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北宋大丈夫 作者:迪巴拉爵士 (連載中)

 
V123210 2018-11-12 22:11: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44 298835
V123210 發表於 2019-5-28 19:18
第524章 某沈安

    初夏的雄州不熱,太陽照著也只是微暖而已。

    這裡有榷場,往來最多的就是商人。

    商人重利輕離別,可誰的心都是肉長的,離家久了之後也會傷感思念。

    而此時酒水就是最好的伴侶。

    這裡離雄州城還有些距離,路邊的酒肆自然沒法和城裡的比,酒裡摻水是常事,菜餚粗糙更是尋常。

    不過大家出門是為了掙錢,早就習慣了吃苦。

    此刻十多個商人在酒肆裡喝酒,他們的夥計在外面看守貨物,手中正拿著肉饅頭在啃。

    李義是行商,常年往來於南北。

    這種長途行商必須要有伴,否則容易出事。

    李義笑的很矜持,他的夥伴陳永坐在對面,罵罵咧咧的道:「瑪德,這酒裡最少摻了一半的水。那水還缺德,竟然不是井水,而是河水,喝著一股子味道。」

    李義看了其他人一眼,低聲道:「莫惹麻煩。」

    陳永怒道:「怕個屁,敢摻水還不讓人說了?」

    「誰說這酒裡摻水了?」

    掌櫃就像是有千里耳的神技,嗖的一下從後面出來了。

    陳永本想繼續噴,可李義看到掌櫃手中拎著一把菜刀,就干笑道:「是某這兄弟喝多了,喝多了。」

    掌櫃斜睨他一眼,說道:「若是不肯吃早走,不過錢一文都不能少。」

    陳永聞言大怒,正準備發飆時,外面來了幾個男子。

    「是遼人!」

    遼人一般只會出現在榷場,到了這裡就算是違規。不過宋遼和平多年了,違規的人不少,也沒人追究。

    這幾個遼人一看就是商人,他們進來就操著熟練的大宋話說道:「好酒拿來,好肉多要。」

    掌櫃馬上就換了笑臉,說道:「馬上來,馬上來。」

    大宋的商人們都有些忌憚的看看左右,不願意和遼商坐在一起。

    幾個遼商尋了地方坐下,卻是在李義二人的邊上。

    隨後酒肉送上來,陳永只是嗅了嗅,就低聲道:「他們的酒裡沒摻水。」

    「吃吧,吃完進城。」

    李義目不斜視的在吃飯,他深知這些遼商惹不得,否則被狂毆一頓也沒處告狀。

    陳永低聲罵了一句,然後低頭吃飯。

    幾個遼商狼吞虎嚥的吃個半飽,然後緩緩喝著酒,得意洋洋的道:「聽聞雄州最近有賊子出沒?」

    「對,宋人集結了不少人馬去圍剿,哎!」

    說話的遼商一臉的恨其不爭,很是無奈的模樣。可他眼中的幸災樂禍卻明晃晃的在告訴大家:宋人就是弱,就是蠢!

    另一個遼商嘆道:「那些宋商都不敢離開榷場了。」

    「為何?」

    「被劫掠了好幾次,死了十餘人,那些宋商要麼縮在城中,要麼就在榷場不動窩。」

    「可憐,咱們的貨物和人倒是能暢通無阻,可見那些賊人也怕大遼的鐵騎。」

    「宋人……」

    一個遼商看著那些低頭的宋商,譏笑道:「他們不就是這樣嗎?抓了許久,那些賊人還在逍遙!」

    商人有不少必備素質,其中最緊要的就是忍耐力。

    為了掙錢他們得忍耐這個世界給予他們的一切負面情緒。

    比如說欺壓。

    宋商們都在低頭大嚼,李義也是如此。

    許多事情忍忍就過去了,至於什麼賊子……呵呵!

    真當大家是傻子呢!

    那些賊子在這一帶到處溜躂,天知道有多少人在給他們傳遞消息。

    李義看著這些遼商,不禁冷笑了一下。

    他們違規出現在這裡,不就是給那些『賊子』打探消息嗎?

    商人來這裡做什麼?

    這裡沒有商機,沒有客人,有的只是荒蕪。

    所以大家心知肚明也就罷了,可這些遼商還要出來噁心人,多半是激將法。若是有人知道大宋下一步對那些『賊子』的手段,此刻氣不過,很有可能就會說出來。

    那就是洩密!

    「一定能抓到!」

    陳永怒道:「他們只要敢不跑,一定會被抓到,然後……然後被殺掉,弄成京觀!」

    酒肆內的氣氛驟然一緊,掌櫃不再耳聰目明,縮在後面不出來。

    酒肆裡的宋商們察覺到了些什麼,都加快速度吃飯,準備在爆發衝突之前走人。

    遼商們冷笑著起身,有人抄起凳子,有人摸出短刃……

    「京觀?」

    外面有人問道:「誰想築京觀?」

    「客人……」

    掌櫃又竄了出來,耳聰目明的讓人驚嘆。

    可他卻像是被卡住脖頸的鵝,身體往後仰了一下,眼中多了警惕。

    「敢問客人要什麼?」

    雄州這裡往來的人不少,他見過各型各色的人,可眼前這個被幾個大漢簇擁著進來的年輕人卻讓他猜不到身份。

    但他竟然問誰想築京觀,這是一個會帶來麻煩的客人。

    他不想做這個年輕人的生意,可年輕人身後的一個大漢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很平靜,但分外冷漠。

    這是殺人殺多了的屠夫才有的眼神。

    該死的,這些是什麼人?

    掌櫃喊道:「門板……」

    「來了!」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接著後面來了個身材超高的大漢。

    大漢的眼珠子一瞪,說道:「誰惹事?」

    掌櫃看了沈安一眼,見他微笑,就罵道:「回去做飯!老實點,不然老子弄死你!」

    這是威脅。

    不管是誰都別搞事啊!不然老子弄死你們。

    大漢撓撓頭回去了,眾人才發現剛才心情有些壓抑。

    高個子總是能讓人不自在,大家心中一鬆,就仔細打量著新來的這些人。

    幾個遼商也在看著他們,他們相互嘀咕著,大抵覺得不是善茬。

    「羊肉湯餅一人一碗,再弄些菜蔬完事,趕緊。」

    沈安坐下後,聞小種俯身問道:「郎君,可要……」

    他看著那幾個遼商的目光不善。

    「他們定然是探子。」

    沈安搖搖頭,說道:「別喊打喊殺的,不好。吃飯吧。」

    湯餅很實在,湯少,全是干貨。

    大家一陣吃喝,大肚漢們沒吃飽,不過此刻只是墊肚子,晚些進城才是大餐。

    「結賬。」

    給了錢之後,沈安帶著聞小種他們出去。

    「這幾人是干嘛的?除了那個年輕人,其他人都是冷森森的,好似要殺人。」

    「不知道,不過看著不怕事。」

    「是了,連那幾個遼商都不敢說話了。」

    「他們不是不敢說話,而是在琢磨,看,他們跟出去了。」

    李義給了錢,看到掌櫃見鬼般的不肯出去看熱鬧,就說道:「咱們等會再走。」

    可陳永卻興奮的道:「看看他們敢不敢呵斥遼人,走,咱們看看去。」

    陳永衝了出去,李義搖搖頭,也只得出去看熱鬧。

    沈安一行才四人,此刻上馬後,他回身看了那幾個遼商一眼,說道:「左邊。」

    左邊是往偏僻的地方去,沿著官道直行才是去雄州城。

    「那邊荒無人煙,他們去幹嘛?」

    「天知道,興許是拉屎。」

    「胡扯!」

    「哎!那幾個遼人跟上去了。」

    「要不要去看看?」

    「好啊!」

    幾個宋商騎馬遠遠跟在遼商的後面,準備看看這兩撥人準備幹什麼。

    李義有些緊張,但更多的是被耽誤時間的惱怒。

    可他和陳永是夥伴,大家從南邊一路北上,這一路的危險可不少,說是相依為命都不為過,所以他沒法丟下陳永不管。

    大約出去了三里地後,有人突然指著左邊說道:「好像有動靜。」

    李義呆呆的看著左邊,身邊的陳永驚呼道:「是騎兵……是黑甲,他們是誰?」

    大宋的騎兵不是黑甲,遼人的也沒有。

    這些騎兵是哪來的?

    一隊黑甲騎兵從左側出現,他們拉開了陣型,就像是漁網般的兜了過來。

    商人們把腸子都悔青了,只恨自己的好奇心為何這般重,竟然跟來看熱鬧。這下可好,看熱鬧把命都看丟了。

    他們想跑。

    「後面也有!」

    「右邊也有。」

    「那前面呢?」

    前面是沈安四人。

    「他們只有四個人,衝過去!」

    商人們覺得自己會被殺死,或是被勒索。

    被殺丟命,勒索丟錢,孰輕孰重?

    在商人看來,錢就是命。

    所以抗爭吧!

    於是他們衝著前方而去,但遼商更快。

    遼商們拔出短刃在咆哮著。

    「宋人,你們將會被弄死。京觀,誰的京觀……是你們的!」

    「殺死他們!」

    「那個年輕人留活口,拿他做人質!」

    「……」

    李義就這麼看著遼商們衝了過去,看著第一個遼人怪叫著揮刀劈砍。

    從速度來說,他的刀法大抵比普通軍士還好。

    這不是商人!

    他在為衝在前面的沈安感到了些擔憂。

    雖然你會帶來危險,但你是宋人,希望你能躲過去吧,然後再放咱們一馬。

    然後他就看到沈安隨手格擋了這一刀,那個遼商剛想再劈斬,嚴寶玉隨意的揮出了一刀。

    刀光從脖子那裡閃過……

    大抵這個遼商的血氣很盛,所以人頭被鮮血給沖了起來,臉上的驚駭表情都沒變。

    沈安皺眉道:「要活口!」

    嚴寶玉衝了上去,長刀擺動,只聽到叮噹幾聲,剩下的幾個遼人就被他一一丟落馬下。

    「綁了。」

    沈安很是平靜的吩咐道,先前的鮮血都噴濺到了他的臉上,可他卻沒有絲毫害怕。

    「這就是……遼人想抓活口的年輕人?他們以為是羔羊,沒想到竟然是一頭狼。」

    「某剛才也以為這個年輕人不行。」

    「他過來了。」

    周圍的騎兵已經圍了過來,宋商們下馬跪地。

    沒人敢主動說話。

    在許多時候,麻煩實際上就是多嘴惹出來的。

    在這種時候,沉默是金。

    那雙腳在他們的前方來回移動。

    年輕人是在踱步思索我們的生死吧。

    宋商們連呼吸都憋住了,膽小的身體都在顫抖。

    「今日你等沒來過。」

    李義不敢相信的抬頭,狂喜道:「是,小人沒來過,小人沒來過。」

    他們覺得自己目睹了這場拚殺後,定然會被滅口,可沒想到這個年輕人會大度的放過他們。

    喜事啊!

    李義起身,準備馬上去雄州城交割貨物,隨即離開北方。

    誰知道這個年輕人什麼時候會反悔?趕緊走了才是正經。

    可陳永卻感激的道:「敢問郎君名諱,小人下次請喝酒。」

    這一刻李義只想勒死自己的夥伴!

    這個少年可不是家鄉的那些讀書人,他殺人不眨眼!

    你特麼知道了他的名字還想活?

    作死呢!

    「某沈安。」

    ……
V123210 發表於 2019-5-28 19:19
第525章 默契,殺機

    沈安上馬,嚴寶玉近前說道:「郎君,是進城還是什麼?」

    「進城。」

    宋商們呆立在那裡,有人喃喃的道:「他竟然是沈待詔?怪不得那麼大膽。」

    「是啊!旁人怎敢斬殺遼人?而且還放過了咱們,這等膽略,也只有他才有。」

    「他在西北和西南都築過京觀,殺人纍纍,有人說他是魔王,這樣的人來到了雄州……是為了什麼?」

    「別說了,他又過來了。」

    「稍後大夥兒都發誓,發誓不會把他的蹤跡洩露出去,否則……」

    「好,用自己的父母妻兒發誓。」

    沈安突然策馬過來,認真的問道:「某想請你們去辦件事,可方便嗎?」

    商人們強笑道:「方便方便。」

    那顆人頭就在那裡,沒頭的屍骸倒在另一邊……我們哪敢說不方便!

    沈安微笑道:「那就請你等去傳個話……就說,想來上次的緣分還未盡,沈某在雄州恭候,不見不散。」

    說完他看著宋商們。

    這人瘋了?

    這話分明就是傳給遼人聽的。

    他想做什麼?

    上次的緣分是什麼鬼?

