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北宋大丈夫 作者:迪巴拉爵士 (連載中)

 
V123210 2018-11-12 22:11: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44 298838
V123210 發表於 2019-4-7 13:02
第444章 忽悠界大佬

    沈安一進來就感覺到了些沮喪的氣息。

    等到了趙允讓那裡時,地上的雜物都被清掃乾淨了,壓根就看不出先前的凌亂。

    趙允讓依舊是很豪邁的問了他的近況,然後又問果果最近怎麼沒來郡王府找她的小夥伴玩耍了。

    「舍妹最近和那個……有些親近。」

    楊卓雪經常邀請果果去家裡玩耍,這等行逕自然是不妥當的,可楊繼年不管,李氏也不管,外人自然無法置喙。

    和未來的小姑子交好,以後會省掉許多麻煩,楊卓雪既然有這個意願,沈安也樂見其成。

    只是趙允讓卻認為這是兩家關係出現問題的徵兆。

    「你未來的妻子?」

    沈安點頭,趙允讓釋然了,「你來得正好……」

    他把剛發生的事告訴了沈安,最後總結道:「此事目前看來是有預謀的,趙允弼發瘋了,老夫想了許久也想不到他為何要幫趙允良。」

    沈安心中有些猜測,但卻不好說。

    「此事目前不好動。」

    趙允讓讚許的道:「對。現在動了就是招人厭,不過老夫的請罪奏疏已經進宮了,稍後老夫也會進宮去求見官家,為……」

    他的眼神多了滄桑,然後笑道:「去和官家說說話。」

    一個老人為了子孫去低頭,去求人,這種感覺但凡是子女都受不了。

    「爹爹,此事還是靜觀其變吧。」

    趙宗實不忍老父去進宮低頭,就分析道:「此事被彈劾是肯定的,官家也壓不住,至於定下誰是皇子,此事能干涉的僅僅是幾人而已。」

    「官家,宰輔。」

    趙允讓起身道:「此事刻不容緩,好歹要讓官家釋然,否則再無機會。」

    趙宗實想勸阻,可趙允讓只是瞪了他一眼,然後帶著人就走了。

    他一路進了宮,但還是等了大半個時辰才見到趙禎。

    兩個堂兄弟的會面很是沉默。

    趙禎在看奏疏,趙允讓站在下方,突然苦笑道:「你不甘心。」

    趙禎沒抬頭,趙允讓繼續說道:「你沒兒子,所以覺著不該便宜了別人。將心比己,老夫也會這般想。可你是帝王,帝王無私情,大宋需要一個皇子,你遲遲未決讓那些人都生出了野心。今日是老夫的孫兒被坑,明日會是誰?是十三郎嗎?」

    趙禎放下奏疏,抬頭皺眉看著他,說道:「不管如何,趙仲懿跋扈是實,你辯解什麼?」

    趙允讓怒道:「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是騙局,從頭到尾都是騙局。」

    趙禎冷冷的道:「我不知,你且去!」

    這是個冷冰冰的帝王,趙允讓突然失笑道:「既然如此,你就給個地方吧,讓老夫一家子過去,免得以後被那些小人清算。」

    趙禎搖搖頭:「大宋不分封。」

    「那你要怎麼樣?」

    趙允讓咆哮道;「是要逼死老夫嗎?若是你想要老夫的命,只管令人去傳句話,老夫若是苟且一日……死後當暴屍郊野,魂魄不得安寧,永世煎熬!」

    這個誓言讓陳忠珩都不禁一顫,覺得太狠了。

    他看了趙允讓一眼,看到的全是暴怒。

    這是一個為了兒孫而咆哮的老人。

    他的誓言讓人不寒而慄,但趙禎卻沒有動容。

    「你且去,此事朕自有打算。」

    他自稱朕,這就是公事。

    稍後趙允讓出了皇城,有人見他一臉怒容,接近後還能聽到他在罵人。

    「……他在罵官家,罵官家是老糊塗了,遲早會被人騙……」

    趙允弼聽著稟告,嘴角不可抑制的翹了起來。

    「老夫一直在隱忍著,在隱忍啊……」

    角落的一個香爐上香霧渺渺,趙允弼定定的看著香爐,室外的淡白陽光斜照在香爐上方,香霧在那白光中上升扭曲,彷彿是在痛苦的煎熬著。

    那一雙眉緊緊的皺著,眼中多了些滄桑之色。

    他的目光漸漸呆滯,喃喃的道:「當年為何要讓老夫備受尊崇?然後又打入凡塵,看著那人坐在上面,老夫備受煎熬,這是命嗎?」

    他突然笑了起來,笑的猖獗:「屁的命!若是命,老夫也能忍到這命翻身!」

    他側著臉,當外面傳來腳步聲時,他止住笑聲,緩緩轉過臉來。

    本來隱入背光處的臉對正了大門,那臉上笑容漸收,可兩行淚痕卻依舊殘留。

    他伸手摸了一把臉,沉聲道:「進來。」

    外面進來的是一臉歡喜的幕僚:「郡王,華原郡王來了。」

    趙允弼閉上眼睛,可笑意卻在嘴角漸漸溢開。

    「這是沉不住氣了?覺著自己穩妥了?讓他來。」

    趙允良的腳步匆匆,等看到趙允弼時,先是一個躬身,然後說道:「此事多謝了。」

    多謝什麼他沒說,趙允弼也沒問,兩人相對一視,不禁大笑起來。

    「此事……官家已經差不多點頭了。」

    趙允弼欣慰的道:「你要讓宗絳多留心,最近謹慎些才好,到時候一旦選了人出來,切記老夫要香露的配方。」

    趙允良點頭應了,說道:「此事但請放心,只是老夫此刻卻不好多留,一切……」

    他看著趙允弼,含笑道:「一切都在以後,咱們的好日子都在以後,保重。」

    ——你放心,以後我家宗絳上去了,自然不會忘記你出的力,讓你子子孫孫榮華富貴……

    「你是說沈安?」

    趙允弼說道:「此刻他不敢亂來,否則就是破壞大局,宰輔們饒不了他,天下人都饒不了他。」

    趙允良想想也是:「若是因此讓官家又拖一陣子,不肯收皇子,那沈安怕是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

    趙允讓灰頭土臉的回來了,沈安安慰幾句,就和趙仲鍼出去。

    到了沈家,王雱竟然也在。

    「事情不大好,我爹爹都面色嚴峻,說此事弄不好連官家都沒法決斷……宰輔們會阻攔。」

    趙仲鍼的心中惱火,但卻不好發作。

    趙仲御是他的堂兄,動手打人也是因為趙允弼的管家說了趙宗實的壞話,所以沒錯,唯一的錯處就是下手太狠。

    暴戾!

    這是彈劾的一個緣由,而另一個就是跋扈。

    「他們說此刻還未決定是誰進宮就跋扈如此,若是被汝南郡王府得了這個皇子之位,整個汴梁怕是都得低頭屈膝,瑟瑟發抖……」

    王雱嘆道:「此刻唯一的辦法就是去找到趙仲御的那幾個朋友,威逼利誘,壓住他們。然後造勢,把自己擺在無辜者的位置上,如此方能死中求活。若是不行……」

    他的眼中閃過厲色,說道:「那就派人潛入郡王府,弄死那個管家,然後說這是趙允弼殺人滅口,把水攪渾!」

    趙仲鍼不禁看了他一眼,覺得這個主意太過陰狠。

    可沈安卻沒有絲毫意外。

    王雱這貨最喜歡用暴力去解決問題,稱之為征誅之術,但凡是對手,他就忍不住想來個人道毀滅。

    王雱見趙仲鍼撇嘴,就說道:「非常時期就該行非常之事,束手束腳的能成什麼大事?」

    趙仲鍼不滿的道:「官家不蠢,皇城司最近也在盯著城中,一旦被發現了,那就是滅頂之災。」

    趙禎要做決斷了,皇城司也在到處監控。

    王雱嗤笑道:「那你說該怎麼辦?」

    「下藥!」

    趙仲鍼說完就發現沈安在瞪眼,就說道:「玩笑的,太悶了些。」

    天氣是有些悶。

    「要下雨了,各處收衣服了……」

    莊老實的聲音很是高亢,接著僕役們笑嘻嘻的出來收衣服。

    這就是生活。

    沈安微笑道:「明年三月某就要成親了。」

    「是啊!」

    王雱和趙仲鍼不知道他說這個幹啥,只能乾巴巴的回應著。

    沈安抬頭看著趙仲鍼,說道:「若是趙宗絳上去,沈家最好的法子就是回雄州,其次便是去南方,避開汴梁,否則遲早會被人下手。」

    趙仲鍼低下頭去,苦澀的道:「安北兄,都是小弟連累了你。」

    若是不和汝南郡王掛鉤,沈安這等青年才俊是每位帝王都看重的臣子,此後飛黃騰達自然不在話下。

    可現在沈安站隊了,站在了趙仲鍼這邊。

    他再次抬頭,「安北兄,你後悔了嗎?」

    沈安微微皺眉,趙仲鍼心中不安。

    沈安突然一巴掌扇過來。

    趙仲鍼想躲,可不知怎地就忘記了怎麼躲閃。

    啪!

    王雱愕然起身,以為沈安是要發怒或是什麼。

    可沈安和趙仲鍼相對一視,一種熟悉的感覺回歸。

    「是不是兄弟?」

    「是!」

    「那你問個屁!」

    沈安喊道:「遵道!」

    折克行進來了,沈安問道:「吳釗怎麼說?」

    「他答應了。」

    折克行拿出一張紙遞給沈安。

    沈安仔細看了看,然後問趙仲鍼:「你那堂兄可確定是被趙允弼的管家給坑了?」

    趙仲鍼點頭道:「某那堂兄不喜飲酒。」

    「不喜飲酒卻大醉,然後趙允弼的管家正好在那裡吃飯……那麼巧?」

    王雱無奈的道:「就是那麼巧,這邊是有口難辯。」

    沈安微笑道:「可某這裡也給趙允弼他們準備了一個有口難辯,你們說怎麼樣?」

    他把那張紙遞給趙仲鍼。

    「你看看。」

    趙仲鍼仔細看了,再抬頭時,眼中全是驚喜:「安北兄,你這是在坑趙允弼他們呢!」

    沈安嘚瑟的道:「當年某忽悠汴梁小販時,趙允良還在裝瘋呢!」

    哥可是忽悠界的大佬,趙允弼算個屁!

    ……
V123210 發表於 2019-4-9 21:58
第445章 叛逆的帝王

    司馬光覺得官家這人太過優柔寡斷,幾次三番的在皇子的問題上反覆,簡直就是拿大宋的未來在開玩笑。

    今日他再次進諫,甚至還用了激將法。

    「……小人會說陛下春秋鼎盛,定當子孫無窮,何必選什麼宗室子進宮,那是自尋煩惱……」

    司馬光讀書不少,隨後就列舉了一系列例子:「……前唐自代宗以來,立嗣皆是旁人之意,帝王反而成了擺設。那些人自稱定策國老,更猖獗的稱呼天子為門生天子……這是顛倒倫常,所以前唐覆滅乃是咎由自取。」

    趙禎心中亂如麻,韓琦出班道;「陛下,知江州呂誨有言,最近京城秋雨紛紛,各處多有水患,另有幾處地震……此乃陰氣鬱結。前唐時神龍年間,洛水暴漲,這便是牝雞司晨的反噬……如今大宋國本未立,百姓茫然不知所措,百官憂心忡忡,宗室中有人在暗鬥……陛下,再不定下皇子人選,這大宋……」

    神龍這個年號屬於武則天末期,隨後就是各種明爭暗鬥,最終大唐成功回歸李氏。

    他微微低頭,然後顫抖了幾下,好似哽咽。

    這大宋要出大問題了啊!

    「請陛下三思。」

    群臣出班,齊聲道:「請陛下三思!」

    趙禎閉上眼睛,眉間多了怒色,但旋即散去。

    他記得父親真宗臨去前有些擔心他的仁慈,就說道:「帝王無情,如此方能有情。」

    這話當年的他不懂,後來漸漸多了磨礪,方才知曉了父親話裡的真意。

    帝王無情,因為帝王不可能對一人有情。

    而帝王有情,則是大愛,對江山社稷的情義,非一人一物。

    帝王啊!

    他覺得渾身冰冷,只覺得天上地下再無人能理解自己此刻的心情。

    記得父親去時眼神冰冷,當時他以為是絕望或是痛苦,如今看來卻是孤獨。

    帝王沒有朋友,什麼都沒有,有的只是權利。

    權利作伴,尊榮為友,當踏上這段萬眾矚目之路時,就注定了最終的孤獨……

    他睜開眼睛,眼中波瀾不驚。

    「朕……知道了,朕有此意多時,只是一時不得其人。諸卿以為宗室中誰能擔之?」

    趙禎沒兒子,可那些堂兄弟們的兒子卻一大把,比如說趙允讓那個老流氓,家裡的兒子多的讓他煩躁。

    那煩躁應當是幸福的吧。

    誰能擔當?

    群臣面面相覷,有人躍躍欲試,有人一臉無所謂。

    只要你答應就行,至於誰來當皇子,這事兒咱們不在意。

    為啥?

