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北宋大丈夫 作者:迪巴拉爵士 (連載中)

 
V123210 2018-11-12 22:11: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44 298844
V123210 發表於 2019-4-7 12:57
第424章 沈安結黨

    權貴們發怒了,隨即就生出了後怕來。

    沈安會不會報復?

    在恐懼之後,他們迅速做出了反應。

    咱們求官家做主去!

    一群權貴求見的要求並未出乎趙禎的預料。

    「他們敢於動手,卻只是恐嚇,結果被沈安反擊……後續他們卻怕了,不,不是怕,而是覺著自己是瓷器,而沈安是爛磚頭……不值當和他硬拚,所以就來了。」

    連內侍都知道這些權貴的驕縱,趙禎自然不會迷糊。

    「陛下啊……」

    二十餘人進了殿內,淚水瞬間奔流,有人哭嚎道:「太祖太宗皇帝時哪有這等跋扈之人……若是有……陛下,請陛下為我等做主啊!」

    有人義憤填膺的道:「陛下,周行的祖父為大宋,為太宗皇帝立下了汗馬功勞,堪稱是大宋功臣……可這樣的人……這樣的人他竟然被人打斷了兩條腿,還被打斷了……那裡,從此成為了廢人。陛下,外面如今物議沸騰,那些百姓議論紛紛,只是懾於那沈安多次逃過責罰……陛下啊!該動手了!」

    趙禎面色如常的坐在那裡,看著那些權貴在表演。

    若是在平時,這些權貴都會鬥雞眼般的盯著彼此,你給我一刀,我捅你一劍。

    但在遇到影響大家利益的事時,這些人就會短暫的抱成一團,共同發力。

    那麼此刻是什麼利益?

    從他們舉報沈安受賄開始,這事兒就沒法控制了。

    他們以為沈安會被嚇倒,可沈安不但沒被嚇倒,反而還展開了凌厲的反擊,直接取消了他們的子弟府學太學的資格。

    這是釜底抽薪。

    真的很缺德啊!

    但效果卻是槓槓的,權貴們急得跳腳,然後就讓周行來試探。

    這個試探被沈安一巴掌抽了回去,結果很慘烈。

    斷掉兩條腿,第三條腿被踩爛了,這就是沈安給的回覆。

    看看這些權貴吧,他們就像是剛被人蹂躪了一通,可憐巴巴來尋求帝王的安撫和同情,然後強烈的要求嚴懲凶手。

    一個權貴伸出手去,目光絕望的喊道:「陛下,周行……周行的不文之物被廢掉了呀!」

    不文之物?

    什麼東西?

    包拯本是在想著對策,聽到這個也有些不解。

    「歐陽小兒,不文之物是何東西?」

    歐陽修不屑的道:「連這個都不懂……就是你****……」

    噗!

    周圍的人都笑噴了。

    那權貴本是悲痛萬分,被這些笑聲一攪合,氣氛就回不去了。

    他惱怒的看了過來,心想是誰在攪合,下次咱弄死你。

    然後他就看到了兩個老漢。

    歐陽修撫鬚微笑,顯得很是雲淡風輕。

    包拯冷冷的看著他,眼中還帶著輕蔑。

    你來!

    老夫弄死你!

    歐陽修是人人稱讚的好人,你敢去懟他,一大幫人會來弄你……比如說得過他褒獎的蘇軾,肯定會用最尖酸的詞句讓你後悔和他為敵。

    至於包拯……

    這老漢號稱一張嘴噴遍大宋,從皇帝到小吏都在他的攻擊範圍之內,我就問你怕不怕!

    這權貴一個激靈,覺得和這兩個老漢為敵不划算,就重新準備情緒。

    「好了!」

    趙禎聽了一耳朵的訴苦和抨擊,開始還覺得看戲好玩,可長了就覺得無趣,還吵鬧。

    他板著臉問道:「沈安呢?」

    陳忠珩出來說道:「陛下,本來是令人去讓他禁足,可咱們的人去了沈家沒找到人,說是去了太學。」

    趙禎呵斥道:「他有那麼忙嗎?叫張八年來!」

    隨即那些權貴就開始了哭鬧,當他們全都跪在地上時,趙禎也頭痛了。

    一個權貴抬頭道:「陛下,那沈安在太學一手遮天,他不是教書育人,而是在培養自己的黨羽……臣彈劾沈安結黨……」

    包拯怒道:「他結了什麼黨?」

    老子弄死你!

    這權貴看了他一眼,森然道:「整個汴梁都知道,沈安的黨叫做……太學黨!」

    轟隆!

    殿內的人彷彿聽到了雷聲。

    一直在裝傻的韓琦也忍不住看了這人一眼。

    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提到結黨之事。

    他想呵斥,可最後卻害怕了。

    他記起了當年之事。

    慶歷年間,范仲淹滿腔熱情的接過帝王的信任,然後開始了轟轟烈烈的革新,那時候大家都認為這次革新能徹底改變大宋。

    可革新才提出綱領,才剛開始動手,反對就無處不在。

    那些人找出各種理由來攻擊新政,隨後又開始攻擊范仲淹……

    其中最凌厲的攻擊就是說范仲淹結黨。

    而這也是致命一擊,本就有了退意的趙禎順勢結束了新政,范仲淹黯然下野。

    經此一役後,結黨這個詞就成了大殺器,輕易沒人敢用。直至後來的王安石上台後,再次引發黨爭,然後就開始了慘烈的廝殺,最終的失敗者王安石同樣黯然下野。

    所以此刻聽到此人提及結黨,連趙禎都怒了。

    他冷冷的看著這個權貴,當年之事潮水般的在腦海裡湧動著。

    範文正……

    是朕對不住他啊!

    奈何當時那些人的反擊讓朕在宮中都不能安枕,只能……

    他的眼中多了水光,突然發現了一個問題。

    當年的慶歷新政,這些權貴們同樣是反對者。

    當年說范仲淹結黨的人群中,他們就是主力。

    今日他們舊話重提,竟然只是對付一個年輕人,這是為何?

    就是因為沈安觸動到了他們的切身利益。

    權貴們最注重的就是子孫傳承,而傳承最重要的就是子孫教育。

    附學太學就是他們的命,可這條命被沈安給終結了。

    他們的子孫以後少了個出頭的渠道,長此以往,家族將會漸漸沒落。

    沈安,咱們這仇可是結大了。

    是的,這是大仇。

    所以他們把當年對付范仲淹的招數又重新用上了。

    「陛下,沈安他結黨啊!」

    「他在太學結黨,肆無忌憚,未來他會幹些什麼?謀逆?」

    「……」

    瘋了!

    重臣們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些人,包拯已經怒了,正準備出來呵斥時,張八年來了。

    依舊是長袍飄飄。

    「周行一案如何了?」

    官家竟然是排皇城司去查的案子嗎?

    張八年說道:「陛下,此案皇城司上下一起用命,已然有了結果。」

    那些權貴冷冷的看著張八年,有人在暗罵著這條官家養的狗,恨不能明日他出門就被風吹走,吹到塞外去。

    「周行懸賞一千貫,揚言要沈安的命……」

    「畜生!」

    這是來自於官方的定論,包拯第一個站出來,喝罵道:「還有臉來哭訴,這等人打死活該!」

    那些權貴們臉色很難看,有人說道:「包拯,我等說的是沈安結黨!」

    先前咱們說的是私仇,現在說的是結黨,是公事,你打死個屁!

    包拯也為之語塞。

    「……周行令下人出去看雜耍,以為遮掩,自己卻帶人悄然去了遼國使館後面的……私娼聚集地,結果被沈安攔截。雙方鬥毆,沈安親自動手打斷了周行的一條腿,隨後臣趕到,沈安退了回去,臣的人盯著他一路到家,並無折返……」

    周行竟然打不過沈安?

    趙禎只問了結果,過程今天才知道,他忍不住問道:「周行竟然打不過沈安?」

    有權貴質疑道:「周行經常打磨筋骨,一般三五個好漢都近不得身,沈安如何是他的對手?肯定是有幫手。」

    周行是權貴圈子裡的小弟,武力了得,這也是周家立身之本。

    一旦這個立身之本被去掉,周家就會一無所有,變成混飯吃的權貴,還得面對帝王的冷漠。

    張八年冷冷的道:「某當時全程目睹。」

    周行的一拳被沈安硬扛了,然後沈安用一連串的攻擊干倒了周行,這一切都發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所以他很是篤定。

    若是他知道沈安的胸前有鋼板,估摸著那深凹進去的眼珠子都會掉出來。

    於是沈安的嫌疑洗乾淨了。

    後續是誰弄斷了周行的另一條腿和傢伙事?

    這個疑問在大家的腦海裡盤旋著,隨即就陷入了結黨這個問題裡。

    這是要開啟大戰啊!

    這個指控的後果就是雙方成為死敵。

    可看權貴們的模樣,分明就是下定了決心。

    今日不弄死沈安咱們決不收兵!

    結黨!

    他們咬死了這個由頭不放。

    「……郭謙都管不住他,那些學生都唯他馬首是瞻,這樣下去,太學出來的學生是誰的?」

    一個權貴回身看著重臣們,聲嘶力竭的喊道:「是誰的?」

    氣氛肅然,趙禎知道今日是不能善了了。

    「去,讓沈安來。」

    議事繼續,大半個時辰後,去召喚沈安的人回來了。

    「沈安呢?」

    沒看到沈安,讓趙禎的心中一涼。

    這廝是心虛了?

    雖然他沒上過沙場,但飽經政治鬥爭的帝王生涯告訴他,有理無理都不能退。許多時候一退就再也無法前進,有理也是無理。

    權貴們面面相覷,眼中的喜悅雖然隱晦,但卻很清晰。

    那內侍說道:「陛下,沈安說既然官家令某禁足,那某不敢違令……」

    「這是藉口!這是心虛的藉口!」

    權貴們洋洋得意,裝出了義憤填膺的模樣。

    內侍說道:「陛下,國子監祭酒郭謙求見。」

    「他來作甚?」

    這是來指證沈安的吧?

    此次太學大放異彩,首功就是沈安,而作為國子監祭酒的郭謙有些黯然無光。

    要想重掌權柄,那就該乘機捅沈安一刀。

    他目光複雜的看著郭謙,等著那捅出來的一刀……

    「陛下,臣聽聞有人說沈待詔被人彈劾在太學結黨,臣莫名驚詫,有話要說。」

    莫名驚詫?

    這是什麼意思?

    眾人矚目之下,郭謙正色道:「今日沈待詔在太學一番話,讓臣,讓那些教授和學生們為之震動……」
V123210 發表於 2019-4-7 12:57
第425章 沈安的底氣

    人生而自私,生而帶著掠奪性。

    作為食物鏈頂端的人類,哪怕是裝作溫文爾雅的模樣,可骨子裡的叢林氣息卻無處不在。

    誰搶佔了我的好處,誰壓制了我,我就弄死誰!

    這是心中最真實的想法,有的人能壓住,偶爾讓這些想法冒個泡。

    有人壓不住,於是眼中凶光畢露。

    但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別擋我的道。

    沈安就擋住了郭謙的道。

    所以大家都認為他聞訊而來是準備捅沈安一刀。

    「……問問自己此刻為何而讀書,是為了高官厚祿,還是為了大宋的振興……」

    郭謙在重複著沈安的那些話,殿內的氣氛漸漸沉凝。

    那些權貴們都有些意外。

    什麼狗屁的大宋振興。

    大宋振興和我有一文錢的關係嗎?

    我只在乎自家能有多少好處。

    能給我好處的大宋才是好大宋。

    這是他們的真實想法,在慶歷年間;在王安石執政期間,他們的這些想法『熠熠生輝』,生生扼殺了這兩次革新。

    你革新你的,但是別觸碰到我的利益,否則弄死你!

    千古以來的權貴莫不如此,這不是什麼覺悟就能改變的,而是赤果果的人性在『閃光』。

    「……天下興亡,太學有責……」

    好!

    趙禎想叫一聲好,可卻在看到權貴們的臉色後止住了。

    這人竟然不是為自己攬功?

    挾大勝交趾的威勢歸來,晉封開國子,這是何等的意氣風發。

    在這等時候,別說是年輕人,那些中年人也穩不住啊!

    不趁機拉攏一番,為自己弄些心腹和黨羽,那還是人嗎?

    一個人的眼光決定了他的未來。

    一個人的三觀定型後,他會用這種三觀去審視這個世界,遇到不符合自己三觀的人和事,他就會覺得很驚訝。

    你莫不是腦子壞掉了?

    他們不適應這種以天下為己任的三觀,覺得這種人是傻子。

    郭謙繼續說道:「沈待詔最後留下了楹聯,臣見之欣喜,已令人拓印,隨後鐫刻在太學的門外。」

    「什麼楹聯?」

    沈安主動出擊,號召太學的學生們以振興大宋為己任,緩和了所謂太學黨的彈劾。

    但這還不夠!

