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北宋大丈夫 作者:迪巴拉爵士 (連載中)

 
V123210 2018-11-12 22:11: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44 298840
V123210 發表於 2019-4-14 19:07
第454章 新鄰居,你文章寫的不好

    清晨的陽光照了過來,包拯微笑道:「先前趙允讓親自堵在老夫的家門口,天麻麻黑,差點把老夫嚇死。他說了一大堆……什麼兒子多的不得了,舍一個出去沒啥,官家想要就要,他不心疼……昨夜就全部趕出去了……」

    沈安靜靜聽著,周圍的官員們不時看過來,目光中多了豔羨。

    趙宗實成為了繼承人,等他登基後,沈安就是大功臣。

    此刻大家還沒把趙仲鍼放在眼裡,覺得等他上位,估摸著得是幾十年後的事了。

    「他一邊說不心疼,一邊吸鼻子,還說早上好冷,回家就喝酒禦寒……」

    這就是父親。

    哪怕是心疼你,他也會板著臉。哪怕是動手揍你,可等事後卻會站在你的房間外面側耳傾聽裡面的動靜,然後懊惱自己先前的衝動……

    包拯突然笑道:「他一家子不少人口,沒地方去,老夫正好知道一處地方,就讓他去找中人……你回家怕是會有驚喜。」

    「驚喜?」

    沈安已經夠驚喜了。

    趙宗實終於是上來了。

    趙允讓沒死,也就意味著趙宗實不用和群臣爭論該怎麼稱呼自己的生父。

    濮議,那是一場曠日持久的爭鬥,最終趙宗實贏了,可他的生命也走向了尾聲,最終一腔夢想都沒有用武之地。

    然後就是趙仲鍼……

    沈安的嘴角掛著微笑,一路進了榆林巷。

    才進巷子口,他就見到了不少人在搬運東西。

    有家具,有雜物,甚至還有馬桶……

    呃!

    誰家搬來了?

    他一路走去,就見隔壁那家,也就是當初他租住的那個院子大門敞開,那些東西都被搬運了進去。

    這是有新鄰居了?

    沈安看到了果果,不禁大怒!

    這裡人那麼多,要是被拐走了咋辦?

    可一錯眼,他就看到了趙仲鍼的妹妹趙淺予。

    趙淺予和果果牽著手在嘀咕著,兩個女娃的身邊站著花花,邊上是陳大娘,門內還有姚鏈,安全無虞。

    這是啥意思?

    一個熟人出來了,見到沈安就嚷道:「沈郎君,咱們兩家如今可是鄰居了。」

    這人卻是楊沫。

    沈安一個激靈,這才知道包拯說的驚喜是什麼意思。

    原來趙宗實一家子都搬來了。

    「安北兄。」

    趙仲鍼笑嘻嘻的出來了。

    「哥哥!」

    果果也跑了過來,顯擺的道:「哥哥,以後咱們就多了鄰居,還是熟人呢。」

    沈安摸摸她的頭頂,對趙淺予微微頷首,說道:「早不說,如今看著雜亂……罷了,那個老實啊!」

    莊老實彷彿是有千里耳,一下就從院子裡蹦出來了。

    沈安吩咐道:「仲鍼家今日剛搬來,諸般事情繁瑣,你去和那些人招呼一聲,灑掃的,做衣裳的,各種的都來一趟,等候吩咐。」

    趙宗實出來了,聞言就說道:「倒是沒什麼麻煩,只是晚些叫了飯菜來就是了。」

    汴梁的外賣值得信賴。

    沈安行禮,然後說道:「既然是搬家,不管住多久都該燒個鍋底,今日該開火才是。」

    「燒鍋底?」

    民間的不少風俗對於這些人來說都帶著神秘。

    「就是喬遷之喜,第一天就該開火。」

    趙宗實覺得沒多大事:「倒是帶了個廚子來,稍後叫人採買。」

    他看著面色蒼白,但氣度儼然。

    等看到果果和趙淺予牽著手過來時,他笑了笑,說道:「包公推薦了這裡,如今小女倒是有了玩伴,甚好。」

    他沒問趙禎的決斷,雲淡風輕的說著話。

    「這邊民風如何?」

    「還好,街坊們都算是淳樸。」

    沈安的話讓那些在邊上圍觀的街坊都笑了。

    榆林巷竟然來了一位剛被選為皇子的宗室子,這可是大喜事啊!

    要是趙宗實以後登基了,這地方可就值老鼻子錢了。

    趙宗實很是和氣的拱拱手,周圍一陣不敢,然後大家就散了。

    趙宗實回身一看,沈安正在和莊老實低聲說話。

    「……找到房東,把隔壁買下來……」

    莊老實有些糾結的道:「如今他家住進來,那弄不好就是龍氣,那房東怕是不肯買,就算是買也會坐地起價。」

    未來皇帝住過的地方,你說得值多少錢?

    起碼翻一倍吧?

    沈安獰笑道:「問著他,可有這個命享用那些錢嗎!」

    他最痛恨的就是坐地起價的人,「回頭等仲鍼家搬走了,老子就讓人傳謠言,壞這宅子的名聲,再放話出去,誰敢買這房,就別怪老子這個鄰居給他找麻煩。」

    這是不要臉對不要臉!

    莊老實一聽就樂了,然後招呼了姚鏈跟著去尋人。

    趙宗實回了院子裡,高滔滔竟然也在,拋頭露面的指揮人擺放傢俬。

    雖然有些累,但她的眼中全是歡喜,堪稱是喜上眉梢。

    「官人快去歇息,這裡有妾身就夠了。」

    趙仲鍼已經進來了,高滔滔一見就招手。

    「可是來消息了?」

    趙仲鍼點點頭,無需什麼消息,沈安上朝回來面色平常,就說明是選擇了趙宗實為皇子。

    高滔滔的身體一顫,然後提高了嗓門說道:「去請幾個好廚子來,今日要好生做一頓。」

    趙宗實在負手看著院子,聞言眉頭微微一皺,但卻沒反對。

    他的妻兒這些年都跟著受了不少苦,如今對於他們來說就是苦盡甘來,他何苦去打擾。

    出人頭地了要炫耀,否則就是錦衣夜行啊!

    他微微搖頭,這時門外有人喊道:「家裡可有主人在?」

    「有的有的。」

    有人迎了出去,隨後就進來十多個男女。

    「見過郎君。」

    這些人很是有規矩的站著,並不亂跑。

    「小人等是來灑掃的,女人去後院,其他的在前院。」

    趙宗實點點頭,說道:「倒是辛苦安北了。」

    「是沈安叫來的?」

    高滔滔問道,見兒子點頭,就說道:「倒是虧了他,等以後再報答罷了。」

    她的眉間多了些得色,見女兒和果果一起進來,就笑道:「我以前那些壓箱底的東西今日都被翻出來了,好些我都不記得,你們快去,看中了什麼只管說。」

    老娘都要進宮了,這些東西大部分都帶不進去,不如散出去做個人情。

    趙仲鍼在嘀咕著『要低調』之類的話,覺得自家老娘興奮過頭了些。

    沈安在門口看著這一幕,不禁喃喃的道:「這是想低調,但實力不允許啊!」

    人多好辦事,稍後灑掃完畢,接著就有各色商人來了,或是做新衣裳,或是新家具和各色用具,還有廚子……

    一陣忙亂,直至午後才消停些。

    到了下午就熱鬧起來了,各色人等來拜訪,趙宗實早就知道會如此,只是託病不出。

    那些客人沒見到他自然遺憾,有人順路來拜訪沈安。

    「……有人說待詔的文章……不堪入目啊!那等小人,可惜不知道是誰,否則某定然會打他個滿臉開花……」

    這是一股子邪風,沈安覺得刮的不是時候。

    他剛完成了一個階段性的大目標,把被自己攪亂了些的歷史進程再度扳回了原來的軌跡,心情舒爽之極。

    可就有人見不得他舒爽,於是謠言就來了。

    是的,沈安堅決不承認自己的文章寫得不好。

    「都是謠言!」

    等到了下午,趙仲鍼代表趙宗實來了,邀請沈安兄妹去赴宴。

    「這邊感覺還行,至少不用裝模作樣。」

    趙仲鍼看來很滿意新家,但更滿意的是和沈安做了鄰居。

    趙淺予帶著果果去了後院,女人們自己開飯。

    沈安送上了自己準備的禮物,一個根雕。

    「這是……大鵬?」

    趙宗實看著這個根雕研究了許久,沈安點頭道:「大鵬展翅。」

    這個寓意不錯,不過在座的竟然有趙允弼,他也笑眯眯的道:「十三郎以後可不就是大鵬展翅嗎,這個寓意好。」

    沈安瞥了他一眼,說道:「再好的寓意也得有人能承擔,沒有那個命就只能是妄想。」

    這個老傢伙在中間攪合了不少事,今日來賀喜,多半也是暫時的蟄伏。

    隨後就開飯了,大廚做出來的美食讓人讚不絕口,趙允弼甚至還打聽廚子可願去郡王府做事,他願意出高價。

    稍後有人回來稟告:「那廚子說了,小人只是待詔的弟子,當著待詔的面萬萬不敢說什麼好廚子,至於去郡王府……多謝郡王,小人惶恐……」

    哥雖然是廚子,但卻不肯去郡王府伺候人!

    哈哈哈哈!

    沈安的神色似笑非笑,但趙允弼發誓這廝一定是在暗中大笑。

    他心中微怒,就笑道:「老夫聽聞外間有人說安北的文章……老夫當時就呵斥了那人。」

    他看了木然的趙宗實一眼,說道:「大宋文化鼎盛,這話不是在譏諷安北嗎?而且還壞人名聲,若是任由這般說下去,以後就……哎!」

    他惋惜的模樣很是真實,連沈安都差點以為這人是個忠厚長者。

    趙宗實淡淡的道:「文章詩詞……治國不在於這些,而是在於施政之能,千言萬語不如一策。」

    歐陽修的文章好不好?

    好,好的呱呱叫。

    可這老漢一篇朋黨論就把自家的隊友給賣了。

    話是這麼說,可趙宗實拉偏架的意思太過明顯。

    趙允弼只是笑了笑,但那笑容裡帶著些譏誚。

    你會寫文章嗎?

    沈安只是笑了笑,說道:「文章……正如郎君所說,千言萬語不如一策,有那功夫,某不如去琢磨些美食才是。」

    你說做文章就做文章,憑什麼?
V123210 發表於 2019-4-14 19:08
第455章 石頭記

    第二天宮中就來了內侍。

    沈安在家中唏噓著:「就為了住一宿,竟然就租了那麼大的院子,還折騰來折騰去的,累不累啊!」

    他覺得沒意思,正好楊妹妹的禮物來了,卻是一首詞。

    這是一首柳永的詞,通篇都是無病呻吟。

    是的,沈安覺得老柳的詞太哀怨了些,實在是讓人不想看。

    「這不大好。」

    沈安搖搖頭,身後趙仲鍼鬼鬼祟祟的靠過來,踮腳見到這首詞就讚道:「一葉便舟輕帆卷……天際遙山小,黛眉淺……柳永的詞,這字娟秀,好……」

    沈安回身,臉上多了猙獰。

    老子媳婦的字也是你能看的嗎?

    這一刻他把破除封建迷信和封建禮教的重任給丟開了,一腳就踹了過去。

    趙仲鍼一溜煙就跑了,在外面嚷道:「果果,你嫂子來信了。」

    果果一聽就歡喜,然後急匆匆的跑來:「哥哥,嫂子給我寫信了嗎?」

    沈安氣得牙癢癢,說道:「不是,你嫂子……這是給哥哥的。」

    果果馬上就癟嘴不樂:「嫂子不疼我了……」

    女人都是這般不講道理的嗎?

    沈安不禁仰天長嘆,然後把這幅字給了果果當字帖,寫了一幅字叫曾二梅去一趟楊家。

    曾二梅丑,醜的讓人安心,所以她一到楊家就受到了歡迎。

    「你家郎君讓你來作甚?」

    阿青覺得沈安最起碼不好色,否則家裡的廚娘怎會找這麼醜的,看著連飯都不想吃。

    一路見到了楊卓雪,曾二梅拿出一幅字來。

    「這是郎君給小娘子的。」

    楊卓雪打開一看,卻是西洲曲。

    「……憶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

    這是很熟悉的一首詩,很乾淨清爽。

    「……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

    楊卓雪不禁痴了。

    這少男少女定下了婚期卻不得相見,想著自己的另一半會是什麼樣的秉性,未來的生活會是什麼樣的……

    這種情緒大抵是緊張中帶著期盼。

    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

    我思念你呀,可卻見不到你。南風若是知道我的心思,就請把夢中的我吹到你的夢境裡去吧。

    楊卓雪心中歡喜,就問道:「你家郎君可還有什麼話說?」

    現在他們倆是准夫妻了,所以李氏也稍微放開了些口子,讓他們之間能鴻雁傳書,或是令僕役來回傳情。

    曾二梅板著臉道:「奴走之前聽到郎君在嘀咕什麼……哦,說柳永的詞動不動就是愁斷腸,或是拍欄杆……引得現在這些人作詞都寫拍欄杆。欄杆何辜,竟被這些人拍遍了。」

    柳永的詞太酸了,而且多是幽怨,無趣。

    這個潛台詞讓楊卓的臉都有些紅了。

    少女有些羞惱了。

    你這是覺得我是痴呆文婦嗎?