    因為有了趙禎為模板,後續的帝王也只能蕭規曹隨,別想獨斷專行。

    韓琦出班道;「此事非臣下所能言,陛下當一言而決。」

    這種時候不能胡亂站隊,否則後果嚴重。

    有人說道:「陛下,近日多人彈劾汝南郡王府的小郎君跋扈,酒後重創他人……」

    「是啊!那趙宗懿得意洋洋,自詡此後就是皇子的親人,下手殘暴,讓人不忍目睹啊!」

    「他重創了他人之後就回了郡王府,如今依然沒有露面,可見肆無忌憚到了讓人觸目心驚的地步。」

    「先前臣聽聞汝南郡王咒罵陛下……」

    「……」

    帝王一言而決馬上就成了笑話,當朝彈劾此事的卻是劉展幾人,都是沈安的對頭。他們自然要站隊,站在趙宗實的對立面。

    站隊是一把雙刃劍,在得了沈安助力的同時,郡王府就得承擔沈安帶來的麻煩。

    現在麻煩就來了。

    趙禎聽著這些彈劾,面色不變的道:「此事朕自然會細細思之,今日就這樣吧,諸卿各自散去。」

    「陛下,此事不容拖延,否則宗室就要亂了。」

    劉展梗著脖子說道:「如今宗室中人都在議論紛紛,都在說著汝南郡王府的跋扈大膽,而北海郡王卻在忍氣吞聲,臣……」

    他深吸一口氣,說道:「北海郡王乃宗室長者,最是寬厚的一位郡王,歷來都與世無爭,可如今竟然被晚輩重創府中的管家,這……據說郡王在家中長吁短嘆,卻不肯彈劾晚輩,讓人欽佩之至。」

    在他的話裡,趙允弼化身為一位慈祥的宗室長者,與世無爭的差不多可以出家當和尚了。

    趙禎微微垂眸,正準備說話,陳忠珩見外面有人,就出去問了問,回來稟告道:「陛下,沈安求見。」

    「他來作甚?」

    趙禎只覺得心中煩悶,有種想撕毀眼前一切事物的暴戾。

    他點點頭,隨後沈安就進來了。

    行禮後,沈安先是咦了一聲,說道:「好熱鬧。」

    趙禎本是心中煩悶,可見到沈安後,卻生出了些希望來。

    這事兒太平靜了,你來鬧一鬧吧,最好讓這些人顏面盡失,如此朕就歡喜了。

    「你來作甚?」

    他淡淡的問道。

    沈安說道:「陛下,臣要彈劾華原郡王。」

    來了!

    在看到沈安的一瞬,群臣都知道那事兒來了。

    趙禎也是這般想的,所以就問道:「你彈劾他什麼?」

    這不該是彈劾北海郡王嗎?

    沈安昂首道:「陛下,臣的香露作坊今日凌晨被人突襲,被護衛擒獲兩人,臣拷問出了背後的那人,竟然是和華原郡王府交往密切的一個商人陳嘉,陛下……」

    沈安悲憤的道:「臣為了那個香露投了多少錢糧?每年繳納了多少賦稅?從那些外藩商人的手中賺了多少錢?可那些錢臣也沒用於驕奢淫逸啊!」

    韓琦心中暗道:這小子要開始給人挖坑了。

    不是當事人時,韓琦總是會想起自己和沈安的幾次交手,然後靈台清明的旁觀沈安挖坑埋人。

    這次你要埋了誰?

    「那些人的家裡錢財堆積如山,女人多的沒地方安置,這不還慾壑難填,就派人去搶臣的香露配方,幸而當時有幾個護衛在值守,把那兩個兇徒當場擒獲,否則陛下……今日臣的作坊肯定就成為一片廢墟了。」

    嗯!

    你這莫不是知道汝南郡王府出了紕漏,這是來反擊的?

    趙禎有些不信,問道:「可有證據?」

    「有。」

    沈安信誓旦旦的道:「臣已經令人去拿那個商人陳嘉,此刻定然已經到手了。」

    他在賭!

    他賭趙禎原先想的人選就是趙宗實。

    你是準備讓皇城司插手還是讓開封府出手?

    皇城司裡的人手複雜,除去張八年之外,其他幾個都知很難說清是誰的人。所以一旦陳嘉進了皇城司,那些人就會發狂的去打探消息,稍有不慎這事兒就玩大發了。

    所以一旦是皇城司出手,那麼你就是偏向了趙宗絳。

    劉展建議道:「陛下,此案應當讓皇城司接手才是。」

    下面的群臣都各有心思,可今日官家已經做出了巨大的讓步,甚至已經答應了皇子入宮之事,下面的事兒不好接茬啊!

    若是干涉此事,那就是站隊。

    站不站?

    韓琦微微垂眸,他不認為誰能撼動自己的地位。不管是趙宗實還是趙宗絳上位,宰輔的權威依舊不可撼動。

    既然如此,老夫幹嘛要冒險去站隊?

    若是站錯隊了,上台後的那位可不會輕饒人。

    比如說沈安這個蠢貨,竟然從頭到尾都站在了趙宗實那一邊,堪稱是海枯石爛也不反悔。

    這種鐵桿分子,一旦趙宗實失敗,趙宗絳上位的第一件事就會把沈安一腳踢到窮鄉僻壤去。

    比如說瓊州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讓沈安在那邊和烏龜玩耍。

    真是個蠢貨啊!

    韓琦聽到了身後的輕嘆,這是曾公亮在嘆息。

    他肯定是在為沈安的未來而唏噓。

    老曾,等沈安滾蛋了,你就少了一個潛在的朋友,所以別折騰,老老實實地給老夫打下手。

    是交給誰來處置?

    眾人都在等待著答案。

    趙禎的目光淡然,他甚至看著沈安笑了笑。

    是冷笑。

    沈安的心中一個咯噔,覺得事情怕是要糟了。

    趙老漢要發飆了。

    咋辦?

    他在祈禱趙仲鍼和王雱幾人能機靈些,把證據弄紮實些,否則嘉佑六年的最大規模慘劇就會上演。

    趙禎會大發雷霆,然後皇子是誰真的就說不定了。

    不,現在就說不定了。

    這一刻沈安只能祈禱,祈禱趙仲鍼能聽王雱的,直接下狠手,弄死那個陳嘉,然後栽贓給趙允弼或是趙允良。

    那等人竟然敢派人去盜取香露的秘密,死有餘辜。

    香露就是一個聚寶盆,想砸了這個聚寶盆,那就是沈安的大敵,不死何為。

    趙禎看了群臣一眼,幾個臣子看似真誠,其他人都是漠不關心。

    帝王的威信和權利空前薄弱,臣子們自然不在乎誰上位。

    這就是人心啊!

    他想起了張八年的稟告,說沈安令趙仲鍼去揣摩人心和人性……

    是啊!帝王不通人心人性,那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他的眼中多了些無奈,嘴角微微翹起,帶著些不屑的道:「讓開封府接手。」

    瞬間他就看到了愕然和不渝。

    你們不高興了吧?

    覺得朕在徇私?

    開封府現在的知府是傅求,這人最是機靈,哪裡敢插手這等關係到皇子歸屬的案子,定然是看宮中的意思。若是宮中漠不關心,他肯定就會草草結案,然後再給一個含糊的答案,任由趙禎發揮。

    所以……朕就徇私了。

    你們不高興了吧?

    先前你們逼宮時可不是這樣的,那慷慨激昂的模樣,哪有一點忠心可言。

    如今你們傻眼了吧?

    哈哈哈哈!

    看到你們不高興,朕就高興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4-9 21:59
第446章 這是誰在冤枉老夫

    汴梁城中的一處宅子的正堂裡,趙仲鍼在看著外面。

    陳嘉就跪在前面,折克行在門口把風。

    王雱淡淡的道:「畫押吧。」

    陳嘉的身前是幾份供詞,全是他自己手寫的。

    他的身體在顫抖,流淚道:「貴人,小人不能啊!」

    他的淚水滴在了供詞上,王雱冷笑道:「畫押了你還能活命,若是不肯……遵道……咋說的?」

    折克行淡淡的道:「若是不肯畫押,就偽造個自盡的模樣,把他吊死在樑上。」

    王雱獰笑道:「還等什麼?」

    折克行剛挪步,陳嘉就拿起筆,然後趴在地上飛快的畫押。

    王雱看看手中的一份文書,核對了畫押,點頭道:「是個聰明人。」

    他收起了幾分供詞,陳嘉嚎哭道:「華原郡王沒有讓小人去縱火滅口!此事就是小人一力做下的,而且……而且小人也沒被北海郡王指使,去坑華原郡王啊!」

    王雱收好了供詞,然後冷笑道:「昨夜那兩人隨身帶著火種,他們供認,一旦盜取了配方,就縱火燒掉作坊……喪心病狂之輩,也敢裝無辜嗎?至於他們指使沒指使……某說他們指使了,你覺得有問題嗎?」

    好個腹黑的少年!

    陳嘉看著眼前的少年,不禁打了個寒顫。

    這少年竟然這般陰狠,一下就把無辜的華原郡王和北海郡王拉了進來。可不管他們是無辜還是什麼,這潭水都被攪渾了,他自己更是有口難辯。

    「那可是兩家郡王府,小人若是揭發,會死無葬身之地。」

    陳嘉絕望了,只希望自家的妻兒能不被牽累。

    王雱冷冷的道:「你若是能扛住,你的妻兒某保了。」

    陳嘉冷笑道:「你怎麼保?」

    王雱蹲了下來,盯著陳嘉的眼睛說道:「此乃奪嫡之爭,勝者為皇,你已經摻和進來了,跑不掉了,明白嗎?若是首鼠兩端,誰都饒不了你。」

    啥?

    陳嘉傻眼了,「小人不敢摻和,小人發誓不敢……」

    「晚了!」

    王雱和趙仲鍼相對一視。

    趙仲鍼微笑道:「某就是郡王府的人,你若是好好做人,回頭你的家人自然無恙。你已經招供了,我們的人正在朝堂上彈劾趙允良指使你去盜取香露配方……難道你想反悔嗎?」

    「那小人怎麼說都是死定了。」

    陳嘉真的是絕望了。

    趙仲鍼搖頭道:「勝負就在這個月,若是他們勝某無話可說,你自可翻供。若是我家勝了,你就是戴罪立功,何去何從你自己想。」

    沒啥好想的,趙允良和趙允弼那邊不管如何都饒不了他。

    所以在被逼著畫押之後,陳嘉就已經被牢牢的綁在了這邊。

    「巡檢司來人了。」

    楊沫進來稟告,看到陳嘉行尸走肉的模樣後,不禁苦笑道:「此事……麻煩了。」

    ……

    消息很快傳到了趙允讓那裡。

    「……咱們家小郎君和王雱,還有折克行,他們審訊了那個陳嘉,還拿了供詞。後來蘇軾也聞訊趕去了,還當街呵斥華原郡王欺人太甚,差點被巡檢司的人拿下。」

    趙允讓揮揮手,楊沫轉身就跑,一邊跑一邊擦去額頭上的汗水,覺得快癱軟了。

    他真的沒想到自家小郎君竟然這般大膽,竟然帶著王雱等人直接闖入了李嘉家中,更是用刑逼供。

    若是被查出來是作偽,趙宗實入宮之事就成了泡影。

    「此事仲鍼糊塗了!」

    一個兒子鬱鬱不樂的道:「仲懿毆打那人之事疑點頗多,咱們該去辯駁才是,而不是去動手……這等時候,趙允良再窮也不會去謀奪香露的配方,他要是能進宮自然就不缺錢。若是不能進宮,他會怕十三郎的報復,定然不敢……所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此事有假。」

    「是啊!宰輔們不傻,官家更是……仲鍼他們弄這個太兒戲,弄巧成拙了!」

    「此事可還有挽救的餘地?爹爹,要不就上奏疏請罪吧,官家有可能會遮掩下去。」

    「……」

    一群兒孫七嘴八舌的說著,大多面色惶然。

    他們害怕趙宗實失敗,等趙宗絳進宮之後,汝南郡王府就離被打壓不遠了。

    「蠢貨!」

    趙允讓罵道:「那邊先弄假陷害仲懿,弄的外面物議沸騰,那些官員都在彈劾咱們家。官家知不知道那事是假的?他肯定知道,但他不會出手相助……」

    他看向了一直沒說話的趙宗實,「十三郎,你來說說。」

    趙宗實的面色微微有些蒼白,他看了那些惶然的兄弟子侄們一眼,說道:「要想做皇子,就不能束手待斃。那樣的皇子以後做了帝王,只會被臣下玩弄於股掌之中,成為虛君……」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然後覺得趙宗實果然是有才,只是不肯說話。

    「說。」

    趙允讓覺得一群兒孫都是蠢貨,就得了個聰明的十三郎。可十三郎卻不願意進宮,否則他主動出手的話,趙宗絳哪裡會是對手。

    所以他想逼一逼這個兒子。

    趙宗實苦笑了一下,說道:「所謂的趙允良派人偷盜香露配方之事是假的,只是沈安的靈機一動,算是栽贓……他在宮中攪合,拖住局勢,而仲鍼他們在外面威逼那個商人陳嘉,這是在作假配合,可官家卻默許了……」

    有人不解的問道:「官家默許?」

    趙宗實點頭道:「對手弄假來害你,你就得有本事還擊,否則你做什麼皇子?被人欺負了不敢還手的皇子嗎?」

    一個兒子駭然道:「一群年輕人竟然就能這般厲害嗎?」

    趙允讓嘆道:「四個年輕人,沈安領頭,王雱計謀百出,折克行武力絕倫,仲鍼……」

    腹黑這個詞他還是忍住了,可卻有些唏噓。

    「老夫老了,看著這些小子頃刻間就能翻轉局勢,老夫就想沒事喝喝酒,聽聽歌,撓撓背……」

    一個孫兒突然說道:「翁翁,就怕他們弄巧成拙呢!要不還是去看看吧。」

    趙允讓看了這個孫兒一眼,對這種帶著不服氣的建議不感興趣。

    氣氛漸漸凝滯,所有人都在擔心著。

    一旦出局,大家以後的日子就要難過了,而且再無前程。

    一陣腳步聲傳來,趙允讓舉杯喝茶,看著兒孫們都急切的看過去,不禁就搖搖頭。

    沒幾個有資質的,不過這樣也好,再來幾個有資質的,這個家大概就要亂套了。

    楊沫小跑而來,近前喜道:「郡王,沈郎君在朝中說動了官家,官家令開封府接手陳嘉一案。」

    「好!」

    趙允讓的臉上紅光一閃,說道:「好個沈安,大事定矣,哈哈哈哈!」

    有人不解,邊上的人就開始解釋了送進開封府和皇城司的區別。

    漸漸眾人都喜氣盈腮,有人建議道:「爹爹,趕緊接了果果來吧,孩兒這裡有些女娃喜歡的東西……」

    趙允讓看過去,目光漸漸冰冷。

    那個兒子覺得不對勁,就訕訕的笑了笑。

    嗖!