    他看向了郭謙。

    「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

    上聯不錯,趙禎微微點頭。

    沈安的文學造詣誰也摸不準。你說他沒啥文化吧,這人偏生做出來的幾首詩詞讓人驚豔。

    可你要說他大材斑斑的話,卻看不到他寫出幾篇好文章。

    如今這上聯就不錯,至少意境有了。

    在場的重臣幾乎都是文學大家,所以聽了這個上聯後不禁頻頻點頭,覺得很不錯。

    在歐陽修大力打擊所謂的『太學體』之後,文章詩詞不再追求華麗的詞藻,以及生僻的字眼。

    所以這種由簡單的文字構成的意境才讓人讚美。

    但這並沒有什麼特別出色之處。

    「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

    郭謙唸完就拱手告退。

    剩下的事……沒事了!

    那些權貴傻眼了。

    這年頭講究個文由心生,你心中想了啥,寫出來的就是啥。

    結果沈安的一幅楹聯直接就打臉了。

    他的話裡還提到了三冗問題,而三冗裡,權貴們佔據了兩樣。

    冗官和冗費。

    他竟然敢重提三冗?

    范仲淹之後也有人提過,但也僅僅只是提過。

    誰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去鼓舞太學的學生們去解決此事?

    這是作死啊!

    而且還大言不慚的弄了個楹聯,郭謙也跟著去捧臭腳,說是要鐫刻在太學的大門兩側。

    不要臉的老東西!

    「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

    趙禎最近有些懶,此時卻難得的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群臣,吟誦道:「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朕心中感慨萬千,若是天下學子皆是如此,朕擔心什麼外敵,朕還擔心什麼國事?」

    若說沈安的話是打臉,那麼趙禎此刻的肯定就是再次抽打。

    權貴們的臉上就像是開了胭脂鋪,五顏六色的。

    包拯出來說道:「陛下,沈安那孩子臣是知道的,最是忠心耿耿的一個,不說旁的,在府州他親自衝陣,西南亦是如此,還差點就回不來了,這樣的臣子……」

    「什麼?」

    趙禎卻不知道這個,就問道:「差點回不來了?怎麼回事?」

    包拯嘆道:「當時有交趾悍將突入長槍陣列,沈安親自前去斬殺此人,雙方相對劈砍,沈安僥倖斬殺了對手,可肩部也有受創,若非是運氣,怕是就回不來了……」

    趙禎震驚的道:「此事朕為何不知?怎麼從未有人告訴過朕?!」

    包拯一臉欣慰的道:「臣本也不知,後來見沈安動左臂時面露痛苦之色,就逼問了他的隨從,這才知道此事……」

    他看著那些權貴,咆哮道:「這般漠視名利的臣子,這等為了大宋,為了官家不顧生死的臣子……誰敢說他結黨?」

    「誰?」

    這一刻包拯鬚髮賁張,怒不可遏。

    他向前一步,那些權貴不禁就退後了一步。

    無人回答。

    那個瘋子竟然在生死之間走了一遭嗎?

    他為何不死?

    一股沮喪在瀰漫著。

    「你等為了自家的利益而蠅營狗苟,卻見不得一個忠心耿耿的臣子得了些誇讚,這是什麼?這是嫉妒,這是心胸狹隘。」

    包拯憋了那麼久,終於得了開噴的機會,哪會簡單了事。

    「沈安不肯來,這是為何?就是因為冤屈!」

    包拯悲憤的道:「一個忠心耿耿的臣子沒有倒在交趾人的刀下,而是被自己人肆意污衊……誰來為他說話?誰來為他辯駁?誰?」

    老包拯的身體顫抖著,緩緩看向趙禎。

    官家,你今日不給個說法,老夫誓不罷休。

    趙禎面色冰冷,他也是惱火不已,若非是包拯出來開噴,他鐵定也會呵斥這些人。

    帝王會猜疑,不管是誰,只要是帝王,多多少少都有這個毛病。

    可當面對一個不懼生死去殺敵的臣子時,那些猜疑都變成了煙雲,頃刻消散。

    「你等還想要些什麼?」

    趙禎冷冷的問道。

    那些權貴面色蒼白,紛紛行禮告罪。

    剛說沈安下手太狠,廢掉了周行的三條腿,張八年就來打臉。

    好吧,那咱們來說說沈安結黨的事兒。

    這事兒有根有據吧,陛下,咱們弄他。

    可這次卻是太學的頂頭上司郭謙來闢謠,讓他們無言以對。

    沈安的言行,包括那幅楹聯,此後將成為見證今日這場鬧劇的證據,不斷被人聯想提及。

    每一次提及都是對這些權貴的貶低。

    而後包拯的補刀更像是絕殺,把這事蓋棺定論了。

    趙禎的提問讓這些人無地自容,羞愧難當……

    至於權貴有沒有這兩種情緒,大抵只要他們自己知道。

    他們一路灰溜溜的出宮,有人說道:「那沈安這是覺得委屈了吧?」

    有人冷笑道:「最好不過了,若是能氣死他,那今日咱們就是功德無量。」

    「他此刻肯定在垂淚……哈哈哈哈!」

    沈安受委屈了啊!

    周行被廢掉的事兒就這麼過去了,趙禎感性的嘆道:「沈安這是覺著委屈了,所以朕也召喚不來……」

    包拯趁機抱怨道:「陛下,那些權貴到處覓食,臣在御史中丞時多有彈劾,可您這邊卻置之不理,如今他們算是原形畢露……陛下,該收拾他們了。」

    趙禎捂額苦笑道:「若是動了就亂了……」

    韓琦的眼中多了輕鬆。

    他自己從當年的改革派,已經漸漸變成了反對派。

    這態度的轉變看似很有顛覆性,可從韓琦的家族軌跡就能看出來一些端倪。

    韓家已然漸漸變成了權貴,成為了既得利益者。

    人最怕的就是割自己的肉,韓琦不是佛祖,自然不能割肉飼鷹。

    再有就是他當年見識了那些反對者的力量,覺得改革在大宋沒有出路,不,是死路一條。

    所以他在糾結著。

    糾結很痛苦,幸而有沈安作伴。

    沈安此刻定然是在家裡惱火吧……

    ……

    沈安是有些惱火,不過卻不是為了此事,而是為了妹妹。

    為了早飯吃不吃蔬菜的問題,果果和自家哥哥鬧彆扭了。

    小女娃的彆扭很是傲嬌。

    頭上頂著兩個早上哥哥梳的鬏鬏,果果把腦袋一偏,委屈的哭了。

    「……哥哥……哥哥欺負人……不吃菜……」

    小孩子到了一定的年紀後就不喜歡吃蔬菜,可不吃菜怎麼行?

    沈安又是教導又是哄,好不容易把妹妹哄好了,答應以後每頓飯都吃些蔬菜,然後他才有時間去看看自己的底氣。

    後院裡有一個大房間,這個大房間沒有窗戶,房門也很厚重,而且打造的很是精細。

    因為裡面沒有窗戶,所以拉開房門時需要點力氣。

    房門拉開,光線照了進去。

    沈安點了燈籠,進去後就關了房門。

    燈籠的光溫柔散發出去,沈安看著那幾個大木桶,仔細檢查了一下木桶邊緣的封口。

    「別給弄炸了啊!」

    這些木桶裡全是火藥,是沈安親自精心製作的火藥。

    若是點燃這幾大桶火藥,沈家估摸著就不復存在了。

    所以沈安很謹慎,這個房間沒人能進來,門外的大鎖能保證好奇的果果也沒法實現自己的好奇心。

    然後他的目光投向了邊上的幾十個陶罐。

    那些陶罐裡裝滿了火藥,口子被死死的封住,一旦需要時,沈安就能用這些陶罐炸彈把汴梁炸的暈頭轉向。

    不把火藥交出去的最大考量就是這個。

    安全!

    沈家的安全!

    沈安不是聖人,所以他不可能在有絕對安全之前把火藥配方交出去。

    還得等啊!

    他不知道趙禎駕崩的日子,但誰也不能阻攔趙宗實的上位,為此他願意使出各種手段。

    而他的終極目標就是趙仲鍼。
V123210 發表於 2019-4-7 12:57
第426章 老夫不會給錢

    房間的角落裡有幾大捆粗大的箭矢,這些箭矢用火藥驅動。計算好引線長度後,可以作為土導彈使用,到時候再用陶罐炸彈炸出一條路來。

    他找到了撬棍,撬開了幾塊木地板,再移開下面的一大塊木板,下面就露出了一個黑壓壓的洞口……

    這是鄉兵們歷時許久才挖出來的地道,直通街對面的人家院子裡。為了不被人察覺的運出那些泥土,沈家的大車藉著送給養的藉口來回進出,一直跑到上個月,才運完那些泥土。

    沈安盤恆良久才出去,果果卻在外面等候。

    「這是怎麼了?」沈安笑著問道。

    果果看著很是糾結,低著個頭,聞聲微微抬頭看了哥哥一眼,嘟囔道:「哥哥……我錯啦……」

    小小的女娃站在那裡很是柔弱,還不時抬頭偷瞥一眼,見哥哥只是含笑,眼中的內疚就漸漸變成了委屈。

    「知道錯了?」

    沈安走過去,右手垂下,果果也習慣性的牽住哥哥的衣袖,點頭道:「嗯,哥哥,我知道錯了。」

    「不吃菜蔬會變成小黑妞……你可願意?」

    「不願意。」

    「全吃菜蔬也不成,全吃肉也不成,所以咱們要一半的一半……」

    「好!」

    ……

    「聽聞沈安的心胸還是頗為寬廣的,而且極有耐心……」

    「誰說的?」

    「他待那些人都極為和氣,可見這人骨子裡就是個服軟不服硬的,咱們只要說些好話,難道他還能硬頂著?」

    「是了。一個年輕人能有多少城府?稍微服個軟,這事就成了。」

    權貴們今日算是倒了血黴,連續被抽了幾次,簡直就是痛不欲生。

    於是有幾個心思活絡的就想著來試探一下沈安,好歹先把自家子弟的附學資格解決了再說。

    這世間的人大部分都服軟不服硬,所以他們覺得此行會很順利。

    一路到了沈家,敲開門之後,莊老實卻把頭抬得老高,眼睛幾乎頂著頭頂上,就這麼俯瞰著他們,倨傲的道:「且等著。」

    「這人竟然這般倨傲?」

    「一個小小的管家,竟然敢藐視我等?放肆!」

    等莊老實進去後,幾個權貴怒不可遏,但卻知道能屈能伸的道理,只是抱怨一番。

    只要解決了此事,以後收拾一個管家那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兒?

    所以他們抱怨了一陣,等看到莊老實再次過來時,都露出了矜持的微笑。

    「我家郎君沒空見你們。」

    莊老實不等他們憤怒,就說道:「關門!」

    嘭!

    大門關上,幾個權貴面面相覷,然後憤怒漸漸升騰。出了榆林巷之後,就一路罵著,去尋酒樓喝酒。

    「這是得意忘形啊!」

    「誰說他心胸寬廣的?還說什麼服軟不服硬……這小子是軟硬都不吃!」

    「特麼的!這人下手還夠狠,比咱們都狠!」

    「這邊怕是不成了,咦!那是誰?」

    「是……曾公亮?」

    「曾公亮回京了,嘖嘖!沈安都到多久了?他這才趕到,這是一路誇功吧。」

    「……」

    就在沈安一巴掌把權貴們扇的暈頭轉向之際,曾公亮風塵僕僕的回京了。

    有人說他是一路誇功,得意洋洋,可在看到京城城牆的那一瞬開始,曾公亮的臉上就多了冷色。

    嘚瑟只會讓人失去警覺心,從而在爭鬥中敗下陣來。

    韓琦,老夫來了!

    他一路進宮,發現那些人都在看著自己。

    難道老夫又變得越發的有風度了嗎?

    他摸了一把臉,卻只摸到了塵土。

    為了加深風塵僕僕的印象,他已經三天沒洗臉了。

    見到趙禎時,曾公亮感慨萬千的道:「陛下,您瘦了。」

    趙禎摸摸自己的臉,欣喜的道:「怪不得我最近覺得身體輕了些。」

    他歡喜了一下,然後嘆道:「曾卿卻黑了……」

    陳忠珩覺得這種遠行歸來的互相慰問方式有些讓人難以接受,味道不對。

    君臣倆相互噁心了對方一陣,曾公亮照例說了此行的戰事,以及後續的處置。

    「……那些俘虜都交給了廣南西路,蕭固他們要修路,說是要把通往汴梁的路修的更寬更平。」

    曾公亮此行歸來後,趙禎發現他更從容了些。

    這是殺人殺出來的從容嗎?

    他還在想著曾公亮殺人的事兒,曾公亮卻開始了誇讚沈安。

    「……官家,此子於戰陣有天賦,兩次轉折均是他率先察覺出來,並能及時應對,這才導致交趾人的伏擊失敗。最後他更是親自衝陣……陛下,臣在想,二十年後的政事堂也該多一個年輕俊彥了。」

    沈安現在十七歲,二十年後三十七歲,按照宰輔的年齡結構來看,堪稱是少年封相。

    他此行歸來,目標就是次相,所以胸襟必須是要有的。

    再說我老曾都是六十歲了,二十年後不死也得致仕回家,所以此刻給沈安做個人情,以後好歹子孫也能有些好處。

    趙禎撫鬚微笑道:「是這樣。曾卿也不容易,竟然持劍殺敵……我聽聞後心中頗為擔憂啊!」

    啥米?