    她咬著紅唇想了想,說道:「是了,現在多是幽怨之詞,卻看不到發人深省的文章,若是能包含了家國天下,或是針砭時弊,想來才是大才。」

    你說我是痴呆文婦,可現在的環境就是如此,官員文人們作詞都是一副深閨婦人的幽怨模樣,這怪誰?

    誰能站出來引吭高歌一曲,震震這股子風氣;誰能寫些家國天下、針砭時弊的好文章?

    曾二梅帶著這話回到了家中,然後轉告給了沈安。

    呃!

    趙仲鍼和王雱正好在,兩人一聽都樂了。

    趙仲鍼笑道:「就憑著這些話,這個嫂子某卻是認了。」

    王雱打開摺扇,也不嫌冷的搧動了幾下,說道:「安北兄……莫要男不如女啊!否則日後怕是乾綱難振了。若是不行……小弟為兄捉刀寫一篇文章如何?」

    這兩小子肆無忌憚的在嘲諷著沈安,就等著沈安羞惱,然後才會幫他出主意。

    可沈安卻笑了笑,說道:「有趣。家國天下嗎?還要針砭時弊,如此也好。」

    王雱笑道:「要針砭時弊和家國天下,安北兄,那可要一大篇文章才行。」

    趙仲鍼想起沈安成親後被妻子催促著做文章的場景,不禁就捧腹笑了起來。

    這年月男女之間的規矩並非那麼死板,比如說趙明誠成親後還在太學讀書,每逢太學假期,李清照就帶著錢和趙明誠一起去大相國寺遊逛。

    這種類似於後世男女戀人去逛超市的舉動,在此時很是尋常,禮教還未張開血盆大口吃人。

    所以王雱和趙仲鍼才能這樣調侃沈安。

    沈安微笑道:「是啊!要不某就做一篇文章吧。」

    他突然想起了隔壁的事,就問道:「內侍不是去了你家嗎?怎麼還沒準備搬家?」

    王雱也才想起了此事,就拱手道:「仲鍼此去宮中,再想出來怕是難了,若是有話只管交代,我等自然會盡力。」

    趙禎是干爹,趙宗實的日子不會太好過,所以趙仲鍼自然沒法經常溜出來。

    趙仲鍼面色有些古怪的道:「此事……起復家父為泰州防禦使,知宗正寺,只是家父方才婉拒了,說是身體有疾,不堪重用。」

    嗯?

    他竟然拒絕了?

    沈安覺得事情不妙,他擔心趙宗實是不是老毛病犯了,把宮中視為監獄,不肯再進去。

    趙仲鍼乾咳一聲說道:「家父說……官家也不急。」

    王雱的眼珠子一轉,說道:「是了,確實是不急。這時候急切了味道不對。」

    剛選中了你,你就迫不及待的想進宮,這是覺著朕快駕崩了嗎?

    趙禎從登基到現在差不多四十年了,從未有過繼承人追在屁股後面的緊迫感,所以還是讓他緩緩吧。

    「家父說正好讓某再肆意一陣子,過了這一陣,進了宮之後,那日子怕是……」

    沈安嘆道:「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是不好過,熬吧。」

    他只擔心這小子到時候下黑手,要是哪天聽聞趙禎便秘或是腹瀉不止,他就要準備帶著果果跑路了。

    王雱好奇的問道:「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安北兄,這是你新作的詩嗎?」

    沈安想了想,「在想寫個故事。」

    他前世時頗為無聊無趣,無事可做時就看看書,而四大名著自然是必看不可的。

    有一陣子流行紅學,他也跟著趕潮流,就像是後來的追星族一樣,很是鑽研了一番紅樓夢那本書,幾乎可以背下來了。

    既然趙宗實不著急進宮,趙禎也不著急,那沈安也樂得能和趙仲鍼多待一陣子。

    他回到了書房裡,坐在窗前,仔細的回想著。

    「多準備些紙。」

    上好的紙被裁切,然後寫上編號。

    ——甄士隱夢幻識通靈,賈雨村風塵懷閨秀。

    作者自雲,因曾經歷過一番夢幻之後,故將真事隱去,而借通靈之說,撰此『石頭記』一書也……

    沈安來到這裡後文事最多就是練字,或是寫幾首詩詞壓箱底,以備後來之用。

    寫文章……不,寫小說,這事兒還真讓他有些興奮。

    曹公,小子得罪了。

    他雙手合十,衝著外面虔誠的默唸著。

    然後他開始書寫。

    開始他覺得做文抄公很容易,很爽。

    可漸漸的就有些晦澀起來,他百思不得其解,最後才想到了問題所在。

    那麼多字的一本書,他不可能完全記得住,這就要他斟酌填補那些缺失的地方,這就很難了。

    曹公,托個夢給我唄!

    才寫了一天,沈安就想放棄了,只是想到妹紙的話,又咬牙開始了抄襲大業。

    第一天他就寫了一章,那感覺就像是便秘,超級難受。

    他把幾篇稿子丟在桌子上,然後看看天色,才發現已經是傍晚了。

    「哥哥,吃飯。」

    「來了。」

    第二天他睡了個懶覺,趙淺予來找果果玩耍,趙仲鍼順便過來轉轉,就轉到了書房裡。

    沈安買了這個院子後,得了安身之地,就把後世的不少知識抄錄了下來,不過卻不是放在書房,而是放在了臥室裡的隱秘地方。

    書房還兼了教室的功能,沒啥可以保密的。

    趙仲鍼看到了桌子上的那幾張稿子,就好奇的拿起來看了看。

    「這裡雨村且翻弄書籍解悶。忽聽得窗外有女子嗽聲,雨村遂起身往窗外一看,原來是一個丫鬟在那裡掐花,生得儀容不俗,眉目清明,雖無十分姿/色,卻也有動人之處,雨村不覺看得呆了……」

    這是什麼?

    趙仲鍼覺得很有趣,以為是最近開始流行的『說話』。

    說話又細分為小說和說史等四種。

    此時的小說就是白話文,只是故事不長,都是短篇。但已經有了些未來的雛形,主要的內容有兩種,一種是愛情,大抵就是公子小姐,才子騷客什麼的。而另一種就是破案,以破案為題材,若是故事緊湊,也能在勾欄瓦舍裡賺的盆滿缽滿。

    這些都是在勾欄瓦舍裡用說書的形勢表現出來的娛樂內容,趙仲鍼看了一眼這第一回,覺得不大像是那種小說。

    「咦,世人都曉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趙仲鍼一直站在窗前看著,許久才抬頭,然後讚道:「安北兄大才!」

    他回了自己家,恰好趙宗實和高滔滔在後院曬太陽,就上前行禮。

    「去了隔壁?」

    趙宗實很是慵懶的靠在椅背上,他知道這是自己最後的閒暇時光了,所以能有多鬆散就多鬆散。

    高滔滔埋怨道:「你也別到處跑,有空就做做文章,看看書也好。」

    這可是我的兒子,未來的太子!

    高滔滔心中歡喜,就叫人去泡茶來。

    趙仲鍼卻不喝茶,說道:「爹爹,孩兒方才在沈安那裡看到了一首詩,很有趣。」

    「什麼詩?」

    趙宗實此刻不想什麼朝政和未來,只想把大腦放空。

    「世人都曉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
V123210 發表於 2019-4-14 19:08
第456章 王雱挨打

    大宋定下的繼承人竟然說自己有病,不肯接受官職。

    趙宗絳興奮的說那天和趙宗實一起喝酒時,就親耳聽他說過自己有病,活不了多久什麼的。

    這次可是他自承有病,你們聽到沒?

    官家,這廝有病,活不長了。一個活不長的皇子你要不?

    他目不轉睛的盯著皇城裡,等待著官家最新的消息。

    放棄他吧,我能活的很長,少說能再活三十年。

    他引頸觀望,就像是一隻烏龜在吸收日月精華。

    他的脖子都酸了,宮中終於來了消息。

    「官家寫了手詔令內侍帶去趙宗實那裡,可趙宗實還是稱病,又上了辭表。」

    趙宗絳的眼珠子裡都是歡喜,問道:「官家可怒了?」

    幕僚搖搖頭,「沒聽說官家生氣,倒是聽聞趙宗實請人寫辭表,一份十貫錢……」

    噗!

    趙宗絳鬱悶的想吐血。

    若是讓我做皇子,第一次詔令就接受了,隨後再磨一磨就被接進宮中,從此就成為大宋的繼承人。

    這趙宗實難道是真的不想進宮?

    王安石也是這般想的,所以等休沐時就把準備往外跑的兒子給抓了回來。

    王雱老老實實地站著,可腳尖卻磨來磨去的,顯然失去了耐心。

    這個兒子怎麼就野了呢?

    王安石心中不悅,問道:「那個……他為何不肯進宮?」

    「誰?」

    王雱想裝傻,被自家老爹一記眼鏢飛過來,在被罰和坦白之間選擇了坦白。

    「爹爹,那邊說不著急。」

    一個不著急就完美的解釋了原因。

    王安石有些不滿的道:「雖說是定下了,可終究還得要去學……」

    帝王之道你學不學?

    不學就想做皇帝?

    你能駕馭群臣嗎?

    王安石覺得那位十三郎真的是讓人不解。

    作為競爭對手,趙宗絳頻繁露面,而他趙宗實一直窩在家裡,壓根不管外面的風雲湧動。

    王雱搖頭道:「不知道,不過仲鍼就很鎮定,沒見到他著急。」

    王安石沒好氣的道:「那是他的父親。」

    除非是叛逆期,否則父親就是孩子的崇拜對象。

    趙宗實不著急,趙仲鍼自然也不急。

    可再這樣下去不行啊!

    王安石在沉思,覺得這事兒應當要想辦法推進一下。

    王雱有些不耐煩了,見父親在沉思,就說道:「爹爹,這時候著急了……官家會不高興。」

    王安石有大局觀,心懷天下,可對於權術他卻有些……那個啥。

    所以後來他的革新手段就顯得格外的生硬,硬橋硬馬。

    改革是需要硬橋硬馬,可一味猛衝猛打的後果也很嚴重,最終就形成了對立,給自己樹敵無數。

    而王雱卻不同,這小子滿肚子陰謀詭計,只是性子倨傲,最喜歡的手段是殺人。

    你要做哥的對頭?那就弄死你!

    前世這對父子一個掌管大局,但手腕不夠靈活;一個滿肚子權術,卻沒有耐心,喜歡征誅。

    就這麼一對父子,前世組成了一對改革組合。

    王安石會經常就某些問題諮詢王雱,讓這個聰明的兒子給點意見。

    也就是說,王雱實際上已經成了改革的顧問。

    王安石琢磨了一下這話,微微點頭道:「是了,官家還得要緩緩,等心情好了些再接進宮去。」

    這時候趙宗實進宮有些給趙禎添堵的味道,所以還是緩一緩吧。

    他想明白了這個,再看向兒子時眼中就多了慈愛:「要去哪?」

    兒子大了,當爹的沒法管了,這種心情很糟糕。

    王雱說道:「爹爹,沈安最近在寫小說,很是精彩,孩兒想去看看最新的。」

    「小說?」

    天可憐見,王安石整天在琢磨大宋的那點事,對於勾欄瓦舍裡的娛樂方式壓根不懂。

    王雱說道:「就是編了個故事。」

    「故事有何好看的?不務正業!」

    他覺得這個兒子最近荒廢了學業,是時候給他敲個警鐘了。

    王雱心中不滿,說道:「爹爹,那故事……可不是什麼才子佳人,更不是破案……那故事大著呢,家國天下,人心人性都在一個故事裡,孩兒看……這本書以後定然會洛陽紙貴……」

    扯淡!

    王安石怒道:「無事找事,去寫幾篇文章再來。」

    吳氏聽到父子倆吵架就出來了,見王雱又梗著脖子,就過去拍了他的後背一下,那力量估摸著連蒼蠅都打不死,然後嗔道:「怎麼和你爹爹說話的?還不趕緊去做文章?」

    王雱是何等人?

    天下就我最聰明,其餘人等都得仰視我。

    若非你是我爹,我也不想和你浪費時間。

    他板著臉道;「娘,那本石頭記真的很好看,孩兒看了,覺著……家國天下都在其間。仲鍼看了就去了鄉間,四處訪問民情……」

    吳氏可不是那等什麼都不懂的深閨婦人,所以聞言就問道:「可犯禁嗎?」

    現在還沒有什麼文字獄,稍後新政開張,新黨舊黨擺開陣勢,黨爭一起,那就是你死我活的鬥爭……

    蘇軾那個倒霉催的蠢蛋就被人抓住了把柄,烏台詩案一發作,差點被弄死。幸而王安石覺得雖然是黨爭,但不該殺人,另有諸多人勸說,最後免除一死,被趕到了黃州去,被當地監視居住,不得擅離。

    王雱搖頭道:「安北兄極為高明,一開始就用了『賈雨村言』,而且朝代和當今大相逕庭,所以旁人找不到發洩的地方。」

    「賈雨村言?」

    王安石只是一沉吟,就笑道:「假語村……有趣,那沈安倒是謹慎,不過一本小說而已,說什麼洛陽紙貴,卻是少年意氣,倨傲了些。」

    王雱也不再辯駁,直接去了臥室,把自己抄錄的前面部分拿出來。

    「爹爹,您看看。」

    王安石哪有這西夏時間去看小說?

