舉杯暢飲,喝的是邕州的美酒。

    「好酒啊!」

    蘇軾搖頭晃腦的,大抵是醞釀出了詩詞。

    王雱的面色微變,眼中有些忌憚之色。

    他和蘇軾彷彿氣場不對,一見面就會互相針對。

    所以他轉個話題問道:「安北兄,交趾挨了這麼一下,後續可敢再來?」

    蘇軾的詩性被打斷了,卻沒什麼不滿。他笑道:「交趾一戰丟失兩萬精兵,那李日尊肯定要報復,此刻就該派出援兵……若是某在朝中,此刻定然會進諫官家……」

    這廝現在還沒接觸過朝政,一張口就是瞎扯淡。

    王雱輕蔑的道:「交趾國貧,兩萬精兵丟了,國中定然會震驚,各種明爭暗鬥,李日尊現在應當是焦頭爛額,哪有功夫來報復……」

    蘇軾看了他一眼,覺得自己的智慧已經無敵了,但看在王雱年少的份上,就不和他一般見識:「這更應當用報復來回擊那些爭執……」

    王雱隨即開始反駁……

    兩人開始了爭吵,沈安也不管,和折克行繼續喝酒。

    這種美酒可不多了。

    看看吧,折克行仰頭就是一碗,然後單手拎起酒罈子倒酒。

    這貨就是酒海!

    沈安無奈,等看到趙仲鍼悄然偷了一碗酒在喝時,不禁氣得一巴掌扇過去。

    「就一點!」

    趙仲鍼覺得自己已經長大了,可在沈安的眼中,他就還是個未成年,哪裡能喝酒。

    「你現在的腦子還在發育,喝酒多了傷腦,你不會想以後變成白痴吧?」

    趙仲鍼猛地搖頭,他肯定不想變成白痴。

    但他覺得不公平,就指著折克行問道:「那遵道呢?他為何能喝那麼多?」

    折克行放下碗,然後伸手擦去下巴的酒水,淡淡的道:「某天賦異稟,喝了不醉。」

    趙仲鍼語塞,再看向沈安時就有些惱怒:「某已經十四歲了。」

    沈安一把搶過他手中的碗,鄙夷的道:「某十六歲前幾乎是滴酒不沾,那是毒藥,懂不懂?會腐蝕你的胃壁和腦子。」

    這時蘇軾在和王雱的辯論中敗下陣來,問道:「安北你來說說,交趾可會來報復。」

    「這個啊……」

    沈安突然想抽根菸,然後擺出哲人思考的姿勢。

    「要分析一國的舉動,首要看朝政。李日尊少年英武,登基後也在四處征討,所以對朝政的把控很強……」

    這個分析讓王雱頻頻點頭,然後挑釁的看了蘇軾一眼。

    沈安莞爾一笑,說道:「這等人強硬,但兩萬精兵的損失會讓他肉疼,而且……大宋以一萬餘破他兩萬餘,這才是讓李日尊害怕的東西。」

    蘇軾輸了,但他卻讚道:「精兵對精兵,交趾人大敗,好,蕩氣迴腸……某有了……」

    他起身在室內轉圈,看著自信滿滿。

    王雱滿臉黑線,他贏了辯論,但蘇軾隨即就準備用詩詞來反擊他。

    詩詞……搞不贏這個蘇軾啊!

    不知道這人的腦子是怎麼做的,詩詞就像是不值錢的東西,不是一縷縷,而是一股股的,宛如山泉般的湧出來。

    「寫下來。」

    沈安叫人拿來紙筆,讓蘇軾把剛作出的詞書寫下來。

    蘇軾問道:「作何用?」

    他並不覺得自己的詩詞和文字值錢,所以很是不解。

    沈安一臉正色的道:「某去了西南這麼久,果果的字越發的不像話了,拿你的字去給她做字帖。」

    這話很是誠懇,一個頭痛調皮妹妹的哥哥形象活靈活現。

    蘇軾很感動,他的兄長在他兩歲時就夭折了,所以他並未體驗過有兄長的感覺。

    於是他打起精神,連續寫了三份,還說不夠只管說。

    「夠了夠了。」

    沈安一臉唏噓的道:「某這是長兄如父,倒是辛苦子瞻了。」

    蘇軾不在意的道:「只是幾幅字罷了,某每日都會寫許多。」

    你懂個屁!

    你寫的那些不值錢,值錢的就是這些詩詞真跡。

    想想吧,三十年後,蘇軾的真跡就已經很值錢了,他的朋友甚至為了吃羊肉,就和蘇軾通信,每次都把他的回信賣出去,然後所得不菲,就去大吃大喝。

    再過一百年呢?

    兩百年呢?

    一千年呢?

    臥槽!

    價值連城啊!

    沈安把這幾幅字收好,然後看著室內的人,眼中有金光閃爍著。

    折克行、王雱,這二人的字價值要差許多。

    趙仲鍼……

    這可是頂級大佬啊!

    皇帝的御筆,有前途。

    老子發財了!