    曾公亮只覺得腦子裡嗡的一聲,然後強笑道;「官家過譽了。」

    老夫不是交代過沈安,讓他別把那事兒說出來嗎?

    文官殺敵本就是異端,關鍵是老夫一劍竟然沒砍死人,還差點被人反殺……

    這事兒丟人啊!

    趙禎讚許的道:「曾卿謙遜,此次西南大捷,你功莫大焉,且回家好生歇息幾日,稍後自然有賞賜……」

    他飽含深意的點點頭,曾公亮心中一喜,就行禮告退。

    等出了宮中後,隨從問道:「阿郎,可是要回家?」

    曾公亮搖頭:「去沈家。」

    那小子坑了老夫一把,不找他的麻煩老夫心中不爽。

    等到了沈家後,沈安卻去了出雲觀。

    ……

    出雲觀現在已經成了一個煉鋼工地,幾個『爐子』齊齊擺著,火焰若隱若現,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子刺鼻的味道。

    「道兄請看。」

    舍慧拿起一根鋼棍,又拿了一把厚重的長刀劈砍著。

    鋼棍上留下了不少痕跡,但痕跡不深。

    舍慧越發的黑了,不過精神很好。

    沈安讚道:「看來進步不小啊!回頭樞密院那邊怕是要來人了。」

    「已經來過了。」

    提到這個舍慧就搖頭,沒心情。

    舍情乾咳一聲,說道:「道兄,歐陽修來過……見了那鋼之後,就讓給配方……」

    「給了?」

    沈安差點想打人。

    舍慧說道:「給就給吧,只是師弟卻說要等道兄做主,歐陽修那邊恐嚇也沒用……」

    舍情不滿的道:「道兄投了好些錢糧,樞密院一文錢不給就想拿了去,貧道卻覺得不妥……」

    「是不妥。」

    沈安心中一鬆,讚道:「就該這樣,回頭歐陽修再來,就讓他去沈家。」

    ……

    歐陽修的到來比沈安想像中的要快。

    就在沈安想著自己出門違反了禁足令,會不會被收拾時,歐陽修來了。

    太陽明晃晃的掛在天上,曬得一切都成了白色。

    蟬鳴聲中,歐陽修怒道:「這是為了大宋,有了這等好鋼去打造刀槍,大宋會在面對外敵時多出些勝算。這是利國利民的好事,而你一直在說為了大宋什麼都舍得……這個為何捨不得?」

    老歐陽把桌子拍的啪啪作響,怒不可遏的模樣能嚇尿人。

    「歐陽公……要捨得什麼?」

    沈安卻很淡然的道:「那出雲觀煉鋼是某出的錢糧,出來的鋼鐵大多給了三司……還有捨得什麼?配方?」

    「對,配方。」

    歐陽修在等著沈安懺悔,在他看來,若是大宋需要,他歐陽修連家都能捨得給,現在不過是個配方而已,沈安這是在犯糊塗。

    「憑什麼?」

    沈安問道:「某不差那點錢,某也不是守財奴,這一點那些捐贈可以擔保。可若是就這麼給了,那某敢問一句,以後誰還敢去琢磨這些東西?」

    「狹隘!」

    歐陽修的目光絕對不夠長遠,不然當年也不會當了豬隊友,所以他很是憤怒。

    「老夫從未見過如你這般聰慧的年輕人,你的未來不可限量,但你得先學會謙遜,學會顧全大局,否則你的才能越出色,你的未來就會越危險……」

    「德不配位嗎?」

    沈安問道。

    所謂的德不配位,歷史上比比皆是。按照唯心的說法,就是你的德行配不上你現在的地位,你不趕緊悔悟,遲早會出問題。

    歐陽修一怔,然後微微點頭,然後說道:「老夫不會給錢!」

    他氣沖沖的走了,莊老實有些擔心。

    「郎君,歐陽修若是怒了……他的好友知交遍天下啊!」

    沒人願意去把歐陽修往死裡得罪,就是怕他的那些人脈。

    老歐陽在這些年裡結了不少善緣,若是他真要懟人,那人大抵就得做好臭名昭著的準備。

    沈安壓根沒在意這個,「怕什麼?當初不肯給錢,這時候想來摘桃子,哪有這等好事。」

    ……

    歐陽修氣咻咻的去找到了包拯,老包自然是幫親不幫理的代表性人物,結果兩人吵了一架。

    他不忿的去找到了剛回京的曾公亮。

    老曾才得了休假,正在家裡挺屍,聽到他來了,就穿著內衣出來相迎。

    「古人有倒履相迎,今日有曾相解衣待客,老夫榮幸之至。」

    歐陽修的話讓曾公亮有些囧,等坐下後,歐陽修把和沈安交涉的過程說了,「……那年輕人鑽到錢眼子裡去了,讓老夫失望之至……曾相,你得出面……你和他在西南有了交情,此事得你去,否則樞密院到哪找這筆錢去?」

    不是老歐陽不肯給錢,而是現在的大宋就是個渾身窟窿眼的半殘廢,有點錢都從這些窟窿眼裡漏掉了,還不夠。

    曾公亮一怔,然後笑道:「永叔,此事卻是你誤會了。」

    歐陽修怒道:「老夫誤會了什麼?老夫都說了不會給他錢……」

    曾公亮滿臉黑線的道:「樞密院要配方是公事,他沈安資助出雲觀是半私半公,若是不給錢就拿了……此次西南之行老夫對沈安有些瞭解,若是不給錢,他鐵定會丟掉出雲觀,誰愛管誰管。」

    歐陽修問道:「為何?」

    他真是不理解,而且還很不滿。

    合著我老歐陽為樞密院省錢省錯了?

    曾公亮沉聲道:「規矩!」

    「規矩?」

    「對!」

    曾公亮解釋道:「原先樞密院沒給錢,現在卻想去拿好處,按照某對沈安的瞭解,他會憤怒,若是強行拿了他也不會阻攔,但此後出雲觀和他再無半點關係。」

    ……
V123210 發表於 2019-4-7 12:57
第427章 宰輔無情

    歐陽修很尷尬的再次出現在了沈家。

    沈安笑的很是和氣,彷彿雙方的矛盾只是個幻覺。

    歐陽修慚愧的道:「先前狹隘的卻是老夫,一味感情用事……」

    「您多慮了,只是些小誤會而已,那個……老實啊!」

    「郎君。」

    莊老實悄然出現了。

    沈安大手一揮,說道:「拿紙筆來。」

    歐陽修不知道他這是什麼意思,稍後紙筆送來,沈安親自磨墨,淡淡的道:「歐陽公當知沈某並非貪財之輩,但這錢乃是為了出雲觀此後能源源不斷的出好鋼鐵,而這個好鋼鐵的配方乃是朝中真金白銀買了去,用的舒心,用的理直氣壯……」

    可憐巴巴的老歐陽眨巴著老眼,心想你說這個幹啥?

    沈安把筆遞過去,很是誠懇的道:「歐陽公您隨便寫個數目,一文錢沈某也沒意見……」

    歐陽修下意識的接過毛筆,沒有絲毫猶豫,就寫出了先前和曾公亮商議的最高價格。

    可曾公亮當時說過要爭取折半……

    才寫完歐陽修就後悔了,但依舊是端著臉道;「如此甚好。」

    可他卻把腸子悔青了。

    老夫上了這小子的大當了!

    這小子不動聲色的就把老夫架在了高處,上下不能……果然是小狐狸啊!

    沈安讚道:「歐陽公不知那些道人的日子……真是清苦啊!有了這筆錢之後,他們的日子會好過些,想來在做功課時也會唸著您的好,此後自然有福澤回報。」

    人在覺得自己衰老之後會茫然無措,第一件事就是擔心死亡。此刻不管是釋儒道還是什麼,只要能讓心神安寧,那就是心靈的歸處。

    這種畏懼和恐怖旁人自然不能理解,等回到樞密院後,歐陽修才想起要給曾公亮交代。

    曾公亮得知後只能翻白眼表示無奈,可並未反對。

    曾公亮那麼好說話?

    這是尊重我老歐陽吧?

    於是歐陽修覺得心理平衡了。

    就在第二天,一直空缺的次相有了結果。

    「是曾相?」

    「是,正是曾相。」

    整個樞密院都是喜氣洋洋的,唯有歐陽修在唏噓。

    他知道自己被騙了。

    曾公亮知道自己馬上會調離樞密院,所以那點錢就是一個人情。

    給沈安的人情。

    沈安定然也知道結果是這樣,所以穩如泰山,壓根不急。

    合著只有老夫被蒙在了鼓裡啊!

    歐陽修覺得自己不適合做官,很是傷感了一陣子,然後一道旨意就給了他一個驚喜。

    ……

    「歐陽修是參政,張昇做了樞密使。」

    朝堂再次變化,不過這種變化每幾年就會來一次,習慣就好。只是人員變動要注意一下,若是對頭上位,那就得做好應對。

    沈安坐觀風雲,卻迎來了一個意外的客人。

    「韓相?稀客。」

    韓琦的到來讓沈安差點破功,幸而這廝臉皮厚,所以一番寒暄下來後,成功的穩住了情緒。

    面對這些老傢伙們時,你必須要鎮定,一旦有絲毫分神或是被忽悠,那後果會很慘。

    韓琦看似漫不經心的寒暄著,突然問道:「安北對皇子之事如何看?」

    這就是坑!

    沈安看了韓琦一眼,說道:「某官職低微,此等大事自然沒有資格指手畫腳。」

    你別想坑我!

    韓琦笑了笑,唏噓道:「你官職低微,可此事卻關聯大宋的未來……」

    他見沈安依舊沒有動靜,白胖的臉上顫動了一下,嘆道:「官家的身子……越發的不好了。」

    沈安心中一驚,不禁問道:「可官家依舊在上朝。」

    作為宰輔,韓琦對趙禎的身體狀況最有發言權。

    雖然陳忠珩等人是近侍,可趙禎有各種手法去遮掩自己身體的情況,那些人也不敢問,唯有宰輔才能、才敢去試探出真實情況。

    一個帝王的精力和身體情況,在紛雜的政事面前幾乎難以遁形。

    「官家許多時候都不喜歡說話,這不是他的性子變了,而是……」

    虛弱!

    沈安知道韓琦不敢拿這等事來哄騙自己,不禁黯然。

    「現在不定下皇子,難道要等到那個時候?」

    韓琦的臉上全是冷酷,彷彿在談論的不是帝王的身後事,而是號召沈安一起來聲討隔壁鄰居打孩子。

    「帝王不是菜販子,不可能突然上去,那對大宋來說將會是一場災難……」

    沈安終於說出了自己的看法,韓琦笑眯眯的道:「正是,所以……你和汝南郡王府交好,你還是名醫傳人……還能經常陛見……」

    看著韓琦那白白胖胖的臉,沈安有一瞬恍惚,心想這廝是什麼時候變胖的?

    「某這個神醫傳人只會些偏方,而官家的病情某一無所知,若是下手,那和謀逆沒什麼區別。」

    沈安真的不懂醫術,若是被硬架上去,除去忽悠還是忽悠。

    韓琦的眼中並無失望之色。

    官家的生死那是天命,非人力所能為。

    這是重臣們的共識,正如劉邦重病時說的那樣:老子當年只是個小人物,拎著把長劍砍出來的江山,這就是老天的認可。這條命就是老天給的。現在老天要把老子收了,什麼郎中都是扯淡。

    可韓琦來的目的卻不是為了這個。

    「聽聞汝南郡王府的小郎君最近很是好學?」

    他很是漫不經心的問道。

    沈安瞬間就明白了他的來意,就點頭道:「是。聽聞韓相學問精深,若是能得一二傳授,想來仲鍼會長進不少。」

    韓琦微微一笑,起身告辭。

    沈安把他送到門外,說道:「某稍後就會去郡王府。」

    韓琦臉上的笑容更多了些,微笑道:「如此甚好。」

    ……

    沈安去了郡王府,找到了趙允讓。

    「安北從西南歸來後還沒來看過老夫,可是有了不滿嗎?」

    天氣熱,老趙側躺在榻上,後面的阿蘇在給他撓背。

    沈安看看老僕和阿蘇,趙允讓微微垂眸:「他們都是老夫的身邊人。」

    既然他不避諱,沈安也無所謂:「郡王,韓琦剛去了我家……」

    趙允讓的臉上多了喜色,然後沉聲問道:「他後面又去了哪裡?」

    果然是個老狐狸啊!

    沈安笑了笑,「又去了華原郡王府。」

    韓琦是什麼人?