    茶杯飛了過去,那個兒子下意識的一矮身,就避開了。

    「畜生!沈安為了咱們家在奔波,這等時候要的是真誠,真心實意,而不是弄這些……滾!都滾!」

    老傢伙發飆了,頃刻間這裡就只剩下了趙宗實和他兩人。

    趙宗實突然笑了笑,「沈安……這小子和仲鍼交好,多次為了咱們家冒險,這人果真是可以託付身家之人,爹爹,此後和沈家要更親切些才是。」

    這話的大概意思就是:以後沈家和郡王府就可以升級為全天候戰略合作夥伴關係了。

    趙允讓點頭道:「為父知道,咱們家和趙允良家相比還是落了下風,可沈安卻無怨無悔,這就是情義。重情重義之人要珍惜,要珍惜啊!」

    他們不知道沈安早就知道了結果,所以義無反顧的站在了他們這一邊。

    ……

    趙允弼悄然來到了華原郡王府,和趙允良父子在一起喝酒慶賀。

    酒過三巡,趙允弼撫鬚道:「趙宗實此人不肯入宮也不知真假,不過此事他卻無法翻盤,現今群臣都在彈劾汝南郡王府,哪怕知道此事有假也在彈劾,可知為何?」

    趙宗絳想說,可趙允良卻暗自給了他一個眼色,然後自己說道:「未來的皇子要有手段,不管真假,能收拾了對頭就是好手段。」

    趙宗絳也知道這個答案,可父親卻不讓他說,這是啥意思?

    讓我藏拙?

    他在琢磨著,趙允弼笑道:「此事時機抓的極好,官家剛好要決斷選誰,趙允讓就算是想反擊,可一時之間去哪找事?哈哈哈哈!」

    他笑的極為舒暢,趙允良的眸色微冷,說道:「此事大抵是要成了,宗絳此後會記得你的恩情。」

    趙允弼舉杯邀飲祝賀,三人同時舉杯,趙允弼用長袖遮住了臉,也遮住了那得意的微笑。

    老夫已經抓住了你們的把柄,上吧,等你們擊敗了趙宗實後,老夫再尋機弄你們下來。

    他心中歡喜,連飲了幾杯,卻沒發現趙允良的嘴角偶爾會微微翹起,像是在譏笑。

    三人各懷鬼胎的在喝酒,漸漸的醺醺然,趙允弼開始唱歌。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趙允良的興致也高,就起身舞蹈。

    他們一人唱歌,一人舞蹈,而趙宗絳在邊上拍手相和,氣氛熱烈。

    「郡王!不好了,郡王!」

    「何事?」

    趙允良不悅的停住了腳步,回身看去。

    幕僚衝了進來,喘息道:「沈安在朝中彈劾……說是咱們派人去偷竊香露的配方……」

    尼瑪!

    「這是無中生有!這是污衊!」

    趙允良氣得臉都紅了,可趙宗絳卻目光不善的看著趙允弼說道:「爹爹,要配方的不是咱們家。」

    趙允良猛地想起了趙允弼每次都提到事成後把香露的配方給他的事兒,不禁惡向膽邊生,喝道:「趙允弼,你竟然派人去盜竊配方,壞了老夫的大事!」

    趙允弼差點一口老血就噴了出來。

    他的目標從來都不是錢財,而且盜竊配方……這事兒和老夫有何關係?

    「這是誰在冤枉老夫!」

    ……
V123210 發表於 2019-4-9 21:59
第447章 你做初一,我做十五

    室內的氣氛漸漸緊張起來。

    趙允良的眼睛發紅,雙拳緊握,死死的盯住了趙允弼。

    趙宗絳喊道:「快去打探,看看此事是怎麼處置的。」

    幕僚轉身就跑,趙允弼緩緩說道:「此事和老夫無關,老夫發誓……」

    趙允良只是冷笑,在權貴的眼中,誓言最多能讓牙齒痛一下。

    所以儘管發誓吧。

    趙允弼的面色漸漸紅了起來,氣息咻咻。

    老夫真的冤枉啊!

    是誰在造謠污衊老夫?

    「是沈安,定然是他在設計陷害老夫……」

    趙允良依舊在冷笑。

    趙宗絳坐立不安的來回轉圈,聞言就回身說道:「那沈安難道還能在我家埋下密諜,探知你想要香露配方的事?他若是有這個本事,此次趙仲懿之事就不可能成功。」

    是啊!

    沈安又不是千里眼和順風耳,他怎麼知道你趙允弼想要香露配方的事兒?

    趙允弼抬頭,羞惱的道:「他說的是你。」

    沈安分明說是你派人去盜配方。

    趙允良搖頭道:「老夫不貪財,這個許多人都知道。他栽贓老夫只是為了反擊而已,骨子裡還是瞄著你。老夫此次遭遇池魚之災,先前的優勢怕是會蕩然無存,官家……官家啊!」

    他緩緩閉眼,兩行淚緩緩滑落。

    「大好局面一朝盡喪,一朝盡喪啊!」

    趙允良哽咽道:「官家已經答應了接宗室子進宮,趙宗實作繭自縛,被他侄子坑了一把,眼看著就要退出備選之列,可……可你卻慾壑難填……成也是你,敗也是你,早知道老夫就該獨自應對,也省去如今的心亂如麻……」

    趙宗絳只覺得身體發軟,他勉強支撐著坐下了,然後說道:「此事只是打了個平手,後續還得要看官家的選擇,官家若是派人查這個案子……」

    他看向了趙允弼。

    趙允弼此刻只覺得心口那裡突突在跳,他沉聲道:「若是老夫做的,老夫死無葬身之地!」

    趙宗絳沒工夫和他糾纏這個,只是苦笑道:「若不是你做的,那此事尚有挽回的餘地……就看官家了。」

    三人呆坐在那裡,室內寂靜。

    當腳步聲急促傳來時,趙允良依舊呆坐原地,紋絲不動。

    趙宗絳和趙允弼幾乎是同時看向門外。

    幕僚出現了,面色慘白。

    趙宗絳單手撐著椅子,身體搖晃了一下,嘶聲喝問道:「如何?快說!」

    幕僚站在門口,苦笑道:「陛下把案子交給了開封府。」

    趙允弼不敢相信的道:「此事關系到皇子的歸屬,該是官家一言而決,怎會交給開封府?不該是皇城司接手嗎?」

    他認識一個皇城司的都知,只要陳嘉進了皇城司,他就有把握把此事的根源打探清楚,然後死中求活。

    可趙禎竟然把案子交給了開封府,這是什麼意思?

    趙允良呼出一口氣,彷彿是得道高僧般的淡然說道:「開封府現在是傅求當家,他膽子不大,做事謹小慎微,官家讓他接手就是默認,就算是假的也認了。」

    趙宗絳的眼珠子都紅了,問道:「爹爹,官家怎能如此?」

    趙允良冷冷的道:「咱們的也是假的,官家只管看熱鬧罷了。」

    趙宗絳兀自不肯罷休的問道:「那宰輔呢?」

    趙允良搖頭道:「宰輔們不會管這個,只要有了皇子,剩下的事和他們無關,明白嗎?」

    趙宗絳恍然大悟,「原來只是一場戲……兩家的戲法,官家在邊上旁觀,看誰耍的最好就用誰。」

    趙允良緩緩點頭,只覺得心中痛苦難熬。

    「都是你!」

    趙宗絳指著趙允弼喝道:「都是你貪心,若非是你想著要香露的配方,趙宗實哪有反轉的機會?」

    趙允弼冷冷的道:「老夫說了此事是沈安在栽贓。」

    「都是你!你這條老狗,瘋狗……」

    趙宗絳聲嘶力竭的道:「都是你的錯!」

    趙允弼的眼中閃過厲色,可最後只是默然。

    這人果真是沒有定力,不過是一時挫折就開始了歇斯底里,果然當不得大事。

    趙允弼突然抬頭,而趙允良也同時看了過來。

    「讓人去鼓噪,要求公開審案。」

    ……

    最近汴梁很是熱鬧,先是汝南郡王府被爆出跋扈暴戾之事,然後群情激昂,彈劾的奏疏堆滿了宮中的庫房。

    大家認為這是一次成功的進攻,趙宗實難辦了。

    還沒做皇子,家人就那麼囂張跋扈,等你做了皇子那還得了?

    這是彈劾的核心內容。

    大家都認為汝南郡王府要完蛋了。

    隨後就爆出趙允良驅使商人去盜竊香露配方的事兒,瞬間就抹平了前面的那件事。

    傅求很糾結。

    堂下站著幾個嫌犯,可外面卻有許多人在鼓噪。

    「不能閉門審案,這是舞弊!」

    「開門,我等要旁聽!」

    一群閒漢在鼓噪,但開封府的衙役手握大棍,壓根就不搭理這些人。

    可開封府的官員卻不在其列。

    傅求看到邊上人影幢幢,那些官吏都在躲躲閃閃的想偷聽,就無奈的道:「罷了,開始吧。」

    開始就是詢問,吳釗等人的證詞都指向了華原郡王府。

    「沒有證據,這是誣陷!」

    官吏中有人冷笑道。

    「可有證據?」

    傅求問道,但有些沒底氣。

    他不想管這個案子,可官家親自點名,躲不過啊!

    這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這事兒鐵定沒證據,所以他覺得自己坐蠟了。

    吳釗抬頭,認真的道:「有,和小人接洽的是郡王府的管事,那管事還給了小人信物……」

    「什麼信物?」

    「郡王府的牌子,還有……」

    ……

    暗香的店裡,沈安幾人正在吃湯餅。

    「……那是坑人的,想想就知道,喝醉了鬥毆多見,可那管家竟然主動湊過去挑釁,不打你打誰?只不過那人下手狠了些,安北,此事某以為是自殘。」

    王天德捧著大肚子,得意洋洋的道:「想想,若是打爆了眼睛,當時就會引發轟動,哪會等到後面……」

    沈安吃了湯餅,打個飽嗝道:「自殘還是重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手段,讓官家看到兩邊的手段。」

    王天德的眼珠子一轉,「某卻是有了個主意,咱們尋機把趙宗絳灌醉了,然後再叫幾個女人和他大被同眠……等他正得意時,讓一些潑皮突然撞進去……那豈不是身敗名裂了?」

    這貨真陰損啊!

    沈安覺得這個主意就是坑死人不賠錢的陰損,可等他看向王雱等人時,卻發現都是讚賞。

    王雱對王天德頷首表示讚賞,補充道:「別灌醉,微醺即可,然後下藥……」

    王天德一拍大腿,讚道:「好主意,就弄些一條柴、天竺油什麼的,保證官家親至那趙宗絳都舍不得下床。」

    都變了啊!