    但為了教育兒子,他準備用批判的眼光去看看。

    當看到好了歌時,王安石咦了一聲,說道:「這等出塵的……沈安才十七歲吧?怎麼這般頹廢?」

    王安石正是慷慨激昂,想有大作為的時候,所以見到好了歌自然會覺得頹廢。覺得這非得是六七十歲的人,或是飽經滄桑和磨難的人方能有的感悟。

    可沈安那小子才十七歲啊!

    不過他轉念一想,想起了沈卞失蹤後,沈安年少帶著妹妹一路遷移來汴梁的艱辛。

    那孩子不容易啊!

    王雱說道:「爹爹您再往下看。」

    王安石繼續看下去,「五彩晶瑩的玉石……寶玉,這是胡寫一通!」

    「這寶玉竟然只喜歡脂粉釵鐶?見了女兒就清爽……見了男子便覺得濁臭逼人……哪有這等人?!」

    王安石不禁怒了,剛對沈安生出的好感又消散了。

    王雱辯駁道:「爹爹您不知道,如今就有那起學了女子塗脂抹粉之輩,舉止嬌柔,不喜和男子廝混,正是這寶玉一類。安北兄這是在藉機譏諷呢。」

    沈安要是聽到這話大抵會笑噴了。

    他哪裡想到什麼譏諷那些人,不過是曹公的故事罷了。

    不過那位寶玉在整本書裡堪稱是婦女之友,憐香惜玉的本事無人能及,若非是沒擔當,大概就會被讚譽為千古情種。

    王安石木然問道:「你怎地知道這些?」

    王雱還不知危機降臨,得意的道:「汴梁有幾個街巷,裡面全是這些嬌柔男子在坐館,就是……分桃斷袖……那些男子最喜歡去……」

    等他再抬頭時,就見自家父親面色漲紅,身體打顫。

    我的媽……暴風雨將至……

    王雱馬上看向了自家母親。

    娘,救命……

    王安石氣得顫顫巍巍的站起來,喝道:「那些齷齪的東西你如何得知?羞也不羞!來人!拿尺子來,拿大的……」

    「官人!大郎快跑……」

    「嗷……」

    ……

    王雱有兩天沒來了,趙仲鍼路過那家小店時,見那婦人依舊是笑吟吟的,不禁嘆道:「安北兄說男女之間只是搭伙過日子,別奢望什麼情義,如今一見果然。」

    左珍賣了幾隻炸鵪鶉,然後喜滋滋的坐下來數錢。

    等她再抬頭時,就見一個少年在皺眉看著自己。

    「客人可是要炸鵪鶉嗎?」

    左珍覺得最近的生意很不錯,所以心情極好,就笑的燦爛了些。

    這婦人笑起來很是自然,和現在那種捂嘴竊笑的女人不同,看著多了些爽朗大膽之意。

    王雱就喜歡這個?

    趙仲鍼搖搖頭,問道:「沒什麼掛念的?」

    左珍見他不是來買東西的,說話還有些莫名其妙,就淡了心思,說道:「客人且去吧。」

    趙仲鍼心中失望,一路去了沈家。

    「安北兄,小弟來催更了。」

    催更是沈安的說法,被他們催促多了之後,沈安就說自己已經是在爆更了。

    可沈安今天卻沒寫小說,而是在看地圖。

    「剛來的消息,屈野河的西夏人停止了對大宋的襲擾。」

    「好事啊!」

    趙仲鍼走到邊上,這時折克行進來,「安北兄,小弟剛去了樞密院,沒有西夏那邊的消息。」

    沈安看著地圖,沉吟了一下,「唐仁他們去了許久,按著路程也該差不多有消息要來了……屈野河……屈野河……那是沒藏訛龐的政績,李諒祚這是什麼意思?這是要抹去沒藏訛龐的政績嗎?」

    ……

    小王挨揍了。他打開摺扇搧動幾下,寒風凜冽中,青紫的嘴角扯動一下,淡淡的道:「諸位,小弟求個月票可否?」
V123210 發表於 2019-4-14 19:08
第457章

    「沒藏訛龐死的很冤,被自家兒媳和姦夫聯手給埋了。可李諒祚卻不是個善茬……」

    沈安皺眉看著地圖,「這是……示好?」

    折克行點點頭,「若是如此最好不過了。」

    「朝中目前就擔心李諒祚會發狂,剛上台就想用武功來說話,如此必然會對大宋發動進攻。」

    趙仲鍼的話讓沈安看了他一眼。

    這小子開始關注政事了,這是趙允讓還是高滔滔的要求?

    別是高滔滔那個老娘們吧?

    沈安實在是對那個女中堯舜提不起好感來。趙仲鍼家和沈家做了鄰居,果果和趙淺予成了親密小夥伴,這不錯。

    可果果經常去趙家,這要是被高滔滔給熏陶變味了,沈安得把腸子悔青了去。

    他覺得有必要和妹妹經常保持思想交流。

    想通了這個,沈安的心情就好了許多,他先為趙仲鍼有這麼一個老娘默哀一秒鐘,然後說道:「李諒祚……你要結合時政來分析。他剛挫敗了沒藏訛龐的謀逆,可朝中卻有不少沒藏訛龐的同黨,他要一一去清理乾淨,這需要不少功夫。」

    趙仲鍼在沉思著,沈安也不催促,只是在琢磨著李諒祚最終的態度。

    唐仁緊急出使西夏就是為了探知西夏的態度,然後大宋好做出相應的對策。

    若是選擇了和平,那麼此刻在不懷好意的遼人會偃旗息鼓,三國將會重新回歸和平。

    大宋……

    官家……

    沈安不知道趙禎還能活多久,但他始終覺得不長了。

    若是在新老交替時發動戰爭,大宋會很被動。

    所以大家還是坐下來談判吧。

    「還有那些權貴,李諒祚需要全面掌握住權利才行,否則他不會擅自發動進攻。」

    趙仲鍼的話讓沈安心中微喜,他此刻就期盼著那一天,到時候趙仲鍼在宮中強力支持,他在外面橫掃四方……

    那日子多舒坦啊!

    現在趙禎當政,沈安在許多事情上都有些束手束腳的,淺嘗輒止。

    若是換了趙仲鍼……

    沈安只是幻想了一下未來的美好,就覺得眼前一片光明,暗爽不已。

    他看著趙仲鍼,說道:「正是如此。李諒祚還未成年,但手腕已經很是了得,只等此次唐仁出使歸來,大宋就能根據西夏國中的情況,以及李諒祚的秉性來做出決斷,至少能判斷出最近幾年的變化。」

    沈安覺得這都不是事。

    「安北兄,最新的石頭記呢?」

    說了正事,趙仲鍼就開始催更。

    沈安頭痛的道:「每日一章就讓某頭痛了,休想兩章。」

    「安北兄,要不……一章半?」

    折克行也不消停,「某覺著那賈璉還行,只是自家父親不妥當,無人教導。可這人卻靠著機敏在榮國府中有了一席之地,不簡單吶!」

    趙仲鍼贊同這個看法:「賈母偏心,賈璉雖然是繼承人,可賈母才是一言九鼎,所以賈璉這是在韜光養晦呢,而且還能接辦外事,以後尋機就能翻身,很厲害的一個人。」

    沈安聽著他們倆對賈璉的評價,不禁目瞪口呆。

    現在的少年人都是這般早熟嗎?

    石頭記的主角是賈寶玉啊!

    你們怎麼就覺得賈璉不錯呢?

    他搖搖頭,把稿子收攏了一遍,然後叫了曾二梅來。

    「把這個送去楊家……那個……你懂的。」

    曾二梅是廚娘,但少女心卻也是有的,日日在家中也覺得無趣。

    所以得了任務就歡喜的去了。

    少頃到了楊家,她熟門熟路的被帶去了後院楊卓雪的閨房。

    「這是我家郎君給小娘子的。」

    楊卓雪接了,沒好意思現在看,就和曾二梅說了些話,讓人賞她銅錢。等她走後,才打開了這本冊子。

    「嗯?石頭記?」

    楊卓雪想起了先前和沈安之間關於現在文風的爭論,不禁就笑了。

    她伸出細嫩的手指頭翻了下去。

    這一看她就停不住了。

    甄英蓮被拐,甑家家破人亡……賈雨村得意……

    「身後有餘忘縮手,眼前無路想回頭……」

    楊卓雪抬起頭來,眼中多了震驚。

    這不是文采,沒有華麗的辭藻,可卻比什麼愁斷腸和拍遍欄杆更令人警醒。

    這是他寫的嗎?

    少女繼續往下看去。

    等看到林如海託孤給岳母家,楊卓雪不禁心中發酸。

    及至看到賈寶玉出場摔玉時,她搖搖頭,說道:「紈褲子弟罷了。」

    「呸!」

    楊卓雪突然抬頭,臉上紅紅的呸了一下,然後嗔道:「那人……竟然寫這些。」

    她卻是看到了賈寶玉初試雲雨情那裡,不禁就羞紅了臉。

    一路往下看去,楊卓雪連下午的點心都沒吃。

    直至夜色初臨,阿青叫她吃完飯,楊卓雪才回過神來。

    不過是十多回小說,卻讓她進入了那個世界。

    那個可憐的黛玉在賈府裡的日子定然不好過吧,幸而有個寶玉在。

    可寶玉看著似乎不大靠得住。

    她滿腦子都是情節,等吃了晚飯後看完了最後一回,然後憤而嬌嗔道:「竟然沒了?!」

    阿青在外面喊道:「小娘子好睡覺了。」

    「知道了。」

    家中的父母在為她準備嫁妝,所以最近沒時間來盯著她。

    嫁妝啊!

    這年頭嫁妝就是女人的私產和底氣,多了就有底氣,少了就抬不起頭,所以才會興起了厚嫁的風潮,弄的家裡有幾個女兒的人家都要愁斷腸了。

    「愁斷腸!」

    楊卓雪想到了這個詞,不禁就笑了。

    第二天她實在是耐不住了,就手書一封信讓阿青送過去。

    沈安接到書信,卻只有一行字。

    ——那黛玉可好?

    這妹紙是來催更的?

    哈哈哈哈!

    沈安不禁歡喜,可他卻沒更新,所以只得尷尬的道:「告訴你家小娘子,回頭有了消息就讓二梅送過去。」

    這邊催更催的急,宮中的趙禎也在催促著。

    「西夏的消息何在?」

    他鼻息咻咻,面色潮紅,急躁的不行。

    張八年看了陳忠珩一眼,心想官家這是啥意思?

    「官家,西夏那邊的消息還未到。」

    西夏那邊有些荒涼,探子必須要準備周全才能潛行回歸,否則不是凍餓而死,就是被人抓住用馬蹄踩死。

    可趙禎今日卻一刻都等不得了,喝道;「馬上去接應,有了消息立即回來,晚一刻朕……罷了,速去!」

    消息傳到了宰輔那邊,曾公亮詫異的道:「西夏並未挑釁,官家為何這般急切?」

    歐陽修老眼昏花的看了他一眼,只是嘆息一聲。

    韓琦說道:「這是有了皇子,官家……」

    有了繼承人,趙禎就有了緊迫感。只是這個緊迫感有些過頭了。

    那趙宗實此刻不進宮果然是正確的。他若是進宮,官家肯定會更焦慮。

    從來帝王和自己的繼承人之間的關係都很微妙,在帝王的眼中,繼承人更像是一個催命鬼,催促著朕趕緊駕崩的鬼!