    他不會效忠於某位帝王,他的目光一直在政事堂,希望自己能永遠待在那裡。

    趙允讓輕蔑的道:「他這是在兩頭下注,不管是誰上去,他韓琦都能被重用。」

    稍後就傳來了消息,韓琦建議官家從宗室裡挑選合適的人選進宮。

    官家,你該準備繼承人了。

    這是一個開頭,隨後司馬光就上了。

    「司馬光說先選了宗室子進宮,當做是假子,先不立為太子……後續……若是後宮中有人誕下皇子,再把假子送出宮去,這並不影響什麼……如今定下人選,只是安頓民心,以為預備罷了。」

    曾公亮喝著冰凍果汁,美滋滋的說著情況:「韓相……今日陛下呵斥了韓相,說他這是在逼宮……」

    這位剛接任次相,此刻來到沈家頗有些惹人注目。

    假子可以理解為義子。

    這個建議很有實際操作性,可見司馬光是考慮良久。

    曾公亮問道:「現在上奏疏的人不少,你為何不動?」

    沈安的眼中波瀾不驚:「蘇軾要制科考試,很忙。」

    曾公亮點點頭,漫不經心的問道:「聽聞韓相來過?」

    「對,一樣的意思。」

    你們都是一樣的目的,都想先四處下注,讓兩家郡王府都知道自己的心意。

    ——你們鬧騰你們的,誰上位了咱們都支持。

    沈安言簡意賅的送走了曾公亮,然後交代道:「再有訪客,就說某病了。」

    一聽說他病了,那些訪客果然絕跡了,但趙仲鍼他們卻來了。

    「沒事。」

    沈安一一解釋,等蘇軾也來了之後,他不禁問道:「你馬上就要去秘閣考試,這時候還敢出門?」

    秘閣的歷史悠久,聽著很嘚瑟神秘,實際上也只是個藏書的地方而已。

    制科考試放在秘閣,文化味道極濃。

    蘇軾見他身體無恙,就淡淡的道:「秘閣試六論,旁人視為畏途,某卻雀躍不已,迫不及待。」

    所謂的秘閣六論,就是六道題。

    六道議論題,題目出處不同,天馬行空,難度能讓進士科的考生們覺得自己身處天堂。

    最關鍵的是每道題你必須要寫三千字以上,必須寫的特別出色,否則就算是失敗。

    秘閣試六論,那就是地獄難度。

    最讓人望而卻步的就是這六道題你必須要在一天一夜之內做出來。

    超高難度的題目,外加超豪華的考官陣容。在規定的時間內做完規定的題目,然後考官們合議,出色才能進宮。

    對,難度那麼高的六論只是初試,隨後官家會親自來考你。

    沈安覺得這不是人幹的事兒,但蘇軾卻自信滿滿,彷彿只是去和人喝酒,順帶聊天打屁。

    這特麼天才就是不一樣啊!

    王雱陰測測的道:「家父好像說了一句……會去秘閣做考官。」

    啥?

    老王竟然是考官之一?

    沈安笑眯眯的道:「元澤啊!哥哥我對你如何?」

    「好。」

    在認識沈安之前,王雱沒有朋友,倨傲的認為自己矗立在世間最高處,無人能和自己並肩,哪怕是帝王都不行。

    那時的他身上少了人味,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在認識了沈安之後,他漸漸的變了,變得合群了,變得有人味道了。

    所以王安石才會不加干涉的讓他和沈安廝混,否則老王早就一棍子打過來,把他們所謂的大宋四人組拆散了。

    沈安誠懇的道:「回家給你爹說說……」

    這是要給某開後門?

    蘇軾心中感激,但卻不肯徇私,就說道:「安北不可……」

    沈安沒搭理他,繼續說道:「讓你爹多刁難刁難子瞻。」

    讓你嘚瑟!

    王雱點頭應了,然後得意的看著蘇軾。

    想起老王那張古板的臉,蘇軾不禁打個寒顫,苦著臉道:「安北你這是在給某挖坑呢!」

    什麼刁難都是假的,沈安在給他減壓。

    隨後就是一次燒烤聚會,當沈家上空瀰漫著肉香和煙霧時,宮中的趙禎也在惱火之中。
V123210 發表於 2019-4-7 12:58
第428章 太原王家,王詵

    「……若是能早日定下皇子的人選,這天地,宗廟社稷,百官和天下的百姓……所有的福祉都在陛下的一念之間……」

    司馬光在侃侃而談,趙禎神色恍惚的道:「朕昨日遷怒於韓卿,你竟然還敢進諫……必須要選了宗室子為皇子嗎?」

    司馬光點頭。

    趙禎嘆道:「這是忠心耿耿的話,朕知道了。」

    司馬光躬身道:「臣進言此事,自謂必死,不想陛下寬宏如此,臣惶恐……」

    趙禎看著虛空,木然道:「這不是什麼壞事,選宗室子為皇子,古今有之,你把奏疏遞給中書吧。」

    遞給中書就是走程序。

    司馬光的眼中多了些不明之色,說道:「萬萬不可,此等事……當陛下一言而決。」

    這話類似於『此乃陛下家事』的意思,很是體貼。

    司馬光現在是同修起居注,在趙禎的身邊做事。稍後他尋個事去了政事堂。

    韓琦在處理政事,司馬光說了那件事,然後目光微微轉動。

    「都出去。」

    韓琦揮揮手,室內就剩下了他們兩人,然後問道:「今日陛下說了些什麼?」

    司馬光淡淡的道:「宗廟社稷之事……」

    韓琦微微仰頭看著屋頂,然後不禁笑了。

    旋即兩人的目光交觸,都微微頷首。

    這是一次默契的聯手,司馬光盡力了。

    韓琦得給出相應的籌碼。

    「老夫知道上次你被沈安羞辱……」

    司馬光的神色瞬間變成了木然,說道:「沒有的事,韓相怕是記錯了。」

    「記錯了?好吧,那便是老夫記錯了。」

    韓琦笑的很是惡劣,「知道蘇軾嗎?」

    司馬光皺眉道:「聽聞他兩兄弟在準備制科考試,很是自信。」

    「沒錯,那人自信的……目中無人。」

    韓琦微笑道:「他和沈安交好,可有人說要讓他折戟秘閣……你可滿意?」

    司馬光皺眉道:「韓相……此等話讓人莫名驚訝,下官和沈安並無恩怨,和蘇軾更無仇隙……韓相的話下官卻是不懂,下官告退……」

    韓琦含笑看著他出去,稍後外面進來了一個小吏。

    「相公,司馬光果然是一身正氣啊!」

    這是韓琦的心腹,什麼話都敢說出來。

    韓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微笑道:「去個人盯著司馬光,看看他去了哪。」

    稍後消息傳來,「相公,司馬光從咱們這裡出去後就回了官家的身邊,一直沒出去。」

    「哈哈哈哈!」

    韓琦放聲大笑著,心腹納悶,卻不知道原因。

    等笑夠了之後,韓琦不屑的道:「什麼君子?他若真是君子,先前就該和老夫辯駁,出去後更是該馬上去通知蘇軾避險,可他去了哪裡?」

    心腹一想就有些震驚,說道:「難道是……假的?」

    韓琦冷笑道:「這世間有幾個真君子?範文正算一個,包拯不算,歐陽修更是不能算……他司馬光自以為城府深,可骨子裡卻是個偽君子。」

    韓琦靠在椅背上,愜意的道:「這世間哪有那麼多君子,範文正就是個例外,百年難得出一個,剩下的不是小人就是偽君子,或是庸碌之輩……」

    他這話把自己都捲了進去,卻怡然自得。

    ……

    蘇軾兩兄弟的準備很是充分,這一日凌晨,蘇洵早早把他們叫起來,父子三人匆匆吃了早飯,然後一起出門。

    蘇軾很是輕鬆的打個哈欠,蘇洵說道:「你前日和人打架,也不知道打傷了誰,幸而那人沒計較,不然你今日可還能去考試?以後要穩重些,別整日……哎喲!」

    大門打開,蘇洵一出去就撞到了人,然後身體撲了過去。

    「哎呀!」

    台階上坐著幾個人,蘇洵下意識的撲在了中間一人的背上,那人的身體本是要前撲,卻硬生生的扛住了這個衝擊。

    蘇洵穩住了身體,後怕的出了一身毛毛汗。

    中間這人回身,聞聲出來的蘇軾看了不禁驚訝的道:「遵道?」

    左右兩邊的人也站了起來,蘇軾的心中頓時就感動的一塌糊塗:「元澤,仲鍼,哎……」

    這三人坐在大門外的台階上打瞌睡,必然是不知道他們兄弟倆何時出門,就提早來等候。

    這份情義讓人……

    「安北呢?」

    這四人幾乎是形影不離,他們三人來了,沈安不該不在。

    趙仲鍼揉揉眼睛道;「安北兄先前說是去買早飯……」

    蘇洵心中感動,說道:「還買什麼,到了外面一起吃。」

    一行人摸黑出了巷子,就見沈安帶著兩個小販過來了。

    「安北!」

    蘇軾招手,沈安急匆匆的過來,拱手道:「卻是急切了些,就叫了饅頭和藥湯,湯餅不能吃,否則頻繁出恭會招人矚目……」

    蘇洵拱手感謝:「這般辛苦,多謝安北。」

    沈安笑道:「辛苦什麼,咱們都是一夥兒的。」

    蘇轍好奇的看著這幾個年輕人,不知道自己的兄長為何能和他們交好。

    一個是宗室子,一個是武人,一個是衙內,一個是官員……

    這真是一個奇怪的組合啊!

    兩個小販熟練的弄了熱饅頭出來,堆笑道:「這位郎君說只要素饅頭,若是不夠,肉饅頭也有……」

    蘇軾不解,他就是個饕餮,有肉絕對不吃菜。

    蘇洵罵道:「蹲著吃!素饅頭吃了精神,頭不昏。」

    沈安點頭道:「正是這個意思。」

    需要保持頭腦清醒的時候,若是身體狀況良好,那麼少吃點肉食最好。

    吃了素饅頭,喝了湯,一行人簇擁著蘇軾兄弟去了皇城。

    此刻天邊剛有些亮色,宮門卻沒開。

    蘇軾靠著城牆在打盹,蘇轍卻沒他這等自信,看著有些緊張。

    稍後天色微明,百官開始來了,殭屍圍城的盛況再現。

    蘇軾兄弟未曾見過這等場景,不禁都呆了。

    「開門了。」

    掖門打開,蘇軾拱手道:「多謝盛情,某此去定然不勝不歸。」

    這才是蘇仙啊!

    唐有李白李青蓮,宋有蘇軾蘇東坡,二人可為一時瑜亮。

    沈安拱手道:「小弟靜候佳音。」

    蘇軾自信滿滿的道:「且備好美酒,出來後某與諸位賢弟共謀一醉。」

    這貨很是自信,邊上的另外兩個考生卻緊張不已。

    此次制科只有四人通過初測,也就是說,那麼慎重的制科考試,目前就只有四個考生。

    這便是制科!

    能最後過了御試的,不是超級大才就是智商超群之輩。

    「蘇軾!」

    就在蘇軾準備進去時,後面傳來一聲厲喝,接著幾個男子就衝了過來,一人抓住蘇軾,一人揮拳準備揍人。

    竟然敢當著老子動蘇軾?我曰你仙人板板!

    沈安不禁目瞪口呆。

    動手的是兩個年輕人,拉住蘇軾的是一個十多歲的少年,揮拳的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都面目猙獰。

    沈安下意識的飛起一腿,踹倒了揮拳的年輕人,趙仲鍼一拳就撂倒了那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然後上去補腳。

    跟著這二人來的幾個男子咆哮著衝過來,折克行冷笑著嚴陣以待,王雱卻衝了上去。

    艹!

    折克行見狀沒辦法,只得提前出手。

    等他們解決了這幾人之後,回身時,就見沈安單手拎著那個年輕人在暴打。

    趙仲鍼已經停手了,正在和邊上來上朝的宗室長輩解釋道:「今日乃是制科考試的日子,這些人來攔截,多半是有情弊……」

    他看著很是純真,說的話又誠懇,讓人不禁聯想起了誠實這個詞。

    是個好孩子啊!

    那邊被沈安吊打的年輕人喊道:「是蘇軾先……」

    沈安一拳封了他的眼,然後一巴掌把他打翻在地上,喊道:「子瞻快進去,別讓瘋狗給咬了。」

    蘇軾還茫然不知為何,他拱手道:「多謝安北,有事等某出來再說。」

    等你個毛線!

    看這年輕人的意思,蘇軾分明就是做了什麼對不住他的事,若是真的要理論起來,蘇軾的考試就算是泡湯了。

    那年輕人躺在地上喊道:「蘇軾,你……嗚嗚嗚!」

    沈安伸腳踩在了他的嘴上,衝著邊上皺眉的司馬光拱手道:「司馬公莫不是想來和某過過招?」

    司馬光搖搖頭,然後板著臉進了皇城。

    「安北兄,他定然是準備去彈劾你。」

    包拯和王安石不在這邊,所以沈安和王雱都有些肆無忌憚。

    「怕個毛!」

    沈安見蘇軾兄弟倆進去了,就勸蘇洵趕緊去上衙,免得被彈劾。

    等蘇洵千恩萬謝的走後,侍衛也得空出來了。

    「待詔,這個……是不是鬆了腳。」

    沈安的腳一直踩在年輕人的嘴上,當鬆開時,年輕人的嘴唇已經腫大的就像是香腸。

    他張嘴喊道:「救命……」

    侍衛把他扶起來問身份。

    「某是王家人……太原王家……」

    「太原王家?」

    沈安不知道有這家人,但王雱卻低聲道:「安北兄,是權貴子弟。」

    被趙仲鍼撂倒的那個少年怒道:「某王詵,今日弄不死某,明日某弄死你們。」

    趙仲鍼一臉無辜的道:「看看這人,他說要弄死某。」

    那幾個侍衛目光冷淡,王詵一個激靈,就問道:「你是誰?」

    趙仲鍼很是純真的說道:「某趙仲鍼。」

    「宗室子?」

    王詵傻眼了,卻沒看到沈安在獰笑。
V123210 發表於 2019-4-7 12:58
第429章 哥又立功了啊!