    「是,小人回去就傳話。」

    「好,多謝了。」

    沈安笑眯眯的謝了他們,隨後帶著邙山軍朝著雄州城去了。

    宋商們看著那具屍骸唏噓了一會兒,有個慈善的還說稍後請人掩埋了。

    「沈待詔令我等傳這話是何用意?」

    有商人不解的問道。

    李義突然想起了那些賊人,就說道:「莫不是為了那些賊人來的?」

    「對,那些賊人分明就是遼人,沈安令我等傳話,就是要弄他們。」

    「可遼人不好抓啊!而且對面說不定會接應他們。」

    ……

    沈安才進城門,饒春來就出現了。

    幾乎是熱淚盈眶般的,饒春來迸發出了令人髮指的熱情,令人帶走了幾個遼人後,又叫人去採買肥羊,順帶殺一頭牛,犒勞邙山軍。

    「待詔您不知道,那些遼人來往飄忽,他們的馬是好馬,偶爾發現了也追不上……」

    饒春來回頭豔羨的看著邙山軍的戰馬,「都是好馬啊!」

    「這是從西夏人的手中奪回來的,你們皇城司也可以試試。」

    饒春來搖頭道:「弄死幾個倒是能行,幾百個……」

    皇城司最擅長的是刺探消息,殺人只是附帶的技能。

    一行人進了城,知州錢毅才急匆匆的迎來。

    他的嘴角長了個大瘡,看著紅彤彤的,頂端有個白點。

    這是心急火燎導致的。

    「一百多人……能找到他們嗎?」

    錢毅覺得沈安怕是輕視了那些賊子,就認真的道:「那些不是賊子,而是遼軍的精銳。所謂的賊子只是騙人的。」

    「某知道。」

    一行人到了住所,饒春來告辭,準備去親自審問那幾個遼人。

    「還抓了遼人?」

    錢毅摸摸大瘡,嘴角抽搐了一下,「遼人會發怒……」

    「先前殺了一個。」

    沈安覺得錢毅就是只熱鍋上的螞蟻,顯然是被遼人嚇壞了。

    他起身走到盆架邊,順手接過毛巾開始洗臉。

    錢毅有些焦躁不安的道:「那些商人都不敢去榷場了……遼人催促,說再不去,今年的歲幣就要多給些……你知道的,遼人就靠著榷場拿到茶葉這些好東西,那些權貴想要的漆器等物也得靠榷場……他們拿不到貨就會威脅,頭痛啊!」

    「賊喊捉賊。」

    沈安說道:「那些賊人就是遼軍,所以那些威脅也只是假的。賊喊捉賊,目的就是施壓,讓大宋丟人。」

    「某知道。」錢毅苦笑道:「可在雄州為官難啊!明明知道是假的,可依舊備受煎熬。」

    「如今某來了,你就無需煎熬了。」

    沈安洗漱之後,就問了最近的情況。

    「……因為最近商人被截殺,榷場有人在走私……」

    沈安緩緩回身,平靜的道:「可抓了嗎?」

    錢毅搖頭,「最近雄州混亂,某怕動手會引發騷動。」

    「該抓!」

    沈安把毛巾丟進盆裡,問道:「主要是誰?」

    錢毅看了他一眼,「軍士。」

    扯淡!

    沈安心中冷笑,「軍士在監管之下,他們走私上官視而不見?」

    錢毅面紅耳赤的道:「懈怠了。」

    「懈怠……」沈安回來坐下,「怕是背後的主使吧。稍後皇城司那邊自然會給消息。先讓他們自首吧,若是不肯,咱們再好生勸勸。上天有好生之德,好歹給他們一次機會。」

    勸勸?

    這個好!

    錢毅最近焦頭爛額,所以對榷場那邊的走私有些放任自流。

    能不動手自然是最好不過了。

    「那些賊人呢?」

    錢毅見沈安的態度不錯,就覺得所謂的魔王之說太過無稽,「聽聞待詔於外交之道頗有造詣,要不某去尋遼人來說說話?」

    這位大抵是和平主義者,真以為沈安是來談判的。

    沈安不置可否的道:「若是能談的話,那就談談吧。」

    等錢毅一走,饒春來就來了。

    他的身上帶著血腥味,眼中多了幾道血絲。

    「那幾個遼商是密諜,專門在附近打探消息,查探軍隊進出雄州的情況。」

    這個口供和沈安的預料差不多,他問道:「他們可知道那伙遼軍的蹤跡?」

    饒春來搖頭道:「那伙遼軍行蹤不定,連他們自己人都摸不清。」

    那些遼人應當是在不斷地游弋,除非出動大軍圍剿,否則很難捕捉住他們的蹤跡。

    「知道了。」

    隨後來了個遼人,卻是榷場的官員。

    「那些賊人要及早剿殺了,否則這生意還怎麼做?宋人若是不行,大遼可以派出大軍來雄州幫忙,保證能清理乾淨……」

    遼人的大軍若是來了,澶淵之盟也就廢掉了。

    所以這是笑話,取笑大宋的笑話。

    錢毅在邊上聽了也氣得不行,而且遼人這般態度,就代表著他們不想和平解決此事。

    ……

    「有本事就弄死咱們的人,沒本事就憋著!」

    榷場裡有些冷清,若是以往的話,遼人會發慌,可如今他們卻在笑。

    「要給宋人一次大教訓,讓他們心頭滴血,為此少貿易些時日無所謂。再說了,等過一陣子,咱們不截殺商人,去劫掠百姓……如何?」

    這裡是榷場,一個遼人在大聲說話,周圍的遼人都大笑起來。

    「好,讓那些柔弱的宋人去哭吧。」

    「他們在邊上呢!會聽到的。」

    遼人們看了一眼對面的宋人,都笑的更加的肆意了。

    就是要讓宋人知道啊!

    「太囂張了!」

    對面是一群官吏,邊上還有十餘名軍士。

    打頭的乃是一個內侍,他冷笑道:「那些賊子果然就是遼人。」

    邊上有官員說道:「李供奉,要不……去幹涉一番?」

    這內侍是內西頭供奉官李自然,也是榷場的大佬。

    他回身看著這些官吏,說道:「若是沒有那些賊子,商人們會紛至沓來,哪有咱們的好生意?」

    官吏們都笑了,眼中多了貪婪。

    遼人在笑,他們肆無忌憚的說著遼軍裝作賊人肆虐雄州的得意,笑的肆意。

    宋人在笑,商人不敢來榷場,卻方便了他們走私。

    兩邊都在笑,偶爾目光交錯,都是滿滿的默契。

    宋遼之間的貿易有貨物限制,比如說遼人不許賣馬,宋人不許銅礦等金屬售賣。

    這份貿易清單上有許多禁止售賣的東西,書籍的種類也有限制,這一點比前唐好。前唐是恨不能把自己會的都教給異族,堪稱是掏心掏肺。

    李自然和那個遼官相對一視,彼此頷首微笑,然後帶著人回去。

    「那些賊人只是示威,咱們的貨物儘管走,他們知道分寸。」

    「是。」

    李自然嘆道:「這買賣啊要做大才好啊!」

    因為榷場裡不許商人私下貿易,都是官方的牙人溝通,然後定價和決定貿易的數量。可宋遼都是大國,那點貨物交易量哪裡會夠。

    明面上的貿易量不夠,自然就催生了走私。

    這就是市場的引導。

    李自然冷笑道:「就說布匹吧,遼人的布匹更厚實,更便宜,朝中讓咱們加大購買,可遼人不樂意怎麼辦?還不得私下買來!」

    「供奉,那些布匹都去了哪裡?」

    「是啊!怎地要從遼人那邊大量購買布匹?」

    李自然搖搖頭,「大多是做了軍服,給了那些賊配軍。」

    大宋軍服的布料竟然是遼人製造的?

    這時有人騎馬過來,近前後焦急的道:「李供奉,南邊來人了。」

    李自然漫不經心的問道:「誰?」

    來人說道:「是沈安,他放話說讓走私的人去自首。」

    「沈安?」

    李自然笑道:「還自首。他一個翰林待詔,人生地不熟的也敢說自首。這是嚇唬人的,咱們若是怕了,他估摸著會笑破肚皮。」

    「是啊!年輕人做事急躁,咱們不搭理他就是了。」

    「他是來處置那些遼軍的。」

    李自然篤定的道:「他此行首要是圍剿那些遼軍,可他肯定辦不到。到時候焦頭爛額,哪有心思管走私?都安心,該走的貨繼續走。某倒要看看一個年輕人有何本事!」

    「李供奉高見!我等就看看熱鬧算了。」

    一群人漸漸笑意輕鬆,而遼人那邊也得了消息。

    「沈安來了?」

    「是。他說上次的緣分未了,他在雄州恭候咱們,不見不散。」

    「他帶來了誰?」

    遼人們都在看著來人,眼中有仇恨之色。

    南京道上次被邙山軍羞辱了一次,當真是顏面盡失。此次若是不能戴罪立功,以牙還牙,不知道有多少官員要被處置。

    「他帶來了一百餘騎。」

    「雄州上次不是去了不少青壯嗎?」

    「那些青壯沒操練過,上陣就是送死。」

    「一百餘人,咱們多少人?」

    「咱們的人隨時能補充,除非全軍覆沒,否則咱們的人永遠都有一百餘人,想多些也容易。」

    「機會來了。」帶頭的遼人眼中多了精光:「都打起精神來,去告訴那些人,沈安來了,叫他們警覺些,尋機弄死他。」……
V123210 發表於 2019-5-28 19:19
第526章 出擊

    沈安讓參與走私的人去自首。

    這話被傳出來後,雄州城裡一陣大笑。

    不管是百姓還是官吏,包括軍士們都在笑。

    雄州是榷場,走私的事兒從榷場建立的那一天起就沒斷過。你沈安想禁絕了此事,那不是笑話是什麼。

    所有人都在看著沈安的駐地,看他怎麼辦。

    「某想到了沈知州,是個好官啊!這位沈待詔是他的兒子,也算是子承父業,可他做事怎麼就讓人覺得不靠譜呢?」

    「就是,那些賊人還沒抓到呢。」

    「他就帶了一百餘人來,哪裡能抓到?哎!這日子越發的難過了。」

    「他出來了。」

    大門打開,聞小種當先出來。他看看左右,目光在說話的兩個百姓那裡多停留了一會兒,然後回身道:「沒異常。」

    確定外面安全後,沈安才出了大門。

    這不是他過於謹慎,而是必要的防備。

    幾任遼使在他的手中灰頭土臉,遼人早就把他恨之入骨。若是能幹掉他的話,不管是什麼手段,遼人都敢用。

    一行人會和了邙山軍之後,就去了榷場。

    榷場依舊,宋遼商人看著他沒有任何反應,死氣沉沉的。

    「這是一次博弈,遼人在逼迫咱們動手。」

    「可那些遼軍在哪?」饒春來苦笑道:「某的人已經連續半月都沒歇過了,在尋找那些遼軍時還失蹤了五人。那五人大概是發現了他們的蹤跡,然後……沒好馬啊!」

    被滅口了!

    這就是兩國之間的暗戰,死人太多了,以至於大家都有些麻木。

    大宋缺馬,可遼人卻把戰馬列為禁榷的名單中。

    一群官吏迎了過來,李自然打頭,笑眯眯的道:「早聽說過待詔的大名,今日一見果然是少年英傑。」

    這是寒暄,沈安應當回以善意。

    他看著這些官吏,說道:「沒人去自首,這是覺著沈某拿你們沒辦法?」

    氣氛變得有些尷尬,那些官吏沒想到他竟然會直接翻臉,所以一時間都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連饒春來都覺得沈安做事沒有章法,但他只能苦笑。

    李自然皺眉道:「沈待詔說這個是什麼意思?」

    沈安認真的道:「今日就是最後的時機,誰願意自首?」

    官吏們都木然站著,彷彿是一群殭屍。

    沈安等了一下,見無人說話,就笑道:「這就是要負隅頑抗了……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等選擇了抗拒,那就這樣吧。」

    他帶著人回去,李自然冷笑道:「這還是嚇唬。蠢貨,真以為咱們是被嚇大的?有本事你先把那股遼軍抓到再說其它。」

    饒春來也是這般認為的,他跟在沈安的身邊說道:「如今人心惶惶,動不得啊!首要是弄走那群遼軍,其後……恕某直言,待詔,走私遼國之事一直有,斷不了啊!」

    「是不敢斷吧?」

    沈安在看著那些商人,商人們同樣在看著他。

    「這是一條馬鞭,由無數人組成的馬鞭。有商人組織貨物,巡檢幫忙遮掩,軍士助紂為虐,官吏帶頭奔走……牽一髮而動全身。若是動了,基本上沒幾個能跑。」

    他上了馬,回身看了一眼榷場,說道:「這就是一個窩子,賊窩子!」

    窩案!

    這是沈安的理解,讓饒春來憂心忡忡,覺得他是本末倒置。

    「如今榷場每年能掙不少,若是打擊太過,就怕蕭條啊!」

    「蕭條不了。」

    沈安笑道:「你小看了商人的本事,只要打掉了那股遼軍,這裡馬上就會人頭攢動。」

    「那些遼軍行蹤詭秘,某這就派人去尋摸。」

    饒春來覺得沒希望,但卻愁眉苦臉的堅持著由皇城司來主導這次行動。

    「不必了。」

    沈安說道:「此事由邙山軍來辦,皇城司盯著榷場那些人,等消息一到,就馬上動手。」

    他獰笑道:「此次之後,雄州榷場至少五年內無人敢走私!」

    這話殺氣騰騰的,可饒春來卻不看好,於是唏噓著讓人去盯著李自然他們。

    錢毅也很頭痛,他現在就指望著沈安和遼人談判,然後把那群裝成賊人的遼軍趕走。

    「知州,剛撿到的。」

    有人送來了一頂頭盔,錢毅看了就怒罵道:「這就是遼軍的東西,還特麼賊人,賊尼瑪,不要臉!」

    他說完就發現周圍靜悄悄的,官吏們都呆呆的看著自己。

    「看什麼看?老夫不能罵人嗎?」

    靠!

    平日裡溫文爾雅的知州竟然破口大罵!

    這消息要是傳到汴梁,多少人不敢相信啊!

    可這裡是雄州,能逼瘋人的地方。

    「沈卞當年在時和遼人鬧得比較僵,如今他的兒子來了,會如何?」

    這是雄州人的想法,他們在觀望,等待著遼人派出使者來談判。

    可遼人沒來。

    這是顯而易見的。

    遼人不可能會承認那些『賊人』是遼軍,所以不來。

    那麼談條件吧,給個暗示,咱們來討價還價。

    也沒有條件!