    沈安覺得只有自己純真依舊,於是就胃口大開,「再來一碗湯餅,多加些羊肉。」

    「胃口不錯。」

    門外進來幾人,卻是趙允弼和趙允良。

    這是來旁聽的,想第一時間打探到結果。

    沈安沒搭理他們,趙仲鍼卻沒法,就和他們寒暄了幾句。

    這小子現在接人待物漸漸圓潤,再大的恩怨也能壓住。

    三人笑吟吟的寒暄完畢,趙仲鍼甚至問了他們要不要吃些湯餅。

    趙允弼毫不猶豫的婉拒了,趙允良還多想了一下,讓沈安的冷汗都出來了。

    那小子看著笑吟吟的,可心中把這兩人恨到了骨子裡,若是他們敢吃,他絕壁就敢下藥。

    最後趙允良也婉拒了,趙仲鍼遺憾的看了沈安一眼,眼中的恨意漸漸消退。

    趙允弼看似漫不經心的說道:「什麼偷盜配方,這是屈打成招吧?」

    沈安淡淡的道:「什麼打斷肋骨,打爆眼睛,這是誰下的手?是郡王自己吧。」

    趙允弼的眼角抽搐了一下,說道:「那是當場發生之事,眾目睽睽之下,誰能抵賴?這邊有證據,你呢?」

    沈安把筷子放下,「證據當然有。」

    趙允良問道:「什麼證據?」

    他覺得沈安是在虛張聲勢。

    沈安笑著問道:「郡王沒發現家裡少了個管事嗎?」

    趙允良楞了一下,猛地蹦了起來,撒腿就往外狂奔。

    「……去查,馬上去!」

    趙允良再次進來時,神色沉鬱。

    「你好狠的心,好狠的手段。」

    趙允弼已經猜到了沈安的手段:「你綁了那管事,拿了他身上的信物,然後作為證據……果然是夠狠,夠快。」

    「過譽了,過譽了。」

    沈安笑眯眯的道:「只是小事罷了,不過還有一件事……」

    趙允弼的臉頰顫抖著,覺得自己以往看錯了沈安這個人。

    趙允良已經絕望了,「你還做了什麼?」

    沈安歉然道:「不只是信物,貴府那管事還痛哭流涕,說跟錯了主人,於是就寫了封信,信上說是……郡王讓吳釗趕緊去把香露的配方盜了,好斷了沈某的財源……」

    趙允弼倒吸一口涼氣,趙允良悲憤的指著沈安說道:「你這個小人……你竟然行此卑鄙之事,你這個畜生,官家還以為你是如何的純良。天吶,看看這個無恥小人的真面目吧,看看吧,他竟然幹出了綁架的醜事……」

    他悲憤欲絕,沈安卻冷笑道:「此事是誰開的頭?你等無恥在前,難道還要我們束手待斃?是了,天下有一等人,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說的就是你這等人,可憑你也配!」

    他已經看到了前方的巷子裡跑出來一群潑皮,身後是一群衙役在追打。

    案子初審完結了。

    沈安微笑道:「二位郡王,結果出來了。」

    趙允弼和趙允良緩緩回身。

    「打!」

    衙役們在毆打著潑皮,街上一片混亂。

    接著幾個男子瘋狂的往這邊跑。

    「郡王,他們有書信為證……」

    趙允弼的身體微微搖晃了一下,眸子一縮,喃喃的道:「要輸了嗎?」

    趙允良嘶吼道:「老夫不服,老夫要見官家……」

    他們的手段再陰狠,最多也就是殺人滅口什麼的,可和沈安比起來,他們依舊不夠果斷。

    事情剛一發作,沈安就準備了後手,順手把盜竊配方之事栽贓在了趙允良的頭上,旋即就令人去綁架了趙允良家的管事,拿到了『證據』。

    這一系列的動作但凡慢一步,就沒有今日的效果。

    這果斷就像是來自於雄州的風,吹的人心中凜然。

    沈安回身,王雱微微一笑,很是得意。

    這小子全程都在參與此事的謀劃。陰狠,計謀百出。

    折克行冷冷的在喝酒,他只管動武。

    趙仲鍼的目光轉動,然後默默的拱手。

    「多謝……諸位兄弟。」

    ……
V123210 發表於 2019-4-9 21:59
第448章 沈安……是個好小子

    當那封信被拿出來時,這個案子就算是板上釘釘了。

    趙允良派了府中的管事來反駁,說那管事被人綁架,可旋即開封府就得了消息,說那管事上午回府時身上的衣裳整整齊齊的,更是連傷痕都看不到一點。

    這是怎麼被綁架的?

    莫不是被綁架去做貴人?

    而且那封信怎麼說?

    郡王府的說那封信是被逼著寫的。

    傅求見他『胡攪蠻纏』,就冷笑著說道:「既然說是被逼迫的,那可有傷痕?」

    有毛線!

    管事飛快跑回去回話,趙允良大怒,把那被綁架的管事叫來,當場把他剝成了光豬,結果別說是傷痕,只有幾個淤血的唇印,一看就是女人留下的。

    管事雙手捂著下身,惶然跪下。

    趙允良的眼中多了殺機,問道:「為何寫了那封信?」

    管事抬頭道:「郡王,他們用刑……」

    趙允良看著他完好無缺的肌膚,怒道:「軟骨頭!來人!」

    「郡王!」

    外面進來了兩個大漢。

    管事覺得勢頭不對,就喊道:「郡王,他們撓癢癢……用毛刷刷小人的腳底板……」

    撓癢癢就讓你變成了軟骨頭?

    趙允良厭惡的揮揮手,「家裡在瓊州有些生意,把他趕到那邊去。」

    「郡王饒命……」

    瓊州在此刻就是窮山惡水的代名詞,去了那裡雖不說什麼九死一生,但水土不服的幾率非常高。不管是官還是民,都視瓊州為畏途。

    趙允良捂著額頭,呻吟道:「官家是什麼意思?」

    站在邊上的幕僚小心翼翼的說道:「郡王,宰輔們沒插手,皇子選誰官家還在斟酌。」

    趙允良的眼中多了些希望,說道:「上次讓你們找的那個丹方可在。」

    「在。」

    幕僚欲言又止,他覺得丹藥就是毒藥,可郡王竟然有這個意思,是勸阻還是不管?

    「找出來,獻給官家。」

    就在趙允良病急亂投醫之時,京城各處對此事都開始做出了反應。

    大部分人覺得這事兒熱鬧,兩家郡王府針鋒相對,讓大家看了一齣好戲。

    可有些人卻覺得這裡面多了些不和諧的因素。

    於是汝南郡王府就多了幾波客人。

    「……郡王,那沈安手段狠厲……少年狠厲這可不好啊!」

    一個權貴不著痕跡的看了趙允讓一眼,見他並未動怒,就繼續說道:「他才十七歲就是如此,以後……十年後,二十年後,三十年後……郡王,一個權臣的模子啊!不可不防……」

    趙允讓看了他一眼,正準備說話,外面卻進來了趙仲鍼。

    趙仲鍼的臉色微紅,先行禮,然後看著權貴說道:「你若是能說出沈安的壞處也就罷了,不過是惡意的揣測,而且只敢背著說他的壞話,擔當何在?你的話能信幾成?」

    權貴幹笑著看向趙允讓,用那種無可奈何的語氣說道:「郡王,某一番好意……小郎君畢竟年少,熱血啊……可你我都知道熱血只是能讓人頭昏的東西,只會讓人做出衝動的決斷……」

    在權貴的字典裡,熱血和蠢貨是同義詞。他們會看著那些人熱血奔湧的去殺敵,然後自己摟著女人,喝著美酒,把那些熱血的蠢貨斥之為賊配軍。

    趙允讓看了他一眼,然後微微搖頭。

    趙仲鍼冷笑道:「熱血昏頭?若是沒有熱血,大宋從何而來?人人都如你這般做事瞻前顧後,大宋還有什麼未來?」

    權貴愕然看著趙允讓,心想這些話孩子說也就罷了,那是不諳世事。可你竟然不呵斥他?

    再這樣下去,你這個孫子可就成傻子了。

    在權貴的世界裡,利益才是第一位的。為了利益,他們可以六親不認,為了利益,國家對於他們來說只是一個符號……

    這樣延續下去,誰來都無所謂,大夥兒不過是換個主子罷了。

    他覺得趙允讓會呵斥,可老趙的嘴角微微翹起,說道:「那沈安……是個好小子。」

    噗!

    邊上的老僕看了這幾個權貴一眼,彷彿聽到了噴血的聲音。

    老趙親口說的好小子,這就是親手打臉。

    趙仲鍼心中振奮,躬身道:「翁翁,孫兒出門了。」

    老趙看著這個漸漸成長起來的孫兒,心中得意,就說道:「可是去尋那些夥伴?是了,都是些好孩子,去吧去吧,晚上不回來也無事。」

    夥伴。

    汴梁人都知道趙仲鍼的夥伴就是以沈安為首的那幾人。

    這是當眾不給面子啊!

    你說沈安有問題,未來會成為權臣,老夫就說沈安不錯,還馬上鼓勵孫兒去和他交好。

    怎地?不服氣?

    趙允讓斜睨著這幾個權貴,說道:「老夫的孫兒,老夫自己會教。」

    權貴們心中尷尬,有人冷笑著,心想官家可還沒定下選誰,且看你家得意,以後大家再看吧。

    趙仲鍼一路往榆林巷去,楊沫的眼睛四處亂瞟。

    「小郎君,王郎君在那呢!」

    趙仲鍼熟稔的看過去,就看到王雱站在炸鵪鶉的小店前,正在幫那個婦人收錢。

    「這人是魔怔了?」

    趙仲鍼不理解王雱對那個婦人的痴迷,搖搖頭,悄然去了沈家。

    沈安在午睡。

    秋風吹拂,躺在院子裡挺屍,那感覺就是神仙。

    微風吹在臉上感覺很涼爽,就像是一隻小手……

    「啊嘁!」

    沈安打個噴嚏,醒來時見果果正在逃跑,就揉揉鼻子道:「越發的頑皮了。」

    果果如今再也看不到當年來汴梁時的畏懼和惶然,小女娃的活潑可愛一樣都不缺。

    「安北兄。」

    趙仲鍼坐在邊上,手中拿著一本書在看。

    沈安打個哈欠說道:「別著急,等著。」

    宮中的趙禎應當是已經決定了人選,可他卻在觀看,大抵是心情不爽,所以想折騰一下兩邊的候選人。

    趙仲鍼說道:「某不著急,只是有人卻急了。」

    「什麼意思?」

    「有人為了制科考試開盤,說蘇軾能入第四等,許多人下了注。只是有宗室子入局,問蘇軾敢不敢為自己下注,蘇軾……」

    沒錢!

    蘇家父子三人目前就靠著蘇洵的薪資過活,蘇洵為此愁的不行,幸而蘇軾經常來這邊廝混,倒是減少了許多開銷。

    「明日御試出結果,本來沒人注意蘇軾,可他和咱們交好,昨日更是喝罵趙允良,所以……」

    趙仲鍼顯得有些內疚,他覺得是自己連累了蘇軾。

    「想什麼呢?」

    沈安笑道:「這是站隊,他為了兄弟情義站在了咱們這邊,那咱們福禍與共就是了,怕個逑,走,看看去。」

    「哥哥,我要去嫂子那邊。」

    果果又出來了,見哥哥不和自己計較先前的惡作劇,頓時就得意了。

    沈安笑道:「好,那個……早上二梅做了不少湯,多帶些去,就說是秋季乾燥,給他們潤潤。」

    果果歡呼著跑去找曾二梅,又叫人準備馬車,一時間亂作一團。

    沈安笑吟吟的和趙仲鍼出門,心中卻有些遺憾。

    要是能在婚前和妹紙談談戀愛該多好啊!

    一上手就是夫妻,這個讓他有些不適應。

    一路到了蘇家租住的地方,蘇轍不在,說是出去訪友;蘇軾正在午睡,睡被叫醒後一臉起床氣。

    「哪裡在開賭?」

    屋內狹窄,沈安坐在床邊,隨手拿起桌子上的一篇文章看著。

    蘇軾揉揉眼睛說道:「雖說朝中禁賭,可哪裡禁得住。這裡不能賭,別處還能賭,堵不如疏啊!」

    他擔心沈安會去舉報,然後帶人去抓了私下開賭的那一群人。

    沈安放下文章,想裝個文人點評一下,可卻擔心出醜,就忍住了。

    「趕緊起來帶路,某不是去砸場子,而是……看看那人可接得住某的賭注。」

    一行人出了這裡,從遼國使館側面出去,最後在太平興國寺的後面巷子裡找到了開賭的地方。

    院子外面有兩個閒漢在打瞌睡,聽到腳步聲後就警醒的抬頭,等見到蘇軾時就笑道:「這不是蘇學士嗎?怎麼,這是回家賣了家當來下注了?」

    所謂蘇學士,這是譏諷的稱呼。

    蘇軾微怒,沈安卻走出來說道:「誰做主?」

    兩個大漢眼中多了警惕之色,問道:「敢問……是來下注的嗎?」

    「陳洛!」

    陳洛和姚鏈拎著兩個袋子過來了。

    「打開。」

    袋子打開,一個大漢往裡面看了一眼,驚呼道:「竟然是銀子?」

    另一個大漢笑道:「是有些意思,不過這點錢不算是什麼。」

    大門打開,沈安等人被引了進去。

    「誰要下注?最多一個時辰,再往後就停了啊!」

    院子裡很是熱鬧,三十餘人圍著一張桌子,前方一個敞胸大漢在主持,周圍有幾個大抵是潑皮在盯著沈安幾人。

    「哥哥,有人來了。」

    大漢抬頭,見到蘇軾就不屑的道:「錢都沒有,來此作甚?」

    「要多少?」

    沈安問道。

    那些圍著桌子的賭徒們好奇的回身,見沈安年輕,趙仲鍼更是未成年,於是就笑了。

    「這是哪家的孩子,不回家讀書來此作甚?小心家長找來,砸了李二哥的賭坊。」

    那大漢就是李二哥,他見沈安從容,就收了輕視,然後盯著陳洛二人看了一陣子,點頭道:「有多少某就接多少!」

    「李二哥豪爽!」

    眾人一陣吹捧,大漢笑道:「只是幾貫錢那等賭注以後少來,某還不如睡個女人更自在。」

    沈安指指桌子。

    陳洛和姚鏈走過去,然後把袋子放在桌子上。

    「銀子?」

    「怎麼,不收?」

    大宋的法定貨幣是鐵錢和銅錢,金銀都不是。

    不過隨著銅錢的匱乏,金銀,特別是銀子漸漸的加入了流通市場。

    李二哥拿了一錠銀子出來驗貨,最後點數。

    「哥哥,有一百三十一兩。」

    李二哥看著姚鏈兩人讚道:「好力氣。」

    這是套話,沈安問道:「怎麼算?」

    李二哥說道:「二十年前,一兩銀子能換兩貫錢,可如今一兩銀子只能換一貫二,可行?」

    沈安點點頭,李二哥問道:「怎麼下注?」

    沈安反問道:「蘇軾過試,多少?」

    李二哥搖頭道:「這個不賭,只是賭他們中幾等罷了。」

    看來這人對蘇軾的文名也有些瞭解,覺得他肯定能過試,所以不肯開這個盤。

    李二哥說道:「蘇軾四等,一貫錢賠二十文。」

    這賠率太低了,沒多少搞頭。

    但賭坊往往就是這樣,大熱的賭注賠率低,冷門賠率高,引誘你下注冷門。

    「蘇軾三等……一貫錢賠六百文!」

    這是一賠一點六,而此刻一貫錢不是一千文,所以差不多是一賠一點七,算是高賠率。

    李二哥笑吟吟的看著沈安問道:「客人要下多少?全部?還是……」

    這時一個男子從後面鑽了出來,先是衝著趙仲鍼拱拱手,然後陰測測的道:「沈安,一千貫可敢?」

    趙仲鍼低聲道:「安北兄,此人是趙允弼的幕僚鄧傑。」
V123210 發表於 2019-4-9 21:59
第449章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安北待我情

