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北宋大丈夫 作者:迪巴拉爵士 (連載中)

 
V123210 2018-11-12 22:11: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44 298832
V123210 發表於 2019-6-26 06:58
第554章 跪了,趙仲鍼下毒手

    「待詔怎地還不來?」

    「都一個多時辰了。」

    「難道是生氣了?」

    「……」

    寬敞的房間裡,一群商人正如熱鍋上的螞蟻般的不自在。

    王天德坐在椅子上,挺著個肚子在喝茶,很是從容。

    一個遼商急匆匆的走過來,「老王,待詔這是什麼意思?」

    王天德淡淡的道:「沒什麼意思。」

    「上次之事我等是身不由己啊!再說最後不是待詔贏了嗎?」

    上次沈安和遼使用香露的配方打賭,大家都以為遼使贏定了,所以立場動搖。

    「如今我等的貨物都被卡住了……只能拿到以前一半的貨,老王,活不下去了呀!」

    「誰活不下去了?」

    隨著這個聲音,沈安和折克行走了進來。

    「待詔……」

    高麗商人熱淚盈眶的撲了過來,就像是見到了久別的父母。

    「站住!」

    沈安見他有些想擁抱的意思,就喝了一聲。

    可高麗商人卻鍥而不捨的衝了過來。

    嗆啷!

    幾乎是長刀出鞘的聲音才響起,長刀就擋在了沈安的身前。

    折克行的手很穩,高麗商人一個急剎,雙手擋在胸前,在長刀即將觸及時止住了身體的衝勢。

    沈安看了這些商人們一眼,微笑道:「你等今日請某吃飯,可是有事?」

    商人們搖頭道:「無事無事。」

    既然無事那就吃吧。

    酒菜流水般的送上來,全是上等貨。

    沈安專心吃飯,等吃的差不多後,就心滿意足的道:「還不錯。」

    那些商人都眼巴巴的看著他,心中不禁鬆了口氣。

    天可憐見,這些酒菜都是樊樓裡最貴的,這頓飯吃下來,大抵會讓一個普通商人破產。

    商人衡量價值的標準就是金錢。

    請客的誠意怎麼體現?

    價格!

    沈安打個飽嗝,說道:「如此就多謝了,告辭。」

    「待詔!」

    商人們剛才食不甘味,食不下嚥,就是在等沈安的消息。

    可這人吃喝完了,竟然嘴巴一抹就準備閃人。

    你這和提起褲子走人有啥區別?

    「怎麼了?」

    沈安看著他們,平靜的道:「這是想讓某付賬嗎?來人!」

    「不敢,小人不敢!」

    商人們見他態度不對,就急了,有人跑過去推走了進來的夥計。

    大門緩緩關上,沈安冷冷的道:「刀斧手呢?」

    噗噗噗!