    別說是暗示,媚眼都沒有一個。

    於是大家都覺得沈安坐蠟了。

    遼人不搭理你,咋辦?

    可沈安卻不管……

    「蘑菇多來點。」

    北方的山珍是沈安此行的一個目的。

    他從那些商人的手中收了不少山珍,然後令人送回汴梁去。

    大白天的他就在廚房折騰。

    「湯餅什麼最重要?湯!」

    骨頭湯裡丟些發好的蘑菇進去,稍後香味就讓人垂涎欲滴了。

    「這年月的蘑菇真是鮮美啊!」

    用羊蠍子熬出來的湯裡加上蘑菇,那滋味濃郁的讓沈安都忍不住了。

    面條放進去,沈安不時攪動一下,免得黏糊粘鍋。

    調料放進去,筷子順時針攪動著漸漸濃稠的湯麵,沈安聽到身後有人吸溜口水的聲音。

    「待詔好手藝。」

    饒春來吸吸鼻子,黃春冷笑道:「皇城司沒飯吃嗎?」

    饒春來笑道:「皇城司的飯菜就是餵豬的,一大鍋熬煮了分食,一年到頭吃下來,聞著味都飽了。」

    稍後湯餅就煮好了,沈安給自己撈了一大碗,說道:「剩下的你們自己分。」

    瞬間就是一場戰爭……

    饒春來雖然身手不錯,不過黃春等人卻習慣了聯手,把他擠到了最後面。等輪到他時,竟然只剩下了殘湯剩水,不過羊蠍子卻留下了。

    「好東西啊!」

    饒春來拎起羊脊骨,見上面的肉還多,就讚道:「多謝待詔了。」

    見他抱著羊脊骨啃得香,黃春皺眉道:「要啃就啃羊腿,誰啃這玩意。」

    「這才是好東西。」

    沈安笑了笑,不過只有上了年歲的人才喜歡羊脊骨。慢慢的啃,把骨頭縫裡的肉都啃乾淨,那種滿足感就別說了。

    吃到一半時,外面來了個鄉兵。

    他看了饒春來一眼,沈安點點頭。

    「郎君,遼軍在容城外出現了。」

    「好。」

    沈安在繼續吃,饒春來卻沒了胃口,丟掉羊脊骨問道:「待詔,該馬上去追擊啊!」

    沈安搖搖頭,慢條斯理的喝著湯,等饒春來急不可耐時,才說道:「這是示威,急什麼?」

    遼人想耍猴,可沈安卻不準備去捧場。

    這就是大家的理解。

    錢毅也來催促,可沈安卻在睡午覺,氣得他跺腳,揚言要彈劾沈安。

    隨後他就催促駐軍出動。

    雄州駐紮著三個指揮的雲翼軍,於是他們聞訊而動,去捕殺遼人。

    可第五天,他們灰溜溜的回來了。

    「沒找到,連馬毛都沒找到一根。」

    錢毅的火氣更大了,嘴角的大瘡開始糜爛。

    「人數太多找不到,待詔能否上書汴梁,多調派些人馬過來,圍殺這群遼人。」

    這是要出人命的節奏啊!

    沈安看了他嘴角那個慘不忍睹大瘡一眼,嘆道:「本想再歇息幾日,不過為了知州的身體著想,沈某就提前動手吧。」

    「什麼意思?」

    錢毅摸摸大瘡,不禁嘶嘶呼疼。

    「通知兄弟們,晚上出發。」

    沈安摸出了黑黝黝的隕鐵長刀,隨手揮斬了一下,椅子被劈成兩半。

    「好刀!」

    錢毅說完就苦笑道:「此時該誇讚好刀法,可某卻是說習慣了,所以宦途蹉跎。」

    不會拍馬屁很難陞官,不會迎奉上官更難陞官。

    做官就是做人,不會做人你就別想做官。

    「晚上開個門吧。」

    沈安並未回應他的話題,這就是不準備幫他一把。

    錢毅有些失望,說道:「這個好說。」

    他好心提醒道:「城中有遼人的密諜,晚上馬蹄聲會驚動他們。」

    饒春來覺得控制住難度很大,但還是咬牙承諾道:「皇城司的人會盯著。」

    「不必管,只要晚上沒人能潛出城去就好,白天隨意。」

    「那些密諜會去通風報信……」

    錢毅覺得沈安自大了些。

    「通什麼風?報什麼信?」

    沈安笑了笑,這時嚴寶玉進來了,說道:「郎君,準備就緒。」

    「好,天黑出城。」

    沈安起身道:「二位各自回去吧,某要睡覺了。」

    錢毅猶豫了一下,說道:「不行就……再等等吧。」

    這是個好人,他擔心黑夜裡邙山軍會被襲擊。

    饒春來卻主動請纓道:「皇城司的人可為斥候。他們熟悉這一帶。」

    黃春乾咳一聲,饒春來尷尬的道:「好吧,待詔,一切小心,若事有不諧,就趕緊回來。」

    邙山軍全是雄州本地人,而且他們還去遼境廝混了許久。若論對這一帶地形的熟悉,皇城司的人也比不過他們。

    天色剛黑,邙山軍就出現在了街道上。

    他們身披黑甲,攜帶弓弩和長刀。

    一人二馬,另一匹馬帶著些不知道用途的東西。

    這是一副長途趕路的模樣。

    「他們要回去了?」

    「雲翼軍都抓不到那些人,邙山軍才一百餘人,這點人能做什麼?」

    「哎!白吃了雄州的糧草,屁用沒有!」

    有人甚至問道:「你們是哪裡的邙山軍?」

    毫無疑問,這是近乎於羞辱的質問。

    誰都知道邙山軍的軍士都來自於雄州,甚至連沈安都可以算是半個雄州人,他甚至自稱雄州沈。

    可依舊有人在質問,可見百姓對這段時間裡擔心受怕的不滿。

    沈安回身看了一眼這些百姓,微笑道:「你們會知道的。」

    「……」

    就在這些質疑中,城門打開,沈安帶著邙山軍消失在黑夜中。

    那些百姓終於敢大聲說話了。

    有人說道:「他肯定想說是雄州的邙山軍……可他們是鄉兵!沒出息的鄉兵!」

    有人哄笑,有人反駁,城內一陣鬧騰。
V123210 發表於 2019-5-28 19:19
第527章 炸死你

    黑夜裡,饒春來站在城牆下方的台階上,身邊是錢毅。

    「今夜可會有人出來?」

    錢毅希望沒人,但卻知道這是個奢望。

    雄州城裡不安靜,大人吵鬧,孩子哭嚎,雞飛狗跳……

    這就是和平時期的雄州城。若是戰時,天一黑就不許折騰,要安靜。

    黑夜中漸漸多了些動靜,饒春來冷笑著低聲說道:「來了。」

    錢毅看看左右,卻沒有發現。

    「呃!」

    右邊突然躍起一個黑影,黑影飛撲過去,另一個黑影剛發出聲音,就被打暈了過去。

    另一處突然有人喝道:「有人逃跑,弓箭手……」

    火把突然燃起,兩個軍士站立起來,開始彎弓搭箭。

    光亮中,能看到一個黑影在朝著城中奔跑。

    「放箭!」

    箭矢飛了出去,男子後背中箭倒下,饒春來罵道:「艹尼瑪!要活口要活口說多少次了?怎麼一接敵就想著要殺人!」

    兩個弓箭手尷尬的道:「只是手滑了。」

    「滑尼瑪!」

    饒春來急匆匆的跑到那個男子的身邊,摸了一下呼吸,再看看箭矢的部位,就伸手握住箭矢,用力插深了些。

    錢毅好奇的道:「不是要留活口嗎?」

    「插的太深了,活不了了,一會兒會慘叫,吵人睡覺,不如直接弄死。」

    饒春來拍拍手起身,中箭的男子已經開始了最後的掙扎,隨後就漸漸平息。

    那個被擒獲的男子被人帶過來。

    錢毅一看這人,就罵道:「是漢人,隨便弄。」

    雄州有榷場,於是就成為了宋遼雙方密諜的戰場,各種手段層出不窮,收買對方的人只是小意思罷了。

    饒春來對此司空見慣,所以沒什麼憤怒,他勸道:「錢知州不必生氣,遼人那邊咱們也有內應。」

    「也有?」

    「當然。」

    而且有幾個是大商人,就是被沈安的香露專賣權給引上鉤的。

    想起此事,饒春來說道:「沈待詔是個大才,文武皆能,而且學問也好,隨手弄出些東西就能發財……這樣的人,不該來雄州。」

    「為何?」

    錢毅覺得今夜的饒春來不對勁,多愁善感了些。

    「遼人恨他入骨,某現在覺著遼人正在想著怎麼把他弄死。」

    錢毅無法想像成為一個國家敵人的感覺,他皺眉道:「那你為何不阻攔?」

    「阻攔什麼?」

    饒春來看著夜空,突然微笑道:「若是今夜耶律洪基悄然潛入雄州……身邊有一萬精銳,此時去行刺是不是送死?」

    「是。」

    夜空很迷人,隨著血腥味遠去,周圍傳來了蟲鳴。

    饒春來認真的道:「某會去。就算是送死,某也要死在行刺耶律洪基的路上……哪怕知道毫無希望。」

    錢毅心中一震,「那麼沈安……」

    「不管成敗,哪怕遼人集結了精銳在外面等他,他也必須要出去!」

    饒春來看著夜空,淡淡的道:「許多時候義無反顧說的就是這個,這……就是命。」

    ……

    初夏的夜不熱,至少雄州的野外不熱。

    邙山軍在沉默前行。

    一個時辰後,黃春突然說話:「郎君……」

    沈安舉手,身後的鄉兵們勒住了自己的戰馬。

    黃春閉眼在感受著:「左邊,前方好像也有。」

    「這是一個圈套。」

    沈安笑道:「遼人的目的就是弄死咱們。」

    幹掉邙山軍,順帶幹掉沈安,不但能雪恥,更是能沉重打擊大宋的士氣。

    這就是兩國暗中的狀態。

    和平是白晝,暗戰是黑夜。

    就在對面,一隊遼騎正在疾馳。

    為首的將領把臉側著,用耳朵去傾聽風從前方送來的信息。

    「某覺得有人!」

    他轉過頭,活動了一下脖頸,冷冷的道:「雲翼軍失敗,沈安再不出來,士氣就會跌落谷底。榷場的官員會彈劾他,雄州的官員會彈劾他,他必須要出來。」

    他的身後是三百餘騎,都是一人雙馬。

    這是剛從對岸被送過來的人馬。

    決戰的時機到了。

    「發現騎兵!」

    右側突然傳來了號角聲,聲音三長一短。

    這是發現敵人的信號。

    「是宋人,是沈安!」

    將領拔出長刀:「活的沈安一千貫!死的五百貫,出擊!」

    「嗚嗚……」

    號角長鳴,兩邊在不斷傳遞消息。

    火把被點燃,兩股遼軍借此看到了對方的位置。

    兩邊不斷在催促戰馬狂奔,有人馬失前蹄,隨即飛了出去。

    這種高速疾馳中落馬幾乎是必死無疑,所以沒有人去看自己的同袍,而是繼續加速。

    黑夜中趕路風險很高,這是必須付出的代價之一。

    借助著星光,遼人發現了前面的邙山軍。

    「看到他們了。」

    遼將也看到了,他興奮的道:「快些,再快些!」

    出來前他就被叮囑過,一是要弄死邙山軍,二是弄死沈安,若是二者取一的話,幹掉沈安。

    「殺了沈安,五百貫!」

    忠誠對於武人來說很難,他們效忠的是金錢,其次才是遼皇。

    五百貫對於這些軍士來說就是一筆值得發狂的巨款,所以他們就發狂了。

    「殺沈安!」

    兩股遼人合流了,人數有五百餘。

    他們汲取了上次那些敗軍的教訓,沒有給邙山軍佈置戰場的機會。

    弄死他!

    這是南京道文武官員的心聲。

    在耶律洪基得知消息之前弄死邙山軍和沈安,如此不但無過,還有功。

    遼人們不斷在加速。

    夜風呼嘯著從耳畔吹過,熱血在漸漸沸騰。

    「他們轉向了!」

    前面的邙山軍突然往右邊而去。

    「他們想逃回雄州城!攔截!」

    遼軍斜插過去,和邙山軍開始平行,並漸漸向邙山軍靠攏。

    一旦被貼上,那就是生死搏殺。

    邙山軍突然往左邊再度轉向,但這將會遠離雄州城。

    「追擊!」

    遼將判斷邙山軍是沒把握在回到雄州城之前脫離他們的追殺,所以軟蛋了。

    「宋人怕了,什麼魔王,弄死他,弄死他!」

    「弄死他!」

    「弄死沈安!」

    遼人在馬背上歡呼著,士氣如虹。

    「前方有一條河!」

    有熟悉地形的遼軍歡呼道。

    遼將心中大喜,說道:「這是慌不擇路,沈安慌了,哈哈哈哈!」

    狂笑聲被夜風吹散,雙方開始了一追一逃。

    「放箭!」

    當雙方的距離拉近時,邙山軍會用弩箭來教訓追兵。

    就這樣,雙方漸漸靠近了那條河。

    「他們慢下來了!」

    前方就是那條河,河水潺潺,一股帶著濕氣的風吹來,讓人精神一振。

    「追上去!」

    遼將見邙山軍身陷絕境,不禁狂喜的喊道:「殺上去,殺上去!」

    前方的邙山軍突然亮起了不少細小的火頭,接著火頭落在地上……

    一百餘火頭滾落下來,正在疾馳的遼軍壓根就避不過。

    遼將想起上次敗軍說的火攻,就喊道:「別停,別怕火,衝過去就沒事!那是嚇唬馬的,打馬衝過去!」

    戰馬怕火,這是動物的天性。

    他們來之前就對此有了辦法,那就是催馬疾行。

    於是遼軍紛紛打馬,或是用腳用力的踢著馬腹。

    戰馬長嘶著,奮力衝了過去。

    「成了,哈哈哈哈!」

    戰馬一旦發狂就不會停下來,別說是火,就算是刀子都不怕,否則那些面對敵軍的長槍陣時衝殺的勇氣是哪來的?