    曾公亮說道:「沈安於外事有造詣,他說李諒祚剛上來,必然不敢和大宋貿然翻臉,所以……官家不該著急。」

    韓琦搖頭道:「世事難料。別忘了,當年的西夏可是連遼人都敢惹。」

    那就是平頭哥般的存在,你要是用普通人的想法去套西夏人,到時候被咬的遍體鱗傷可別怨天尤人。

    曾公亮一想也是,「沈安當初擔保定然如此,所以才沒有增援西北,若是有變……」

    韓琦的嘴角翹了一下。

    若是有變,沈安就要灰頭土臉了。

    他突然想到了些什麼,霍然起身道:「既然官家心中急切,可令樞密院出騎兵去接應。」

    官家都願意立下繼承人,大家也該體諒他一下。

    曾公亮點頭,歐陽修說道:「多派些去吧,若是西夏人襲擾,就弄死幾個,讓官家出出氣。」

    隨後韓琦就去請示了趙禎,命令下達。

    京城最精銳的騎兵出動了。

    三千騎兵轟隆出動,惹得京城百姓議論紛紛,不知道是哪裡出事了。

    若是論疆域,大宋的地盤比不上歷朝歷代。

    可若是論造反的頻率,誰也比不過大宋。

    汴梁人民隔三差五就能聽到有人造反的消息,漸漸的都麻木了。

    可京城騎兵卻是拱衛皇城的精銳力量,一次出動三千……

    這次造反的動靜也太大了些吧。

    趙禎在宮中有些急躁不安,連曹皇后都吃了排頭。

    他很急切,他有一種預感,自己怕是活不過十年了。

    所以他想趁著現在還活著的時候把大宋變得更出色一些,這樣他才有臉去見祖宗,才有臉在死去之前得意的說自己是明君。

    「官家,要不……出去走走?」

    陳忠珩覺得官家就像是一頭困獸,被憋在宮中不得發洩。

    趙禎猶豫了一下,然後點點頭。

    他換了便衣,被簇擁著往宣德門而去。

    至於為啥不走北邊的玄武門,那是因為玄武門出去不熱鬧。

    而朱雀門外就是御街,人流如織。

    人是群居動物,離群索居的大抵已經脫離了低級趣味。

    趙禎在想著心事,一路緩緩靠近了朱雀門。

    「萬歲!」

    遠方突然傳來了一聲歡呼,陳忠珩下意識的擋在趙禎的身前,喊道:「護著官家!」

    眾侍衛把趙禎圍在中間就準備回去,趙禎皺眉道:「聽聲音遠著呢,上城頭看看。」

    「官家,誰能當得起萬歲?臣怕有人謀逆。」

    陳忠珩有些激動,不,是害怕。

    他恨不能此刻就有無數軍士走上城頭來保護自己。

    眾人拗不過官家,就護著他上了城頭。

    「陛下!」

    宣德門裡就是皇城,一進來的兩排建築都是宰輔的地盤。

    中書政事堂,門下修史院,這些全是宰輔的地盤,不過進門右邊的第一家卻是樞密院。

    宰輔們已經聞聲出來了,見趙禎在上城頭,都紛紛跟了過來。

    「萬歲!」

    第二次歡呼聲傳來,眾人不禁加快了腳步。

    等上了城頭,就見那些百姓在往外城看去。

    一隊騎兵正護著幾個文官疾馳而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9-4-14 19:09
第458章 外交勝利

    在汴梁城中縱馬,那和自殺沒啥區別。

    那些御史就如同是嗜血的鯊魚,會讓你後悔不迭,恨不能時光倒流,寧可馬騎人。

    可今日卻不同。

    一群騎兵簇擁著幾名文官在城中疾馳著,前方的百姓紛紛讓開道路,然後如痴如醉的歡呼著。

    「萬歲!」

    幾名文官都面色黝黑,臉上多出了許多裂口。這一陣疾馳,臉上的裂口被冷風吹開,頓時鮮血就流淌下來,望而生畏。

    可此刻他們的臉上全是驕傲!

    唐仁在最前方,此刻他恨不能手中持節揮舞。

    可從前唐開始,使者就只是攜帶印信而已,旌節是沒有的。

    冷風吹拂著他的臉,他感到了有濕冷的東西流淌下來,但胸中的熱血讓他忘卻了這些傷痛。

    他振臂高呼道:「西夏俯首,屈野河重歸大宋!」

    不知情的百姓這才狂喜起來,然後振臂歡呼:「萬歲!」

    大宋從開國至今,對外作戰幾乎罕見勝跡。

    就算是偶爾勝了,可卻得不到什麼好處,甚至還會在談判桌上把在戰場上用血肉換來的地方退還給自己的敵人。

    而外交就更不消說了。

    從趙老二開始,大宋的外交就是泥足巨人,不管是對遼人還是對西夏都沒討過好,甚至後來對交趾人都在吃虧。

    所以在西夏國中變動之後,大家都擔心會不會開戰。

    和西夏開戰大抵是要損失慘重的,這是大家的共識。哪怕韓琦出來牛皮哄哄的說自己這位大宋名將將會親赴前線,也不能讓百姓們有半點信心。

    失敗多了,軍心民心都會頹喪。

    所以不但是趙禎急,百姓喝點老酒也會扯扯李諒祚那個小子會不會比他老爹還凶悍的事情,然後盤算打起來大宋會丟掉那些地盤,損失慘重之後,怕是又要加賦稅了。

    大家都在翹首以盼使者歸來,哪怕是壞消息,至少能讓人心中有數。

    如今使者歸來了。

    他帶來了讓人不敢置信的好消息。

    李諒祚竟然服軟了,他歸還了屈野河那一片土地……

    這是幻聽嗎?

    有老人揉揉耳朵,然後大聲的問兒孫。

    「翁翁,李諒祚服軟了!還了大宋的土地!」

    為了屈野河的歸屬,大宋和西夏人交涉過多次,可每一次西夏人都會矜持的搖頭。

    老子打下來的地方,自然就是西夏的地盤,有本事你們就來奪了去!

    可現在沒動刀兵,西夏人竟然服軟了?

    這個大宋啊……

    有人想到了最近幾年的外交和戰事。

    「府州,西夏人在府州被大宋打怕了!」

    「那邊還有個大京觀,沈安寫了什麼?」

    「京觀纍纍,以彰天地正道。白骨森森,且看漢兒殺人!」

    「好!」

    「豪邁啊!聽了讓人熱血沸騰,恨不能殺奔西夏去,奪回那些故地。」

    「……」

    無數人在歡呼著,那些騎兵也與有榮焉的昂首挺胸,胯下的戰馬打著響鼻,長嘶著。

    所有人都知道西夏服軟的含義。

    遼使最近又有些嘚瑟,甚至還敢去榆林巷轉悠,然後有些官員以此為由,彈劾沈安和遼人交往密切。

    這是肆無忌憚,可沒法管。

    因為西夏一旦穩不住,遼人就敢飲馬黃河。

    失去了西夏的牽制,大宋就是遼人砧板上的魚肉,只能任由他們宰割。

    沈安正好帶著妹妹出來逛街,順帶給楊妹紙買點禮物。

    他站在左邊,看著唐仁嘶吼著衝了過來。

    這是榮耀時刻!

    大宋的外交史上,從此就多了濃重的一筆。

    前世的李諒祚可不會同意歸還什麼舊地,沒打你就算是哥友善了。

    可這一世不同了。

    府州一戰,大宋的兵力並不佔優,而且竟然還是野戰。

    那一戰許多人都不相信是大宋勝利了。

    真的,大宋敢於和對手野戰,可在兵力不佔優的情況下,罕有勝利。

    所以那一陣子府州來了不少探子,西夏和遼人的都有,甚至大宋這邊擔心府州和沈安等人虛報戰功,也派出了密諜來查探。

    直至他們看到了那個京觀,看到了那個殺氣騰騰的京觀石,這才相信。

    這個大宋不同了呀!

    它不再迴避戰爭,它敢於在面對強敵時亮出自己的長刀,悍勇的去弄死自己的敵人。

    李諒祚為何會低頭?

    顯而易見,大宋的強勢,以及遼人的不懷好意讓他必須要選擇妥協。

    而他的這個想法卻無人得知。

    只有得了沈安真傳的唐仁才能一語撼動李諒祚。

    這是一次外交上的重大勝利,遼使要失望了,耶律洪基要失望了。

    所謂的友好只是在無法滅掉對手時的暫時妥協而已。

    國與國之間哪來的友好?

    這世界就是一個叢林,你可以暫時組隊去應付對手,但最終你只能相信自己,不斷強大自己,否則你就會淪為強大對手的口中食。

    這是誰的大宋?

    看著這些歡呼的百姓,沈安笑了。

    唐仁一路疾馳到了宣德門外,他仰頭看到了趙禎和宰輔們。

    「陛下,臣出使西夏歸來。」

    他下馬躬身。

    陳忠珩大聲問道:「為何歡呼?」

    城頭太高,無法接近那些百姓,也聽不到他們的私下交談。

    唐仁喊道:「李諒祚俯首,願意歸還屈野河舊地!」

    哦!

    趙禎聽到了身後有人在驚呼。

    「這是兵不血刃啊!何其難得!」

    韓琦忍不住一拳砸在城頭上,然後歡喜的喊道:「好!好!好!」。

    他是首相,在自己的任期內得了這個大綵頭,以後青史上將會留名。

    曾公亮歡喜的道:「李諒祚……李諒祚果然如我等所想,如此大局定矣!」

    三國重歸平衡,這才是這群君臣期盼的東西。

    如今李諒祚願意俯首,就代表大宋和西夏在面對遼人時將會成為盟友。

    天下再次和平!

    從沒藏訛龐成為權臣開始,大宋君臣就在忐忑不安,生怕沒藏訛龐改變國策,或是把西夏國內引入混亂。

    是的,大宋是能進攻混亂的西夏,可就算是打下了西夏又如何?

    打下了西夏,大宋和遼人之間再無牽制和緩衝。

    宋遼大戰將不可避免。

    大宋可能贏?

    贏個屁!

    所以君臣才會喜上眉梢。

    趙禎心中歡喜,說道:「朕為子孫贏得了二十年安寧。」

    只要李諒祚能活二十年,那麼和平將會持續下去。

    此刻無人知曉李諒祚是個短命鬼。

    「萬歲!」

    每一次勝利的消息傳來時,汴梁百姓總是喜歡用歡呼來表達自己對帝王的喜愛。

    「官家萬歲!」

    這是個仁慈的帝王,大家都希望他長命百歲。

    趙禎心中歡喜,忍不住就朝著下面揮揮手。

    「萬歲!」

    他抬起頭,耳邊是歡呼聲,眼中全是手臂。

    無數人在為了即將到來的長久和平而歡呼。

    趙禎心滿意足的道:「就是這樣,朕的大宋就該是這樣。」

    遠處的沈安牽著妹妹悄然隱入人群之中。

    他也很歡喜。

    大宋贏得了和平,哪怕是短暫的,可卻在這個新老交替的當口無比重要。

    這是老天在幫助大宋,只是歷史上的大宋並未抓住機會。

    如今呢?

    他的嘴角含笑,心情極好。

    「哥哥,去嫂子家!」

    果果牽著他的衣袖,眼珠子骨碌碌轉,卻是想和喜歡自己的嫂子說話。

    沈安說道:「不好,再等等吧,等明年你嫂子就進家了,到時候每天都能說話。」

    「沈待詔!沈待詔!」

    他走出了人群,外面一個侍衛正好看到他,就喊道:「官家召喚。」

    得,這下哪都去不了了。

    果果噘嘴道;「哥哥,官家不好。」

    邊上有人聽到了這話,不禁大怒,等看到是個小女娃時,這才釋然。

    在外交勝利的映襯下,此刻的趙禎身披光環,誰說他的壞話都是作死。

    可沈安卻壓根不在乎這個。

    他讓人護送著妹妹回去,自己則是進了皇城。

    一路到了奉天殿,一個御醫正在給唐仁處理臉上的裂口。

    見到沈安進來,唐仁不顧臉上沒抹勻的藥膏,躬身道:「多謝待詔指點,下官此次方能不辱使命。」

    沈安笑道:「不過是說些閒話罷了。」

    他說的雲淡風輕,可大家都知道在外交之道上,唐仁幾乎就是他的弟子,所以都含笑看著。

    連韓琦都溫和的道:「此次都有功。」

    趙禎在上面說道:「李諒祚竟然偃旗息鼓了,倒是意外之喜。」

    沈安微微皺眉,趙禎繼續說道:「不過西夏就沒有良善的,他穩住了這幾年,稍後怕是會再起戰端。不過大宋此次確實是壓住了他,朕亦是欣然。」

    沈安聽到這話才放心。要是趙禎一味樂觀,那就是在給自己挖坑。

    「說說吧,朕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趙禎很是輕鬆的態度讓大家都跟著笑了起來。

    唐仁就說了自己出使西夏的情況。

    「……西夏國中勢力紛雜,沒藏訛龐一黨要慢慢清理,可其它勢力也在趁機獲取好處,所以李諒祚現在很是焦頭爛額……」

    唐仁說話間看著從容不迫,比之前更多了穩沉。

    「沒藏氏被打入冷宮,據說整日嚎叫……」

    這是必然的。

    君臣沒有同情這個女人,韓琦問道:「那梁氏呢?」

    唐仁面色古怪的道:「一早就被接進了宮中,興慶府裡最好的郎中都在宮中,專門照顧梁氏。就在臣來之前,梁氏產下了個孩子,卻是男孩。」

    ……
V123210 發表於 2019-4-14 19:09
第459章 純良和善的沈安

    大宋的禮教不算厲害,至少在沈安的眼中不算厲害,甚至是有些寬鬆。

    女人都能出來幹活,出來掙錢,這是個寬鬆的時代。

    沈安一直認為,越落後的時代才越會對女人苛刻。因為男人害怕女人知道自己沒本事,就把她們禁錮在家裡,把她們變成了金絲雀,不諳世事,然後莫名崇拜唯一能接觸外面世界的夫君。

    但對女人再寬鬆,從男人的角度出發,依舊不能忍受女人紅杏出牆。

    而且這株紅杏還和姦夫聯手坑死了夫君全家。

    哪怕這是發生在敵國的醜事,可大宋君臣都沒有喜色。

    「無恥!」

    「不要臉!」

    「這等醜事簡直就是不堪入耳!」

    群臣都在數落著李諒祚和梁氏這對姦夫**,看似道貌岸然,可沈安卻看到有幾人的眉間多了興奮之色。

    別人家的老婆出軌了?