    後人提及古代,漢唐自然是讓人憧憬不已;而北宋卻是讓人目眩神迷之餘,不勝唏噓。

    那個絢麗的時代,文章詩詞讓人目不暇接。

    許多人名在後世依舊熠熠生輝,比如說蘇軾。

    但有不少人的名字在後世卻被人唾棄,比如說趙佶,比如說王詵。

    提及神宗就沒法避開王詵。

    作為神宗的妹夫,王詵完全就是浪蕩子的形象,甚至敢和小妾在趙淺予的病榻前尋歡作樂。

    這等無恥之輩自然會青史留『名』,卻是惡名。

    沈安聽到王詵這個名字時楞了一下,然後就對了一下年紀,正好和趙淺予相配,於是那猙獰就遮掩不住了。

    王詵被趙仲鍼打破了嘴角,此刻看著嘴歪眼斜的很是好笑。

    「某要見官家。」

    那個年輕人緩過氣來了,說道:「某王儉,太原王家子。」

    他看了沈安一眼,說道:「前日某在酒樓飲酒,和蘇軾有口角,蘇軾出手打傷了某的兄弟,今日某來尋他的晦氣,卻被此人打傷,此事定然不能善了了。王家祖輩為大宋流血立功,不能受辱。」

    他在那裡慷慨激昂的呼叫,折克行近前低聲道:「安北兄,小弟想起來了,這太原王家就是王全斌的王家。王全斌乃開國武將,性情殘暴,王家延續至此,已然脫了武人身份,成了文人……富貴人家。」

    「開國武將?」

    沈安指著王詵說道:「這是開國武將的子孫?」

    王詵挺胸道:「王家祖上為大宋名將。」

    沈安皺眉道;「武將的後人,不說是家學淵博吧,可身體堅實是肯定的。可看你長得和鵪鶉似的,一拳就被撂倒了,這是哪家的家學?而且你們先前一人拽住蘇軾,一人動手,這手段卑鄙無恥,卻是文人之恥……某再問一句,你是哪個王家?」

    王詵面色漲紅,喝道:「君子動口不動手,彼輩小人……」

    「你說誰是小人?」

    趙仲鍼冷著臉上前,王詵才想起這位是宗室子,可他卻梗著脖子道:「你方才偷襲。」

    沈安淡淡的道:「仲鍼。」

    趙仲鍼看過來,沈安說道:「別人都邀你單挑,你可是不敢嗎?」

    在原先的歷史上,趙仲鍼是王詵的大舅子,後來妹妹早逝後,把王詵恨之入骨。現在有機會暴打王詵一頓,沈安覺得不能錯過。

    趙仲鍼聞言點頭讚道:「是,若是不肯動手,以後誰都能說郡王府是小人的地盤……」

    郡王府?

    宗室子多了去,可郡王府卻不多,所以王詵心中一驚,就想說話。

    「打!」

    趙仲鍼只是簡單的一個打字,就算是提醒過了,然後衝過去就是一頓爆捶。

    沈安站在邊上指點著,「左勾拳……踹他,不要臉,竟然抱住了仲鍼……膝蓋頂他的傢伙事……」

    一頓暴打後,王詵倒在地上慘叫著,沈安對身邊目瞪口呆的侍衛說道:「他先說了要單挑,仲鍼只是應他之請,稍後誰敢胡說,就是某的仇人。」

    「我們走!」

    沈安帶著人大搖大擺的走了,宮中的司馬光不出預料的彈劾了他。

    「陛下,沈安帶著人在皇城外圍毆……不,是和人鬥毆。」

    司馬光皺眉道:「百官均有目睹,臣見其手段狠辣也就罷了,竟然還帶著汝南郡王府的趙仲鍼和王安石的兒子一起……」

    官家,這人把趙仲鍼和王雱都帶壞了啊!

    「又打架了?去問問。」

    有人出去詢問,稍後回來說道:「陛下,今日乃是制科考試的日子,有人攔截考生,沈安和那些人發生了衝突……只是皮肉傷。」

    趙禎嘆息一聲,問道:「打贏了?」

    內侍說道:「官家英明,明見萬里,沈安打贏了。」

    趙禎唏噓道;「朕英明個什麼。沈安操練不輟,那折克行更是個兇猛的,那些……和他們鬧騰的是誰?」

    「是太原王家人,就是王全斌的子孫。」

    姓王的多了去,趙禎自然沒工夫一家家的去記著,所以直接提祖輩完事。

    趙禎想了想,才想起王全斌是誰。

    「開國時的那個王全斌?」

    「是。」

    趙禎撫鬚道:「王家……此事沈安卻是做過了,不過那人竟然想攔截蘇軾進宮,此事……」

    他想說差不多就算了,可司馬光卻板著臉道:「陛下,眾目睽睽之下,此事卻不能縱容了。否則人人效仿,何其不堪!」

    這次可是百官都看到了,若是不嚴懲,下一次別人是不是也能跟著幹。

    這話頂的趙禎無話可說。

    韓琦很欣賞這等硬頂官家的行事風格,就出班說道:「陛下,上次您說過……賞罰分明才是興旺之道啊!」

    這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趙禎不自在的道:「如此……」

    ……

    王儉坐在大門邊上,有人遞來毛巾,他罵道:「擦乾淨了好讓那人脫罪嗎?」

    他就這麼頂著張腫脹的臉等候著。

    王詵在邊上眨著眼睛問道:「此事官家可會管?」

    王儉說道:「那麼多人看到了,官家當然會管。」

    這是常識。

    王詵喜道:「那最好把那個宗室子給趕出京城去……」

    兩人說了一陣,就見裡面來了個內侍。

    王儉扶著牆艱難站起來,王詵也跟著照做,兩人擺出淒慘的模樣,等候消息。

    內侍板著臉道:「官家令某去召了沈安來,稍後就有處置,你等不可藉機鬧事。」

    王詵歡喜的道:「要處置他們了?」

    內侍點點頭,王詵誠懇的道:「官家英明。」

    這內侍點點頭,「誰說不是呢!某去了。」

    內侍去了,王詵和族兄就去邊上的小攤歇息等消息,順帶弄點吃的。

    「貴人往別處去吧,小人今日不做了。」

    連續換了三家,依舊是這話。

    王詵大怒,罵道:「賤人也敢如此嗎?」

    小販們冷冷的看著他們,這時就聽到馬蹄聲傳來。

    「急報!」

    「閃開閃開!」

    侍衛們在狂呼著,路中間的人都紛紛往兩邊跑。

    兩騎疾馳而來,然後在門口驗證了身份,就被人迎了進去。

    這一下打斷了王詵的憤怒,他問道:「這是那裡的急報?」

    邊上有人說道:「他們是從後面繞過來的,就三個方向,東南北。」

    稍後裡面有人喊道:「沒藏訛龐死了!」

    王詵呸了一口說道:「沒藏訛龐……好像是西夏的那個權臣?他死就死了,急報什麼?」

    ……

    殿內,司馬光在數落著沈安過往的劣跡斑斑。

    「……當初他動手毆打御史就是前兆,此人……」

    「且等等。」

    歐陽修成為了參政,每日都得來這裡。

    他眨巴著老眼看了司馬光一眼,說道:「沈安那少年是有些過錯,可少年人衝動行事就是本性,若是他安守本分,只知道做事,那些功勞怎麼處置?」

    趙禎微微頷首。

    他不是偏袒沈安,只是覺得沈安立功太多,只要做的不過分,那就功過相抵了,好歹也心安。

    可司馬光卻板著臉道:「功是功,過是過,功過不分就是禍亂之源,上次陛下也是因功放了他……可此次他有何功勞?」

    他看看左右,歐陽修為之語塞,韓琦微微點頭,眼中多了欣賞之色。

    司馬光昂首道:「陛下,此事當嚴懲……」

    「陛下,陛下!」

    他正在做最後的陳詞,外面卻有人等不及通報在叫喊著,聽著是樞密使張昇的的聲音。

    「陛下,沒藏訛龐死了!他死了!」

    臥槽!

    剛露出笑容的韓琦呆若木雞。

    剛說沈安這次沒功勞抵扣罪行的司馬光傻眼了……

    沒藏訛龐竟然死了?

    趙禎急切的道:「讓他進來。」

    張昇衝了進來,顧不得行禮,說道:「陛下,剛來的消息,沒藏訛龐死了。」

    沒藏訛龐死了,原先趁機進攻西夏的打算就徹底破滅了。

    趙禎看了司馬光一眼,心中失望之餘,忍不住說道:「沈安立功了。」

    韓琦喃喃的道:「那事不成了,李諒祚……可是李諒祚殺了沒藏訛龐?」

    張昇點頭道:「李諒祚和表嫂梁氏勾搭成奸,被沒藏訛龐發現。沒藏訛龐想動手,誰曾想梁氏竟然把消息告訴了李諒祚,李諒祚先下手為強……」

    「竟然……竟然真是勾搭成奸了?」

    這事……

    大夥兒都想起了沈安當時的推測,不禁佩服的五體投地。

    趙禎想起了沈安當時的推測,不禁讚道:「沈安當時就說李諒祚可能和梁氏有勾結,如今果然。這等於細微處尋痕跡的本事難得,難得啊!」

    韓琦總覺得不對勁,就問道:「那沒藏訛龐乃是梟雄,為何這般輕易被殺了?」

    張昇一時間語塞,歐陽修急匆匆的問道:「信使可來了?」

    「來了來了!」

    信使被召喚進來,眾人迫不及待的喝問情況。

    「……李諒祚和表嫂梁氏偷情,事敗後,沒藏訛龐父子準備動手,梁氏入宮通風報信,李諒祚召沒藏訛龐入宮議事,令大將漫咩殺了沒藏訛龐父子……」

    「好狠的李諒祚!好個處變不驚的李諒祚!」

    曾公亮的聲音中帶著忌憚,擔心那位少年李諒祚會成為大宋的麻煩。

    ……
V123210 發表於 2019-4-7 12:58
第430章 你那話太惡毒了

    沒藏訛龐死了。

    對於大宋君臣來說,他們更希望沒藏訛龐能謀逆成功。

    若是能成功的話,西夏內亂就不可避免。

    西夏內亂啊!

    那是多麼好的機會。

    韓琦就在盼望著這樣的機會,然後鼓動大宋出兵西北。

    可李諒祚竟然幹掉了自己的舅舅,而且還深諳帝王的狠辣之道,直接把舅舅一家子滅族了。

    這就叫做斬草除根。

    這樣的對手堪稱是棘手,此刻韓琦的那些想法都被拋之腦後,只剩下了後怕。

    「陛下,臣……妄言了。」

    前陣子他老是鼓動提前調集兵力,準備糧草,一旦得了沒藏訛龐謀逆成功的消息後,馬上進軍。

    幸而趙禎沒聽他的,否則李諒祚上台的第一件事就是質問大宋為何要屯兵西北。

    韓琦很是苦澀的請罪,趙禎嘆道:「那李諒祚年幼就有這等手腕……沈安呢?把他叫來,朕想聽聽他的說法。」

    司馬光的面色微紅,嘴唇蠕動,卻無話可說。

    他能說什麼?

    沈安那小子……他……特麼的竟然又立功了。

    你讓老夫能說啥?

    歐陽修看了司馬光一眼,忍住了刻薄。

    老歐陽的人緣極好,一般不樂意得罪人。

    可他今天卻有些意見。

    你司馬光揪著沈安不放是幾個意思?

    人沈安雖說小錯不斷,可功勞也不斷啊!

    而且他犯的錯都是小事兒,大多是私人恩怨,有必要纏著不放嗎?

    所以歐陽修就暗示了一下,說道:「陛下,先前您不是令人去召喚沈安,還說要收拾他嗎?」

    這是在暗示:司馬缸……不,司馬光啊!以後做事厚道些,心胸寬闊些,別老是糾結小事。

    司馬光默然躬身,然後退了回去。

    趙禎也有些臉紅,他幹咳一聲,「那個……此次……去個人,好生勸慰一番王家人,就說此事朕自然會……咳咳!」

    會什麼?

    會抹稀泥,但絕對不會幫你們主持公道。

    這帝王做的也是沒誰了,竟然能說出這等厚顏之事來。

    以後的史書上寫著這麼一段:安屢立功勛,惜年少,帝恐驟貴驕縱,多有煩憂……安知帝心,每每立功後……毆人……功過相免……

    這樣寫的話,趙禎在棺材裡怕也會咆哮起來,棺材板鐵定壓不住。

    尷尬!