    那些小火頭突然黯淡下去,遼軍中有人喊道:「滅了,滅了!」

    「這是天意,哈哈哈哈!」

    遼人正在歡喜,前方的邙山軍突然往左右分開。

    「轟轟轟!」

    無數爆炸聲密集響起,遼將只覺得身體一震,就下意識的趴在馬背上。

    他的戰馬人立而起,瘋狂的嘶叫著。

    無數火光迸發,將領雙腿夾緊馬腹,看到那些麾下在火光中慘叫著,就像是遇到了魔鬼。

    他看到一匹戰馬猛地蹦跳起來,背上的遼軍就像是布偶般的被扔了出去,可戰馬落地時卻再也沒了這股瘋狂的勁頭,直接就摔在了草地上。

    鮮血從人馬的身上在飆射,許多人在慘叫,可更多的人連慘叫聲都沒有發出來,就跌落馬下。

    遼將絕望的看著左右。

    邙山軍從左右分開不是逃跑,而是包夾。

    前方就是河流,是絕路。

    左右是邙山軍。

    身後是活路,可還得調轉馬頭。

    「這是什麼?這是什麼?」

    遼將的耳朵嗡嗡作響,他失魂落魄的喊道:「這是什麼?」

    這是火藥第一次大規模用在戰場上,五百餘遼軍,經過這麼一波爆炸後,剩下不足百人在馬背上。

    這些人此刻都懵了,戰馬在發狂蹦跳,人被爆炸聲給震聾了耳朵,茫然在看著四周。

    「弩箭!」

    一個聲音傳來,遼將這才清醒,他茫然看著前方,喊道:「離開這裡,逃回去,告訴他們,宋人有……」

    有什麼?

    他不知道,火藥現在的作用更多是縱火,而非是爆炸。

    此時的配方調配出來的火藥,爆炸是一件很艱難的事兒,更多的是摻和了各種毒藥做成毒氣彈,比如說砒霜巴豆什麼的。

    所以第一次遭遇土炸彈攻擊的遼軍懵逼了。

    這特麼的是什麼武器?

    宋人竟然有這等神器,以往為何不用?

    就在他們被炸懵之際,弩箭飛了過來。

    遼軍紛紛落馬,這才開始了集結逃命。

    他們不能掉頭,因為會耽誤時間,會被邙山軍從容截殺。

    那麼就直面對手吧。

    遼將率領最後的麾下撲向了左邊。

    而沈安就在左邊,正拿著火摺子在獰笑……

    ……
V123210 發表於 2019-5-28 19:19
第528章 梟首

    遼軍的突圍很果斷,一旦決定後就不會遲疑,那速度快的驚人。

    一波弩箭齊射之後,鄉兵們點燃了瓦罐。

    沈安點燃了手中的瓦罐,喊道:「跑!」

    敵軍距離很近了,若非是他們心急跑路,估摸著會用弓箭來教沈安做人。

    遼將見到熟悉的小火頭不禁怒了,也絕望了。

    他催馬瘋跑,就在衝過這一段密佈著小火頭的地段後,爆炸就在身後響起。

    「轟轟轟轟!」

    身後的人馬在慘叫,一股硝煙味被風吹了過來,很嗆。

    「啊嘁!」

    遼將打個噴嚏,然後勒住戰馬。

    他的身後只剩下了十餘騎。

    這是他最後的力量。

    「下馬跪地!」

    「下馬跪地!」

    邙山軍列陣以待,身後的追兵也逼了過來。

    遼將回身看了一眼,見鄉兵縱馬去踩踏那些倒地的遼軍,若是有慘叫或是逃跑的,馬上就是一刀。

    他們不會留下一個活口。

    正如同當初邙山軍在幽州時一樣,遼軍同樣不準備留活口。

    雙方這些年的暗戰次數多不勝數,但凡潛入的密諜都是精銳,殺了乾淨,然後再用人頭去羞辱對方,這個才是常態。

    可將領卻不同。

    宋人若是能擒獲遼將,那可就是大喜事。他們會把遼將好吃好喝的供著,然後通報給遼人那邊,等待對方開價。

    你們的將領被俘了啊!

    多少年沒這種事了?

    傳出去你們丟不丟人?

    準備吧,不是好東西別想咱們放人。

    沈安就是在打這種注意,他準備弄些好馬,回去裝備那些新兵。

    想到這裡他不禁有些唏噓,「剛才炸死了好些馬,可惜了。」

    對面的遼將突然策馬掉頭,沈安正在想著這廝的意圖,遼將在馬背上俯身,玩了一手漂亮的馬術。

    再上來時,他手中多了一把長刀。

    他策轉馬頭緩緩而來。

    「我們是大遼勇士!」

    他舉起了長刀。

    「我們是大遼勇士!」

    十餘名倖存的遼軍舉起了長刀,眼神絕望,但卻堅毅。

    這就是遼軍!

    哪怕是在幾十年後糜爛了,可他們依舊能把大宋禁軍打出屎來。

    他們從不乏敢死之心和驕傲。

    這是勁敵!

    遼將緩緩摧動馬匹前進。

    十餘名遼軍跟在後面,哪怕只有這點人,依舊組成了鋒矢陣。

    「殺沈安!」

    遼將突然怒吼一聲,然後開始加速。

    「這真是一個頑強的對手啊!」

    這是沈安第一次見識遼人的悍勇。

    這不同於西夏的悍勇讓他心生警惕。

    他們認同遼國,這就是國家意識的起源,若是能平穩發展下去,再引導一番……

    黃春喃喃的道:「是勇士。郎君,該給他勇士的死法。」

    沈安點點頭,然後舉手。

    黃春愕然,「不是一對一嗎?」

    「一個屁!」

    「敵之英雄,我之仇寇。這樣的人,就是要讓他沒臉。射人!遼將……罷了,射馬。」

    他想要戰馬,可卻又想俘虜遼將。

    良好的箭術在此刻就顯示出來了,一陣弩箭之後,剛起速的殘餘遼軍全數落馬,無一倖免。獨有遼將的戰馬中箭,一個蹦跳,就把他給顛了下來。

    沈安下馬走過去,黃春楞了一下,說道:「保護郎君。」

    聞小種在發呆,所以反應就慢了半拍。

    這是他第一次見識戰陣,他開始覺得自己沒問題,可現在卻有些震撼。

    他以為個人武勇能所向無敵,此刻才知道在那種瓦罐的爆炸中,他的武勇只是個笑話。

    這是什麼東西?

    他想問,但卻知道不會有人回答。

    再沒有被徹底信任之前,他不會有機會觸摸到沈安的核心機密。

    我該如何做?

    聞小種有些茫然的跟在後面,看著沈安走到了堅持著坐起來的遼將身前,然後坐在了草地上。

    遼將在咳嗽,嘴裡不時湧出些血泡來。

    「你骨頭應當是插進了肺部,沒救了。」

    沈安很輕鬆的盤腿而坐,身後是持刀而立的嚴寶玉。

    遼將喘息了一下,笑道:「那是什麼?」

    沈安問道:「什麼?」

    「就是炸的那個。」

    沈安搖頭道:「這是機密,連大宋官家都不知道的機密……」

    遼將的眼中多了神彩,提高嗓門說道:「你要謀逆!」

    沈安再搖頭,「不是謀逆,只是時機不到,擔心在大戰前被你們知道而已。更擔心會被人出賣,把機密告訴你們。」

    邙山軍在場的都沉默點頭。

    在這一點上他們有切膚之痛。

    若非是陳鐘的出賣,他們在南京道哪會遭遇危機?

    遼將顯然也想到了這個,他笑道:「你們漢人就喜歡內鬥,自家鬥垮了自家,然後平白便宜了大遼。」

    這話讓人沮喪,沈安察覺到了這個情緒,就說道:「都在內鬥。只要是人就會爭權奪利,你們遼國內部同樣如此,比如說此次沈某能提前做好準備,就是有遼人在通風報信。」

    「誰?」

    本來獲得了心理安慰的遼將一下就怒了,他伸手想去抓沈安,刀光一閃,他的手從手腕處斷開。

    他呆呆的看著在噴血的斷處,苦笑道:「是了,你不會告訴我……」

    他突然開始唱歌,歌聲蒼涼。

    沈安雙腿一用力,人就彈了起來。

    「梟首!」

    遼將已經用左手拿起了長刀,這是準備自盡。

    可沈安卻殘忍的令人梟首,不給他自我了斷的機會。

    「什麼狗屁的勇士!以後大宋會把他們打出屎來!」

    隨著沈安的話,嚴寶玉揮刀。

    遼將愕然,他沒想到沈安竟然會如此沒有風度。

    你不想做名將嗎?

    名將要有風度啊!

    這是他最後的念頭。

    沈安走在前方,聞小種緊緊地跟在他的身後,竟然覺得喘不過氣來。

    他見過很多人,殺過不少人。

    可他從未見過沈安這等笑罵間就決定人生死的傢伙。

    這是沙場,他不懂沙場。

    可他卻知道武人很難,大宋的武人尤其艱難。

    但沈安卻很輕鬆的就干掉了遼軍。

    若是換了他來處置遼將,大抵就是一刀梟首,不會囉嗦。

    可沈安卻和他聊了幾句,然後在遼將覺得心滿意足時令人動手。

    這個人……

    捉摸不透啊!

    而且沈安說什麼遼國內部有人在給他通風報信。

    沒有!

    雄州的遼人密諜不少,作為遼人的『老朋友』,沈安擔心被幹掉,所以很是謹慎。而作為沈安的近衛,這幾日聞小種和他形影不離。

    他發誓這幾日沈安壓根沒見過陌生人。

    那麼通風報信之說是怎麼來的?

    難道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

    聞小種在琢磨著這事,突然被人拍了肩膀,他下意識的就準備動手。

    「去,你是第一次上戰陣,記得你說過不要賞錢,只求能帶你上陣。如今你來了,去,和他們一起築京觀!」

    聞小種愕然,然後覺得這只是小事而已。

    他跟隨著鄉兵們一起搬運屍骸,開始真的沒啥感覺。

    他的力氣大,一次能夾著兩具屍骸,那些鄉兵都對他多了些好感。

    在軍中強者才會受歡迎。

    那些屍骸千奇百怪,聞小種的鼻端全是血腥味,但這沒啥,他早就習慣了。

    當風吹來了硝煙時,他的咽喉湧動了一下。

    沈安站在後面,負手道:「戰陣殺人不一樣,遼軍和山賊更不一樣。」

    聞小種在極力忍耐著,最後還是沒忍住。

    他蹲在地上吐的渾身打顫,覺得渾身的肌肉都在痙攣用力。

    聞小種知道自己錯了。

    他覺得自己的武勇無所不能,血腥對於自己來說只是家常便飯。

    可今日他卻知道自己錯了。

    戰陣之上真的不同。

    他吐乾淨了食物,邊上有人送來了水。

    「漱漱口吧。」

    聞小種抬頭,對這個鄉兵笑了笑。

    可他的這個笑容比哭還難看。

    稍後一個小京觀就完工了。

    隨後就是搜刮。

    「報捷!」

    當晨曦出現在遠方時,沈安一邊罵著幹餅的難吃,一邊催促人回去報捷。

    「發現遊騎……」

    可報捷的人剛出發,北邊就來了打探消息的人。

    「多少人?」

    沈安不喜歡吃飯時被打擾,哪怕是在啃干餅子就鹹菜時也是如此。

    當他能安靜下來,不操心其他事時,能把干餅子吃出豪華大餐的滋味來。

    「十餘人。」

    「弄死他們。」

    沈安決定用草原人的方式來圍殺這些偷渡過來打探消息的遼人。

    戰馬歇息了許久,重新振作精神開始趕路。

    十餘名遼軍斥候在東張西望,他們在按照預先的路線來尋找那五百餘遼軍。

    在遠方,沈安放下望遠鏡,說道:「圍殺他們。」

    眾人開始分開,從左右包抄過去。

    當遼人發現邙山軍時,就掉頭逃竄,卻被左邊包抄的邙山軍兜頭截住。

    「試試遼人的實力!」

    沈安拔出長刀,放棄了用弩箭射殺這些敵人。

    於是聞小種就第一次見到殺敵的沈安。

    他一直以為沈安的名聲來自於謀略,作為文官,沈安定然不會殺敵。

    只是一刀,沈安的長刀就被蕩起。

    他還年輕,臂力還不夠強大。

    但他的刀法卻是頂尖的。

    長刀揮動間,聞小種駭然發現沈安佔據了上風。

    這些遼軍斥候都是精銳,能佔據上風,沈安的武勇毋庸置疑。

    連續五刀,一刀比一刀快。

    最後一刀切開了遼軍的大腿,鮮血噴射的到處都是。

    沈安隨即長刀一撩,遼軍的腹部被斜著拉開了一道長口子……

    「殺光他們!」

    這是一個殺伐果斷的沈安,壓根就看不到在汴梁時的那些和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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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9章 雄州的驕傲