    嘖嘖!

    好八卦啊!

    沈安莫名其妙的想起了一個女人。

    李師師。

    這位和趙佶來了一出君妓戀的女人名動一時,大抵認為自己會終身榮耀吧。

    可等金兵兵臨城下時,官員們出動軍隊,各處搜刮女人和錢財送給金人,李師師這等女妓也不能倖免。

    有人說李師師不肯被送給金人,於是自盡。但後來有記載,說她流落到了江浙一帶。

    這個時候,所謂的男人大抵就和兔兒爺差不多,只要能送走金人,他們啥都幹得出來。

    一群失去了卵子的男人,焉能禦敵?

    沈安對這種帶著曖昧味道的興奮很是不屑,所以眼神冷了些。

    趙禎看到了,心中歡喜之下,就說道:「沈安當初說那李諒祚有些手腕,雖是年少,可心機城府都不差。如今果然如你所言,那李諒祚選擇了俯首,朕心中歡喜,你算是有功……」

    沈安的目光轉動,劉展第一時間別過臉去。

    趙禎見到這個場景不禁就笑了,然後覺得有些不厚道,就干咳一聲說道:「不夠。」

    別想著用打人來抵消功勞,這次不夠,你要是打了朕收拾你。

    韓琦也笑了,「那李諒祚可有什麼要求?」

    眾人都知道這些敵人的節操少少,所以已經做好了心理建設,準備聆聽來自於西夏的要求。

    殿內比外面暖和,唐仁臉上的傷口凝固了,但是卻很癢,又癢又痛的感覺讓他想伸手撓一把。

    「李諒祚想讓大宋重開榷場。」

    韓琦的面色不變,曾公亮問道:「你是怎麼應付的?」

    外交使者出發前都會有權限交代,什麼事你可以做主,什麼事你必須要這麼回答,一板一眼的很是慎重。

    除非你是重臣,否則你沒有絲毫越線的權利。一旦越線,回來就是嚴懲。

    唐仁說道:「下官只說此事重大,沒個三年五載的怕是不能有結果。」

    他習慣性的諂笑起來,韓琦見了不禁皺眉,不過覺得他的應對很是得體,就讚道:「三年五載,到了那時,兩邊怕是又要起齟齬了。」

    三五年後,誰知道是啥情況?

    到了那時,若是情況不對,大宋只需一句『忘記了』完事,到時候大家又來慢慢扯皮吧。

    文官最擅長幹這個,所以殿內有些默契的陰謀味道。

    連歐陽修都露出了『會心』的微笑,「此事……臣到時若是在,只需去廝混一番,保證能磨兩年。」

    趙禎也很是愜意,覺得此刻君臣之間的心都牢牢的綁在了一起,其樂融融。

    唐仁覺得味道不對,茫然道:「後來李諒祚又說想尚公主……」

    「放屁!」

    這聲音中充斥著憤怒,但朝堂之上這等粗俗的話是不能說的。

    眾人一看卻是沈安。

    沈安怒道:「別說是公主,大宋的女人他們都別想!」

    君臣都用古怪的目光看著他,韓琦說道:「沒有誰會答應。」

    他說這話時很是理所當然的模樣。

    此刻的大宋還有驕傲,宰輔們再有萬般缺點,可也幹不出把皇帝趕出城去的勾當;更幹不出去滿城蒐羅女人、財物,把皇族女人和宮女送給金人的勾當……

    沈安愕然,隨後竟然有些小竊喜。

    是了,我身處的這個時代縱然有萬般不好,可這些重臣們卻還保留著最後的節操。

    等到了徽宗時,從帝王到臣子幾乎都節操喪盡。趙佶一家子倒霉是活該,可卻讓百姓跟著水深火熱,當真不值。

    哪怕知道未來會有變化,可沈安卻依舊在琢磨著等以後趙仲鍼有個兒子叫做趙佶時,是不是想個辦法,把他弄到蠻荒地帶去過日子。

    趙禎莞爾一笑,雖然沈安失禮,但這種脫口而出卻證明了他的赤子之心。

    若非是赤子之心,公主外嫁和他有啥關係?

    能陞官才是硬道理!

    趙禎看慣了這些臉嘴,所以很是稀罕這等赤子之心。

    「朕不會答應。」

    他微微頷首表示了自己的堅定。

    他的仁慈也是有底線的,他的女兒不會嫁給那些蠻夷,想都別想。

    從早期到現在,不管是帝王還是重臣,大家對和親之事的看法都是一致的。

    ——和親辱國,割地亦不許!

    但當年卻發生過想用宗室女聯姻之事,最終宰輔們紛紛反對,認為這是奇恥大辱。於是富弼赴遼談判,硬是守住了底線。

    大宋武力不彰,幸而前期的宰輔們在許多時候都算得上是盡職盡責。

    哪怕是那些在政治鬥爭中無所不用其極的臣子,在對外關係上依舊能守住底線,堅持有所為,有所不為。

    當然,到了王安石開始革新後,這種氛圍全沒了。大家為了自己的利益和立場開始廝殺,所謂的君子面具被丟在一旁,都在琢磨著怎麼弄死自己的對頭。

    直至到了趙佶登基,整個大宋都變成了玩具,最後把自己一家子都玩了進去。

    大抵讓人選擇史上最罪有應得的帝王,趙佶起碼能進前三甲。

    而強行選擇趙佶接任的向太后也不是個好鳥,章惇的呼喊猶在耳邊,她卻一意孤行。

    ——端王輕佻,不可君天下!

    沈安的腦子裡轉動著這些紛雜的念頭,只覺得未來還有許多事要去改變,去引導……

    「陛下,西夏使者嵬名聿正求見。」

    趙禎看了唐仁一眼,問道:「此人如何?」

    「狡黠。」

    趙禎點頭表示知道了,說道:「讓他來。」

    隨後嵬名聿正進來,行禮後很是虔誠的道:「大宋皇帝陛下英姿不凡,外臣見了心中歡喜……來之前,我朝陛下有言,懇請陛下允了。」

    趙禎沒吃這個糖衣炮彈,淡淡的問道:「何事?」

    嵬名聿正認真的道:「我朝陛下羨慕中原衣冠,在明年時想身穿中原衣冠迎接大宋使者。」

    這是什麼意思?

    陳忠珩沒琢磨過來,等看到韓琦面帶冷笑,曾公亮面無表情,連歐陽修都是一臉茫然後,就知道這個要求怕是不對勁。

    趙禎淡淡的道:「朕允了。」

    不過是示弱而已,答應你又有何妨。

    「多謝陛下,外臣還有些話……」

    大宋皇帝自然沒空陪我扯淡,哪位出面,咱們聊聊大宋和西夏未來該如何發展。

    韓琦淡淡的道:「陛下,臣以為……沈安極好。」

    這等事宰輔自然沒時間,沈安一天閒在家中屁事不干,就該讓他出力。

    曾公亮也道貌岸然的道:「臣也以為沈安最好,年輕人總是要多動動,等以後臣等告老回鄉,他們方能擔大任。」

    歐陽修乾咳一聲,老眼朦朧的道:「那個……陛下,既然西夏新主友善,那咱們也該讓友善的人去商議。臣看沈安就不錯,年輕人很是和氣,做事規規矩矩的,還熱情,彬彬有禮……」

    聽到這裡時,連趙禎都忍不住想翻個白眼。

    韓琦的嘴角抽搐著,心想你個老歐陽真是越老越不要臉了啊!

    那沈安和氣?當朝就敢喝罵人,剛才可是才罵了放屁。

    至於友善……遼使定然不服。

    規規矩矩……他動手打人不是一次兩次了。

    熱情……

    罷了,老夫數不下去了。

    嵬名聿正目光尋索,看到沈安那裡時,就見這個年輕人拱手微笑,看著很是純良。

    這個年輕人不錯啊!

    他的目光繼續梭巡,直至沈安打了個招呼,「貴使……某就是沈安。」

    呃!

    那麼年輕?

    嵬名聿正猛地一個激靈,想起了那個京觀。

    且看漢兒殺人!

    能寫出這等文字的年輕人……他怎麼可能和善啊!

    所謂的和善,鐵定是忽悠。

    嵬名聿正拱手道:「見過待詔。」

    這人跟著折繼祖在西北拚殺了一陣,那時的他還是個少年吧。

    在這純良的外表下,究竟是一顆怎樣殘忍的心啊!

    聽聞那支軍隊叫做邙山軍。

    邙山幾乎就是墳堆,用這等名號的軍隊,哪怕只是鄉軍,可也代表著此人的心腸極狠。

    沈安的目光柔和,說道:「貴使遠來,可先歇息,等歇息夠了再來尋沈某,大家喝喝酒,說說話,共敘和平。」

    這貨太虛偽了,那聲音柔和的讓趙禎都想嘔吐。

    「今日就這樣吧,諸卿可各自去了,使者那邊令人好生招待。」

    趙禎趕走了眾人,然後先叫人弄了熱茶來喝了,才嘆道:「朕剛才差點就忍不住要笑了。」

    陳忠珩諂笑道:「可不是,那沈安假的不行,說他和善還裝上了,若是西夏使者當真,臣怕是會笑一整年。」

    趙禎一想到那個畫面,沈安一臉純良,嵬名聿正心中竊喜,以為遇到了個棒槌,然後被沈安一步步的忽悠勾引……

    「哈哈哈哈!」

    趙禎忍不住就大笑了起來,陳忠珩也跟著賠笑,心中終於鬆了口氣。

    官家最近沒多少笑臉,回到後宮話也不多,讓人擔心。

    這一笑總算是天晴了啊!

    他隨著趙禎出了大殿,看著陽光照在瓦片上,然後再四處反射,煌然生輝。

    「這是大宋!」

    趙禎很是躊躇滿志的道:「再過幾年,有神威弩助戰,只需讓西夏人吃幾次虧,此後大宋就能安享太平了。」

    陳忠珩湊趣道:「官家,到了那時,您可就是千古名君了。」

    趙禎的臉上多了紅色,嘴角微抿,竟然是有些赧然。

    「算不上,只要別說是昏君就成。」

    「那是誰?」

    就在此時,就見前方一個內侍狂奔而來。

    陳忠珩心中一個咯噔,就喝道:「止步,別驚了官家!」

    內侍近前後說道:「官家,西夏使者在過左升龍們時摔倒了,好慘……臉上全是傷。」

    「摔倒了?」

    趙禎幸災樂禍的道:「腳滑了吧?」

    內侍一臉苦澀的道:「當時沈待詔就在使者的身後……」

    臥槽!

    趙禎瞬間就怒了,罵道:「這是……這是蓄意的!他的功勞都沒了,沒了!」

    陳忠珩嘀咕道:「陛下,這個……西夏使者定然不知道他是蓄意的吧?」

    內侍一臉糾結的道:「沈待詔一臉誠懇的致歉,又扶著使者出去,還叫人趕緊去牽馬來,這一路就往醫館去了,那使者看似有些感動呢!」

    ……
V123210 發表於 2019-4-14 19:10
第460章 新仇舊恨,暗爽

    嵬名聿正真的沒怪沈安,因為當時他是在想事,突然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腳下一慢,隨後沈安就不小心踩到了他的腳後跟,然後……

    他正在邁步的那條腿被踩住了,一發力,人就直接撲街。

    此刻他的臉上全是傷,有青紫,有破口,慘不忍睹。

    沈安很是內疚的把他送到了醫館,直接報上名號。

    「某沈安,使者在此醫治的花銷都記在沈某的賬上,回頭某叫家人來結賬。」

    醫館的郎中一聽是沈安,就丟下了嵬名聿正這個病人,先是寒暄了一番,然後請教沈安當年是怎麼治好的趙宗實。

    「……小人聽聞那位郎君頭疾發作時六親不認,焦躁不安。汴梁的郎中去了不少,可卻無人能治,待詔高明……小人不敢問藥方,就想請教……那是什麼病?」

    神經病!

    沈安壓住這個詞,說道:「那是……人有煩憂,從出生到死去都是煩憂,有的人煩憂多了些,容易引發心緒不寧,進而越發的嚴重……」

    心理疾病大多數人都有,只是看輕重而已。

    郎中若有所思的道:「七情六慾嗎?」

    沈安點頭道:「孺子可教。」

    郎中比他大三四十歲,聞言竟然有些沾沾自喜,心想沈安竟然說我可教,說出去就是好名聲啊!

    隨後郎中就給嵬名聿正處理傷口,他拿出個瓷瓶,得意的道:「這是小人祖傳的秘方,專治跌打,若非是待詔親至,小人是萬萬不會拿出來的。」

    這藥膏很是厲害,只是敷上去,嵬名聿正就覺得臉上刺痛難忍,不禁就呻吟了起來。

    沈安的嘴角抽搐一下,心想要是那藥膏不乾淨,或是被感染了什麼東西,你就安息吧。

    他把嵬名聿正送走,正準備回家時,陳忠珩來了。

    「好你個沈安,為何要對使者下毒手?」

    想起剛才見到的那張臉,陳忠珩不禁打個寒顫。

    沈安一臉委屈的道:「某發誓,真不是想弄他!」

    「發誓?某怎麼覺著最多會牙疼呢?」

    陳忠珩覺得這人的節操信不得,就說道:「官家震怒,說要收拾你。」

    趙禎震怒倒是不至於,只是氣哼哼的,回到後宮和曹皇后說了此事,兩人突然就相對笑了。

    這人每次立功竟然都會弄些事出來,以後若是上了史書,怕是會遺臭萬年。

    沈安認真的道:「老陳,某若是有意弄使者,此後一生不得過雄州。」

    他真的是比竇娥還冤啊!