    這時候就該有人出來為官家緩和這個尷尬。

    韓琦還在憂鬱,曾公亮在想著大宋和西夏以後會是什麼格局,張昇琢磨著樞密院的密探能否比皇城司的更出色些,司馬光在羞惱之中……

    歐陽修出班來,正義凜然的道:「王家人是權貴吧?大宋養了他家多少年?不學好也就罷了,竟然還出入青樓酒肆……陛下,臣早有耳聞,那王儉帶著幾個族兄弟經常出入青樓,醜態百出……真是醜態百出啊!」

    韓琦也反應過來了,他是首相,自然要更嚴厲些,「這是無所事事!陛下,權貴子弟多有此等無所事事之輩,靠著父蔭過著驕奢淫逸的日子,這等人……該申飭!」

    曾公亮也補刀道:「他們可是在皇城外?」

    得到肯定的答覆後,他說道:「該讓他們在那站著,站到天黑,也好警示京中紈袴……」

    這一招太狠了,若是在皇城外罰站,稍後就會傳遍京城,那幾個王家子弟回家多半會被暴揍一頓。

    尼瑪,老曾,老夫咋沒發現你那麼狠呢?

    韓琦不禁為之側目。

    陳忠珩也覺得老曾有些毒辣,然後猛地想起了些什麼,就猶豫了一下。

    這地方可沒他說話的餘地,可那事兒卻非說不可啊!

    時光流逝,當今日的政事商議完成後,陳忠珩終於忍不住了,就覓個空閒出來說道:「陛下,臣有事……」

    韓琦的目光冰冷,連歐陽修都是板著臉。

    內侍干政,你想找死嗎?

    趙禎點點頭,陳忠珩說道:「沈安快來了……」

    他就說這麼一句,然後就回去了。

    你們老是防賊似的防著某,那就自己琢磨這話裡的味道去。

    曾公亮第一個反應過來,「哎呀!陛下,沈安這功勞可能打斷別人的骨頭嗎?」

    臥槽!有你這麼給功勞定標準的嗎?

    大宋朝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以後立功的衡量標準變成了毆人傷殘的程度,這要是傳出去……情何以堪吶!

    趙禎的臉頰顫抖著,然後問道:「沈安他不會吧?」

    這下連歐陽修都不敢打包票。

    韓琦苦笑道:「陛下,若是王家人敢挑釁,不,臣估摸著沈安會去挑逗他們,等他們怒不可遏時再動手,這樣陛下您也不好說些什麼。」

    這都是什麼事啊!

    趙禎頭痛的道;「趕緊去……陳忠珩去,去把他帶來,切記別讓他尋機生事。」

    陳忠珩見自己的提醒奏效了,心中美滋滋的,聞言就應了,然後夾著屁股往外跑,看著特忠心耿耿。

    趙禎覺得不對勁,就問道:「你這個是怎麼了?」

    陳忠珩緩緩回身,神色悲痛。

    陛下,您非得要問這個嗎?

    給臣留點自尊不行嗎?

    帝王相詢,他只得說了:「陛下,臣……臣有痔瘻的毛病,這幾日吃了些麻辣的……滷菜……犯病了。」

    沈安家的滷菜真是好吃啊!

    可是……狗曰的,為何我老陳一吃就容易犯痔瘡呢?

    趙禎沒想到竟然是這個毛病,他嘴角輕輕抽搐著,然後擺擺手。

    陳忠珩夾著屁股跑了出去,聽著裡面嘆息一聲,然後趙禎說道:「是個忠心耿耿的……」

    他聽了不禁熱淚盈眶,心想總算是有人知道我老陳的忠心了啊!

    得了這個認可後,陳忠珩一路狂奔著,緊趕慢趕的,等看到皇城外時,眼前不禁一黑。

    「……看看啊!大夥兒都看看,這兩兄弟先動的手,沈某可是自衛反擊……」

    接著就是沈安一人暴打王儉,王詵在邊上偷襲,結果被沈安一拳打了個鼻子噴血,就蹲在地上哭嚎……

    陳忠珩止住了腳步,然後活動了一下屁股,身後的內侍氣喘吁吁的道:「都知,該出聲阻攔啊!」

    「哎喲!這老毛病啊……」

    陳忠珩磨磨蹭蹭的,甚至還掰了掰臀縫。

    「哦……」

    他一臉銷魂的模樣,邊上的內侍一臉糾結,然後退了一步。

    都知這是啥意思?

    痔瘡真的那麼痛苦?

    等外面的沈安一腳踢倒了王儉時,陳忠珩才從邊上出來。

    「咳咳!」

    這一刻陳忠珩威嚴滿溢,乾咳兩聲後,喝道:「幹什麼呢?啊!還不快快住手!」

    沈安正好打累了,見是陳忠珩,就歡喜的道:「老陳這是來接某的嗎?陛下的厚恩讓臣不勝惶恐,臣恨不能馬上領兵殺向西夏,為陛下蕩平不臣……」

    陳忠珩覺得這貨拍馬屁的功力真的差,就皺眉問道:「為何鬥毆?」

    王儉躺在地上,一天挨了兩次打的屈辱和痛苦讓他不禁痛哭起來,「不是鬥毆,是毆打……」

    沈安罵道:「無恥之徒!方才你說要弄死沈某,沈某不出手,難道還得等你先動手?」

    王儉悲憤的道:「某是氣話……」

    「氣話?」

    沈安指著那些圍觀的小販說道:「大夥兒說說,先前他的模樣可是氣話?」

    那些小販異口同聲的道:「不是。看著是想要動手。」

    「血口噴人!」

    王詵捂著鼻子喊道:「那些賊配軍也看到了……」

    周圍馬上就安靜了。

    那些侍衛和軍士都木著臉,有人在輕聲道;「本想為他說說話,幸好沒說。」

    「權貴子弟看不起咱們,罷了,大宋就是這樣,咱們少管閒事。」

    王詵此刻畢竟還年少,所以遇到事就口無遮攔的把內心話說了出來。

    可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

    這話不該在這裡說的啊!

    看看那些武人的眼神吧,冷漠中帶著憋屈,分明就是恨上我了。

    他後悔了,但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他爬起來看著沈安,準備記住這個人,下次尋機弄死他。

    按理沈安大獲全勝,此刻應當得意洋洋才是。

    可他卻嘆息一聲,然後說道:「這些兄弟在守護著大宋的皇城,在守護著官家……」

    他看了那些神色漸漸多了悲憤的軍士們一眼,突然衝著王詵喝道:「你王家祖上本就是武人,這富貴享用多了,竟然也來歧視武人,誰特麼給你們的臉?誰?」

    王詵怒道:「我家早就不是武人了……」

    這話他說的很是理直氣壯。

    沈安不屑的道:「俗話說子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這老王家才過了幾代人?竟然就嫌棄起自己的祖宗是武人了……嘖嘖……王全斌的棺材板怕是壓不住了吧?」

    他搖搖頭,唏噓的道:「這年頭真是什麼人都有,沈某這等純良的人都看不過去了,罷了,不管了。」

    他這話裡帶著些許長輩的口吻,按理能把王詵氣暈過去。

    可王詵此刻卻站了起來,一溜煙就跑了。

    這是啥意思?

    沈安還準備收拾這貨,沒想到他竟然跑了。

    「老陳你可是親眼看到了啊!這小子自己跑了,跑的比兔子還快,後面出了啥事和某沒關係……」

    陳忠珩一臉糾結的道:「你那話太惡毒了吧!」

    「什麼話?」

    兩人一起進去,陳忠珩說道:「王全斌的棺材板都壓不住了……那是被氣活過來了?這話何其惡毒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9-4-7 12:58
第431章 給大宋君臣普及感情知識

    看著沈安走進來,司馬光的眼中多了些痛苦之色,然後放鬆了握緊的雙拳。

    沒有人是君子,從未有過君子。

    他無法容忍別人對自己的攻擊,任何人都不能。

    沈安的幾次挑釁他都忍了,可每一次忍耐換來的卻是變本加厲。

    於是今天他不想再忍,就撕開了偽裝,直接彈劾。

    這次機會他抓的很不錯,連韓琦也得要報以欽佩的目光。

    眼瞅著沈安就要倒霉了,可一份急報卻扭轉了事態。

    沈安立功了。

    他的高瞻遠矚,他的細心分析立功了。

    大宋沒有急匆匆的調兵譴將,沒有對西夏人露出猙獰之色。

    這對於外交是一件大好事,讓大宋佔據了主動權。

    可對於司馬光來說卻不是好事。

    就在他心中篤定的時刻,從西北方向飛來一隻大手,一巴掌把他扇的有些頭暈。

    他仰頭看著高大的穹頂,聽著趙禎那歡喜的聲音……

    「沈卿辛苦……」

    咳咳咳!

    韓琦不可抑制的發出了咳嗽聲。

    趙禎對臣子很不錯,從稱呼上就能看出來。

    韓卿、曾卿……

    這些是宰輔重臣,自然擔得起一個卿字。

    可沈安呢?

    趙禎彷彿沒聽到咳嗽,微笑道:「剛到的消息,沒藏訛龐死了。」

    沈安一臉惶然的道:「陛下,臣是來請罪的……」

    司馬光的城府很深,可在聽到這話後,臉頰依舊在顫抖著。

    陳忠珩在路上肯定把情況給你說了,你這是裝糊塗,順帶羞辱老夫嗎?

    可沈安卻很專注的在看著上面。

    這個舉動有些失禮,但趙禎卻只是嘆息,「罷了,李諒祚贏了,你來說說。」

    那事兒就算是抹過去了。

    王家人算是被白打了。

    沈安的身體陡然一挺,說話前還不忘看了司馬光一眼。

    他怎麼知道是老夫彈劾的?

    司馬光看了陳忠珩一眼,心中暗自發狠。

    內侍干政……遺禍無窮啊!

    陳忠珩被這一眼看的懵逼,心想這事兒和某無關啊!你司馬光的腦子怕是有毛病了,竟然遷怒於某。

    這兩人在暗戰,沈安已經開始了分析。

    「陛下,沒藏訛龐從成為權臣的那一刻起,他就必須謀逆,否則不管是李諒祚還是誰,只要是李家人握住了權利,沒藏家族就會死無葬身之地。所以他必須謀逆。」

    這是一切分析的基礎,君臣都紛紛點頭。

    「沒藏訛龐優柔寡斷,若是他趁著李諒祚年少時就動手,肯定能謀逆成功。到了那時,沒藏家族就是西夏的至尊,多好的機會啊!只是那廝沒這個命。」

    韓琦沒好氣的道:「沒藏訛龐是個逆賊,別為他說好話。」

    在不少文人的眼中,哪怕是敵國內部的謀逆都是不值得提倡的,他們怕會引發效仿。

    沈安只是看了他一眼,不屑於回應這種挑刺。

    「李諒祚年少,比臣還小,可那心機和城府怕是和韓相差不多……」

    噗!

    眾人看著韓琦,看著他白白胖胖的臉上瞬間就多了紅色。

    這人……韓琦才將挑刺,他馬上就來了個反擊。

    韓琦怒極而笑,正準備說話時,沈安已經轉進了。

    「他定然知道自己身處危機之中,於是就去尋求援軍……大將漫咩就是他的援軍。拉攏了漫咩之後,他就想到了沒藏訛龐的家裡,而梁氏……」

    沈安突然拱手,很是認真的說道:「陛下,梁氏是漢人之女,按理禮義廉恥應當懂,可她卻甘於和十三歲的李諒祚勾搭成奸……為何?」

    趙禎飽讀史書,只是一想就有了答案,「你是說那女人……她是個有異志的?」

    「是大志!」

    歷史上許多野心勃勃的女人都曾經讓男人們顏面掃地,比如說武則天。

    而梁氏在未來就是大宋的夢魘,而且還是個戰爭狂人。

    所以沈安覺得有必要提醒一下這些君臣。

    「沒藏訛龐是西夏頭號權臣,可梁氏卻要去和那時還是個細嫩孩子般的李諒祚勾搭,她圖什麼?」

    沈安目光炯炯的道:「她圖的就是未來的機會……成為人上人的機會!」

    我真是太睿智了啊!

    沈安從結果來倒推過程,那感覺就像是神仙視角,爽的不行。

    「梁氏若是喜歡上了李諒祚呢?」

    提出疑問的竟然是司馬光,沈安心想哥正想找你茬,你居然就主動跳出來了……

    「喜歡?」

    沈安詫異的道:「她有夫君,而且探子們都說了,李諒祚長得不怎麼樣,還年少……那時他還是個十三歲的少年,某想問問司馬公,十三歲的少年……可有女子喜歡嗎?」

    十三歲看著還是個半大孩子,喜歡毛線。

    司馬光愕然不能答。

    他不是感情專家,可沈安卻是個老司機。

    老司機開始給這些君臣普及感情常識:「女人喜歡男人的什麼?首要是長相,英俊瀟灑,氣質不凡,這是外貌。第二就是錢財權勢……年少多金的,權勢滔天的,這些人哪怕是醜的讓人作嘔,老態龍鍾……可依舊有大把的女人會喜歡。」

    這是人性,和感情沒有半毛錢的關係。

    「李諒祚有什麼?他受困於沒藏訛龐。年少,還長得不行,梁氏為何要喜歡他?」

    沈安緩緩看著周圍的重臣,認真的道:「李諒祚想翻盤,梁氏想投機,二人一拍即合,狼狽為奸,隨後樑氏就成了李諒祚的眼線,最終他就靠著梁氏的通風報信,一舉幹掉了沒藏家族……」

    沈安說完了,他站在中間,身姿挺拔。

    來,來個人反駁試試。

    梁氏這個老娘們後來就是專權,這個我知道,而你們卻不知道。

    這就是我的優勢啊!