    賭坊在汴梁的存在已經很久了,他們和巡檢司相互勾結,有的背後甚至還有權貴或是豪商做後盾。

    他們把賭坊開在偏僻處,一旦有點風吹草動,巡檢司的人馬上就回來通風報信,時間足夠他們從容逃跑。

    房子是租賃的,所以看著有些破舊,而且沒怎麼收拾。

    就在這個破舊的小院裡,各種盤口每天都會產生,無數錢財在流動。

    甚至連趙允弼的幕僚都來了,邊上還有幾個衣著華麗的男子……

    所以一百多兩銀子真的算不得什麼。

    「哪個褲襠沒關好把這條狗給放出來了!」

    鄧傑本是在冷笑,瞬間就變成了暴怒。

    「無恥小人!」

    他剛戟指沈安,陳洛就獰笑道:「再不放下,擰斷你的手指頭。」

    鄧傑下意識的放下手,然後怒道:「你污衊郡王之事瞞不住天下人,你的名聲就如那陰溝裡的水,遲早會臭名遠颺。」

    這是口舌之利,趙仲鍼的目光中多了陰冷。

    你成功的在未來的皇帝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沈安為這廝默哀三秒鐘,然後微笑道:「你想賭多少?」

    「一千貫!」

    鄧傑傲然道:「李二,可信得過某?」

    李二哥打個哈哈,笑道:「若是郡王府說句話,那只是小事罷了。」

    你一個幕僚說什麼信得過信不過,這是主動加戲,想多了。

    沈安惡作劇般的問道:「李二,你可信得過某?」

    李二哥皺眉道:「敢問客人名諱……」

    陳洛在邊上說道:「我家郎君乃是翰林待詔,國子監說書……」

    李二哥馬上就拱手道:「原來是沈待詔,失禮了。十萬貫之內,待詔只管說話。」

    這等年少的翰林待詔加國子監說書,汴梁就一個。

    臥槽!

    鄧傑你信不過,沈安一句話你卻說十萬貫之內隨便賒賬,啥意思?

    眾人都看著鄧傑,覺得這臉打的有些重。

    不過沈安坐擁香露,每年賺到的錢能讓人發狂,十萬貫真的算不得什麼。

    鄧傑難堪的道:「你能下多少?」

    沈安看了一眼虛空,瞬間賭神附體,淡淡的道:「你下多少,沈某就多少……沒錢?只要趙允弼說一句話,某借給你。」

    鄧傑一跺腳,說道:「你等著。」

    他一溜煙跑了,沈安頓時覺得意趣索然,就隨意的道:「先前誰說子瞻不敢下注的?」

    李二哥乾咳一聲道:「下面的兄弟失言了。」

    沈安笑眯眯的道:「十萬貫,你可敢接嗎?」

    李二哥面色凝重,強笑道;「待詔知道的,若是不接,小人的賭坊怕是就沒了信譽……可若是接了,小人沒這個資格。」

    「那就去問問你身後的人。」

    砸錢的感覺太好了,沈安抱怨道:「茶水也沒有,去,弄些好酒來,順帶弄些滷菜。」

    這尼瑪是來賭博的還是來喝酒扯淡的?

    那些賭徒都在暗自發笑,可當李二哥拱手說是去請示時,他們都笑不出來了。

    十萬貫的賭注,汴梁從未出現過。

    今日要開眼界了啊!

    不怪李二哥不敢接,一旦輸了,他後面的那人會把他千刀萬剮。

    稍後先回來的卻是鄧傑,他還帶來了兩個大漢。

    「李二何在?」

    鄧傑冷冷的問道。

    「喲!這是要下大賭注了啊!」

    「鄧先生,下多少?」

    鄧傑看了沈安一眼,微笑道:「不多,三萬貫罷了。」

    嘶!

    三萬貫?

    這可是一筆巨款,郡王府鐵定是把老底拿出來了。

    要是輸了,北海郡王府怕是要了緊褲腰帶幾年苦日子了。

    他看向了沈安,挑釁的道:「蘇軾三等,可敢嗎?」

    邊上有人驚呼道:「三等?大宋立國至今,能過了三等就只有吳育一人而已,這……必輸的吧。」

    「太狠了,沈安若是接了,三萬貫啊!若是輸掉三萬貫,他再有錢也得吐血。」

    「他當然不會接這個賭注!」

    「……」

    鄧傑聽著這些議論,心中不禁想起了剛才趙允弼的話。

    ——制科御試過三等比考狀元還艱難,那蘇軾雖然有才,可官家卻不會輕易把三等授予人,所以就咬死了三等,稍後放話出去,老夫要讓沈安丟個大臉。

    為兄弟來出頭,結果灰溜溜的不敢對賭,這人就是色厲內荏啊!不堪重用!

    趙允弼在家中備受煎熬,閒著也是閒著,就想給沈安一棍子。

    而且若是能贏,那就是三萬貫,好大一筆巨款啊!

    這時李二哥回來了,他衝著沈安拱手道:「我家主人說了,十萬貫不是合適的賭注,不管輸贏都會傷了和氣。所以家主人說了,五萬貫,不管輸贏都當是交個朋友。」

    咦!

    沈安沒想到一個開賭坊的傢伙竟然這般大氣,就笑道:「如此也好,來一份賭約吧,沈某畫押。」

    五萬貫自然不可能帶現錢來,所以就需要契約。

    李二哥笑道:「家主人說了,待詔家大業大,五萬貫不過是小事而已,無需留下文字……」

    留下文字就是留下了把柄,看鄧傑的模樣,分明就希望能拿到沈安畫押的契約,然後拿去找人彈劾。

    這是在釋放善意!

    沈安微笑道:「如此也好。」

    雙方不動聲色的完成了一次善意釋放,鄧傑就喊道:「李二你來看看,這是郡王府管家的畫押。」

    鄧傑過去看了一眼,問道:「要多少?」

    鄧傑咬牙切齒的道:「三萬貫。」

    李二哥點頭道:「郡王府的名頭值三萬貫,如此某就接了,做這個中人。」

    鄧傑看向了沈安:「敢,或是不敢?某等你一句話!」

    沈安淡淡的道:「三十萬貫你可敢嗎?」

    鄧傑冷笑道:「你有三十萬貫嗎?」

    香露大規模販賣給外藩商人沒多久,沈安的家產絕對沒三十萬貫。

    沈安笑了笑,陳洛說道:「只要我家郎君出去說一句要三十萬貫,汴梁的豪商會蜂擁而至,利息都不要,只求多拿些香露去販賣……你以為自己是誰?」

    鄧傑的面色漲紅,羞怒道:「三萬貫可敢嗎?」

    沈安要調集三十萬貫真不是事,但鄧傑卻不敢接。

    哪怕他覺得贏定了,依舊不敢。

    「北海郡王果然是膽小如此嗎?」

    沈安沒忘記譏諷一下趙允弼,然後說道:「三等嗎?某應下了。」

    蘇軾的心中瞬間就被暖流給包圍了。

    制科三等的難度之大,大抵就相當於一個乞丐突然中了一個億。

    不說這裡面的運氣,只說難度。

    所以沒人看好蘇軾,但沈安卻願意拿八萬貫來賭他過三等,這是什麼?

    這就是情義!

    此刻蘇軾只想到了一首詩,很簡單的詩。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安北待我情。

    ……

    趙禎最近幾天心情不大好,有些沉默寡言的。

    宮中人知道是為什麼,所以沒人去打擾他。

    沒兒子的皇帝很憂鬱。

    陳忠珩心急如焚,可怎麼也沒法讓趙禎高興起來。

    張八年不會管這些,他依舊是來了。

    「官家,沈安和北海郡王在賭錢。」

    趙禎在看書,他隨口問道:「賭什麼?」

    禁賭只是禁百姓,權貴不在其中。

    張八年說道:「賭蘇軾能否過御試三等。」

    嗯?

    趙禎抬頭,難得有了興趣:「沈安和蘇軾交情好,所謂兄弟……多少錢?」

    「和賭坊五萬貫,和北海郡王三萬貫。」

    嘶!

    哪怕是帝王,可趙禎依舊被這個從未聽到過的大額賭注給驚了一下。

    八萬貫……

    「他再講義氣,可八萬貫卻不少,他應該沒答應吧?」趙禎的眼中多了笑意,帶著些惡作劇的那種。

    朕要是私下修改御試結果如何?

    「他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張八年說道:「據皇城司的密探說,沈安直接說三十萬貫……」

    「三十萬貫啊!」

    趙禎笑道:「趙允弼沒有這麼多錢,那賭坊的主人不敢賭那麼大,否則朕會去好生琢磨他是誰,到時候他的日子可就不好過嘍!」

    張八年板著臉道:「只需官家一聲吩咐,臣馬上就帶人搗毀了那家賭坊,把那人給揪出來。」

    皇城司絕對有這個實力。

    趙禎搖頭道:「罷了,禁賭只是擔心百姓沉迷於其中而已,至於權貴,輸贏都是活該。」

    陳忠珩看著自己的鞋面,心中不禁冷笑起來。

    趙允弼以為自己那些小動作能瞞過官家,所以上躥下跳不亦樂乎,可在官家的眼中他不過是跳樑小丑而已。

    張八年告退,等他走後,趙禎說道:「去問問,看看結果。」

    陳忠珩飛也似的去了,秋天來臨,他最近有些便秘,所以痔瘡處很是難受,經常一拉就是一馬桶的血。

    某發誓再也不吃沈安弄出來的那些美食了。

    他想起了那些麻辣味的美食,口水不禁奔湧出來。

    稍後他帶著司馬光回來了。

    司馬光的手中拿著彌封住名字的試卷進去,稟告道:「官家,此次御試,一人入三等,一人入四等。」

    「三等?」

    趙禎不禁一驚,然後接過了試卷。

    試卷很厚,他緩緩看著……

    「好文章!」

    趙禎不禁叫了聲好,第四等的也不看了,說道:「打開吧。」

    陳忠珩親手打開了彌封,然後呈上去。

    趙禎看了一眼,笑道:「第四等竟然是蘇轍,可見蘇家父子都是大才啊!」

    司馬光點頭讚道:「第四等的文章出類拔萃,只是有些過激了。」

    趙禎再看向第三等的那個名字。

    司馬光說道:「祖宗以來,制科過三等的僅有吳育一人,此次臣等都看了第三等的試卷,深覺精妙絕倫,不給第三等……臣等無顏去見那人……官家,敢問那人是誰?」

    這是大宋開國以來制科考試的第二個三等,這是要名動天下了。

    趙禎的眼中多了些不明之色,說道:「沈安那小子……何其的走運,趙允弼……莫要來尋朕哭訴……」

    他抬頭說道:「吳育才將去了幾年,朕本悲嘆大宋再無這等大才,如今又來了一個三等,一個四等,可見天憐大宋。朕為子孫得了兩個宰相,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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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0章 趙允弼吐血,趙禎伸手

    趙允弼今日來上朝了,這很難得。

    趙允初依舊風雨無阻的出現在人群中。

    這位宗室奇葩正在和趙宗諤說話,看到趙允弼後,他微微頷首,目光純淨。

    趙允弼走了過去,拱手道:「允初還是這般每日都來?」

    趙允初認真的道:「白拿了俸祿錢糧,某不知如何報答,也沒本事,就每日來上朝,回家就唸誦佛經,為大宋祈福,所以要來。」

    趙允弼點點頭,敷衍了他幾句,然後就尋趙宗諤說話。

    「……最近在忙些什麼?怎麼也不去老夫家中玩耍了?」

    趙宗諤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最近身體大好,只是有些小毛病,卻不好出門。」

    趙允弼需要宗室的支持,所以就親切的問道:「什麼毛病?若是不方便只管說,老夫這裡幫你尋醫問藥。」

    趙宗諤乾笑道:「一般人受不住。」

    趙允弼正色道:「老夫是你的長輩,晚輩的毛病如何受不住?你這是看輕了老夫,改日就去家裡啊……」

    他突然吸吸鼻子,皺眉問道:「什麼味?」

    趙宗諤感動的道:「就是這個毛病,大家都嫌棄,就您能忍,小侄感動的……真是宗室長輩啊!」

    一股子臭味又來了,趙允弼的心臟在抽搐著,他想罵人,想掩鼻而逃……

    「沈安說小侄腎虛,要補,可是藥三分毒,就給了炒黃豆這個偏方,小侄吃了……您還別說,真的管用,小侄如今身上也不發冷了,走路也有勁了……就是那個矢氣多了些。」

    他用崇敬的目光看著趙允弼,說道:「這段時日小侄被多少人嫌棄,那些女人都不肯和小侄同房,小侄的日子……就跟和尚似的,身體雖然好了,可心裡不舒坦啊!還好有您同情可憐,回頭小侄就去……」

    「咦!那邊有人叫老夫,回頭再說啊!」

    趙允弼幾乎是逃命般的離開了這裡,然後在外面大口的呼吸著。

    他假裝和趙允初說話,再次回頭時,就見趙宗諤孤零零的站在那裡,周圍空無一人。

    趙允初見他心神不定,就問道:「你這是有為而來吧?」

    趙允弼笑道:「沒有,只是想著來看看。」

    他想第一時間得知官家選中了誰進宮。

    趙允初想到了什麼,不悅的道:「你昨日和人賭錢了?南無阿彌陀佛,酒色財氣,莫要去沾惹啊!」

    邊上有人聽到這話,就說道:「聽說是三萬貫?郡王好大的手筆,不過是必贏的,三萬貫,下官想著就羨慕啊!」

    邊上有不知道的人就問道:「什麼賭注?」

    律法規定不許賭博,可這些人卻壓根沒在意。

    「沈安和郡王對賭,賭蘇軾此次御試能得三等過關。」

    「三等?那比連續三科考中狀元還難啊!郡王贏定了。」

    「三萬貫啊!在汴梁城中可以買一套豪宅了,果然是大手筆,沈安怕是要吐血了。」

    大家在低聲議論,劉展走過趙允弼的身後恰好聽到了,他陰笑道:「三萬貫,聽說沈安和楊繼年的女兒已經定下了婚期,找個人去告訴楊繼年如何?」

    好主意!