    蘇軾在備考,八月份他將會赴秘閣參加制科考試,但依舊敢來為沈安接風,可見自信。

    「要蒸餾。」

    蘇軾最後大醉,卻一直惦記著喝的水要蒸餾。

    「別蒸餾,時日長了會有毛病。」

    長期喝純淨水不是好事。

    「那……那喝什麼?某怕尿痛。」

    沒有得過尿路結石的人不知道那等痛苦,但沈安卻感同身受。

    「過濾吧。」

    在勸止無效後,沈安只得給了這個主意。

    回京之後沈安並未出門,好似在歇息。

    可他此次載譽歸來卻不再孤獨,趙允讓率先發出了邀請。

    「安北兄,翁翁還請了不少宗室,想……」

    「想鄭重推出?」

    趙仲鍼點頭,羞愧難當。

    老趙請了宗室中人來赴宴,就是鄭重介紹沈安。

    你們這些蠢貨看清楚了,以後這小子就是老夫罩著的,誰敢嘚瑟,老夫弄死他。

    這是一舉兩得,順帶給沈安的身上打下標記。

    這是我老趙家的人,誰也別想挖牆腳。

    所以趙仲鍼才羞愧,覺得自家祖父也不問問沈安就決定了,太過分了些。

    「無事。」

    沈安一臉慷慨的道:「你我兄弟,說這些作甚。」

    打標記就打標記,沈安巴不得。而且此舉還讓趙仲鍼感到羞愧,這就是好處啊!

    沈安想了想,最後拎著一罈子邕州美酒作為禮物,帶著果果去做客。

    一到了郡王府,高滔滔遣人來接果果,來人卻是趙仲鍼的妹妹。

    趙淺予牽著果果,仰頭看著沈安,好奇的問道:「沈郎君,他們說你是魔王,好殺人,每日都要吃……吃……」

    「吃人肉?」

    被小女孩議論讓沈安有些樂不可支。

    趙淺予點點頭,問道:「能吃嗎?」

    這特麼誰傳的謠言?

    哥不吃人肉啊!

    沈安正色道:「那是謠言,某吃的東西和你們一樣。」

    「哦!那我就放心了。」

    小女孩福身,然後牽著果果去後院。

    沈安吩咐道:「回頭去查探一番,看看是誰在傳謠。」

    身後的陳洛應了。

    沈安被引著進去,等到了宴客的大堂外時,就見十餘人在說話,年紀都不小。邊上有些年輕人,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

    「沈安來了。」

    唰!

    外面一下就安靜了,所有的目光都掃了過來。

    沈安看到了趙允弼,看到了趙允良……

    這些就是趙允讓的兄弟。

    邊上的都是下一代,趙宗絳在,趙宗實竟然也在,很是難得。

    趙允良越發的有仙人風範了,他淡淡的道:「今日允讓為你設宴,讓老夫等人來,你可知為何?」

    這個老傢伙不是好鳥。

    這等殺威棍自然不在沈安的眼中,他隨口說道:「據說郡王弄了些好牛肉,想來是有了好吃的不忘自家兄弟,果然是宗室楷模啊!」

    扯淡!

    牛肉對普通人來說是個禁忌,可宗室中人只要想吃隨時都有。所以在這種場合提牛肉,就像是在後世的頂級富豪的宴會上提處女多少錢包一晚上。

    丟人!

    美食和美人歷來就是頂級富豪的標配。

    趙允良本以為沈安會感謝,流露出來些感激零涕的模樣,然後他就會在邊上說些『趙允讓在拉攏沈安,圖謀不小』之類的話。

    沈安和趙允讓一家子的關係好的不能再好了,這等話自然用處不大,就是噁心人的。

    可等到了趙禎決斷誰來當自己的接班人時,這個因素就會被放大。

    官家,趙允讓早就野心勃勃了。

    這些負面印象一點一滴的匯聚成河,能讓局勢漸漸反轉。

    可沈安壓根就不按常理出牌,一番話把他們全變成了饕餮和飯桶。

    是啊!這廝竟然在譏諷咱們?!

    說咱們這些宗室是飯桶,吃乾飯的,混日子的。

    趙允良的眼珠子一轉,說道:「我等在看著大宋,若官家說話,我等當披堅執銳,為官家披荊斬棘……」

    這話引發了共鳴,宗室們紛紛表態,紛紛趙禎就在眼前。

    可就算是不在眼前,今日大夥兒的言論稍後就會被送到趙禎的案上。

    這就是皇城司的本事。

    沈安看看左右,那些僕役看著很老實,可誰也不知道誰是皇城司的暗探。

    他嘆息一聲,引得眾人看過來,然後說道:「披堅執銳自然有我等,華原郡王難道還能拎著長劍闖進宮中?」

    臥槽!

    眾人瞬間就退後幾步,把風中凌亂的趙允良讓在了最前面。

    拎著長劍闖進宮中……你這是要謀反嗎?

    趙允良只是想表忠心,可沒想到被沈安這麼一發散思維,就聯想到了謀反上。

    你好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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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