    商人們全跪了。

    「待詔,上次我等是鬼迷心竅,那遼使還威脅我等,說是不許和您這邊……我等迫於無奈,這才和他們有了些瓜葛,可那是貌合神離,是同床異夢啊!」

    「待詔就如同是我等的再生父母,使者那個蠢貨,等回去之後,某定然要讓人弄他,弄不死也得讓他名聲掃地……」

    遼商都在批駁遼使,其他商人更是不含糊。

    「遼使心胸狹隘,而且還有狐臭。那股子味道,離近些就頭暈腦脹,不堪忍受啊!」

    「他的傢伙事還小,小的可憐……上次一起去茅廁,小人就見到了,咦!不堪入目,不堪入目啊!」

    「……」

    這些人醜態百出,而目的不過是為了金錢而已。

    沈安淡淡的道:「某很公道……」

    商人們齊齊抬頭,臉上竟然都掛著淚水。

    王天德起身走到門邊,左右看了看。

    陳洛出現了,他點點頭,示意沒人偷聽。

    「商人……對於商人而言,賺錢是第一,其餘的都得排在後面。商人重利,這是本能。」

    商人們齊齊喊道:「多謝待詔體諒。」

    沈安微微頷首道:「今日吃飯就吃飯,你等下跪……不成體統,罷了,大宋皇子剛進宮,此乃普天同慶的喜事……」

    「是是是,大宋後繼有人,是喜事。」

    說話的是高麗商人。

    沈安看了他一眼,「某說話,你就聽著。」

    高麗商人的臉上馬上就出現了汗跡,下意識的用手摀住了嘴。

    「這是喜事,可喜事之下有慘事,這不好,很不好!」

    沈安說道:「福田院……既然是喜事,自然要普天同慶才好。」

    他微微頷首,然後出了房間。

    一群商人面面相覷,有人問道:「福田院不是養孤老和乞丐的地方嗎?還有殘疾。」

    「是啊!」

    高麗商人失魂落魄的道:「很慘。」

    「皇子進宮是喜事。」

    「所以慘事得消弭了。」

    「要捐多少?」

    大家面面相覷,王天德也不在,於是心中都沒底氣。

    「少說……五千貫吧。」

    說話的是遼國商人,西夏商人呸了一口,說道:「他為了一個藥方能懸賞五萬貫……五千貫,你打發乞丐呢?」

    眾人心中懵逼,接著一股委屈就湧了上來。

    「遼使逼迫,我等不得不從,如今又是逼迫,做生意怎麼就這麼命苦呢!」

    一群身家不菲的商人在自艾自憐,良久有人說道:「一萬貫吧,好歹湊個整數,就用皇子進宮的由頭,也不犯忌諱。」

    「這是勒索!」

    說話的商人被眾人看了一眼,那眼神都是看死人的那種。

    「湊錢吧,按照拿貨的數目,從多到少的出錢。」

    ……

    王天德跟在沈安的身邊,佩服的道:「北海郡王的棋藝不錯,你竟然能贏了他,稍後京城中又會傳聞你的多才多藝了。」

    「普通罷了。」

    沈安淡淡的裝了個比,然後說道:「不想給這些商人好臉色,所以就順勢和趙允弼下了盤棋,晾晾他們,否則某哪會理睬他。」

    折克行這才知道沈安先前答應下圍棋是故意的,想起趙允弼的狼狽,他笑道:「北海郡王算是無妄之災。」

    趙允弼不知道自己是被沈安當做是工具利用了一下,在家裡喝了半醉,然後幽幽的道:「趙曙和皇后不睦……」

    幕僚張文的那張馬臉皺了皺,說道:「郡王,可再不和咱們也無法干預後續之事。」

    趙曙已經被確立為接班人,曹皇后再不爽他也沒辦法。

    趙允弼的眼中多了不明的冷厲:「宰輔們都沒有擔當,皇后聽風就是雨,這朝中誰做主?」

    張文看著他,嘶的一聲吸了一口氣,「郡王這是說……」

    說是趙禎有個三長兩短的話……朝中一盤散沙,這就是機會。

    趙允弼舉起酒杯,眸色幽暗,「老夫什麼都沒說。」

    張文何等的聰慧,苦笑道:「郡王,要小心。」

    趙允弼沒有說話,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酒。

    「老夫不服……老夫比他更出色,為何?為何?」

    張文知道他的心結:當年趙禎差點給他行禮,那一刻永遠被印在了他的心中,然後那種難受會夜夜啃噬著他的心。

    那個小子竟然真的活著長大了,還做了皇帝。

    不該啊!

    這種痛苦旁人很難理解。

    趙允讓當年也做過備胎,痛苦不堪,整日叫罵不休發洩不滿。

    他的兒子趙曙也做過備胎,然後飽受磋磨。

    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在見識了皇家的宏大威嚴,以及那高高在上的權利之後,他們心動了。

    心動就行動。

    既然是備胎,那就好好表現,等著替補成功的那一天,魚躍龍門!

    可趙曙卻失敗了,被趕了回去。

    一個以為自己會成為皇帝的年輕人被送回家去,過著普通的日子……有幾人受得了這等巨大的心理落差?

    加上他在宮中的遭遇不大好,於是心中備受煎熬,終於熬成了神經病。

    張文嘆息一聲,這事兒卻沒法勸。

    他正準備告退,外面來了一人,說道:「沈安和那些外藩商人見面喝酒,出來後沒多久,那些商人就去了福田院……捐錢一萬貫。」

    呯!

    不用回頭,張文就知道是趙允弼砸了酒杯。

    「沽名釣譽!他這是想借用這些商人的捐錢來襯托自家,恬不知恥!」

    趙允弼冷著臉,若是沈安出現在身前,他能一口咬下那廝的一塊肉。

    來人愕然道:「不,那些商人說是慶賀大宋皇子進宮,慶賀大宋有了國本……」

    噗!

    張文彷彿聽到了身後趙允弼吐血的聲音,他擺擺手,等來人去後,才回身道:「郡王,鎮之以靜!」

    ……

    趙禎也接到了消息,他淡淡的道:「沈安這是什麼意思?」

    張八年說道:「當初那些商人偏向了遼使,事後沈安削減了他們的貨……還有,沈安前幾日見了另外的一些外藩商人,所以他們就慌了。」

    趙禎搖頭道:「這是兵法,不戰而屈人之兵,旁敲側擊就能讓那些商人醜態百出,還出了一萬貫給福田院……朕說他是名將胚子,果然不錯。」

    「官家,皇子來了。」

    趙曙一來就請罪,「臣進宮之事並無可慶賀之處,外間的好意臣卻愧領了。」

    趙禎頷首道:「你有心就好,此事與你無關。」

    沈安只是找個由頭來坑那些商人而已。

    「那個年輕人……坑啊!」

    坑?