    這一刻沈安覺得世界就在自己的腳下,這些群臣的身前遮著一層厚厚的帷幕,擋住了他們的視線。

    唯有他的前方一片坦途,一眼看去就是上下千年。

    我就是個Bug,沒人知道Bug的孤獨,沒人知道我的抱負。

    韓琦覺得這小子看著太嘚瑟了些,就問道:「你還未成親,如何懂的男女之事?」

    這裡的男女之事不是指嘿嘿嘿,說的是男女感情。

    司馬光覺得這話再對不過了,面色就好了些。

    這年頭就是男尊女卑,一般的男人哪裡會去關注自家女人的感情……

    感情是什麼東西?

    能吃還是能用?

    女人相夫教子,管好家裡就行了。

    而且現在的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麼狗屁的感情?上床就是夫妻。

    沈安嘆息一聲,痛心疾首的道:「那是你們的妻子,你們孩子的母親,你們父母的兒媳……她們將會陪著你們走完一生,這等人生伴侶,韓相,不值得去好生琢磨嗎?」

    韓琦目瞪口呆。

    他想反駁,可一旦反駁,他就站在了自家夫人的對立面。

    雖然家裡他說了算,可要是夫人惱火了,說不得會給他下絆子,比如說使手段,悄無聲息的弄死他最喜歡的小妾什麼的……

    沈安一臉憧憬的道:「從定親開始,臣就開始琢磨這夫妻關係,越是琢磨就越覺得要重視,最後琢磨出了一個道理……」

    什麼道理?

    今日他的一番分析讓君臣不禁刮目相看,此刻都凝神聽著。

    沈安誠懇的道:「男女之間要真誠,要真誠對待自己的妻子,否則後果會很嚴重……比如說李諒祚,那小子的心有九個眼,他是在利用梁氏。可梁氏卻是個野心勃勃的女人,臣敢打賭,李諒祚活不過十年!」

    司馬光淡淡的道:「李諒祚今年十四歲,也就是說,他活不過二十四歲?」

    「沒錯!」

    沈安篤定的道:「梁氏能等十年就算是慈善人,若是再等下去,她就再也沒有掌權的機會,所以……」

    所以李諒祚活不過十年。

    這是沈安瞎掰的話,但李諒祚真的是個短命鬼啊!

    韓琦微微點頭,「好,老夫拭目以待。」

    群臣都記下了沈安的話,等十年後再來收拾他。

    趙禎卻在想著那段話:要真誠對待自己的妻子,否則後果會很嚴重……

    朕對皇后怕是有些不真誠吧,要不晚上去她那裡睡一宿?

    心念一動,趙禎就覺得輕鬆了許多,然後不禁讚道:「沈安這樣的才是好男兒。」

    韓琦的臉又紅了。

    官家你又口滑了吧?

    隨後就各自散去,而沈安今日在朝堂上關於男女關係的論述也傳了出去。

    ……

    楊家最近在和沈家商議婚期,所以李氏有些惆悵,捨不得女兒嫁出去的惆悵。

    「那沈安看著是個有心人,只是那手段卻有些……花花公子的苗頭,對,用錢來砸……」

    沈安上次使手段讓楊卓雪淪陷,那時候李氏為女兒感到高興,覺得女兒的終身有靠了。

    可開始不捨後,李氏的想法又有了些變化。

    花花公子的手段,這話李氏說的一點都不虧心。

    阿青在邊上做針線,頭也不抬的道:「娘子,他可是比曾公亮他們提早了許久回京呢,可見是誠心的。再說小娘子喜歡就好,只要他們以後的日子過得好就夠了。」

    你這個丈母娘也太苛刻了些,到時候小娘子怕是會和你離心了。

    李氏一想也是,可依舊嘴硬的道:「他若是誠心,那就該趕緊定下婚期……」

    「阿青,外面有人傳話。」

    阿青起身出去,李氏就去了女兒那邊。

    楊卓雪在做針線,低頭很是認真。

    出嫁前要多做針線,嫁過去後好送人。

    沈家只有兄妹二人,所以楊卓雪省了不少事,主要是討好小姑子。

    「歇歇眼睛。」

    李氏把那張半成品手帕搶過來,帶著她在院子裡轉圈。

    早上的陽光微熱,李氏偏頭看一眼,看著陽光照在女兒的臉上。

    那張嫩臉被照的透明,上面的細微絨毛清晰可見……

    「怪不得你爹說那沈安就是頭野豬,成天拱咱們家的門,就想把你搶跑了。」

    楊卓雪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娘,爹爹是胡說。」

    「這還沒嫁過去呢,就開始為他說話了?」

    李氏心中發酸,然後不禁唏噓起來。

    「娘子娘子!」

    阿青又跑了回來,一臉興奮的道:「娘子,沈郎君今日在朝會上說話了。」

    「他哪日不說話?」

    李氏聽聞是沈安的消息,就擺出了丈母娘的架勢。

    阿青看了楊卓雪一眼,歡喜的道:「沈郎君說男人要對自己的妻子真誠,還說了什麼那是你的妻子,你孩子的母親,一生的什麼……對了,一生的伴侶,要真誠對待自己的妻子……」

    楊卓雪驚訝的抬頭,李氏更是失態的道:「這是他說的話?」

    阿青點頭道:「是呢。」

    她看著面色微紅的楊卓雪笑道:「小娘子放心吧,這沈郎君穩靠著呢!」

    在男尊女卑的大環境下,對於男人的角度出發,能說出這番話的沈安簡直就是個奇葩,但對女人來說,這就是知己。

    這就是個誠實可靠的小郎君啊!

    李氏點頭道:「先前我倒是帶了偏見,這人真是不錯,那婚期就……早些吧。」

    ……
V123210 發表於 2019-4-7 12:59
第432章 母狼

    西北的風吹走了雲彩,天空碧藍的就像是被洗過一樣。

    牛羊成群在草地上緩慢遊走,牧人在邊上輕聲驅趕著跑出羊群的小羊,凶狠的獒犬坐在那裡,準備應對外來的威脅。

    西邊高大的賀蘭山不僅擋住了寒風,也擋住了風沙,讓興慶府成為了塞上江南。

    李元昊在時修建的水渠依舊在滋潤著土地,讓興慶府四周成為了良田,也讓西夏人有了糧食保障。

    流水悠悠,一直到了王城前那寬闊的護城河。

    一隊商旅從高原下來,帶來了犛牛和糧食,在門口就引發了搶購。

    在嘉佑六年初,大宋判定西夏內亂即將開始後,就斷掉了榷場交易,讓沒藏訛龐暴跳如雷。

    但大宋的藉口是西夏入侵麟府路,這個藉口很是正大光明。

    按照沒藏訛龐的尿性,他應當馬上發動威脅性的進攻,直至大宋低頭。

    可從年初開始,王城內的氣氛就有些詭異,沒藏訛龐根本沒法兼顧西夏之外的事務。

    他就像是一頭兀鷲般的盯著王宮之內。

    王城不小,周長差不多二十里。經過幾代人的建設後,城內頗有些繁華之像。

    但這個繁華也只是相對而言。

    「這裡沒法待了。」

    王城的驛館裡,一個官員在發牢騷。

    「官家讓我們緊急出使西夏,我等把屁股都磨破了,這才緊急趕到了這裡,可李諒祚是什麼意思?直至現在依舊不肯見我們?」

    「會不會……」一個官員有些心虛的道:「上次咱們的使者和沒藏訛龐交往密切了些,可沒藏訛龐最後卻謀逆失敗,李諒祚會不會覺著咱們是支持沒藏訛龐的,所以就不想搭理咱們。」

    一個小吏有些心慌的道:「冷落也就罷了,就怕他發狂,到時候拿咱們來祭天。」

    「祭天?」

    「對,那個梁氏要生了,據說李諒祚有些急,怕生產時出問題,這陣子殺了不少人。」

    「死則死耳,莫要讓西夏人輕視咱們。」

    「……」

    眾人一陣分析,都覺得不大妙,於是就看向一直沒說話,坐在邊上閉目養神的唐仁。

    「承旨……此事咱們要不要去問問?」

    夏季的興慶府雨水不少,氣溫比汴梁低了許多,很是適宜。

    唐仁睜開眼睛,淡淡的道:「慌什麼?某早有準備,等著就是了。」

    眾人苦笑,有人說道:「承旨,李諒祚弄死了自己舅舅全家,沒藏訛龐一黨也被弄死了不少,那少年狠著呢!大宋當初支持沒藏訛龐他定然看在了眼裡,等那梁氏生出了孩子,怕是會拿咱們來祭天。」

    「是啊!那李諒祚某看過一眼,很是木訥的一個少年,可誰曾想那木訥都是假的,好深的城府……」

    「……」

    唐仁皺眉道:「莫要吵,某說了早有準備,等著就是了。」

    說完他又閉上眼睛,神色自然的打盹。

    眾人都出了正堂,在院子裡轉悠。

    「承旨有何準備?難道是要準備回去?」

    「怎麼回去?李諒祚現在上台了,若是不能摸個底,回頭朝中問起李諒祚的秉性,問他可會入侵大宋,咱們怎麼回答?」

    「哎!」

    「若是灰溜溜的回去……到時候都是罪責,少說要挨呵斥,弄不好還會降職。」

    「承旨太託大了,以為李諒祚年少不懂事,會懼怕大宋。可某敢說李諒祚絕不會怕大宋。」

    一個官員看著大家苦笑道:「西夏人從不怕大宋。」

    另一個官員補充道:「所以李諒祚會冷著咱們,現在沒藏皇后還在宮中,據說沒了尊榮。梁氏被接了進去待產,看李諒祚的架勢,分明就是要廢掉沒藏氏,立了梁氏為後。」

    眾人紛紛點頭。

    這時外面有人在乾咳,眾人紛紛噤聲,然後裝作散步的模樣在溜躂。

    「陛下到……」

    院子裡的宋人都是一驚,然後紛紛站好。

    李諒祚竟然來了?

    這事兒不對吧?

    就在他們心中忐忑之際,唐仁從正堂裡出來,目光堅毅的看著大門外。

    稍後一隊侍衛衝了進來,很是嚴謹的搜查了前院的所有房間。

    「安好!」

    有人傳遞了安全的信息,隨後李諒祚就來了。

    這是一個看似木訥的少年,抬頭間,眼中多了微笑,很是溫和。

    唐仁疾步下了台階,抱拳道:「見過西夏王。」

    李諒祚自稱皇帝,可唐仁卻只是稱呼他為西夏王,這是沈安的交代。

    他盯住了李諒祚,想看看他的反應。

    李諒祚微笑道:「朕登基以來,一直想和大宋親近,可逆賊沒藏訛龐把持朝政,讓朕無計可施。此次他準備謀逆,卻不知朕早已洞察其奸,一舉掃平了沒藏訛龐一黨。此事大宋亦有功勞,回頭朕在宮中設宴,貴使可去。」

    通譯翻譯了他的話。

    李諒祚竟然要宴請咱們?

    那些大宋官吏都想揉揉自己的眼睛,可卻忍住了。

    但狂喜和不解依舊存在。

    李諒祚為何會對大宋表達出了善意?

    還有他說大宋有功,大宋有什麼功勞?

    這些疑問盤旋在大家的腦海裡,唐仁從容的道:「多謝西夏王的好意,只是某想及早回去覆命……」

    李諒祚看著他,眼睛只是微微一眯,頓時唐仁就覺得自己被一頭野獸給盯住了。

    這才是李諒祚的真面目!

    他微笑依舊。

    李諒祚負手看著院內的擺設,說道:「屈野河之事……罷了,明日朕在宮中設宴。」

    他微微頷首,目光溫和,然後被簇擁著匆匆離去。

    他前腳一走,有人去門外看守,然後那些官員就鬧騰開了。

    「承旨,他說大宋也有功,這是什麼意思?」

    「還有明日為咱們開宴席,這可是李諒祚殺了沒藏訛龐之後的第一次宴席啊!」

    ……

    李諒祚一路回到了王宮之中。

    「沒藏氏如何?」

    前方就是幽禁沒藏氏的宮殿。

    宮殿看著破舊狹小,周圍有十餘人在盯著,確保沒藏氏無法逃出來。

    一個內侍跟在後面,小心翼翼的道:「陛下,她先前還在嚎哭……」

    李諒祚走到大門前,微微點頭。

    「開門!」

    有人打開大門,頓時一股子霉味和腥臭味就衝了出來。

    李諒祚站在門外,光線投射進去,讓他看清了一個頹然坐在地上的少女。

    那頭顱低垂,長發垂落遮住了那張臉。

    大抵是聽到了響動,少女緩緩抬起頭來,那張許久未曾洗過的臉上多了驚喜,那雙呆滯的眸子裡迸發出了光彩,然後她就撲了過來。

    呯!