    楊繼年是個古板的性子,等沈安輸了三萬貫的消息傳過去時,弄不好他會悔婚。

    讓沈安人財兩失如何?

    趙允弼不禁笑了。

    朝中的議事在繼續,這邊的站班也在繼續。

    「制科考試第三等啊!某看難,難上加難,不過蘇軾那人過第四等卻是沒問題,也算是大才。」

    「北海郡王要發財了,三萬貫,嘖嘖!讓人羨煞。」

    「……」

    散朝了,時間也不早了,大夥兒都急匆匆的各自回去。

    趙允初走到了趙允弼的身邊勸道:「賭博不是好事,會讓人深陷於貪嗔之中,你莫要再賭了。」

    趙允弼的臉頰抽搐著,心想老夫多大了?有你這麼教導晚輩似的說話嗎?

    他加快了腳步,跟著人流往宮外走去。

    等到了宮外時,那些餓了的官員們都紛紛去買吃食,能邊走邊吃的鍋貼最受歡迎。

    「郡王發財了,今日可是要請我等吃飯?」

    一個輕浮的官員笑著問道。

    趙允弼的隨從不見了,他正在一肚子的火氣,但聞言還是歡喜了一下,淡淡的道:「不方便。」

    那會犯忌諱,不過喜悅之情卻開始洋溢開來。

    心情好,胃口就好,從不喜歡吃路邊攤的趙允弼準備買幾個鍋貼吃吃,可卻發現不少人都在看著自己。

    什麼意思?

    這些人看著老夫作甚?

    那些目光大多詭異,似笑非笑。

    趙允弼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這時消失的隨從回來了。

    這個蠢貨!

    趙允弼微微垂眸,此時不好動怒,等回家再收拾他。

    可隨從卻哭喪著臉道:「郡王,輸了,輸了……」

    嗯?

    趙允弼抬眸,一個不好的預感浮上心頭。

    「什麼輸了?」

    隨從說道:「小人方才聽聞那蘇軾制科過了第三等,就跟著他們一路去了蘇家,結果……真的是第三等,郡王……」

    郡王,郡王府裡下個月的俸祿能發出來嗎?

    趙允弼只覺得腦子裡嗡的一聲,然後就板著臉道:「少廢話!」

    小販問道:「郡王可還要鍋貼嗎?」

    趙允弼擺擺手,小販笑嘻嘻的道:「三萬貫啊!」

    是啊!

    三萬貫!

    郡王府傷筋動骨了。

    宣德門外,官員和小販們都停住了手中的事,齊齊看著步履蹣跚的趙允弼。

    「北海郡王府每年進益不少,可郡王花錢……那個啥,所以家中也沒多少錢糧啊!」

    有人在為趙允弼傷感著,可趙允弼此刻只覺得難堪。

    他覺得四周的目光都帶著嘲諷,那些人都在嘲笑自己的愚蠢。

    可誰能想到蘇軾竟然能過第三等?

    那個沈安的運氣竟然這般好?那個蘇軾竟然是這般的大才,這是天要亡我嗎?

    邊上的隨從已經要瘋了,低聲道:「郡王,那家賭坊……」

    咱們賴賬吧?!

    趙允弼的眼珠子動了一下,說道:「動不得,動了就是小人。」

    砸了賭坊不認賬倒是好辦,可以後他趙允弼就不用做人了。

    他只覺得一口咸腥直衝咽喉處,他想忍住,卻看到了前方的沈安。

    沈安笑容可掬的拱手道:「多謝郡王厚愛,三萬貫啊!沈某發財了。」

    這是來收割賭注的,順便羞辱老夫。

    趙允弼心中冷笑,老夫只要成了大事,三萬貫算是什麼。

    他張開嘴準備說話,卻覺得一股氣衝了上來,就不禁抬頭……

    「噗!」

    一口鮮血就這麼沖上了空中,周圍的人驚呼道:「郡王吐血了!」

    「北海郡王被沈安弄吐血了!」

    扯尼瑪淡!

    沈安離趙允弼還有好幾步距離呢,難道他能隔山打牛?

    隨從扶住趙允弼,惶然喊道:「快來幫忙。」

    有幾個侍衛跑來幫他把趙允弼扶上馬,然後趕緊去醫館。

    趙允弼在馬背上回身看了沈安一眼,那眼神中全是殺機。

    老夫要殺了你!

    沈安一臉悲痛的道:「這人竟然輸不起……那你先前賭什麼?只能贏不能輸,這是哪家的道理?這是沒擔當!」

    趙允弼聽到這話,一口血又湧了上來。

    沈安,你壞了老夫的大事……老夫和你勢不兩立,老夫要弄死你……

    噗!

    「郡王又吐血了!」

    眾人不禁都笑了,覺得趙允弼這次算是輸錢又輸人。

    只有沈安知道,這一下趙允良那邊的氣勢被打下去了。

    趙允弼已經隱隱然成為了趙允良的頭號智囊和幫手,幾次出手差點讓趙允讓發狂。

    可這位頭號智囊如今卻被沈安氣吐了血,還差點把褻褲都輸了,加上先前的反擊,趙宗實那邊的氣勢就這麼起來了。

    沈安眯眼看著狼狽而去的趙允弼,喃喃的道:「大事定矣!」

    大宋的未來也定了!

    大宋未來的帝王……

    沈安回身,就見趙仲鍼和王雱兩人在後面嘀咕,見他回頭,兩人都笑了起來。

    我們贏了!

    「喝酒去!」

    沈安意氣風發的揮手道,那模樣格外大氣。

    王雱笑道:「某要去樊樓。」

    趙仲鍼眼珠子一轉,「某要喝家裡的烈酒。」

    沈安心情舒暢,就說道:「好,讓人去家裡拿酒!」

    他只覺得渾身發飄,快意之極,恨不能馬上喝的微醺,然後高歌一曲……

    「沈待詔,官家召你。」

    一個內侍攔住了沈安,沈安說道:「你們先去樊樓定好地方,還有,子瞻剛得了好消息,把他們兄弟倆也叫來……」

    一路進了宮中,那些人見到沈安都是笑眯眯的。

    「恭喜待詔。」

    三萬貫啊!

    沈安得意洋洋的道:「同喜同喜,回頭……」

    罷了,回頭什麼都不能干,否則不等趙禎發飆,御史就會彈劾他在收買人心。

    趙禎在看奏疏,神色淡淡的。

    「見過官家。」

    現在是私下,所以要稱呼官家。

    趙禎沒搭理他。

    等處理完了奏疏後,沈安已經在神遊物外了。

    「聽聞你賭博了?」

    趙禎淡淡的道:「蘇軾過了第三等,很不容易。」

    沒有朕的首肯,蘇軾別想過!

    那三萬貫……

    沈安不敢相信的看著趙禎,陳忠珩乾咳道:「無禮!」

    直視君王就是失禮!

    趙禎的嘴角往下彎曲,顯得很是冷酷。

    沒有朕你贏不了那三萬貫!

    分潤吧,不然朕會收拾你。

    沈安苦澀的伸出一根手指頭。

    趙禎搖搖頭。

    沈安無奈的道:「一半,畢竟臣要去郡王府討債……」

    你要價太狠我就不要那筆賭債了。

    趙禎微微點頭。

    沈安渾身虛脫的走出去,陳忠珩陪他出來,低聲道:「別不高興,你算是運氣好的。」

    「什麼意思?官家最近不對勁?」

    陳忠珩點點頭,惆悵的道:「官家最近最喜歡看到別人倒霉。」

    這是一個在鬧彆扭的皇帝,沈安躺槍了。

    ……
V123210 發表於 2019-4-9 22:00
第451章 某不騙人,金肥丹太厲害了

    樊樓裡,當沈安到時,蘇軾已經喝的微醺了。

    「安北,哈哈哈哈!」

    制科三等,大宋開國第二人。

    這個成績值得驕傲。

    沈安笑著加入了進來,隨即就是一醉。

    他躺在地板上看著屋頂,覺得整個天地都在旋轉。

    ……

    趙宗實也覺得天地在旋轉。

    他坐在馬背上看著萬里無雲的天空,覺得有些頭暈。再低頭時,就看到了站在路邊的趙宗絳。

    趙宗絳看著有些頹廢:「一起喝酒?」

    邊上有一家酒肆,說是酒肆,實則就是一家路邊小店,簡陋的一塌糊塗。

    趙宗實看了一眼,點頭道:「好。」

    酒肆的老闆大抵從未接待過這等衣著華貴的貴人,所以把酒杯用水燙了幾遍,然後才記起要洗手。

    濁酒一罈子,時蔬幾碟,外加一盤豬頭肉,這就是最好的酒菜了。

    趙宗絳給趙宗實倒了酒,然後舉杯道:「某還未輸。官家隨時都會改變主意,哪怕是進了宮也會被換掉。」

    他仰頭喝了杯中酒,見趙宗實不喝,就笑道:「怕某下毒?」

    趙宗實搖頭道:「不夠烈。」

    趙宗絳好奇的道;「你竟然會飲酒?而且還是烈酒。」

    趙宗實端起酒杯嗅了一下,然後又放下,淡淡的道:「某以前經常會犯頭疾,備受煎熬,生不如死,有一陣就靠著飲酒才能放鬆入睡。」

    趙宗絳愕然,然後失笑道:「沒想到你竟然這般會吹噓,倒是小瞧了你,如此……來人,去買了烈酒來,今日某兄弟二人謀一醉。」

    手下有人去了,稍後抱著兩罈子烈酒而來。

    打開封口,趙宗絳挑釁的道:「一人一壇?」

    趙宗實木然點頭。

    酒水倒在碗裡,趙宗絳舉起碗:「某以前以為你不動是真不想進宮,現在想來你是不變應萬變,不動就不會犯錯……某小瞧了你,該死!」

    他緩緩喝了酒水,等喝完時,對面的趙宗實已經開始倒酒了。

    「你喝了?」

    趙宗絳覺得自己的酒量非常好,可這是烈酒啊!哪能喝快酒。

    他覺得趙宗實在裝,於是就再度舉起碗。

    趙宗實很認真的說道:「某真不想進宮。」

    趙宗絳笑了笑,「你別哄人。說來你那個兒子比你還強些,四處亂跑,竟然認識了沈安,還有王安石的兒子,折家子,現在連大宋第二位制科三等的蘇軾也熟了,據說他們如今在樊樓喝酒……你的運氣真好。」

    他仰頭喝了酒,眼中多了淚花,只是不知道是被酒辣的還是傷心。

    「沈安才十七,就幫你那麼多,若是你上去了,你怎麼酬功?少年權臣,朝中自然就會分裂,你準備怎麼辦?」

    這是挑撥,可卻是一個現實問題。

    趙宗實端起酒碗,看似緩慢,可卻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喝了碗中的酒水。

    他木然道:「某三十歲了,活不了多久。」

    挑撥失敗!

    趙宗絳打個酒嗝,然後伏案笑了起來,身體顫抖著說道:「你……你竟然覺著自己不長命?哈哈哈哈!」

    這話要是告訴了別人,你趙宗實別想進宮。

    他笑著抬頭,卻愕然發現掌櫃兼夥計已經不在了。

    如果他們在,這些話就會散播出去,到時候朝野必然震動。

    想想,一個備選皇子竟然說自己活不長了,這樣的人能進宮嗎?

    不能!進了宮就是對大宋的不負責任!

    可掌櫃卻被趙宗實的人叫了出去,這裡只有他們兩人。

    他看著木然的趙宗實,問道:「你不傻?」

    趙宗實木然舉起碗,趙宗絳下意識的跟著幹了。

    「某不想進宮,但你的心胸不夠寬闊,若是你進了宮,那某的父兄妻兒都會被牽累……所以某才堅持著。」

    趙宗實又舉碗,趙宗絳跟著幹了,然後伸手抹了一把下巴上的酒水,冷笑道:「某的心胸比誰都寬闊,你在尋找藉口……」

    趙宗實搖頭道:「某不騙人。」

    趙宗絳吃吃的笑了起來,醉眼朦朧的道:「就和你吹噓的酒量一樣?」

    趙宗實喝了碗中酒,木然的道:「某……很難喝醉。」

    但凡得過焦慮症加憂鬱症的患者,大抵都體驗過喝不醉的難受。

    怎麼喝腦子都是清醒的,哪怕吐了也是清醒的,很難受。

    他們喝酒只是想麻醉自己的腦子,可往往事與願違。

    趙宗實嘆息一聲,然後又灌了一碗酒,再倒酒時,罈子裡卻空了。

    他苦笑道:「難尋一醉,奈何!」

    「吹……吹噓!你就只會吹噓……」

    趙宗絳的眼神明顯失去了焦距,他伸手胡亂的揮打著,罵道:「都是蠢貨!沈安那個蠢貨……為何……為何不歸順於某……為何……」

    呯!