    那嵬名聿正自家減速,然後我追尾,怪我咯!

    陳忠珩點點頭,沈安的政治資產目前就是北伐,所以這個誓言很重。

    那使者也是倒霉催的,活該!

    陳忠珩隨口問道:「那你準備弄誰?」

    「劉展。」

    噗!

    陳忠珩要瘋了,他盯著沈安說道:「你還嫌不夠亂?那劉展的朋友眾多,到時候那些人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你!」

    他見沈安不以為然,就說道:「劉展昨日和人喝酒,說遲早有一日要讓你身敗名裂,全家……」

    沈安也是隨口而出,說完就有些後悔了。

    不過他也是個光棍的性子,被陳忠珩這麼一威脅,就說道:「怕他個鳥,這廝在朝中針對某,若是出於公心也就罷了,你看看韓琦,某何時對他下過黑手?劉展卻不同,此人某弄定他了。」

    敢說讓我身敗名裂?

    全家什麼?

    陳忠珩雖然沒說,但沈安知道不外乎就是流放什麼的。

    好你個劉展,老子還沒準備對你下手,你倒是惡意滿滿了啊!

    陳忠珩也後悔了,他盯著沈安的眼睛說道:「某可是說胡話了,你別信。還有,劉展那邊尋機某給他個臉色罷了,你且別亂弄。」

    他擔心沈安大怒,然後對劉展下毒手,到時候他就是教唆犯。

    沈安一臉純良的道:「你放心,他不惹某也就罷了,某正在寫小說,沒空搭理他。」

    「什麼小說?」

    「保密。」

    沈安一路笑著回到家中,看著情緒極好。

    可等進了書房之後,他就殺氣騰騰的道:「那劉展竟然敢語出威脅,去打探他的消息,老子要弄他!」

    邙山軍本就有這個操練項目,不過是第二天消息就彙總來了。

    「郎君,那劉展的朋友不少。平日裡經常和人聚會,說說詩詞文章什麼的,還有歌姬陪伴,那劉展和多名歌姬有染。」

    歌姬的地位最是尷尬,比如說蘇軾,這貨在以後就經常把自家的歌姬送人,堪稱是不要臉。

    可和家中的多名歌姬有染……

    「這劉展的腰子不錯啊!」

    沈安摩挲著下巴,說道:「盯著他,尋機動手。」

    「安北兄,可寫出來了嗎?」

    王雱來了,沈安注意到他走動間有些不自然,就問道:「腿有問題?」

    王雱不自然的道:「沒,這幾日在家中自己操練,有些過了。」

    「注意量,過量了容易出事。」

    沈安一陣忽悠,王雱也忘記了催更的事兒,兩人在說著隔壁啥時候進宮,陳洛來稟告道:「郎君,劉展去了隔壁拜訪。」

    娘希匹!

    王雱不屑的道:「這人見風使舵之快,讓人不齒!」

    沈安正色道:「別人是什麼和咱們沒關係,莫要背後說人壞話,這樣不好。」

    王雱悚然而驚,才發現自己有些尖酸了,他感激的拱手道:「謹受教。小弟這幾日有些焦躁,幸得安北兄提醒,否則就怕會一去不回頭了。」

    人的性子會善變,今日爽朗,明日可能就會尖酸。

    這是利益所決定的。

    王雱就是這種善變的性子。

    沈安欣慰的道:「要豁達,如此心胸才寬闊,心靈才純淨,人性才會高潔……」

    他覺得自己對這幾個小子的影響越發的大了,看著他們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這心中真是欣喜啊!

    看看現在的王雱,那尖刻的性子改了多少了?

    趙仲鍼,原先那個懵懂的少年哪去了?腹黑的讓人想掏開他的肚子,看看裡面是否全是黑水。

    還有折克行,歷史上蟄伏許久,可如今卻是簡在帝心了,只要等待一個合適的機會,就會一飛衝天。

    這些都是怎麼來的?

    都是我沈安的教導和垂範,在我的人格感召之下發生的改變啊!

    沈安唏噓著,覺得自己不但是在太學教導出了無數學子,更是在家中教導出來了這幾位未來的大宋君臣。

    這大宋遇到我是何其的幸運啊!

    「郎君……」

    黃春來了,看著有些鬼鬼祟祟的。

    「你且看看這篇文章,說的是日月星辰的運轉和所謂的大道並無關聯,好生看,能讓你對宇宙多些瞭解。」

    沈安交代了功課,然後出了書房。

    「何事?」

    「郎君,劉展和那些文人最近喜歡去青樓,裡面有個有錢的,一去就包下了整個青樓……」

    官員不許去青樓,這是規矩。可在實際操作中也就是嚴格了十幾年,隨後就漸漸廢弛了。

    不過明目張膽去青樓的官員還沒有,至少汴梁沒有。

    比如說蘇軾,那貨就喜歡青樓和宴飲,越熱鬧越好。

    包下青樓,這樣外人自然不能得知有官員在裡面尋歡作樂。

    這手段不算高明,但卻很霸道。

    哥有錢,用錢砸出一個安全的享樂環境來。

    可再有錢,你能有我有錢?

    沈安說道:「那劉展就是個不要臉的貨色,盯住他,下次他再去時就趕緊來報,咱們去給這位劉學士賀喜。」

    黃春猥瑣的挑挑眉,說道:「郎君,要不小人去弄些藥?給他弄個馬上風,保證讓他聞名天下。」

    一位學士竟然來青樓玩耍,而且還馬上風……

    這人的名聲可就全毀了啊!

    你好毒!

    沈安欣賞的拍拍他的肩膀,說道:「主意不錯,可咱們不能留把柄,這叫做什麼?這叫做瓷器不和瓦礫碰。咱們是瓷器,他劉展就是瓦礫。」

    沒錯,在沈安的眼中,劉展就是一片破瓦,為他冒險不值。

    「沈郎君。」

    阿青來了,沈安一見她就愁眉苦臉的道:「最近好忙,沒空寫小說。」

    阿青嘆息道:「小娘子可是在等著呢。」

    讓妹紙等更新就是我的罪過啊!

    沈安虔誠的懺悔了一秒鐘,阿青卻猶豫了一下,然後靠了過來。

    我去!

    你要幹什麼?

    男女授受不親啊!

    沈安下意識的準備閃避。

    不是他誤會,而是阿青的神色實在是讓人覺得曖昧。

    這個女人三十餘歲,正是女人最好的年齡。此刻看著含羞帶怯的,雖然不是美女,卻也有動人之處。

    就在他的身體剛動時,阿青低聲道:「沈郎君,那金釧兒跳井死了……可是被寶玉害的嗎?」

    原來是為了這個?

    沈安乾咳一聲,說道:「那金釧兒只是個奴婢,卻和寶玉調笑……奴婢也想飛上枝頭,所以……你該懂了吧?」

    這事兒就沒有一個無辜的,賈寶玉是禍首,金釧兒也未必乾淨。

    阿青惆悵的道:「那大戶人家的公子哥豈是那麼好攀附的?那金釧兒一家子都在賈府為奴為婢,自己不尊重,卻是害人害己,哎!」

    這女人竟然多愁善感起來了?

    沈安不禁在想著楊卓雪的反應。

    這一章就是個大揭露,把幾個人的秉性全部揭開,不仔細琢磨是琢磨不到的。

    比如說薛寶釵,一個大姑娘為了開解自己的姨母,話裡話外壓根沒把人命當回事。

    沈安感慨的道:「還是大宋好,僱傭,到期了不想在這家做,那就換一家。」

    大宋在某些方面的開放能讓後世人瞠目結舌,比如說奴婢。

    大宋不支持奴籍,這是讓沈安欣賞的地方。

    阿青恍然說道:「是了,還是大宋好。」

    沈安以為她算是從書裡的世界走出來了,誰知這女人竟然低聲哀求,讓沈安趕緊把下一回寫出來。

    這年月的娛樂不少,小說也有,可能和曹公這本石頭記相媲美的卻一本也無,如今引得女人哀求,讓沈安也是心中暗爽。
V123210 發表於 2019-4-14 19:10
第461章 這世間從未有什麼對錯

    劉展很生氣,下衙後在家裡發了一場脾氣,看著妻兒瑟瑟發抖的模樣總算是舒坦了些,隨即騎馬出去。

    他一身便衣,在街上胡亂溜躂,卻也沒人認出來,算是得了清靜。

    等華燈初上時,他的心情好了大半,卻發現不知不覺的轉到了往日經常來的那家青樓外面。

    想起那些女子的嬌柔,劉展不禁有些口乾舌燥。

    可現在卻不能進去,因為那個土豪沒在。

    他心中有些遺憾,在外面看著那些男人進出,隨後二樓燈火輝煌,不時有嬌笑傳來,讓人心動不已。

    人生來本是沒有什麼癖好,酒色財氣,這些癖好都是在生活中漸漸蓄積起來的。

    劉展心中發癢,在黑暗中站立良久才離去。

    「這人竟然是學士?」

    「他當然是學士。」

    「朝中不是不許官員逛青樓嗎?」

    「那是哄人的,只要不大張旗鼓的去,誰管?」

    黃春指指劉展消失的方向,有鄉兵悄然跟了過去。

    「他憋不住幾天,要盯緊了,等那個有錢人一旦和他聯繫,馬上告訴郎君。」

    黃春覺得這事兒十拿九穩了,就正義凜然的道:「這家青樓裡面可查過了嗎?」

    嚴寶玉搖頭,黃春嘆息道:「要是裡面有兇徒怎麼辦?郎君會遇到危險……走,進去看看。」

    ……

    沈安不覺得一家青樓會威脅到自己,不過目前他已經被威脅了。

    ——寶玉被打很好,只是賈環卻不堪,也該打……

    妹紙看了最新一章,裡面賈政暴打賈寶玉,而起因就是賈環告黑狀。

    這妹紙是什麼邏輯?

    賈寶玉該打,這說明她有自己的是非觀,很讓人讚賞。

    可賈環也該打,這個有些出乎了沈安的預料。

    在沈安看來,賈寶玉被打就是活該,不管賈環怎麼不堪,在此事中都算是立功了。

    他這是典型的功利主義思維,可妹紙卻有些理想主義,所以一交流之後,妹紙就不樂了,覺得他沒有立場。

    「哎!這女人就是這樣。」

    不過妹紙沒有變成某位角色的狂粉絲,這讓沈安很是欣慰。

    黃春來了,身上隱隱有些香粉味,「郎君,那個有錢人和劉展在喝酒。」

    「哪裡?」

    沈安的眼中多了神彩。

    「在樊樓。咱們的兄弟在窗戶邊聽他們說明晚去那家青樓。」

    此刻天色已晚,沈安盤算了一下,說道:「那就盯好他,另外叫幾個機靈的兄弟,明晚咱們去逛青樓。」

    他已經準備好了讓劉展倒血黴,可趙禎大抵是不放心,第二天就把他招進了宮中。

    趙禎剛處置完政事,此刻看著有些疲憊。

    他看了一眼低眉順眼的沈安,覺得這個年輕人還是不錯的,至少沒有什麼桀驁不馴。

    他端起茶杯緩緩道:「劉展和你只是政見不同,有些齟齬也是正常,你莫要對他下手,否則群臣不會放過你,朕也不會放過你。」

    無故毆打重臣,哪朝哪代都沒法兜底。

    沈安老實的道:「官家,昨日您派了陳都知來傳話,臣聽了之後,只覺得往日都在迷障之中,渾渾噩噩的不知所以,直至您這邊當頭棒喝,臣這才幡然醒悟,痛悔不已……」

    他唏噓道;「臣父早亡,一直未曾有人這般諄諄教導,所以行事難免出了些偏差……此後定然不會了。陛下的教誨臣每日起床都誦讀三遍,臨睡前再誦讀三遍……」

    陳忠珩不禁看向了沈安,眼中全是……不信。

    這廝會幡然醒悟?

    某寧可相信母豬會上樹,都不信他會痛改前非。

    趙禎微微頷首,很是欣慰的道:「好啊!你是朕看著一步步成長起來的臣子,好生做,朕希望能早日在政事堂裡看到你。」

    這話趙禎好像是說過了?

    是了,是殿試時對那些考生說的。沈安聽蘇晏說過此事。

    這怎麼和歐陽修一個德性呢?

    兩人都是批發行業的,只不過歐陽修批發的是『老夫當避他一頭地』,而趙禎批發的是『朕希望能早日在政事堂裡看到你們。』

    都是老油條啊!

    沈安瞬間就感動了,然後又指天誓日的說自己一定會痛改前非,趙禎也說一定會寬厚待他。

    一時間君臣其樂融融,等告辭時,竟然有些不捨之意。

    哎!