    李諒祚一腳踹倒了少女,木然道:「說,沒藏訛龐的財物藏在哪了?」

    少女趴在地上,勉強撐起上半身,苦笑道:「不知道……真不知道……」

    李諒祚眯眼看著她,冷冷的道:「你這是在自尋死路!」

    他毫不猶豫的回身下了台階。

    那少女掙紮著往外爬,可侍衛們關閉大門的速度卻比她更快。

    李諒祚回身,大門正好只剩下了一條縫隙。

    透過縫隙,他看到了一雙絕望的眼睛……

    「李諒祚……陛下……」

    大門完全關上了,只有那捶打的聲音傳出來。

    「陛下……」

    一直到了後宮之中,李諒祚彷彿都還聽到那宛如母狼般的嚎叫。

    他毫不動容,等到了一個奢華宮殿的外面時,他的眼中多了暖色,問道:「那些人看過梁氏了嗎?」

    內侍說道:「看過了,說是產期就在近幾日。」

    李諒祚微微點頭,然後進了殿內。

    梁氏長的不算是漂亮,最讓人印象深刻的就是那一雙眸子。

    她的肚子很大,嬌小的身材上長著一個碩大的肚子,讓人覺得不忍。

    見到李諒祚進來,梁氏狹長的鳳目微微眨動著,看不到女人的柔弱,反而有些堅強之意。

    宮中最多的就是女人,柔弱的女人已經無法吸引李諒祚的注意力。他疾步過來,按住了準備起身的梁氏,說道:「別動,這幾日你都別動。」

    梁氏今年也不過才十七歲,但卻比李諒祚大了三歲。

    她握住李諒祚的手,眼中多了一絲笑意,說道:「別著急……還有,生產前要走動才好,不然會……難產。」

    李諒祚反握住她的手,然後放在自己的臉側,喃喃的道:「你要給朕生個兒子才好……然後再多生幾個……」

    「好。」

    姐弟戀對目前的李諒祚來說再好不過了,兩人磨嘰了一會兒後,梁氏就問道:「宋人急了嗎?」

    她本是漢人,可提到宋人時,卻沒有絲毫溫度。

    這個年代並不存在什麼民族,國家的概念也非常薄弱。

    你能保護我,那我就是你的族人,我就承認這個國家。

    這就是叢林法則。

    李諒祚冷笑道:「去年宋人的使者和沒藏訛龐相談甚歡,可此次新來的使者……叫做唐仁吧,此人去年卻在汴梁對朕派去的使者說小心沒藏訛龐謀逆,最好安排眼線……這是明著和沒藏訛龐虛與委蛇,暗地裡卻想讓朕翻盤……這是為何?而且此次宋人派了這個唐仁來是什麼意思,示好?有意思!」

    梁氏深呼吸了一下,雙手摸著大肚子,說道:「宋人迂腐……莫不是正統?沒藏訛龐畢竟是逆賊,宋人……不對,沒藏訛龐上台對宋人的好處更多,宋人再迂腐也不會看不到。」

    兩人一陣合計,最後還是確定了以不變應萬變的方針。

    最後樑氏摸著李諒祚的臉龐,目露深情,「陛下,真想明日和你一起去赴宴……若是有逆賊,臣妾也能幫著呵斥他……」

    李諒祚點頭道:「你趕緊把孩子生出來,到時候就帶你去上朝。」

    梁氏的鳳目中多了神彩,喃喃的道:「小心宋人,不拿到好處別答應他們什麼……」

    李諒祚展顏一笑,「你放心。」
V123210 發表於 2019-4-7 12:59
第433章 不,是高瞻遠矚

    第二天午後,一隊軍士護送著大宋使團進宮。

    唐仁在看著街面上的人流,暗中感受著氣氛。

    他希望感受到緊張,可那些行人不是面色愁苦就是神態自然,五月份的動盪彷彿從未發生過。

    一路到了王宮裡,看著秩序井然,唐仁心中微微嘆息,心中對李諒祚的評價又高了一層。

    宴會設置在寬敞的宮殿內,各自安坐後,有西夏官員作為陪客。

    「嵬名聿正?」

    唐仁起身行禮,對面的西夏官員含笑道:「正是,陛下令某來相伴,隨後某會跟著貴使去大宋。」

    唐仁仔細看著他,認真的道:「某說怎麼那麼眼熟,原來是氣息啊!」

    他的語氣中有些豔羨,嵬名聿正不解的問道;「某的身上是何氣息?」

    唐仁嘆道:「這等氣息某隻在宰輔的身上感受過,沒想到今日竟然在西夏遇上了您,真是……緣分啊!」

    西夏崇佛,所以唐仁的緣分一說讓嵬名聿正不禁點頭道:「正是緣分。」

    兩人隨後就展開了友好的交談。

    寒暄已畢,嵬名聿正說道:「原先沒藏訛龐和大宋發生衝突,這是陛下所不願意見到的,只是……哎!出此權臣,是我國的不幸,現在陛下重新掌握了權利,第一件事就是想和大宋重修舊好……」

    他說著就抬頭看了唐仁一眼。

    你們大宋對西夏是個啥意思?

    他卻不知道此刻唐仁的心中全是震驚。

    去年沈安曾經給他分析過西夏的局勢:沒藏訛龐若是上位,估摸著矛盾會很多,他會借用和大宋開戰來緩和國中的矛盾,甚至把那些反對者送到沙場上去,讓大宋來幹掉他們。

    而若是李諒祚上位,因為立足未穩,他需要一個穩定的發展環境,定然會對大宋表示善意。

    待詔,您說的全對!

    沈安後面還說了,別對西夏人抱什麼希望,大家虛與委蛇也好,藉機佔便宜也行,反正一句話,有好處就扯淡,沒好處就不搭理。

    這就是現實外交政策,但很對唐仁的胃口。

    他的身體微微前驅,含笑道:「屈野河……」

    大宋的屈野河呢?

    你們搶走的地方呢?

    嵬名聿正乾笑道:「此事可以商議,不過榷場能否重新開放?」

    唐仁搖頭又點頭,很是遺憾的道:「當初沒藏訛龐起兵攻打大宋,朝野震怒,此時若是重開榷場的話,宰輔們怕是會被罵為奸賊……」

    你在吹牛筆!

    大宋的宰輔哪裡會在意什麼民間的議論,這是在忌憚我西夏罷了。

    嵬名聿正冷笑道:「若是不肯開放榷場就歸還屈野河那些耕地……陛下也會被人戳脊樑骨!」

    兩邊旗鼓相當,都不肯讓步。

    大宋使團的官員們都覺得這事兒不該自己管,等西夏使者去了汴梁之後,自然有宰輔們來磋磨他。

    此刻大宋上下對西夏人很是鄙夷,覺得這是一群叛逆。所以他們壓根就不在乎這些。

    至於屈野河,大宋不差那點耕地,要來作甚?

    他們覺得唐仁是想用屈野河的舊地來做籌碼,以換取西夏人的善意,這樣回去大家都有功。

    就在他們的自信滿滿中,唐仁的微笑漸漸收了起來,冷冷的道:「某記得遼人好像在惦記著河西之地?而且吐蕃人好像也對那塊地方垂涎欲滴……」

    嵬名聿正的眸子一縮,倒吸一口涼氣,「你……」

    「想問某是如何知道的嗎?」

    唐仁笑吟吟的道:「遼人想和大宋聯手……目的……」

    你懂的,大宋若真和遼人聯手,西夏就只能跪了。

    遼人對河西那塊地方垂涎已久,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兒,唐仁順勢一詐,嵬名聿正卻變色了。

    這不是城府不夠,而是西夏如今在經歷了沒藏訛龐的謀逆之後,內部需要肅清逆賊的同黨,李諒祚還得要全面掌握權力,這些都需要時間……

    為了爭取時間,暫時的妥協也會是李諒祚的選擇之一。

    唐仁相信沈安的判斷,但依舊有些忐忑。

    他故作不在意的看著嵬名聿正,笑吟吟的道:「西夏王還不來嗎?」

    嵬名聿正微微垂眸,突然說道:「屈野河……也不是不能商議,只是……陛下正當婚姻之年,尚大宋公主如何?」

    娶大宋公主?

    這是個意外的問題,但唐仁馬上就作出了應對:「此事需要官家親自決斷。」

    嵬名聿正點點頭,接著外面有人喊道:「陛下到……」

    李諒祚來了,看著很是從容。

    隨後就是宴席,牛羊肉是主食。

    李諒祚一直沒說話,直至宴會結束時都是默然,只是在出去的時候特意在唐仁的身前駐足。

    「朕聽聞大宋有個官員對西夏多有不滿?」

    通譯翻譯了出來。

    唐仁起身拱手,不解的問道:「不知西夏王說的是誰。」

    李諒祚偏頭看向嵬名聿正,說道:「叫做什麼?沈……」

    嵬名聿正說道:「沈安,此人從進入官場開始,就瘋狂攻擊我國,後來更是在府州……此人用我西夏勇士的屍骸築京觀……殘忍之至。」

    李諒祚哦了一聲,然後正色道:「大宋若是想和西夏世代交好,此等人就該罷黜了才是。」

    他目光平和的看著唐仁。

    竟然是為了京觀嗎?

    唐仁想起了一句話,彼之仇寇,我之英雄。

    是了,西夏人凶蠻,以往大宋就懼怕這種凶蠻,西夏人也引以為豪。

    可現在大宋卻出了一個更凶殘的傢伙,西夏人感到了不安,所以想施加壓力。

    可這個壓力官家會接受嗎?

    唐仁搖搖頭,說道:「西夏王怕是有些誤解……沈待詔深得官家的信重,廢黜?那不可能,此次他前去西南,交趾人怕是要哭了……那邊定然會多一個大京觀,某對此深信不疑。」

    他微微昂首,嘴角含笑,帶著些許諂媚。但這個諂媚的微笑在西夏人的眼中卻多了些含義。

    宋人不怕咱們!

    京觀,那會讓勇士們哀傷,讓他們不敢面對那個號稱是魔王的傢伙。

    他們畏懼自己的靈魂不能歸來。

    那個凶殘的傢伙啊!為何還不死。

    李諒祚定定的看著唐仁,眸色漸漸冰冷。

    唐仁依舊在微笑著,脊背挺拔。

    出使在外你就代表著大宋,哪怕是死,你也不能低頭。他們哪怕是打斷了你的腿,用骨頭渣子你也要站直了!

    這是沈安對他的指點和期望,唐仁發誓自己一定遵守。

    所以在這位看似木訥,實則殘暴的西夏王的面前,他驕傲的昂著頭,就像是在面見一個部落的首領。

    李諒祚的木訥漸漸溶解了些,他微微頷首道:「貴使回去後,為朕轉達對大宋皇帝的敬意,並轉達朕希望兩國世代友好的誠意……」

    唐仁微笑道:「西夏王的話某定然一字不漏的稟告給陛下。」

    這裡他用了稟告,暗示李諒祚是趙禎的下級。

    李諒祚笑了笑,說道:「若是親事能成,兩國就是親戚了,那樣最好不過。」

    直到這一刻,他依舊把自己的婚事當做是籌碼,而不是馬上扶正自己的老情人梁氏。

    這是一個胸懷大志的西夏王,而且比李元昊還冷靜,只是武功差得遠,否則必然會成為大宋的頭號大敵。

    回到驛館後,眾人都默契的進了唐仁的房間。

    「看好外面,不可讓西夏人靠近。」

    有人急匆匆的交代著,然後回身說道:「承旨,您這般胸有成竹,這是為何?李諒祚為何那麼客氣?」

    「咱們和沒藏訛龐親切,李諒祚應當要立威啊!為何要那麼親切?」

    「他甚至還想求娶公主,這是判定大宋對他有善意,這是為何?」

    「……」

    一群下屬爭先恐後的提出問題,看那忍無可忍的模樣,分明就是憋了許久,再得不到解答會發狂。

    唐仁嘆息一聲,說道:「你們定然以為這是某的本事吧?」

    「當然是您的本事,從到了西夏之後,您就穩如泰山,哪怕西夏人冷落咱們也不慌不忙,不是您的本事,難道是咱們的?哈哈哈哈……呃!」

    這個笑聲在唐仁的搖頭中戛然而止。

    「不是?」

    「當然不是。」

    唐仁目露崇敬之色,嘆道:「沈待詔在去年就判斷出了西夏這邊的變故,說沒藏訛龐幹大事而惜身,優柔寡斷,遲早會付出代價……」

    有人問道:「難道他去年就知道沒藏訛龐謀逆會失敗?這也太神了吧?」

    「為何不能?」

    唐仁說道:「待詔去年就說別小看了李諒祚,此人頗有手腕。去年去大宋的西夏使者乃是李諒祚的心腹,某就尋機告訴他,要小心沒藏訛龐謀逆,最好是在他家裡弄個眼線……誰知道李諒祚竟然把梁氏給勾搭上了,這眼線如何?」

    原來是這樣?

    原來你早就對李諒祚釋放了善意!

    不,是沈安早就看出了李諒祚必勝,所以才有了唐仁冒險示警。

    可李諒祚也太能幹了吧,竟然把表嫂給發展成了眼線,還弄大了她的肚子。

    唐仁讚道:「待詔目光敏銳,李諒祚今日看似威嚴,可他的一舉一動都在待詔的推測中……包括他現在想和大宋交好,待詔也早有預測……」

    眾人面面相覷,「這沈待詔也太……難道他是神仙?」

    「不,是高瞻遠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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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