    他摔了碗,然後笑著想起身,結果剛起了一半,就重重的倒了下去。

    隨從趕緊進來收拾他,趙宗實起身看了他一眼,說道:「某的話句句是實,只是無人信。」

    他轉身出了酒肆,腳步穩的就像是滴酒未沾。

    「某不服……」

    身後的酒肆裡,趙宗絳在咆哮著。

    趙宗實上馬,眉間多了厭倦。

    「這是何苦!」

    ……

    蘇軾很快就被授官了,大理評事,簽書鳳翔府判官。

    這是狀元的待遇。

    沈安等人把蘇軾送出了城,一路惜別,最後只得目送他遠去。

    宦海本就是這樣,和旅人一般四處遊走。

    沈安有些惆悵,等在城門口被黃春攔住了時,差點就忍不住一腳踹去。

    黃春見他心情不好,就堆笑道:「郎君,好事,好事……」

    「啥好事,但凡敢哄騙,回頭你就去瓊州給果果弄些果子來吃。」

    黃春馬上面如土色的道:「郎君,瓊州那地方……還得坐船,比西南還蠻荒……」

    「是何事?」

    蘇軾的性格豪爽,相處久了就不捨分離,沈安就是如此。

    「郎君,那幾畝地的麥苗長出來了,比邊上的都旺,只是那些老農愁眉苦臉的不知為何。」

    哥的金肥丹自然非同一般啊!

    沈安心中得意,等到了莊上時,那幾個老農見面就拱手請罪。

    「這是為何?」

    一個老農羞愧的道:「我等不信郎君的話,這幾畝地和邊上的一起下種,結果長旺了。」

    沈安看了一眼,那幾畝地的麥苗確實是比邊上那些沒施金肥丹的麥苗高大一些,就納悶的問道:「旺了不好嗎?」

    老農搖頭道:「郎君,此時旺了,蟲害會多,等到了冬季不禁凍。長得大,根多,不等收成就倒伏了……」

    我去!

    麥子不是越旺盛越好?

    沈安被上了一課,然後擔憂的道:「那怎麼辦?要不就鏟了這些麥苗,重新下種?」

    他不可能再等一年,所以言辭間就多了果斷。

    「不用呢,郎君。」

    老農笑道:「等晚些咱們在中間深耕,把那些多的根給它鋤斷了,自然就好了。再不行等冬季時就晚些澆水,也能壓住。」

    原來有招啊!

    沈安心中一鬆,就坐在田邊和幾個老農聊天。

    「這金肥丹你們覺著怎麼樣?」

    「好東西!」

    幾個老農都歡喜不已:「郎君,這東西可是只有咱們莊上才有?」

    「暫時是這樣。」

    幾個老農面露失望之色,然後就請求現在開始製作金肥丹。

    是人都自私,有好處就捨不得給別人。

    沈安把製作方法仔細給他們說了幾遍,直至能複述了,這才在莊子上轉了一圈。

    「郎君,您長個子了!」

    回程的路上,陳洛突然想起了什麼,憋了半天。就在沈安想抽他時,才憋出了這麼一句話。

    「長個子了?」

    十七歲了!

    等到家之後,沈安測量了一下個子。

    還行,一米七五的樣子。

    努把力,說不定一米八有戲。

    沈安心中歡喜,就讓人準備好酒慶祝。

    「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

    沈安有些傷感,他知道這是自己還沒修煉到家的反應。

    一個人若是修煉到家了,會習慣離別,因為他知道人生如逆旅,一切都會變化,唯有你自己存在。

    他站在院子裡唏噓著,覺得自己可以去寫一本言情小說……

    他四十五度仰頭看著天空,想著自己從小熟讀名著,可憐一心撲在振興大宋的事業上無暇抄襲,真是遺憾。

    這個姿勢裝比很得勁,只是時間久了脖子會酸。

    沈安晃動著腦袋,聽著脖頸處發出的聲音,覺得自己遲早會成為頸椎炎患者。

    「某為了大宋操碎了心,某容易嗎……」

    「是嗎?」

    「當然……」

    沈安緩緩回身,就看到了一身便裝的趙禎。

    陳忠珩跟著趙禎的身後,衝著沈安擠眉弄眼的,一臉的幸災樂禍。

    什麼叫做為了大宋操碎了心,你這話把官家置於何地?

    沈安瞬間就擠出了純良的微笑,迎上去說道:「官家竟然又白龍魚服了?這秋高氣爽正是殺人放火……不,那些逆賊可不少啊!咱們得小心些,好歹多帶些侍衛……」

    趙禎被那句殺人放火給氣得微微皺眉,他當先進去,陳忠珩指指外面,沈安到院門外看了一眼,就見一群侍衛正挺胸腆肚的站在沈家前院裡。

    莊老實正在激動的請這些人喝茶,可沒人搭理他。

    這是搶表現的時候,盡忠職守才是王道啊!

    「老實啊!」

    莊老實小跑過來,沈安正色道:「這些都是忠心耿耿的侍衛,別說是喝茶,沈家的凳子都不會坐,甭管了。」

    莊老實愕然,然後回身看去,就見那些侍衛面面相覷。

    這尼瑪我們裝忠心耿耿,你不說配合一下,竟然還潑冷水。

    陳忠珩覺得這廝真是夠促狹的,等沈安跟進來時,就低聲道:「官家心情不好。」

    沈安看了一眼負手走在前面的趙禎,心想他心情不好關我啥事?我沈安又不是出氣筒。

    他又想起了那四萬貫,頓時心如刀絞……
V123210 發表於 2019-4-9 22:00
第452章 從未被人讀懂的趙宗實

    秋風蕭瑟,吹的人心中惆悵。

    趙禎的眉間多了憂鬱,有些浮腫的臉上全是不健康的白色。

    他回身看著一臉純良的沈安,只覺得一股朝氣撲面而來。

    年輕人走路都帶著壓抑不住的活力,真是讓人羨慕啊!

    他感受了一下自己身體的沉重,心中沮喪。

    但他旋即想起了趙允良獻上的丹方,那丹方看著配比玄奧,應當有些路數。

    壓下這個念頭,他淡淡的道:「人心人性……於帝王當如何?」

    扯尼瑪淡!

    沈安想呸他一口。

    這種禁忌話題是我能說的嗎?

    趙禎彷彿知道他在想什麼,就說道:「說說別人。」

    你說說趙仲鍼!

    沈安低眉順眼的道:「官家,人心……人心從來都不古,所以……信不得啊!」

    帝王要有自己的判斷能力,對臣子的話要有甄別能力,首要就是不信。

    用不信為基礎,用懷疑為出發點,這才是帝王的謹慎。

    直至你能把握朝政了,如此方能收放自如,才能浪一下。

    一開始就浪的,基本上沒幾個有好結果。

    比如說楊廣,要是慢些,要是開頭穩重些,一步一步的走,那隋朝的結局還真有可能不一樣。

    那廝奪嫡的手段陰狠,登基後的手段更狠,關鍵是習慣了大手大腳,一上來就搞大工程,絲毫不知道穩住別浪的道理,最後就悲劇了。

    趙禎微微一笑,覺得這小子很有趣。

    旁人都說君臣一心,就他說君臣不該是一條心。

    他做帝王多年,自然知道君臣不可能一條心,所以微微頷首道:「其它呢?」

    你沒完了是吧?

    沈安心中惱火,就說道:「人性趨利,要利誘。」

    趙禎嘆道:「年輕人把自己弄的這般機心重重,不累?」

    這話不對頭。

    陳忠珩覺得沈安是真蠢了,竟然說出這些話來。

    這是說你沈安城府深。

    沈安無辜的道:「臣得罪了許多人,若是不謹慎些,怕是早就被人挖坑給埋了。」

    趙禎一想也是,他站在樹下,仰頭看著枝葉亭亭如蓋,就說道:「夏日在此乘涼想來會愜意吧。」

    「是,臣夏夜就喜歡在樹下……喝茶。」

    喝毛線的茶,是喝酒。

    趙禎拍打著樹幹,說道:「有人說從未見過你的文章,可見是不學無術,連在太學弄的那個什麼題海都是如此粗鄙,說你欺世盜名,你如何看?」

    「這是污衊!」

    不會寫文章的沈安悲憤的道:「他們看不起臣的雜學,於是就四處散播謠言,臣在饒州時就打過他們的臉。」

    趙禎微微皺眉,想了想,「可是那首詞?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處……」

    「是。」

    沈安覺得趙禎的情緒有些古怪,傷感漸漸消散,歸於平靜。

    趙禎負手往外走去,吟哦著。

    「舞榭歌台,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斜陽草樹,尋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

    他的腰背漸漸挺直了,回身問道:「這數十年朕可還算是稱職?」

    沈安心中大震,知道這位帝王終於是下了決定。

    他垂首道;「您……堪稱盡職盡責。」

    雖然你保守了些,但守成之主當之無愧。而且後世都稱呼你為千古仁君……

    當流芳千古!

    趙禎微微頷首,臉上多了笑意,回身出去。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贏得倉皇北顧。」

    當年的澶淵之盟啊!讓大宋得了和平,直至如今。只是北伐再也無人提起。

    「數十年,望北猶記,烽火河北路。」

    那是太宗皇帝……他的北伐,結果大敗虧輸,自己都差點回不來了。從此大宋就成了南國,再也沒敢往北邊多看一眼。

    那小子說什麼江山北望,勇氣倒是有了,可……哪有這般容易。

    他微微一笑,「……可堪回首,楊公祠下,一片神鴉社鼓……憑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那身影漸漸遠去,竟然有些灑脫。

    秋風漸起,幾片落葉在前面打轉,沈安突然覺得鼻子一酸……

    ……

    趙禎回到了宮中,就叫來了曹皇后。

    他端著茶杯,看著水汽渺渺,神色竟然有些放鬆的喜悅。

    曹皇后見狀也歡喜,就問道:「官家這是遇到好事了?可否說與臣妾聽聽?」

    趙禎抬眼道:「我這些年覺著有些累。從登基到現在,我每每忘卻了當初的惶然,習慣了做帝王……你可習慣做皇后嗎?」

    這話讓曹皇后有些不解,「官家在朝堂治理大宋,臣妾在後宮管著那些人,怎會不習慣?」

    趙禎點點頭,說道:「都習慣了啊!以後宮中會多一個人……也要習慣才好。」

    曹皇后的臉白了一下,「官家可是決斷了嗎?」

    這件事趙禎磨蹭了多年,終於是出結果了。

    趙禎點頭道:「是,朕時常覺著身子沉重,若是再拖下去……這江山社稷怕是會出問題,不能了啊!」

    他雙手緊緊握著茶杯,彷彿從那裡能汲取到溫暖,再抬頭時,已然是虛弱的苦笑。

    「我從未想過退下來,只是想到死亡……我就渾身發軟。」

    這一刻趙禎再也沒了掩飾,他的無力讓曹皇后覺得心中冰冷。

    她發誓從未見過這麼虛弱無力的官家,哪怕是那次有人謀逆時,他也只是慌亂而已。

    「生死之間有大恐怖,朕想參透,卻參不透……」

    趙禎艱難的站起來,緩緩走到門邊,看著藍天,喃喃的道:「看著沈安,我就覺著自己老了,只要十年,我只要十年……」

    他緩緩回身,突然精神大振的問道:「朕再活十年,可否?」

    曹皇后下意識的道:「陛下萬歲……」

    「萬歲?那是騙人的。」

    趙禎揮舞了一下手臂,笑道:「朕只要再活十年,把大宋再弄好些,這樣見到祖宗也好說話。」

    曹皇后試探著問道:「官家,可決斷是誰了嗎?」

    這個問題無數人想問,可趙禎卻遲遲未給出答案。

    就在大家心急難耐之時,宮中傳來消息,明日重臣和宗室都要來。

    這是有重大事件要宣佈。

    趙允弼沒吃晚飯,獨處靜室。

    趙允良和趙宗絳興奮加緊張,滿腦子都是翻盤的臆想。

    趙允讓喝醉了,然後大罵趙禎不要臉,當年害的他飽受眾人的白眼。

    趙宗實在屋外坐著,邊上擺放著一罈子烈酒。

    趙仲鍼擔憂的看著自己的父親在喝酒。

    這是他從沈安那裡拿回來的烈酒。

    真正的烈酒。

    可趙宗實就像是喝水般的喝了下去。

    他的神色淡然,可趙仲鍼卻在眉間尋找到了一抹厭倦。

    他喝了碗裡的酒,偏頭見兒子在皺眉看著自己,就微笑道:「在擔心什麼?」

    趙仲鍼搖頭道:「沒有。」

    趙宗實笑道:「趙宗絳從來都不是對手……為父從未把他當做是對手,只是奢望官家能選中他而已,你可知為何嗎?」

    趙仲鍼搖頭,覺得自家父親喝多了,開始說胡話。

    趙宗實喝了一口酒,微微搖頭道:「他沒有主見,任憑自己的父親擺佈,這樣的人,官家看不中他。」

    他說的很是輕鬆淡然,趙仲鍼突然一個激靈,想起剛才去沈家拿酒時,沈安讓他安心的神色。

    兩人的神色是何其相似啊!