    這個皇帝是不錯,可卻不適合在北宋這個時間段上台。

    出了皇城,黃春從邊上摸了過來。

    「郎君,那家青樓放話,說今晚有人包了……」

    沈安的眼中多了冷意,說道:「準備好。」

    ……

    今日劉展顯得有些焦躁,但處理政事的效率卻是從未有過的高,贏得了陣陣讚譽。

    他現在很危險,這是大家的一致判斷。

    先前他和沈安爆發過衝突,若是趙宗實沒被選中也就罷了,那麼沈安就是落水狗。

    如今雖然還沒走完程序,但大家都知道,不出意外的話,趙宗實就是未來的太子,以後的帝王。

    而沈安和趙宗實一家子的關係很是親切,你劉展和他發生衝突,這是啥意思?

    你這是站在了趙宗絳那邊,站錯隊了!

    劉展在彌補錯失,他急匆匆的去拜訪趙宗實,不知道他和趙宗實說了些什麼,出來時竟然面帶得意之色。

    這人鑽營的本事不錯,只是卻忘記了趙禎還是皇帝。

    皇帝還在你就去捧他未來繼承人的臭腳,扎心了啊老鐵!

    但劉展別無選擇,不這麼做的話,他擔心趙宗實上台後第一件事就是收拾自己。

    而趙宗實對這位學士也沒啥好感。

    「這人鑽營得力,為父見他也是想讓官家警惕,順手收拾他一下,算是小懲,以儆傚尤。」

    這是借刀殺人之計,趙宗實很是輕鬆寫意的就說了出來。

    他在享受著陽光,榆林巷裡偶爾能聽到雞犬聲,還有孩子的打鬧……

    這才是生活啊!

    趙仲鍼卻有些不忿:「爹爹,咱們就不該見他,把他晾在外面一刻鐘,既能讓他丟人,還能讓官家知道他的秉性。冷落了這等人,還能讓天下人知曉什麼是對錯。」

    在他看來,自家算是被劉展佔便宜了。

    趙宗實看了他一眼,莞爾道:「這世間哪有什麼對錯……」

    在帝王的眼中沒有絕對的對錯,道德標準對於他們來說只是一個標準而已,是給天下人用的。

    可權貴們有幾個按照這套標準行事的?

    沒有!

    這個兒子還是有些天真啊!

    趙宗實本想教導一番,可一見他身量還小,才想起這個兒子還是個少年。

    罷了,讓他先純真一陣子吧。

    趙仲鍼出了內院,把楊沫叫了來。

    「告訴隔壁,爹爹是準備讓官家來收拾劉展……」

    趙仲鍼的臉上多了狠辣:「讓他要下狠手!」

    趙宗實以為自己的兒子純真,趙仲鍼也樂得裝傻,於是父慈子孝,從此走上了幸福大道。

    楊沫去了隔壁,沈安正在愁眉苦臉的寫小說。

    這小說楊沫也愛的不行,於是就忘記了交代,在邊上旁觀,算是先睹為快。

    直至下午,沈安才寫完了一章,然後伸個懶腰,問道:「晚飯是什麼?」

    陳洛說道:「二梅先前說是紅燒羊肉。」

    沈安搓搓手,「有些冷了,弄火鍋,就弄清水湯底,放幾片薑完事。」

    好羊肉別弄濃湯刷,那只會破壞原味。

    清澈見底的清湯裡只有幾片薑,切得薄薄的羊肉片放進去,只是幾滾的功夫就夾起來。

    蘸水是麻辣的,把羊肉放進去蘸一下,然後送進嘴裡。

    嫩,香,鮮……

    果果也吃的不亦樂乎,只是小孩子沒耐性,掌握不好火候,所以沈安得分神盯著,不許她吃的太嫩。

    「哥哥,什麼時候才好呀?」

    果果看著鍋裡的羊肉片,有些急不可耐。

    沈安說道:「心裡數十個數。」

    吃了羊肉就下魚肉,最後下豆腐和蔬菜。

    此時湯已經變了,沈安弄了一碗喝,只覺得味道清淡,隨即味蕾就被激了一下,鮮美襲來。

    「好湯!弄湯餅來!」

    最後下面條,那滋味……不提了。

    這邊在大快朵頤,劉展也在樊樓用飯。

    炒菜是沈安弄出來的,樊樓的商家這幾年不斷摸索改良,推出了不少新菜品。

    一直等到天黑,劉展才從酒樓裡出來,然後微微低頭,一路往青樓去了。

    「郎君!」

    「某的良人!某來了!」

    良人這個稱呼可以理解成為『小心肝』或是『小寶貝』。

    夜色降臨,白日裡道貌岸然的男人們露出了原型,看到妓/女就兩眼放光。

    「……爭渡爭渡,驚起一灘短褲……」

    沈安站在青樓的對面,手中拎著一隻羊腿在啃。

    邊上的黃春蹲在那裡,目光梭巡。

    夜晚的汴梁就是一座不夜城,無數百姓出來尋摸樂子。

    樂子有很多,那些民間藝人各處都有,每每聚攏了一群人圍著,然後叫好聲不絕於耳。

    街邊的店舖人流不斷,掌櫃聲色俱厲的喝罵著偷懶的夥計,然後又堆笑著送走了客人,迎來新客人。

    那些小販拎著籃子,或是端著盤子,四處叫賣著。

    那些女子結伴而行,不見羞澀。她們的臉上洋溢著微笑,沒有半點矜持……

    這就是大宋!

    「郎君,劉展來了!」

    沈安把自己從這片繁華中抽出來,目光緩緩移動,盯住了那個迫不及待的男子。

    劉展,你好!

    ……
V123210 發表於 2019-4-14 19:11
第462章 悲劇的劉展

    大宋的帝王從沒有道德潔癖,這一點在商人和妓/女的身上體現的最為明顯。

    大宋的商業環境空前寬容,軍隊都在經商,用於貼補軍費。

    而妓/女這個古老的職業也在寬容的範圍內,從南到北處處皆是。

    慾望人人都有,只是有人能控制住,有人沉迷於其中而無法自拔。

    劉展就是無法自拔。

    他喜歡那些女人的慇勤和嬌媚,但他更喜歡新鮮。

    每當換了個新女人時,那種新鮮的刺激感讓他文思如尿崩,往往能當場寫下幾首詩詞。

    文人為啥會被稱呼為騷客?

    沈安覺得大抵就是因為騷的。

    他們最喜歡出入歡場,在荷爾蒙的氣息中尋找詩情畫意,在床榻之上努力尋找著靈感……

    他看到劉展進去了,就低聲道:「盯好了,後面那邊可有人?」

    黃春說道:「郎君放心,後門有兄弟在盯著,劉展若是敢從後門走,保證當場抓住。」

    二樓多了燈火,然後窗戶上映出了人影。

    劉展不喜歡二樓,那會讓他覺得不踏實。

    但金主喜歡,他也不好反對。

    金主是個有錢的文人,在圈子裡出手大方,所以風評頗好,大有賽孟嘗的意思。

    想融入一個圈子,最好的法子就是撒錢。

    哥有錢,咋滴?

    等那些人習慣了有你出錢請客吃喝之後,你就是至交好友。

    人是個習慣動物,劉展就習慣了有人請客。

    所以哪怕金主只是個文人,和他的地位相差很大,可兩人之間依舊很是親熱。

    「學士……飲酒。」

    金主笑吟吟的舉杯,喝了酒之後,他就摟著了身邊的女人,不知是動了哪裡,引來了一陣嬌嗔不依。

    劉展捻著鬍鬚,剛想出了一句詞,被這嬌嗔給岔沒了。

    「郎君……」

    身邊的女人靠了過來,香味撲鼻。

    還有那柔軟……

    額滴神啊!

    劉展覺得什麼詩詞都比不過此刻的感受,他已經身處雲端之中。

    「郎君請飲酒。」

    室內漸漸開始升溫,劉展也喝的醺醺然,高喊道;「某有了……」

    金主撫掌笑道:「某洗耳恭聽。」

    他的眼中閃過鄙夷之色,然後又變換為欣賞之意。

    什麼狗屁的學士,不過是個色中餓鬼罷了。

    每次來都作些淫/詞浪/語,若是被外人聽了去,怕是會把眼珠子瞪下來。

    所謂的權貴高官,私底下比普通人還不堪。

    他舉杯輕啜一口,看著劉展摟著女人起身,然後就開始走神。

    等走神完畢,劉展正好誦讀完了自己剛作的詞,然後只說是要方便,就摟著女人走了。

    什麼方便?

    是迫不及待了!

    金主心中鄙夷,卻熱情的道:「房間都備好了,全新鋪蓋,保證學士今夜能重溫新婚……」

    「別……別提這些,要……要小心!」

    劉展左手攬住女人的肩膀,右手擺動,然後打開了房門。

    「那是……那是誰?」

    劉展突然晃動了下腦袋。

    燈火下,一個男子走進了樓下的大堂裡,看著笑吟吟的。男子在緩緩四處查看著什麼。

    劉展只覺得渾身血液都凝固了,他猛地把女人按下去,自己也趕緊蹲下,然後伸出手指頭豎在唇上,低聲道:「別出聲,今夜某沒來過……懂?」

    女人莫名其妙的點頭,心想難道是這位的妻子來抓姦?

    她抬頭,藉著燈火,就看到了一雙狼一樣的眼睛。

    劉展的聲音幾乎能結冰:「但凡說出去,某弄死你全家……全家,懂不懂?」

    女人知道他是官員,而且有人願意為他包下青樓,那幾乎就是權貴般的高大上,所以就慌亂的點頭應承了。

    這年頭權貴想弄死一個妓/女不算是太艱難。

    面對死亡的威脅,女人怕了,渾身顫抖。

    「奴知道了,不敢,不敢說……」

    她癱坐在地上,再抬頭時,劉展已經不見了,身前卻多了個年輕人。

    年輕人微笑著問道:「可看到劉展了嗎?」

    劉展已經一溜煙跑到了後面,準備從後門開溜。

    後面是廚房和雜物間,以及那些雜役的住所,很是混亂。

    此時是生意的高峰期,可今夜這裡被金主包下了,所以大半雜役都得了假期,不是出去玩耍,就是在後面睡懶覺。

    劉展小心翼翼的靠近後門,突然想起了沈安的秉性,冷汗瞬間就爬滿了後背。

    那人手中有一百多號人,而且還知兵……

    知兵的人會不知道堵住敵軍潰逃路線的道理?

    在西南擊敗交趾伏兵的一戰中,沈安親率騎兵攔截了敵軍的潰兵,這就是堵後路。

    阿彌陀佛……

    他默念了句佛號,然後左右看看,就摸黑進了一個房間。

    房間裡很臭,劉展吸吸鼻子,然後乾嘔了一下。

    竟然是來到了茅廁!

    他心中懊惱,正準備出去時,就聽到了沈安的聲音。

    「這裡就那麼大,外面有咱們的人在巡視,後門有咱們的人在盯著,他難道能插翅飛走了?」

    「搜!」

    接著就是青樓掌櫃的哀求,可沈安只是報了名號,那掌櫃就偃旗息鼓了。

    「這是某和劉展之間的恩怨,你確定要插一腳?」

    「不敢不敢,小人這就帶路,這就帶路。」

    有了帶路黨明顯就方便多了,那些雜役被叫了出來帶路搜查。

    官員不得嫖那個啥……一旦被抓住,劉展就徹底完蛋了。

    所以他咬牙切齒的暗自罵著沈安,然後用漸漸適應了幽暗環境的眼睛尋找藏匿之地。

    茅廁裡能有什麼地方藏身?

    沒有!

    劉展聽著外面漸漸接近的腳步聲,一咬牙就蹲身,然後反身試探著往糞坑下面伸腿……

    燈籠被舉著照進來,黃春在裡面仔細看了看,說道:「郎君,茅廁沒人。」

    「他難道會飛?」

    沈安的聲音顯得很是懊惱。

    劉展心中歡喜,卻沒注意腳下那個小坑漸漸被踩平,細碎的泥土在窸窸窣窣的往下掉……

    「走,去前面看看。」

    見鬼了!

    沈安那邊氣呼呼的去了前面,劉展心中大喜過望,等腳步聲遠去後,就雙手抓住踏板,用力踩了一下,準備上去……

    剛一發力,他就感到腳下一滑……

    「救……」

    呼救聲剛起就沒了後續,劉展咬住嘴唇,絕望的感受著身體在漸漸下滑。

    噗通……

    半個時辰後,劉展渾身濕透的從茅廁裡出來了,期間還遭遇過一個雜役小便,他被淋了一身。

    他狼狽的從後門出去,這裡僻靜,倒也安全。

    當看到前方燈火輝煌時,劉展第一次痛恨汴梁的夜生活那麼豐富多彩,然後就低著頭走進了光明之中。

    眾人見一個渾身濕漉漉的男子出來就覺得好奇,等一股子惡臭襲來時,現場就亂套了。

    「呀!他身上全是屎尿!」

    「好臭!」

    「嘔!」

    「真噁心!」

    「這人都大把年紀了,怎麼還會掉糞坑裡呢?」

    「說不定是腳滑了。」

    「他在哭!」

    「他哭了。」

    聽著這些議論,劉展哭了。

    某好端端的在和女人聊天,竟然被那沈安逼迫著躲到了茅廁裡,現在渾身惡臭,回家怎麼解釋?