    雄州城的城頭,錢毅和饒春來在喝酒。

    「……遼人絕對有埋伏。」

    饒春來一直秉承著這個看法,可沈安卻拒絕了讓皇城司的人探路的好意,這讓他很是無可奈何。

    錢毅不喜歡皇城司,覺得這個衙門就是黑色的,人也是黑色的。

    「以前某覺著你們皇城司的人都是黑色的,不喜接近。」

    「黑色啊!」

    饒春來點頭道:「皇城司的人隱藏在黑暗之中,當拋頭露面時,就再也沒了去幹活的資格,因為那會讓你喪命……不過,記得上次沈安來雄州,弄死……那次某和他聊過,他說……」

    饒春來抬頭看著天空中的那一抹紫色,認真的道:「某以前經常抱怨,一直想回汴梁,聽了他的那句話之後……」

    他舉起酒杯,錢毅不禁跟著舉杯。

    他一臉神聖的道:「他當時很認真的和某說,『你們身處黑暗之中,只是為了讓大宋有更多的光明』,某信他的話,所以感到很……得意,因為某在為了大宋幹活,那些行走於光明之下的人,他們都欠了某的……還有那些兄弟的。」

    他仰頭喝了酒,錢毅跟隨。

    錢毅是文官,所以對所謂的出生入死並無多少感觸。

    「某一直是文官,來到雄州是不樂意的。以前某覺著廝殺也就這麼一回事,所謂的密諜定然是尖耳猴腮,猥瑣的不行,可見了才知道,都是普通人。」

    他自嘲的一笑:「先前沈安明知城外有埋伏,依舊義無反顧的出城。某……心中震撼了,不知道這是什麼,就想到了一句話……義無反顧!」

    「這裡是雄州,某看到了遼人的跋扈,才知道大宋的危機重重。」

    錢毅嘆道:「澶淵之盟是好事,可也是壞事,讓大宋忘卻了危險……」

    「知州,時辰到了,開城門的時辰到了!」

    今夜的城頭多了不少軍士,這是提防意外。

    錢毅猛地起身,卻因為身體的僵硬差點摔倒。

    饒春來比他更靈活些,就扶了他一把,笑道:「知州若是想操練,只管和某說,皇城司有一套強身健體的法子……」

    城下已經多了不少百姓,錢毅覺得有些頭暈,他說道:「這些人裡面……有多少是遼人的密諜?」

    「不下十人。」

    姚春來這是保守估計,實際上肯定會更多。

    「這些人急著去報信,怪不得沈安要連夜出城……」

    錢毅擺擺手,有人喊道:「開城門!」

    城門緩緩打開,站在昏暗的門洞裡的百姓和軍士被光明罩住了。他們不禁伸手遮住了眼睛……

    「有人……」

    城頭上一聲驚呼,大家放下手,側對著光看去。

    一騎獨自前來。

    馬上的騎士舉著一面旗幟,因為側光的原因,所以不大看得清。

    馬蹄聲漸漸逼近,晨風吹的旗幟獵獵作響,有人驚呼道:「邙山軍!」

    「邙山軍!」

    昨夜邙山軍出城時,有百姓質疑他們是哪裡的邙山軍,言語間多有怪責。

    這是怪責他們沒辦法驅趕那些遼軍。

    雄州的兵竟然只能坐視敵軍逍遙,這算是什麼狗屁的兵?

    百姓們有怨氣,所以要發洩。

    而沈安並未生氣,只是回以一句『你們會知道的』。

    這是什麼意思?

    騎兵飛速而來,在城門口勒住戰馬。

    戰馬長嘶人立而起,那騎兵雙腿夾住馬腹,在馬蹄重新落地之後,喊道:「昨夜我軍遭遇賊人伏擊……」

    城頭上的錢毅和饒春來瞬間就覺得身體發涼,甚至手腳都是冰的。

    清晨的風很涼快,可這涼快此刻卻變成了寒冷。

    人群中有幾人忍不住笑了一下,皇城司的人正在失魂落魄,竟然沒注意到這幾人的反常。

    「……敵軍五百餘騎,與我軍追逐廝殺……」

    五百多對一百多一點……

    城門內一陣沉寂,絕望的氣息在瀰漫著。

    那些鄉兵都是雄州子弟,都是大家的親人啊!

    「我的兒……」

    有人暈倒,有人想咆哮,可都沒來得及。

    騎兵昂首看著城頭說道:「敵軍全滅!」

    剛想暈倒的那個婦人一下就精神了,準備咆哮的男子把聲音憋了回去,然後難受的在咳嗽。

    那幾張歡喜的臉還沒來得及變成沮喪,就被皇城司的人盯住了。

    「全滅?」

    錢毅覺得自己一定是宿醉未醒,他扶著城磚道:「某喝多了,某一定是喝多了。」

    饒春來卻是專業人士,他不會犯聽錯的毛病,所以他的身體猛的探出去,喊道:「沈安呢?待詔呢?死傷多少?可要郎中和大車?」

    這一連串問題都直指要害,能在狂喜的時刻保持著冷靜,饒春來的能力不容小覷。

    城下的鄉兵正準備說話,有人卻喊道:「他們回來了。」

    一群騎兵伴隨著陽光從北方出現。

    陽光從東邊照過來,經過處理變成黑色的甲衣熠熠生輝。

    「好多……」

    城頭上一個軍士尖叫道:「他們沒少,沒少!」

    這人號稱是雄州第一眼,眼力超群,所以他一叫喊,眾人都不禁仔細看去。

    「一個,兩個……」

    不可能!

    錢毅在搖頭,他覺得不可能。

    五百餘精銳遼軍,大宋若是想全殲他們的話,至少得出動兩千騎兵才行。

    可邙山軍才一百餘人,怎麼全滅?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

    他整夜未眠,徹夜喝酒,就是擔心邙山軍被遼人給滅了。

    現在邙山軍全軍歸來,這必然是未曾遭遇敵軍,或是遭遇了,但機警的逃了回來。

    「是了,上次在南京道,邙山軍就是在大軍圍殺中逃了出來,好,好啊!」

    「他們多了一百多匹馬,是好馬!」

    有人在叫喊,錢毅就愈發的迷糊了。

    「哪來的馬?」

    「回來了。」

    那些鄉兵的親人在歡呼雀躍,什麼敵人,此刻他們的眼中只有自己的親人。

    騎兵轟然而至,沈安在最前方。他勒住戰馬,然後招手。

    幾個鄉兵拎著麻袋來了。

    他們打開麻袋的口子,然後傾倒了些東西……

    一塊塊的東西落在地上,城門外的一條老狗衝過來咬起一塊就往城裡跑。

    有人看到了它咬著的東西,就喊道:「我的天,是耳朵,是人的耳朵……」

    沈安策馬往城裡去,百姓閃開了一條道,那些目光漸漸多了驚懼。

    「他們一個都沒少,都回來了!」

    有人終於數清楚了人數,於是那些目光就變成了敬畏。

    這是什麼?

    一百人出擊遇襲,全身而退,而且斬殺了多少敵人?

    有好事者跑過去,用樹枝扒拉著耳朵。

    沈安進了城,錢毅和饒春來已經在等候了。

    「待詔……」

    兩人仔細看著他,沈安伸開雙手,笑道:「某無事。」

    錢毅激動的問道:「多少人?」

    「五百三十九人。」

    我的天!

    錢毅不禁後怕的道:「竟然全身而退……」

    進城的鄉兵被親人團團圍住,各種問題都出來了。

    「這是機密,不能說。」

    「爹爹,不能說,說了會被處置。」

    「城中有遼人的密諜呢,不能說。」

    鄉兵們沒有說,人群中有些人的眼中多了失望。

    「五百三十八隻耳朵……有一隻先前被狗給叼走了。」

    城外終於數清楚了耳朵的數量,又引發了一陣歡呼。

    「那些該死的賊人,死有餘辜!」

    「得意吧,到處截殺商人,還專門殺大宋的商人,這下死光了吧。」

    歡呼聲無處不在,可隨即疑問就浮現。

    一百人殺五百人,這個……

    「待詔……」

    「這是……」

    面對驚訝,沈安淡淡的道:「殺了就是。」

    至於怎麼殺的……

    「把他們引到河邊,黑暗中看不清,敵軍陷入河灘中,我軍趁勢弩箭齊發……後來圍殺,一個都沒跑。」

    饒春來激動的道:「夜裡遭遇圍殺,竟然能從容佈置,以弱勝強……待詔,遼人要發狂了!」

    遼人肯定會發狂!

    五百人圍殺一百人,最後被反殺,這消息傳出去,南京道的文武官員要倒霉了。

    有人會發狂,有人會不信,但他們都會倒霉。

    耶律洪基會暴跳如雷,然後把那些倒霉蛋趕到更遠的草原上去,去管理那些蠻族。

    「義無反顧的出城,這是義。」

    錢毅興奮的道:「遇敵不驚,這是勇。誘敵入圈套,這是智……待詔,古之名將也不過如此,待詔武功之能,某服氣了。」

    他深深一躬,饒春來跟隨。

    周圍的人紛紛躬身,為這位從雄州走出去的年輕人賀。

    「某是雄州人。」

    沈安拱手致意,那些百姓想起昨夜那些人的質疑,不禁羞愧難當。

    「雄州沈!」

    「雄州沈!」

    「雄州沈!」

    前漢時講究出身和門第,你出身於哪裡,家門如何……

    這些能說明你的身份高低貴賤。

    如今不再依靠出身來決定前途,但擁有良好出身的人依舊能得到大家的認可和豔羨。

    雄州並不是什麼出名的地方,名人不多,所以先前是沈安在蹭雄州的名頭。

    可現在卻不同了,沈安的前途在蒸蒸日上,漸漸的雄州就不能匹配他的身份和地位,此時大家才想起雄州擁有這位待詔的驕傲。

    以前沈安出去自稱是雄州沈。

    可現在卻變了,雄州人出去要說的是……沈安是咱們雄州人!

    你不信?

    他爹爹是沈卞,雄州前知州。

    他的封爵是在歸信縣!

    歸信縣在哪?

    雄州城的治所就在歸信縣!

    就這樣,沈安搖身一變,就變成了雄州的驕傲。

    ……
V123210 發表於 2019-5-28 19:20
第530章 待詔好和氣

    榷場每日都在運營,宋遼兩國的官吏和軍士在虎視眈眈的盯著。

    不許私下貿易!

    如同市舶司一樣,榷場同樣不許商人們自行交易,全部由官方的中人來溝通。

    人性的猜疑在兩個對頭之間被放大了。

    商人重利輕離別。

    商人沒有節操!

    所以別讓商人獨自面對誘惑。

    於是官方出面,商人淪為了組織、運輸貨物的角色。

    但官方的效率……但凡和官方掛鉤的事兒,你就別指望效率這個詞能存在。

    各種莫名其妙的扯皮,各種牽制,各種懶散,各種不願擔負責任……

    可宋遼兩國很大啊!

    遼國是這塊大陸的第一強國,控制著廣袤的土地。

    大宋是這塊大陸最富庶的國家,人口多不勝數。

    榷場緩慢的效率導致每年的貿易額就那麼點,和兩國人民的真正需求差遠了。

    於是就變成了賣方市場。

    有市場就有交易。

    但官方不允許私下交易。

    不過沒關係,人類是最靈活的動物。

    很快,從榷場剛建立時開始,走私就從未間斷過。

    大部分是宋人走私遼國,但遼國也有人走私大宋。

    這就是利益催生的交易,誰都沒法阻攔。

    「拿了咱們有啥用?下一批人依舊會走私,只要遼國那邊要貨,就有人會走私,這叫做什麼?這就叫做堵不如疏……」

    榷場的一個房間裡,李自然正在喝酒。

    房間裡坐著幾個官吏,外面有人在盯著榷場。

    「咱們恪盡職守……」

    李自然指著外面的小吏說道:「喝酒都還在盯著榷場。」

    那小吏回身,手中拿著酒碗笑道:「李供奉說的是,小人就是恪盡職守。」

    「來到雄州這個地方,不掙錢來做什麼?受苦受窮?」

    「就是,若是來受苦的,那咱們還不如去汴梁做生意,哪會來這裡吹北風。」

    「北風啊!每年的冬季都難熬,汴梁人早上起床就不用管,洗漱水,早飯……連起床都有頭陀招呼……那真是神仙般的日子啊!」

    「沒錢……沒錢來雄州作甚?」

    「……」

    張自然看著這些人七嘴八舌的說話,就用拇指和無名指搭上酒碗的邊上,食指扣住碗沿,輕鬆的拿起酒碗,淡淡的道:「說的越多就越心虛,你們心虛什麼?」

    眾人訕笑著,有人說道:「先前有人來稟告消息,說是昨夜看到邙山軍從城裡出來了……」

    張自然緩緩喝了一口酒,然後把碗放下,摸了一下並不存在的鬍鬚,淡淡的道:「他出來他的……若是能絞殺了那些賊人,那就是功德無量。若是不能……」

    他抬眸看了一眼眾人,右邊的嘴角冷冷的翹起,「那就是來雄州廝混的。雄州雖然不差這一百來人的嚼用,可卻不能讓遼人笑話不是……」

    眾人一琢磨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是是是,到時候就鬧騰起來,讓他滾蛋!」

    「昨夜……」

    李自然用食指點點北方,說道:「昨夜風雲動啊!」

    眾人恍然大悟,然後都笑了起來。

    有人擠眉弄眼的道:「那他死定的……還說什麼讓咱們去自首,這下他先去地底下自首去了,哈哈哈哈!」

    笑聲大了些,李自然不悅的皺眉。

    眾人都收了笑意,見他慢條斯理的喝酒,就讚道:「李供奉胸中自有韜略,穩坐中軍帳,那人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別吹捧!」

    李自然的嘴角顫動了幾下,顯然極為受用這種吹捧。

    「那邊……五六百,都是精兵,他那邊一百人,有心對無心,他……活不了。」

    李自然仰頭把碗裡的酒喝了,起身道:「邙山軍都是雄州青壯,全軍覆沒之後,定然是悲痛欲絕,所以……告訴他們,大買賣要來了,準備好吧。」

    「是。」

    眾人心中歡喜,有人想到那種快活,不禁忍不住了。

    「多久開始?」

    規則就是禁忌。

    比如說不許偷盜公家的東西,但有人會去打破這個禁忌。

    拿了公家的東西去賣,然後換來錢財,這種快感……

    怎麼說呢?