    「爹爹,那官家為何要讓他來參與?」

    趙宗實微微一笑,竟然有些鄙夷之意,說道:「有了繼承人,就代表帝王老了,官家不捨而已。多一個趙宗絳,只是用於牽制,拖延……」

    趙仲鍼發現自己從未看懂過自己的父親。

    那個看似木然,經常會發狂的父親。

    原來所有的一切他都心中有數,他都知道。

    他比誰都清楚趙禎這一系列手段的含義,並鄙夷。

    是了,他當年在宮中頗受磋磨,出宮後更是被人冷嘲熱諷,受夠了各種煎熬,所以他不願意進宮,對那位帝王沒有絲毫好感。

    可他卻知道趙禎只會選擇自己入宮。

    他在看著大家在焦急,在四處奔走,卻只是苦笑。

    趙禎的那些手段在他的眼中無所遁形。

    這是我的父親?

    趙仲鍼突然覺得自己就是個蠢貨。

    是了。

    若是沒有這等眼力,官家怎會選擇他為皇子。

    那可是未來的帝王,統御大宋的皇帝。

    趙禎再不捨,可也會出於本能給自己選擇一個最好的繼承人。

    趙宗實看著他,眼中多了一抹慈愛,然後說道:「此後之事你莫管,只管去玩耍,以後……以後你想玩耍怕是要艱難了。」

    趙仲鍼有些惶然,趙宗實笑道:「莫慌,為父只是一說。不著急。」

    趙仲鍼不知道這個不著急是什麼意思,但卻漸漸平靜了下來。

    趙宗實的眉間蕭瑟,嘆道:「人生至此……奈何……」

    他沒有絲毫歡喜之色,彷彿即將得到的皇子之位是一碗毒藥。

    但他並未如以前般的發狂,目光中多了些堅韌。

    他是為了我們!

    這個不想進宮當皇帝的父親終究還是挺過來了。

    對妻兒的責任讓他從痛苦的深淵中站了起來。

    這就是我的父親。

    趙仲鍼回身,眼中有水光閃爍著……

    第二天凌晨,皇城外的人格外的多,以往那些從不喜歡上朝的人都來了。

    宗室中人都在邊上站成了一大堆,在竊竊私語。

    宰輔等重臣站在一起,無人說話,但大家都神色輕鬆。

    皇子要出來了,大宋的繼承人要出來了,這是喜事啊!

    韓琦的眉間多了喜色,對司馬光微微頷首,「君實此次出力不少。」

    司馬光拱手道:「大宋需要一位繼承人,刻不容緩。下官只是盡力而為。」

    眾人都微微頷首,有人低聲道:「沈安來了。」

    司馬光看過去,就見沈安正在狼吞虎嚥的吃著鍋貼……

    這廝的胃口當真是讓人豔羨啊!

    ……
V123210 發表於 2019-4-14 19:07
第453章 大宋接班人

    沈安吃了鍋貼,見不少人看過來,就拱拱手,然後打個嗝,又叫陳洛拿水來喝。

    趙允弼和趙允良站在一起,兩人看著沈安餓死鬼投胎般的吃東西,不禁覺得有些餓了。

    和胃口好的人在一起吃飯,你也會跟著胃口大開。

    趙允良覺得心中有些慌,心跳一會兒快,一會兒慢。

    「官家會是什麼意思?」

    趙允弼心中鄙夷了他一下,說道:「慌什麼?趙宗實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和婦人一般,如何做得皇子?你是關心則亂,安心。」

    「但願如此,若是能成,老夫願意為菩薩塑金身……」

    趙允良虔誠的念道:「福生無量天尊……」

    趙允弼的臉上全是黑線,低喝道:「你不是信道嗎?」

    趙允良心中一慌,趕緊補救道:「是是是,是該給道尊塑金身。道尊恕罪,道尊恕罪,信男有罪……」

    晨曦懶洋洋的在天邊出現,微白。

    「怎麼就像是魚肚子呢?魚肚的肉最為豐腴細嫩,紅燒最好,若是不成清蒸也可,只是記得出鍋後要先澆調味汁和鋪蔥花再澆油……下飯最好不過了。」

    周圍一陣吞口水的聲音,有人罵道:「這人莫不是饕餮轉世?怎麼說到吃的就這般眉飛色舞。」

    「是他弄出來的炒菜,有人說他是什麼廚神轉世呢!」

    「扯淡!不過那炒菜確實是好吃。」

    「嗯,某晚上最喜歡叫人做溜肉片,再來一條蒸魚,好酒一壺,就坐在院子裡,用月色佐酒,好不爽快!」

    「開門了!」

    一聲吆喝,所有的聲音都停住了。

    眾人肅然進宮,沒人能笑出來。

    今日就將會決定大宋的未來繼承人,堪稱是幾十年來最重大的事件,每一個參與的人都覺得一股神聖感油然而生。

    殿內,因為人多,所以重新排了站位,沈安和肖青佔了當初的便宜,得以站在前方的側面。

    劉展在看著沈安,眼神中多了厲色。

    今日就是決戰!

    一旦趙宗實登基,沈安自然就會水漲船高。

    沈安得意,他劉展自然就會失意。

    所以今日就是一決勝負的時刻。

    會是誰?

    劉展的嘴角微微翹起。

    大家行禮如儀,趙禎微微頷首,顯得精神不錯。

    「諸卿辛苦。」

    眾人俯身:「陛下辛苦。」

    趙禎微微一笑,抬眸看著外面。

    該開始了!

    「諸卿往日說宮中無皇子,朕思慮甚久,徹夜難眠……」

    來了!

    群臣都微微低頭,卻豎起了耳朵,恨不能把官家的呼吸聲都聽個清晰。

    趙禎含笑道:「宗室中有為者甚多,朕想了許久……當初還令兩人為備選……」

    趙宗實和趙宗絳!

    今日這兩人要分出勝負來了。

    「陛下,請恕臣罪。」

    包拯出班了。

    趙禎微微皺眉,說道:「何事?」

    朕正在說著皇子之事,有什麼大事值當出來打斷朕的話?

    包拯說道:「昨夜汝南郡王府鬧騰了許久,汝南郡王把府中的十三郎一家子都趕了出來……那十三郎並無住處,就找了客店住下,如今正在找房子。」

    臥槽!

    這是……老趙那麼自信?

    他竟然敢篤定自家兒子會成為皇子?

    趙宗實成為皇子,老趙的地位就尷尬了。

    你是他爹,可現在皇帝成了他乾爹,咋辦?

    聽哪個爹的?

    這個問題……

    而有人已經聯想到了當初老趙差點病死的事兒。

    對啊!

    那次老趙差點病死,可沈安去了一趟,沒幾天那老傢伙又活蹦亂跳的出來了。

    這事兒現在想來全是貓膩啊!

    若是選擇了趙宗實為皇子,趙允讓最好的選擇就是出家。當然,若是果決一些,直接弄死自己最好不過了。

    若是他死了,此事就再無後患。

    現在老傢伙連夜把趙宗實一家子趕了出來,這就是表態。

    ——這兒子我不要了,你趙禎趕緊收了去吧。

    這個姿態是必須的,否則等趙宗實成了皇子,這關係沒法算。等他登基後更是尷尬。

    老趙夠狠啊!

    大家都在心中暗讚趙允讓果斷,趙允良那邊卻心中發涼。

    老夫咋沒想到此事呢?

    若是宗絳進宮,老夫還能做他爹?

    這事兒錯了啊!

    他抬頭看了一眼,卻發現趙禎的神色不大對頭,好像是不高興。

    要不……要不老夫也出去,直接隔斷了父子關係?

    可現在出去卻是拾人牙慧,要不還是等出來了再說吧,到時候也不晚。

    趙禎在冷笑著,心想你趙允讓竟然做出這等姿態來,可見還是小覷了朕。當初你沒弄死自己,如今就換了手法,向朕表明你的態度。

    可你的手段太拙劣了!

    蠢!

    他微微搖頭,說道:「朕知道了。」

    這是不管的意思。

    他正準備說話,卻見劉展出班。

    劉展先看了沈安一眼,然後肅容道:「陛下,臣剛聽到一個消息,說是遼人的密諜昨夜去了沈安家,密謀了許久……」

    這事兒不小啊!

    陛下,這廝和遼人有勾結!

    密諜啊!

    一聽就是神神秘秘的,多半不是好事。

    劉展發現趙禎和宰輔們的目光有些古怪,就說道:「臣也是聽人說的。」

    噗!

    韓琦突然笑噴了。

    「哈哈哈哈!」

    宰輔們都笑了,連趙禎都嘴角含笑,讓劉展一臉懵逼。

    他沈安是和遼人吵鬧過,他老爹是失蹤在遼國境內,可這並不妨礙他和遼人密諜合作啊!

    這年頭有好處才是王道,至於死去的爹……大不了清明時多點幾柱香罷了。

    而且昨晚上遼使是在榆林巷裡轉悠了一圈,好些人都看到了。

    劉展不明所以,訕訕的道:「臣也是聽說……」

    沒有把握的事大多會用道聽途說來給自己上保險。

    趙禎沒說話,韓琦拂袖道:「荒唐,胡言亂語!」

    呃!

    老韓不是沈安的對頭嗎?怎地得了這個機會不落井下石?

    這不是他韓琦的風格啊!

    曾公亮見劉展懵逼,就皺眉道;「這不是玩笑的地方,還不退下!」

    這兒在說大事呢,你強行給自己加戲是個什麼意思?

    劉展一臉懵逼,心中倍感屈辱的看向了沈安。

    沈安正好看過來,很是嘚瑟的挑挑眉。

    有本事你再嗶嗶試試。

    劉展被這挑釁的目光給激怒了,正準備說話,陳忠珩喝道:「肅靜!」

    陳忠珩在盯著劉展,所以這話的針對性很強。

    你還有沒有點人臣體統了?

    不像話!

    劉展被喝了回去,他始終不理解為何官家和宰輔都齊齊無視了這個指控。

    難道有什麼某不知道的東西?

    他不知道遼人原先的密諜頭領耶律俊就是在界橋上被沈安給暗算了,最終死在路上。

    這個蠢貨!

    包拯看了劉展一眼,心中在琢磨著怎麼彈劾此人。

    趙禎看了沈安一眼,記得當年皇城司的人稟告,說沈安在界橋赴險,悍不畏死的去和耶律俊會面,大家都當他死了。

    那樣的場面,應當就是風蕭蕭兮易水寒吧!

    哎!

    這樣的臣子多幾個才好啊!

    他看向了趙允弼等人。

    趙允弼板著臉,看似很有宗室長輩風範。

    趙允良看著有些緊張,見他看過來,就強笑了一下。

    這是個蠢的!

    趙禎說道:「大宋需要一個皇子,趙宗實和趙宗絳,此二人皆是好兒郎……」

    殿內安靜的連掉根針都能聽見。

    趙禎覺得氣氛很詭異,群臣就像是在祭奠自己。

    他微微搖頭,把腦海裡的這個不祥感覺驅除掉,然後說道:「一人聰慧,一人本分,朕思慮良久,為大宋計……」

    他的目光轉動著。

    趙允弼還是很淡定的模樣。

    你果然是有些想法啊!

    而趙允良卻緊張的渾身輕顫。

    果真是個穩不住的。

    你要穩不住就別裝,學學趙允讓那個老流氓也好,至少不摻和那些狗屁倒灶的事。

    趙允讓今天就沒來,赤果果的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知道你要選十三郎做皇子,老夫不想聽,不想看。此後就這樣吧,老夫……不管了。

    韓琦出班問道:「敢問陛下,是哪位宗室?」

    他隱隱有了些感覺,但卻需要官家的最後承認。

    趙禎微微抬頭,說道:「名宗實,如今有三十歲了。」

    咳咳咳!

    有人在劇烈的咳嗽著,眾人看去,卻是趙允良。

    趙允良此時滿面漲紅,身體看著幾乎要癱軟了。

    他緩緩蹲了下去,雙手抱著膝蓋,用力的咳嗽著,彷彿是要把肺葉都咳出來。

    眾人都在看著他,目光中帶著憐憫。

    前一陣子趙允良父子佔據了上風,那時候華原郡王府堪稱是意氣風發。

    那時候有多得意,現在就有多絕望。

    是的,就是絕望。

    若非是絕望,趙允良怎會這麼失態。

    肖青的身體也在顫抖。

    「完了!」

    他神經質般的念叨著。

    他是代表趙允良一系進的朝堂,如今官家選擇了趙宗實,他的地位何其尷尬啊!

    趙宗實!

    曾公亮出班道:「恭賀陛下,大宋從此有了皇子,天下安心了。」

    包拯也出班賀道:「陛下英明,臣等為陛下賀,為大宋賀。」

    是啊!大宋有了接班人,大家也都安心了,不管是官還是民,心中都有了底氣。

    韓琦心中嘆息一聲,但還是出班說道:「陛下,此事重大,臣等未敢奉詔,請陛下今日再細細思之,臣等明日再來領旨。」

    這個是程序。

    大局已定,群臣躬身,朝會就此散去。

    趙允良已經走不動了,他勉強站起來,有侍衛過來扶住了他,問他是否需要御醫。

    趙允良搖頭,見趙允弼走在前面,就想招呼他。

    可最終他卻忍住了。

    此刻自己就是落水狗,主動招呼就是自取其辱。

    他看到了沈安。

    沈安扶著包拯走了出去,偏頭的一瞬,那臉上全是笑容。

    他們勝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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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