    「嘔!」

    他一邊吐一邊哭,狼狽不堪。

    沈安,某下次抓住你的把柄,定然要弄死你!

    「這不是……這不是劉學士嗎?哎!這位……這不是劉展劉學士嗎?」

    一個男子突然指著劉展喊道:「這人某認識,就是劉展。」

    「劉展?那不是朝中的重臣嗎?」

    「哎!真是劉展哎!」

    「這位是去了哪?怎麼掉糞坑裡去了?」

    劉展捂著臉,低頭就跑。

    「劉展!」

    他聽到了那個罪魁禍首的聲音,心中殺機滿滿的抬頭。

    沈安正坐在路邊一個小攤邊上吃宵夜。他手持一根寒具在啃,此刻卻張開嘴,嘴裡的寒具渣渣直往下掉。

    寒具就是麻花,此時多用蜂蜜和面油炸,越吃越香。

    「這是……劉展?」

    沈安的眼中全是愕然,然後忍不住丟了寒具,捧腹大笑。

    怪不得沒抓到這廝,原來竟然是掉茅坑裡去了。

    沈安覺得這樣的劉展更讓自己舒坦解氣。

    他暢快的大笑著,那邊的劉展看到這個罪魁禍首,不禁仰天嚎叫道:「沈安,某要弄死你!」

    他不能說不共戴天,因為會被人聯想到沈安剛去的青樓。

    他的雙眼幾欲噴火,雙手一甩,那些渣渣被甩的到處都是。

    周圍的圍觀者們趕緊避開,就像是躲避著蛇蠍猛獸。

    有人被殘渣甩到了身上,就大聲咒罵著。

    可劉展卻沒空去管這個,他嚎叫一聲,然後就衝向了沈安。

    「郎君小心!」

    此刻沈安是安全的,這是黃春的認知,可他卻沒想到劉展竟然瘋了。

    別說是毆打,只要被劉展抱住,沈安都會發狂。

    他面無人色的喊道:「弄他!」

    他胡亂抓住了一根竹竿奮力劈去。

    「滾!」

    竹竿抽打著劉展,沈安在躲避。

    他面對敵人都從未這般驚惶過,此刻卻慌得一批。

    呯!

    終於,他一竹竿抽中了劉展的額頭。

    「嗷……」

    劉展慘叫一聲,然後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沈安扔掉竹竿,正義凜然的道:「大家都看到了啊!這人發狂了撲過來,這渾身屎尿,沈某當然不能讓他近身,這是正當防衛,還請大家給沈某做個見證……」

    周圍燈火通明,圍觀者都愣住了。

    劉展竟然被沈安給干趴下了,這事兒咋算?

    劉展躺在地上喘息著,喃喃的道:「不是某……不是某……」

    ……
V123210 發表於 2019-4-14 19:11
第463章 氣煞朕了

    深秋的宮中很無趣,但趙禎卻饒有興致的在看著夜色。

    「秋夜涼,但外面定然是燈火通明……」

    趙禎負手看著遠方的天空。

    天空被燈火染亮了一片,看著就像是夕陽。

    「外面肯定很熱鬧吧。」

    趙禎很豔羨這種熱鬧,恨不能此刻就走在人群裡,看著那些繁華,然後見到什麼好吃的就盡情的享用。

    可是不能啊!

    白龍魚服出宮倒是無礙,但必須要有目的性。

    比如說某位臣子重病不起,或是想嘉獎某位臣子,這才能出宮。

    上次他溜到了沈家,事後就被司馬光給記錄了下來,稍後就是勸諫。

    很是惱人啊!

    趙禎嘆道:「帝王不自由,我此刻想著十三郎不肯進宮,怕是在畏懼這個地方吧。冷冰冰的沒有半點人味。他如今……如何了?」

    陳忠珩跟在後面說道:「官家,如今趙宗實每日就在家裡閒坐,看看書,寫寫字,他們說看著多了好些和氣。」

    這是皇城司的密報。

    「這就是說原先在郡王府裡也不安寧嗎?」

    趙禎嘆道:「是了。當年他進宮做備選,後來出宮歸家,家人定然大失所望。所以這人啊!他就只能上不能下,否則周圍的白眼,包括親人都會衝著你使氣,他的頭疾就是這般來的吧。」

    陳忠珩說道:「大概是,沈安後來給他看過,就用了嗩吶竟然能壓制住。不過若是犯病狠了嗩吶也無用。」

    嗩吶治病堪稱是前所未聞,趙禎點頭道:「沈安那人說是通醫術,可從未見他開過藥方。可若說是不通醫術,他卻能讓十三郎平靜度日……奇怪了,那位邙山隱士堪稱是奇人。」

    陳忠珩心中腹誹著沈安,卻擔心自己會被他給帶累了,就試探著說道:「官家,那劉展也過分了些……」

    趙禎微笑道:「是過分了些,不過口舌之爭卻不必管。我是想磨磨那小子,好歹把他一身的棱角給磨圓些,如此方能大用。」

    他負手往前走,看了一眼星空,只覺得心情大暢。

    「你看那些宰輔,就算是韓琦也頗有城府,做事一步一個腳印,不急不躁,這才是宰相手段。那沈安做事操切,而且手段大多偏激,動輒就會動手,這樣不行……要磨礪,磨好了子孫也好用。」

    陳忠珩想起沈安的秉性,不禁苦笑道:「官家,那小子就是個倔的,您想想,誰敢和當朝宰輔鬧騰?他就敢。這人遇事不是說看誰厲害,而是看道理……某有道理,那不管當面的是誰都不肯退讓……」

    官家,這分明就是愣頭青啊!

    他若是弄了劉展,您可千萬別遷怒我。

    這裡沒有旁人,陳忠珩才敢說這些。說完後,前面的趙禎突然止步。

    「慢些!」

    前方有內侍在低喝著,卻是來了一人。

    「官家,是張都知。」

    張八年來了,趙禎笑眯眯的道:「可是有西夏使者的消息?」

    嵬名聿正才到汴梁就摔破了相。但這人卻很是堅韌,接著就去見了遼國使者。

    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談的,出來時嵬名聿正面帶笑容,大抵此次談話的效果不錯。

    皇城司使出了渾身解數想竊聽此次談話,可遼人防備森嚴,失敗了。

    張八年氣得在皇城司裡抽打負責此次行動的官員,據說馬鞭都抽斷了兩根。

    趙禎也急切,他需要知道遼人的態度。

    這是來消息了嗎?

    「張八年不錯。」

    趙禎難得誇讚了自己的密諜頭領。

    張八年近前,冷冰冰的道:「官家,沈安剛打了劉展。」

    我……

    趙禎瞬間就想揍人!

    他氣咻咻的道:「朕不是說過他的功勞不足以毆打劉展……不對,就不該動手,那小子……氣煞朕了,氣煞朕了……為何?」

    張八年依舊是冷冰冰的道:「那劉展不知怎地,竟然渾身都是屎尿出現在街上,沈安正在吃寒具,見到他就有些驚訝。那劉展不知為何……竟然就衝著沈安去了……沈安不敢和他接觸,就用了竹竿打倒了他……」

    渾身屎尿,被沈安用竹竿撂倒……

    這個信息量很豐富。

    趙禎一怔,然後幻想了一下渾身屎尿的劉展,咽喉就上下湧動著。

    「怎麼回事?」

    他覺得劉展再瘋狂也不會平而無故的去找沈安的麻煩。

    關鍵是劉展打不過沈安。

    「沈安今夜去了青樓找人,後來大概是沒找到,就在街上吃東西,隨行的還有黃春幾人。而劉展今夜在樊樓和人吃飯,後來不知道……」

    劉展不是皇城司盯防的對象,能知道他晚飯是在樊樓吃的就算是很盡職了。

    趙禎負手看著夜空,冷冷的道:「青樓……茅廁……那劉展怕是不乾淨,沈安去抓他把柄,劉展逃入茅廁……都不是好東西。」

    「官家英明。」

    陳忠珩發自內心的讚美著,可卻有些心虛。

    若非是他把劉展的話告訴了沈安,沈安哪裡會對劉展下手?

    這事兒就是某弄出來的,要是被官家知道了……

    陳忠珩心中忐忑,趙禎卻有些惱火。

    「劉展就算是蠢的,可掉進茅廁之後也該知道在那地方洗澡更衣再出來,可見那地方見不得人,他不敢聲張。沈安……明日再收拾他。」

    見不得人的地方……就是青樓!

    陳忠珩心中一顫,趕緊念了幾句佛號,祈求佛祖保佑沈安的節操滿滿,明日別把自己供出來。

    ……

    第二天,正準備處置此事的趙禎卻得到了一個消息。

    「陛下,劉展病倒了,家人代為告假。」

    趙禎開始還認為劉展是不好意思來,所以很是震怒。

    可隨後皇城司的消息就來了。

    「陛下,劉展燒的厲害,郎中說他昨日吃了污物……得看天意了。」

    污物……

    趙禎的咽喉又湧動了一下,然後嘆道:「這……叫了御醫去看看,趕緊的。」

    雖然沒有證據,但趙禎已經判定劉展昨夜是去了青樓。他本想今日呵斥一番,可現在劉展卻生死不知,他的心一下又軟了。

    至於沈安……

    韓琦出班道:「陛下,有御史彈劾外剝馬務貪腐,人浮於事,此事本是指派了劉展去處置……」

    劉展估摸著不挺屍就算是好的了,這事兒派誰去?

    趙禎心中正在不舒服,聞言就說道:「剝馬務……那不是專職剝皮割肉的地方嗎?讓沈安去,讓他去!」

    劉展竟然掉糞坑了,而且大晚上被圍觀,最後去找沈安鬥毆被撂倒。

    慘啊!

    韓琦知道這事兒不簡單,但此時他只想把這事解決了再說,聞言就說道:「如此甚好。」

    沈安去外剝馬務……那裡可不是善地,算是好事一件。

    趙禎交代完也有些後悔,覺得這類似於發配。

    「朕想著外剝馬務的事務腌臢,那沈安可能受得了?」

    剝馬務,顧名思義,就是剝馬皮的地方。

    死牛爛馬死驢什麼的全都丟給剝馬務,然後他們剝皮抽筋。皮和筋可以用於打造兵器,而肉和骨頭可以給宮中的諸班直食用,還有那些飼養的鷹犬也全靠剝馬務來供養。

    這地方也可以理解成為國營屠宰場,只不過進來的全是死傢伙。

    剝馬務分為內外,出事的就是外剝馬務,在城西。

    趙禎這話一聽就是有些後悔了,只是不好反悔,就希望宰輔們來提一句,然後他順勢下坡。

    韓琦木然看著笏板,上面寫著:平心靜氣。

    這四個字是如此的玄妙,他覺得就代表了做人的真理,但凡琢磨透了這個道理的人,就沒有一個是簡單的。

    曾公亮在看著韓琦的脖頸,老韓越發的白胖了,脖頸看著有了肉圈,讓人見了就想擰一把。

    可愛的肉圈!

    孫抃完全沒有反應。

    歐陽修覺得沈安是該得個教訓了,所以就茫然看著虛空,彷彿那裡能撕開一條縫隙,讓他鑽進去。

    沒人接茬,趙禎嘟囔著人心不古,惱怒的道:「都各自散了。」

    韓琦等人行禮告退,等出了大殿後,他好奇的問曾公亮:「為何不求情?」

    曾公亮搖頭道:「怕劉展死了。」

    歐陽修補充道:「若是劉展死了,沈安去外剝馬務就算是贖罪,省得還要被責罰。」

    都不是省油的燈啊!

    有人聽到了這話,回頭就稟告給了趙禎。

    趙禎聞言默然,然後苦笑道:「我說他們有城府,可這算計怕是比沈安的算術都厲害。罷了……也好。」

    劉展病危!

    宮中的御醫也去了,面露難色的叫人回宮拿藥。

    隨後病因也傳出來了:吃了污穢之物,高熱不退……再這樣下去就要完蛋了。

    這人昨夜掉茅坑,污穢指的就是那些東西。

    有心人自然能打聽到昨夜的情況,於是沈安就是凶手的傳言也出來了。

    ——是沈安把劉展推進了糞坑裡,還灌了他幾口……

    嘔!

    沈安自然是不會承認的。

    「老陳,天地良心,這事和某有啥關係?」

    沈安怒道:「糞坑是他自己跳下去的,和某啥關係?官家不公!」

    陳忠珩板著臉道:「那劉展都要死了,你的對頭又少了一個,還是兵不血刃,你不該慶賀一番?」

    扯淡!

    沈安心中是竊喜的,但他覺得劉展的病危和自己沒關係,趙禎這是遷怒。

    「剝馬務是啥地方?」

    沈安還不知道這個大名鼎鼎的機構,很是雲淡風輕的問道。

    陳忠珩幸災樂禍的說道:「那地方專門弄死牛爛馬,你去了牛肉馬肉驢肉都可以敞開吃,保證沒人彈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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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