    會有癮。

    有人說比男女之事還快活。

    規模越大越快活。

    李自然自己也有癮,那種平白無故就能賺大錢的走私買賣,讓他的腎上腺素在飆升。

    他的臉有些潮紅,不知道是喝酒的緣故還是因為興奮。

    「都準備,今夜開始。」

    「是。」

    眾人齊聲應了。

    「出去看看。」

    李自然負手走出房間,身後跟著一溜人,氣勢很足。

    他檢查了一遍榷場,嚴肅的警告那些商人不許私下交易,否則嚴懲。

    商人們唯唯諾諾的應了,有人說道:「李供奉威嚴,榷場有他才讓人安心。」

    「是啊!而且他清正廉明,從不拿我等的一文錢好處,這樣的人,某看包青天也就這樣了。」

    「包青天……包青天好遠,不知道怎麼一個青天法。」

    「還是李供奉好,只希望他能在榷場多任職幾年。」

    「……」

    這些議論傳到了李自然的耳中,下屬有吹捧的,他淡淡的道:「這只是某的本職,吹捧什麼?有那功夫不如把榷場看好了,給官家省些事,給朝中多掙些錢!」

    「送飯的來了。」

    大家巡視完畢,正好送午飯的人來了。

    這裡有條件,自然要一日三餐。

    一輛牛車上拉著兩個大木桶,一邊是饅頭,一邊是菜。

    饅頭是羊肉餡,菜是羊排。

    很豐盛的飯菜,送飯的老漢看著很興奮。

    「你高興什麼?」

    老漢有些呆傻,平日裡大家都喜歡拿他來取笑。

    李自然第一個得了飯菜,正準備做出和官吏們同甘共苦的模樣站著吃,聽到這話也笑了。

    老漢一邊給他們分菜,一邊興奮的道:「邙山軍回來了。」

    他先給大碗裡連湯帶水的弄三條羊排,然後再放兩張餅,這樣不管是想浸泡羊湯還是拿著吃都方便。

    「接著……」

    他隨手遞過大碗,然後習慣性的鬆手。

    可對面的那隻手卻沒有接住大碗。

    呯!

    大碗落地,兩張干餅跌落在邊上還顫抖了幾下。

    羊排很嫩,很彈,反彈到了大車的車輪上掛著,很巧合。

    老漢也以為沒接住是巧合,馬上有人會來喝罵自己,就惶然道:「小人失手了……」

    他沒有失手。

    正準備接碗的小吏面色慘白,沒有任何反應。

    沒有誰來喝罵他。

    「楞住了?」

    李自然一句話就讓局面重新鮮活了起來。

    「回來多少人?」

    是啊!

    如果只是殘兵敗將歸來也不錯啊!

    那沈安就算是不死,可也沒有精神來折騰榷場了。

    那小吏重新微笑起來,罵了老漢幾句,讓他重新給自己弄一碗。

    老漢點頭哈腰的認錯,說道:「說是都回來了,還有什麼……京觀?不知道是什麼,不過雄州城來的人笑的和剛成親時一樣,那模樣,分明就是剛知道了女人的好處,得意的不行呢。」

    他一邊打飯,一邊嘮叨著:「當年小人剛成親,那時覺著這天連晚上都是亮的。白天出去幹活都掛記著家裡的女人,中午趕著回來也要親熱一番……那時候啊……咦,吃飯啊!」

    沒人有胃口吃飯。

    連李自然都在沉著臉。

    「鎮定,咱們是一夥兒的,沒人敢惹咱們。」

    眾人點點頭,李自然咬了一口羊排,讚道:「好吃。」

    他一邊吃一邊說道:「那麼多人,宰輔來了也得睜隻眼閉隻眼,他算個屁!」

    「是啊!他算個屁!」

    「別怕,吃飯吃飯。」

    眾人互相打氣,然後又喜笑顏開。

    兩桶飯菜都吃完了,老漢悄然撿起先前落在地上的那兩張餅和羊排。他衝著邊上饞涎欲滴的幾條野狗呸了一下,然後得意的趕車回去。

    大車剛出榷場,前方就來了一隊騎兵。

    老漢用手擦去羊排上的泥土,得意洋洋的道:「回家煮煮,來點酒,那就是神仙啊!」

    騎兵迅速接近,老漢茫然看去,見他們竟然是黑甲,就喊道:「見過待詔。」

    邙山軍是黑甲,這個早就知道了。

    疾馳馬背上的沈安微微頷首,老漢得意的道:「多和氣的一個人,比李供奉和氣多了。待詔是真正的和氣,不是裝。李供奉就有些裝。老子大半輩子都活過來了,什麼人沒見過?這人啊,他走多了夜路,遲早會撞鬼……裝作正人君子也不成!」

    李自然捧著茶杯在喝茶,隨口和下屬說些閒話,當看到沈安出現時,他下意識的喊道:「站好。」

    心虛的人永遠都會心虛,下意識的各種反應都會露餡。

    那些商人也在吃午飯,見狀都放下碗筷,盯著下馬過來的沈安。

    一百餘名鄉兵跟在他的身後,神色肅然。

    「李自然……」

    沈安走了過來,盯住李自然問道:「官家對你不好?」

    李自然下意識的道:「嗯重如山。」

    「為何要走私?」

    李自然茫然道:「某並未走私,待詔這話聽不懂。」

    「是嗎?」

    有人抬來了凳子,沈安大馬金刀的坐下,對那些商人說道:「今日檢舉有功,包庇同罪!」

    無人說話,氣氛詭異。

    沈安冷笑道:「這是怕了李自然嗎?」

    是的,這些商人都怕李自然。

    沒人敢檢舉。

    李自然很是淡定的道:「待詔這是要準備搆陷某嗎?」

    沈安斜睨著他,冷笑道:「就憑你也配?來人。」

    「郎君!」

    沈安一招手,「拿了那人來。」

    ……
V123210 發表於 2019-6-9 18:30
第531章 發狂的南京道

    兩個鄉兵拖著一個男子過來,男子抬頭,見到李自然就喊道:「郎君,他們用刑……」

    這人是李自然來到這邊後聘請的,專門給他打雜。

    此人不屬於官方編制,所以無需遵守什麼規則,大多在暗中活動。

    所以在看到他後李自然不禁面色大變,「沈安,你這是要屈打成招嗎?」

    男子被按在沈安的身側跪下,沈安伸手摸著他的頭頂,就和摸家裡的花花一個樣,很寵溺。

    「說吧,說說李自然走私的事。」

    男子抬頭,神色有些掙扎。

    「乖一些。」

    沈安依舊是哄花花的語氣,可聞小種卻抽出了長刀。

    「想斷手還是斷腳?」

    這些人不是密諜,無需什麼嚴酷的審訊,只要拔刀就能嚇尿他們。

    男子哭道:「小人說……他們……他們在雄州城外有倉庫……」

    李自然的面色一白,冷笑道:「什麼倉庫?某不知道。」

    他覺得自己只要不承認,沈安就拿他沒辦法。

    沈安笑了笑:「昨夜某帶著邙山軍出城,那些賊人就在前方等著,可見是有人在通風報信……是誰?」

    沒人回答,他繼續自言自語:「隨後五百餘人展開追殺……可你們萬萬沒想到,邙山軍竟然能殺光了他們……失望了嗎?」

    那些商人沒有得到消息,此刻聽到沈安說起昨夜的廝殺,這才知道是怎麼回事。

    「竟然是五百多人?不是說一百多人嗎?」

    「遼軍……不,那些賊人是怎麼發現邙山軍的?」

    「有人通風報信,那些苟日的,該殺!」

    「竟然被邙山軍給殺光了……一百人殺五百人……我的天……這名將也不能吧?」

    「能個屁!本朝哪有這等名將?就待詔一人!」

    「以前他們說沈待詔文武雙全某還不信,這下某信了。以後誰敢說沈待詔只知道文事,某大嘴巴子抽死他。」

    「那些賊人死了,咱們又能放心的出行了……」

    商人們漸漸興奮起來。

    「多謝待詔。」

    有人起身行禮感謝沈安。

    隨後眾人紛紛行禮。

    「多謝待詔。」

    聲音很大,傳到了遼人那邊。

    隨即遼人們都簇擁了過來。

    他們看到了沈安,看到了那些黑甲邙山軍。

    有人愕然,有人目光閃爍,眼中多了惱怒。

    「你還有什麼可說的嗎?」

    沈安仰頭看著李自然問道。

    李自然強笑道:「這些都是誣陷,那些貨物和某無關!」

    「你以為自己是內侍,某就不敢處置你嗎?」

    沈安的話得到了李自然的默認。

    沈安伸手,聞小種遞上了長刀,然後被黃春推開。

    懂不懂事的?

    黃春瞪了他一眼,遞上了馬鞭。

    沈安接過馬鞭,緩緩起身道:「你走私那些貨物……銅錢,銅料,許多物資……這些東西會造成大宋的錢荒。遼人的錢多了,大宋的錢就少了。而且走私還不交稅……所以三司使包拯會活剮了你,官家都攔不住……」

    啪!

    沈安一頓皮鞭抽的酣暢淋漓,李自然躺在地上哀嚎著,有商人嘆道:「早上他才一臉官樣子的來巡查,現在就被待詔打成了狗……」

    「還有誰?」

    他的目光一轉,那些官吏都齊刷刷跪下了。

    「待詔饒命。」

    他們不但走私戰略物資,還走私普通貨物。

    「資敵,偷稅……你們想怎麼死?」

    敢走私的人,大抵都沒有立場。他們的眼中只有走私的刺激和賺到的金錢,這些人都廢掉了。

    發配改造都不可能有效果。

    李自然大抵知道自己死定了,就嚎叫道:「你沒有權利處置某,你對某動私刑……官家饒不了你。」

    是的,內侍犯錯是犯錯,但你沈安沒有處置權。

    你可以把李自然帶回京,卻沒有權利鞭打他。

    沈安只是笑了笑,目光轉動,見許多軍士聚集在那些貨物邊上,雖然在遮掩,可依舊能看出手中握有東西。

    這是準備點火來一場魚死網破吧。

    榷場若是起火,燒燬的貨物固然價值不菲,關鍵是很打擊信心,以後的商人不會再信任看守榷場的軍士……

    那些遼人不禁樂了,有人說道:「我等作證,沈安鞭責了李自然。」

    李自然喊道:「你前途無量,為了某犯錯不值當。放某一馬,某就不計較此事。」

    他覺得沈安會珍惜羽毛,所以就生出了些希望。

    黃春冷笑道:「你可知道我家郎君回去後有人會害怕嗎?」

    「我家郎君的功勞可以打斷人的腿,你這樣的人,此次功勞能宰了你。」

    臥槽!

    竟然還能這樣?

    打斷人的手腳來抵消自己的功勞,誰會這麼做?

    眾人看著前方的沈安,心中不禁有一萬頭神獸在狂奔。

    換做某立功,別說是抵消,都恨不能誇大些。

    「沈安立了好些功勞。」

    是啊!

    這人立功無數,若是不抵消的話,真的沒法安置。

    所以他這是有恃無恐。

    但這種方式也太奇葩了吧?

    「你還不夠格!」

    沈安走到了遼人的前方,說道:「南京道上次灰頭土臉,此次報復失敗,多少人會為之丟官去職?多少人會被流放到荒涼之地去和那些蠻人為伍?還有哪些倒霉蛋會丟掉小命?」

    幾個遼人愕然。

    在見到沈安後他們就知道截殺失敗了。

    失敗就失敗了吧,可五百餘人去截殺邙山軍竟然被全滅。

    南京道要倒霉了。

    遼人無話可說。

    沈安點點頭,「去告訴南京道的那些人,沈某還會停留些時日,若是有膽就來。」

    當先的遼人冷笑道:「你要小心。」

    消息傳回去,南京道的官員們會發狂,天知道一群發狂的官員會幹出什麼事來。

    沈安凝視著他,淡淡的道:「沈某對此期待備至,咱們……不見不散。」

    他被人簇擁著出去,身後留下了一群呆若木雞的遼人。

    「死光了?」

    沒人相信。

    「去看看。」

    有人準備去打探消息,可還沒來得及出去,宋人那邊就傳來了消息。

    「京觀……好多屍骸,還有馬屍……」

    澶淵之盟後,戰爭已經遠離了雄州人,也遠離了遼人。

    誰見過京觀?

    沒有。

    一群人都往外跑,而李自然等人也想跟著跑。

    死亡或是發配就是他們的最後歸屬,所以能逃就逃吧。

    李自然一邊跑一邊歡喜的道:「沈安果然不敢捉拿我等,趕緊跑,跑到遼人那邊去,咱們有錢……對,要回去拿錢,拿了錢咱們就去遼人那邊。」

    那些官吏都跟著他跑,大夥的住所就在邊上,出去需要往南邊跑。

    而那些涉及走私的軍士卻不同,他們是往北邊跑。

    一群院落組成了一個住宅區,沈安已經到了。

    他站在街道中間,身邊是饒春來,身後是一群大漢。

    「他們肯定會來這裡。」

    沈安很篤定的道:「當著榷場的人拿人不大好……容易讓那些軍士魚死網破。」

    人就是這樣,開始想魚死網破,可等出現生機時,所有的勇氣都會消散。那些軍士哪怕知道沈安的離去有貓膩,可依舊會選擇相信這是一條生路,於是開始奔逃。

    「官吏會來這邊,這是因為他們貪婪。而軍士會往北邊去,因為他們怕死……」

    「某以為他們會直接跑北邊去。」

    饒春來說道:「要不打個賭……」

    宋人喜歡賭,無所不賭。

    「賭什麼?」

    「晚飯,誰輸了就不能吃晚飯。」

    「好。」

    「好。」

    話音未落,大家就聽到了腳步聲。

    「你輸了。」

    沈安上前兩步,正好李自然狂奔進來,見到他後就尖叫一聲。

    「你……你為何要趕盡殺絕!你這個瘋子,某詛咒你世代為奴……世代……」

    聞小種過去,反手就是一巴掌。

    李自然倒在地上哭的像是個孩子。

    「某錯了,某以前也曾盡忠職守,某在宮中時曾經兢兢業業……某錯了……」

    那些官吏想跑,被皇城司的人從後面趕了進來,現場頓時亂糟糟的。

    「這裡交給你了,某去攔截那些軍士,稍後某準備給遼人挖個坑……這好好的事情,人心不足啊!」

    沈安帶著人一路迂迴過去,等趕到時,那些軍士已經被圈住了。

    那些軍士跪的很整齊,叫喊聲也很整齊。

    「饒命……」

    「敗類!」

    軍中經商的習慣依舊存在,甚至文官也在經商。

    軍中經商是補貼軍費,可長此以往,弊端必然叢生。

    官員經商同樣如此。

    這是個商業的大宋,帶來的負面問題一大堆。

    後人都說大宋繁茂,商業無敵。

    可誰看到那些軍隊和官員們經商的模樣?

    「趕回去!」

    沈安策馬回去。

    他知道大宋的商業政策遲早要變,不變革新同樣會失敗。

    軍隊必須要成為殺戮的機器!

    官員該回歸本職。

    所以他要來查走私。

    當這個結果傳到汴梁去時,就是一粒種子。

    仁宗會不會管?

    他會管,但也只是頭痛醫頭而已,把這批官員軍士處置完事。

    制度的革新卻不可能。

    但他的日子不長了。

    ……

    白溝河的對岸,一群官員武將在等候著。

    「去看看京觀是不是真的!」

    一個官員在咆哮著,可更多的官員渾身發軟。

    「五百餘人的精銳,邙山軍出動了多少人?」

    「有人親眼看到他們出城,就一百餘人,一人雙馬。」

    「一百餘人怎麼能殺光五百餘人?就是一群羊也會跑丟幾頭啊!」

    「某不知。」

    「蠢貨!」

    官員們發狂了,「去,弄死沈安,去弄死沈安!」

    「再等等吧,等消息確認了再說。」

    武將們明顯的更冷靜些。

    可消息卻一直沒傳回來,派出去的人都消失了。

    臥槽!

    這是什麼意思?

    「多派些人去,快去!」

    一群文官在咆哮著,武將們終於忍不住了,就調派了精銳斥候出發。

    「這些是最精銳的斥候,就算是宋人的皇宮都能摸進去。」

    武將們很矜持的保證著。

    「那個沈安……他的謀略如何?」

    「不怎麼樣,據說很粗俗,幾次和咱們的使者發生衝突,只是宋皇偏袒罷了。」

    「那就好!」

    一個漢官盯著河對面,喃喃的道:「該回來了呀!」

    當聽到馬蹄聲時,眾人都已經吃了晚飯。

    「只有一匹馬!」

    小船隨即過來,果然只帶回來了一個斥候。

    「如何?」

    「趕緊說話!」

    ……
V123210 發表於 2019-6-9 18:31
第532章 挖坑埋皇叔

    「沒了呀!」

    斥候筋疲力盡的坐在地上說道:「宋人在京觀周圍布下了埋伏,咱們的人過去,就莫名其妙的中箭……死了好些人……」

    眾人一聽都懵逼了。

    「那沈安難道還會邪法?」

    對於邙山軍挖坑伏擊的無知讓他們懵逼了。

    「小人拉肚子就落在了後面,看到那些人都倒了,這才拚死跑了回來。」

    眾人默然。

    一個武將艱難的道:「京觀之事確鑿,諸位,陛下要發火了。」

    耶律洪基絕對會發飆,作為侄皇帝,他已經受夠了趙禎整日裝長輩的做派。此刻被這位皇叔扇一耳光,他不發飆才怪。

    一個文官回身,咬牙道:「主動請罪才是出路。而在此之前,弄死沈安!」

    「好,某會派出最出色的密諜。」

    ……

    因為抓了不少官吏和軍士,雄州榷場徹底停擺了。

    錢毅叫人飛馬去京城稟告此事,而沈安卻留了下來。

    「為何不走?」

    錢毅覺得沈安就是個麻煩體。

    「你們殺了那麼多遼人,留在這裡就是靶子,南京道那些官員會發狂。」

    到時候會來刺殺你。

    沈安懶洋洋的道:「病了。」

    病個屁!

    錢毅氣咻咻的道:「此事已經解決了,你立下大功,可你還不走等什麼?」

    「等遼人的密諜。」

    「為何?」

    錢毅只想好好的睡一覺,但沈安在雄州待一天,他就沒法安枕。

    饒春來正好來找沈安通報那些官吏的審訊結果,剛想進去,就聽裡面的沈安說道:「耶律俊死了之後,遼人的密諜在雄州這邊出手太狠辣了些,饒春來的人自顧不暇……」

    「那和你有何關係?」

    皇城司的事務誰願意去觸碰?錢毅覺得沈安是在給自己找麻煩!

    沈安說道:「上次來雄州時,皇城司的人讓某看到了何為無畏。既然來了雄州,那就幫他們一把,好歹清理些密諜再說。」

    饒春來的眼睛一酸,悄然出去。

    皇城司的人不招待見,就像是沈安所說的那樣,他們行走在黑暗之中,只為了守護大宋的光明。

    可皇城司獲得的支持太少了,不及遼人那邊,於是在暗戰中就處於下風,處處被動。

    沈安的這份心讓他很是感動,回去後就吩咐人盯住這邊。

    「遼人的密諜厲害,別讓待詔接觸。」

    饒春來想起遼人那幾個最出色的密諜給自己麾下造成的損失,不禁恨得牙癢癢,但卻無可奈何。

    「要保護好待詔,不惜死傷!」

    他冷冷的交代著,手下也是冷冷的領命。

    「這是個苟日的地方,無數人命堆砌在這裡,有某的兄弟,有遼人的畜生……這種日子何時才是頭啊!」

    「若是能弄死那幾個最厲害的密諜……老子願意跪下叫爹爹。」

    ……

    錢毅怕了沈安,於是就讓他住進了州衙的後面,自己卻搬到了沈安的地方去。

    州衙的後面就是知州的居所,這裡是雄州,佈置都考慮了安全,方便監控。

    沈安也沒拒絕,在夜間悄然搬了過去。

    「夜裡搬家瞞不過有心人。」

    聞小種覺得這不是個好主意,有些掩耳盜鈴的意思。

    「對。」

    沈安在喝酒。

    天空中彷彿是多了一層霧氣,看著有些朦朧。

    嚴寶玉從外面進來,微微點頭。

    「睡覺!」

    隨後宅子裡就陷入了黑暗。

    皇城司的人在外圍盯著,他們發誓自己眨眼的頻率只有平時的一半,可依舊一無所獲。

    而就在他們揉著疲憊的眼睛,準備打個哈欠時,幾個黑影悄然爬上了牆頭。

    他們的衣服完美的牆頭融合在了一起,後世那些以為迷彩服是現代發明的人要噴血了。

    他們就像是蟲子般的蠕動著,直至消失在牆頭上。

    他們小心翼翼的開始滑下去。

    地上不知何時已經被釘入了一根釺子,繩子掛在上面,人翻過圍牆,拉著繩子緩緩往下滑。

    這樣的好處就是逃跑時可以快速翻過圍牆。

    他們是最出色的密諜,饒春來唸唸不忘想弄死他們,可這麼久了,他們依舊活的很滋潤。

    榷場就是密諜的最好藏身地,宋遼雙方的暗戰從不會停止,只會越來越慘烈。

    趙禎就曾經親自鼓勵密諜們去獲取重大消息,一旦被證實了就是重賞。

    這是史實。

    這幾個黑影就像是蜘蛛般的往下滑落,他們控制著速度,

    有人開始試探,用腳尖去觸及地面。

    黑暗中,幾人同時點頭,表示腳下並無陷阱和示警裝置。

    那個蠢貨!

    幾雙眼睛裡都多了蔑視。

    那個蠢貨竟然連一條狗都沒要。

    雖然他們有克制狗的法子,可一旦遇到了,總是會拖延些速度,讓他們多些忌憚。

    今夜他死定了。

    圍牆就是他們的掩體,此刻就算是宅子裡衝出無數軍士,他們馬上就能借助繩子翻出去,然後消失在雄州城中。

    而且他們在外面還有一個同伴守著,一旦外面出現問題就會馬上示警。

    幾人摸摸身上的引火物,然後點點頭往裡摸去。

    一旦被發現,他們將會縱火,把這裡變成火海,然後藉機逃走。

    能被饒春來忌憚,他們的能力毋庸置疑。這樣的密諜南京道也沒幾個,要是損失在雄州的話,有人會吐血。

    若非是沈安讓南京道的文武官員倒了大黴,這些密諜也不會被派出來。

    這一路他們遇到過巡查的鄉兵,可都被一一避過。

    蠢貨啊!

    我們連那些戒備森嚴的權貴家中都能進出自如,你這裡算個屁。

    弄死沈安就是大功,而且南京道的官員們會感激他們,感激零涕。

    所以他們開始是抱著必死的心態來的,可到了現在,生的希望大增。

    沒有誰願意去赴死!

    他們悄然摸到了臥室的外面,齊齊側耳傾聽,然後微微點頭。

    裡面有人在睡覺,呼吸聲很平穩。

    是不是沈安?

    這是一次賭博。

    幾人摸出了油脂,這是準備動手後點火。

    一人悄然往裡摸去。

    「誰?」

    寂靜中,右邊突然有人喝問道。

    黑影們沒有絲毫猶豫,準備摸進去的也退了,剩下的人點燃了火摺子,往窗戶和房門上一觸,人就往來路跑。

    他們剛跑出去,火頭就竄了起來。

    「艹尼瑪,真燒啊!」

    屋子裡的沈安見門窗都在燃燒,不禁就怒了。

    「郎君閃開!」

    外面傳來了鄉兵們的聲音,很焦急。

    「撞吧!」

    沈安早就做好了各種準備。

    轟隆一聲,大門就被撞開了,沈安頂著被子衝了出去。

    「特麼的!別弄死了,老子要活的!」

    因為油脂的作用,火頭一下就竄了起來。

    加上剛才的動靜,這片區域都被驚動了。

    宅子外面皇城司的人見到火頭起來就急了,正準備去救援,就見幾個男子從邊上衝了出來,而另一頭有人在狂奔。

    「跑!老子讓你跑!」

    黃春得意洋洋的帶著人出現了。

    這個密諜在把風,他自認為不會被人發現,可遇到了第六感敏銳的黃春,他也只得跪了。

    一陣弩箭攢射後,皇城司的人也出來了。

    「殺進去!」

    裡面肯定有遼人的密諜在逃命,咱們來個裡應外合吧。

    「別去!」

    黃春阻攔了他們,就在大家心中納悶時,就見前方的圍牆轟然倒塌。

    臥槽!

    皇城司的人被嚇傻了。

    剛才要是他們翻牆……

    那圍牆一倒塌,馬上就會上演一出大埋活人。

    「列陣!」

    一隊鄉兵趕來了,他們手中端著弩弓,在緩緩逼近前方。

    裡面也出現了鄉兵,兩邊齊頭並進。

    錢毅和饒春來趕來了。

    「這是怎麼弄的?」

    錢毅看到倒了一長段圍牆,不禁有些納悶:「這些圍牆去年才檢查過,還補了幾處,怎麼就倒了呢?」

    而饒春來的關注點不在這裡,他帶著人過去問道:「那些刺客呢?」

    黃春得意的指著廢墟處說道:「就在下面。」

    「草特麼,抓活的!」

    沈安罵罵咧咧的出現了。

    「待詔可無恙?」

    沈安搖頭道:「差點被燒死。這群畜生的膽子真大,真以為點火了還能逃出去。」

    有人說道:「幸虧郎君早知道他們的行蹤,否則今夜就危險了。」

    沈安得意的道:「皇叔的消息很準確。上次夜間出城,就虧了他的人帶著咱們找到了那些遼軍,然後合圍,他們壓根就沒防備,哈哈哈哈!」

    皇叔?

    眾人不解,沈安解釋道:「今夜也是皇叔的人通風報信,說有人會來刺殺,咱們這才能挖了圍牆……皇叔是個好人啊!」

    皇叔是誰?

    饒春來問道:「待詔說的皇叔……」

    沈安搖頭道:「你不夠資格知曉此事。」

    錢毅問道:「那某呢?」

    沈安倨傲的道:「你也不成。」

    這時廢墟裡轟然一下飛起了許多磚頭,接著一個黑影就竄了出來。

    「弄他!」

    沈安指著黑影喝道。

    幾名鄉兵拉著東西出現了,黑影見了轉身就跑,可另一頭也有人。

    兩頭一夾,可黑影竟然從下面一個地滾就鑽了出去,接著兩下就消失在黑夜中。

    眾人此刻才看清楚,原來鄉兵們拿著的竟然是漁網。

    「臥槽尼瑪!一群蠢貨,竟然圍不住他。去,追到天邊也得殺了此人!」

    等眾人追出去,錢毅跺腳道:「糟糕,皇叔怕是危險了。」

    好不容易和耶律重元勾搭上,不能丟啊!

    沈安乾咳道:「假的。」

    饒春來倒吸一口涼氣:「某還以為那位耶律重元真的給咱們通風報信來著。」

    錢毅也是點頭,然後一拍腦子,驚訝的道:「待詔你這是要坑遼國的皇叔?」

    「皇叔這個名頭聽著不爽,再加上耶律洪基到處遊獵太灑脫了些,給他們挖個坑,誰願意掉進去就算自己倒霉。」

    沈安唏噓著,饒春來和錢毅都傻眼了,看著沈安的目光中多了駭然。

    這人竟然這般毒辣,要是被耶律重元知道了,怕是會起大軍來找他拚命。

    饒春來知道這等機密事要少說,就問道:「待詔,這圍牆……知州,這圍牆誰砌的?回頭皇城司要找那人問話。」

    這就是典型的豆腐渣工程,他要仔細查查。

    錢毅心中鬱悶,可他也不知道是誰弄的,得問人。

    「這個……」

    沈安尷尬的道:「是某弄的。」

    臥槽!

    錢毅和饒春來齊齊看著他,納悶不已。

    你沒事刨牆做什麼?

    「圍殺怕他們會自盡,所以就弄了個坑給他們鑽。」

    不然沈安的離間計找誰去傳話?

    事先掏掉些根基,等他們進去後,兩頭有人在動手。再想爬牆時,圍牆一拉就垮,直接把自己給埋了,想自殺都沒辦法。

    什麼是坑?

    這就是坑!

    錢毅倒吸一口涼氣,說道:「太陰了!」

    為了抓活口你竟然這般陰險,而且還以身犯險。

    他覺得和沈安為敵的那些人應該來這裡看看,然後再重新考慮一下自己的立場問題。

    而饒春來的眼中全是感動,躬身道:「多謝待詔。」

    南京道最厲害的幾個密諜損失在這裡,有人要吐血了。

    而受益者就是饒春來和他的手下,他沒法不感動。
V123210 發表於 2019-6-9 18:31
第533章 官家親口封名將

    王雱走了。

    沈安走了。

    折克行是個悶葫蘆。

    趙仲鍼從未感到這般寂寞過。

    太學那邊他還得不時去一趟,去看看雜學教授的情況。

    「見過小郎君。」

    趙禎的態度一直沒變,趙宗實皇子之位大抵是穩妥了。而趙仲鍼作為皇子的嫡長子,若是不出錯的話,以後將會成為太子、皇帝。

    所以太學的門子笑的有些諂媚。

    趙仲鍼剛想進去,就見一群師生正在出來。

    「這是去哪?」

    眾人見到是他,就說道:「今日沈家莊上的麥子收成,說是弄了個什麼糞丹,看著好像不錯,待詔走之前有交代,在麥收時要去幫忙,體驗一番。」

    讀書要讀活,不能四體不勤,五穀不分。

    趙仲鍼這才想起了那個東西,他皺眉道;「是金肥丹。」

    「是了,就是金肥丹!」

    郭謙唏噓道:「老嘍老嘍。」

    陳本皺眉道:「要趕緊,不然麥收不等人。還有,這下地干活,午飯得吃吧?怎麼弄?」

    郭謙說道:「莊上會弄。」

    一路到了沈家莊,那些莊戶等候許久了,在莊老實的帶領下迎接太學的師生。

    「客氣了。」

    郭謙看來經歷過這種勞動,所以很熟練的吩咐道:「咱們人多,沒那麼多鐮刀,輪著來,剩下的人捆麥子。」

    趙仲鍼也想下去,卻被莊老實攔住了。

    「小郎君且慢,等晚些再下去。」

    趙仲鍼不解,但相信莊老實不會坑自己,就在田邊看著。

    「這幾畝地看著多不少啊!」

    陳本來回巡查了一遍,覺得這幾畝地的優勢有些明顯,邊上一個老農咧嘴笑道:「貴人好眼力,這幾畝地就是用了我家郎君給的仙丹,這才長的這般喜人。」

    「仙丹?」

    陳本一怔,覺得這話不大好,有些犯忌諱。

    趙仲鍼說道:「是金肥丹。」

    「哦哦哦,是小人記錯了。」

    老漢說自己記錯了,可那眼中全是得意,哪裡是記錯了,分明就是故意的。

    郭謙點頭道:「若是能多收些,於農戶來說就是仙丹。」

    老漢讚道:「這位貴人說到小人心坎上了,就是這個意思。」

    隨後就是收割,學生們輪流下去。

    開始他們幹的挺興奮的,可不過是一刻鐘後,趙仲鍼就看到他們開始流汗了。

    操練是操練,農活是農活。彎腰割麥的活計不輕鬆。

    「累啊!」

    有人伸手擦汗,然後就驚叫起來。

    「好疼!」

    趙仲鍼不知道這是什麼,見邊上的老農笑的很是狡黠得意,就問道:「這是為何?」

    老農笑眯眯的道:「那個詞叫做什麼來著……麥芒……」

    趙仲鍼豁然開朗,「如芒在背?鋒芒畢露……」

    老農搖頭道:「小人聽不懂,聽不懂。」

    這老農壞得很啊!

    不過看到那些學生不斷中招,趙仲鍼就覺得心中很爽。

    這才是整人的最高境界,讓你有苦沒處說。

    稍後莊老實才讓他下地。

    這就是先看到別人是怎麼吃的虧你再去,算是皇帝的待遇了。

    收割,然後要等待曬乾碾壓。

    趙仲鍼回到家中後,自以為無事,誰知道晚上渾身發癢。

    開始是手背,然後臉上也開始發癢。

    等到了後半夜,他渾身都在癢,而且起了不少疙瘩。

    事情鬧大了,趙宗實令人去請了郎中來。

    郎中問了情況,就說是被麥芒給引發的,弄了包藥讓他拿來泡澡。

    高滔滔急切的道:「這好不好的去收什麼麥啊!要是弄出個毛病來可怎麼才好。」

    趙宗實皺眉道:「那些農戶年年收也沒見有什麼事。」

    高滔滔覺得這是胡鬧,就嘟囔道:「那沈安弄了這些,可他人呢?怎麼還不回來?」

    ……

    官家最近的身體不錯,這讓李璋的心情好了不少。

    可最近軍中的士氣卻不大好。

    被遼人在雄州襲擾卻沒辦法,想調派軍隊去圍剿被否決,文官中有人就嘲諷,說汴梁禁軍都是看門狗,屁用沒有。

    也不怪文官要發飆,雄州那邊一鬧,榷場的運轉就不大正常,壓力就是文官的。

    雄州榷場每年能給大宋掙來不少錢,若是這裡的財源被卡住了,文官們敢掐死武人。

    所以不管那些襲擾的是賊人還是遼軍,趕走再說。

    這是文官們的要求,李璋卻無能為力。

    「不許派兵去圍剿,這個讓咱們怎麼辦?」

    李璋難得發牢騷,那些將領這段時間飽受指責,也憋不住了。

    「雄州那邊就只有雲翼軍,可他們的戰馬不行啊!怎麼追得上那些遼軍?這不是坐視不管嗎?」

    「邙山軍呢?」

    「邙山軍的戰馬倒是不錯,可不是某看不起沈安,他就那點人,怎麼去圍堵遼軍?不被追殺就算是不錯了。」

    「是啊!殿帥,邙山軍才一百餘人,遼軍那邊肯定人馬不少,某看最後還得咱們上。」

    「大宋最精銳的馬軍就在汴梁,多年來咱們就在吃飯操練,可卻少了廝殺。此次被人說是看門狗,下官……真想殺人啊!」

    「殺個屁!」

    李璋現在也學的粗俗了些,他大馬金刀的坐著,說道:「別小看了沈安和邙山軍,某覺著他們至少能發現遼軍。沈安對外交涉的本事大,隨後和遼人交涉一番,看他們可還好意思留著那些人在雄州。」

    「殿帥這是高看了他們,卻有些滅自家的威風。」

    眾將覺得不忿,這時外面有人喊道:「信使來了,信使來了。」

    信使會往樞密院和皇城去,李璋喊道:「截住他,不,某馬上去追!」

    隨後樞密院就衝出一群將領,李璋打頭,一起打馬往皇城衝去。

    這是汴梁城啊!

    皇城上有人發現了這十餘騎,就叫喊起來,隨即有人調集弓弩手來戒備,騎兵也衝出了皇城,恰好遇到了信使。

    「捷報!捷報!」

    聽到是捷報,騎兵們分出人手來護住信使,其餘人等就迎了過去。

    「是殿帥!」

    有人已經認出了李璋,眾人一陣愕然,有人說道:「殿帥這是什麼意思?稍後怕是有御史會彈劾他。」

    一群武人在汴梁城中縱馬,這是要造反嗎?

    李璋一馬當先衝過來,見信使被人圍住,就問道:「雄州如何?」

    信使認得他,就說道:「沈待詔率邙山軍,圍殺了那些賊人。」

    「好!」

    「哈哈哈哈!幹得好!」

    「沈安就該來幹武將,若是來了,現在少說得是都指揮使。」

    武人們這段時日被文官鄙夷諷刺,早就憋屈的不行,此刻聽到這個好消息,不禁都大笑起來。

    李璋卻問道:「賊人有多少?」

    「殿帥,頂多數十人罷了,不然邙山軍也沒法圍殺他們。」

    這是武人的經驗,再沒有錯了。

    李璋也覺得應當是這樣,但信使卻搖頭道:「敵軍五百餘……」

    臥槽!

    你在忽悠我吧?

    眾人都有些傻眼了,接著一種被騙的感覺讓他們怒火升騰。

    「一百餘人圍殺五百餘人?」

    「他若是能殺了這五百餘人,某今日就辭官!」

    說話的武將馬上就被眾人矚目了。

    信使有些痛苦的看著他,說道:「京觀就在那裡……」

    啥?

    京觀?

    是了,沈安最喜歡的就是京觀,每戰若是殺敵的數量夠多,就會令人築京觀。

    可那是五百餘人啊!

    而且那些遼軍必然是精銳,邙山軍怎麼殺的?

    一群人簇擁著信使進了皇城,李璋能進去,武將們卻被攔截了。

    樞密使張昇聞訊出來,得了消息後也是茫然道:「一百人殺五百人,此事老夫不敢做主,見官家吧,叫隔壁的也去。」

    政事堂裡,韓琦等人正在議事,得了消息後,韓琦嘆道:「怕是有情弊。」

    眾人進了宮,趙禎打著哈欠出來,等信使說了情況後,他也傻眼了。

    「那個……可是殺光了?」

    五百餘人,沈安肯定是謊報軍情了,否則哪裡可能。

    信使說道:「陛下,有京觀為證,沈待詔親口說的,那些遼人一個都沒跑。」

    「那些遼軍可是精銳?」

    趙禎覺得那個年輕人怕是有些沉不住氣,弄了些假東西來糊弄自己。

    你急什麼?

    急了就容易出錯,你懂不懂?

    「是精銳,裝備精良。」

    「說說戰況。」

    信使一口咬死,趙禎也沒法。

    「……邙山軍夜間出擊,沈待詔斷定敵軍有密諜去報信,敵軍定然會在前方截殺。後來果然遭遇敵軍攔截,一追一逃,沈待詔帶著遼軍去了河邊一處泥沼地,遼軍猝不及防,大半陷入進去,被弩箭射殺,剩下的人被團團圍住,一個都沒跑。」

    「好!」

    趙禎忍不住叫了好,然後說道:「什麼是名將?這便是名將了,哈哈哈哈!」

    笑聲爽朗,韓琦等人也跟著笑了起來。

    名將了啊!

    這可是官家親口說出來的。

    以後沈安也能牛皮哄哄的說自己是名將了。

    韓琦心中歡喜的同時,也有些苦澀。

    老夫這個名將可不是官家說的,以後和沈安較勁,老夫這臉面往哪擱?

    趙禎滿面紅光的道:「遼人自詡武功鼎盛,此次沈安以一敵五,盡數殺了遼軍,還築京觀,南京道的遼人要倒霉了。朕的心啊……怎麼就覺著那麼舒暢呢?諸卿如何?」

    歐陽修笑眯眯的道:「官家若是允許,臣現在就想謀一醉,高歌一曲。」

    曾公亮讚道:「陛下,在交趾時臣就見識過沈安的統軍之能,那真是名將胚子。如今雄州一戰告捷,臣只想懇求一事。」

    趙禎哦了一聲,「曾卿儘管道來。」

    此刻他的心情極爽,哪怕曾公亮是為自己的門客求官也會應允。

    曾公亮正色道:「若是大宋要起大軍攻伐,臣請出征。」

    趙禎指指他,笑道:「要帶著沈安一起去,可對?」

    曾公亮笑道:「英明不過陛下,臣確實是這般想的。」

    「哈哈哈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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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