    趙曙不解,張八年就說了一遍此事的來由。

    果然是坑,不但坑了那些商人,順帶還坑了某。

    趙曙心中苦笑,回去後就給趙仲鍼說了此事。

    「這就是戲弄那些商人,爹爹,福田院得了錢,也為您造了勢。」

    趙曙點頭,見他在做文章,就說道:「再緩幾日吧。」

    他們一家子才進宮沒多久,卻不好出去。

    趙仲鍼應了,稍後趙曙出去,一個內侍進來說道:「小郎君,晚膳想用些什麼?」

    此人叫做喬二,被安排給趙仲鍼作為近侍。看著一臉正色,可暗地裡卻和外面通消息。

    這等吃裡扒外的蠢貨!

    趙仲鍼隨意說了,稍後飯菜上來,他只是吃了幾口,就說道:「不想吃了。」

    喬二笑著關心了幾句他的身體,然後就帶著人撤了飯菜。

    趙仲鍼捧著茶杯,幽幽的道:「聽聞你喜歡吃雞腿?」

    喬二聽不到他的話,但出去後就把那支大雞腿給拎走了,邊走邊啃。

    「果然是沒福的,竟然連這般美味的雞腿都不吃。」

    第二天喬二就便秘了。

    這是什麼意思?

    他有些不解,以往每天都要拉一泡的,怎麼不拉了?

    ……
V123210 發表於 2019-6-26 06:59
第555章 瀑布,打群架

    宮中的內侍最要緊的是有眼色。

    喬二覺得自己察言觀色的本事不錯。

    皇子進宮之前他就開始鑽營,最後成功拿到了趙仲鍼身邊近侍的C位。

    成為趙仲鍼的近侍是個好差事,但喬二卻覺得等待太漫長。

    小雨淅淅瀝瀝的落下,喬二站在自己屋子的屋簷下,仰頭看著屋簷滴水。

    水滴斷斷續續的落在石板上。

    石板上有密集的小坑,雨水就滴落在這些小坑裡。

    「水滴石穿……」

    喬二伸手接了幾滴雨水,說道:「可官家活十年,大王再活二十年……三十年後,某多大了?等不起啊!」

    作為趙仲鍼的近侍,在喬二看來,自己想發達還得再等三十年。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三十年後,天知道某是否還活著。」

    雨漸漸的大了,從細絲變成了粗線,視線內全是雨線。

    一個內侍單手擋在頭上,急匆匆的跑過來:「喬二,小郎君那邊要用飯了。」

    作為近侍,趙仲鍼用飯時喬二要在場。

    喬二聽到用飯,肚子裡就覺得鼓脹難受。

    他打起油紙傘走進了雨中。

    稍後到了地方,趙仲鍼在看書。

    「怎地晚到了?」

    喬二低頭道:「雨大,走快了小的怕身上多了濕氣,到時候傳給了您。」

    趙仲鍼放下書,說道:「下次注意,用飯吧。」

    宮中的飯菜味道還算是不錯,可趙仲鍼吃了幾口就嘆道:「還比不上二梅做的,這是御廚?我看連州橋夜市的小販都不如。」

    喬二湊趣道:「小的膽大問一句,那曾二梅……」

    趙仲鍼放下筷子,皺眉道:「沈家的廚娘。」

    喬二一怔,笑道:「炒菜就是沈待詔弄出來的,他家的廚娘,御廚怕是都要甘拜下風。小郎君在外面吃多了好飯菜,如今進宮……小的說句不該的,宮中的飯食雖然食材好,可做法卻刻板,一年到頭都這麼吃……會厭了。」

    趙仲鍼讚許的道:「再好的東西吃多了也是尋常,你倒是看得通透,不錯。」

    「謝小郎君誇讚。」

    喬二心中歡喜,覺得自己左右逢源的本事不錯。

    宮中各種勢力紛雜,內侍看似忠心耿耿,可內裡如何只有天知道。

    親從官號稱天子親兵,可當年謀逆的卻就是親從官。

    趙禎的戒備和猜忌近乎於神經質,起因大多來源於宮中的那次謀逆。

    有人要趙仲鍼的消息,原因大抵不會是謀逆,而是想瞭解這位未來的太子。

    這種事不複雜,喬二覺得自己做個順水人情很輕鬆,不但能得好處,以後局勢若是有變,這些人就是關係,靠著這些關係拉扯幾把,自己就能脫離苦海。

    這是什麼?

    鑽營!

    喬二自認為自己鑽營的本事無雙,所以很是自信。

    某不可能會翻船!

    趙仲鍼淡淡的道:「撤了。」

    「是。」

    喬二帶人撤了飯菜,等出去後,一個內侍諂笑道:「喬供奉,那雞腿給您留著呢!」

    喬二揉揉肚子,覺得很難受。

    幾天不大解,心理上的糾結會壓倒肉體上的痛苦,若是再不得排解,估摸著就要抑鬱了。

    喬二想拒絕,可最後還是沒忍住。

    「今日的雞腿是炸的,放了好些香料,香噴噴呢……外面哪裡捨得放香料?還是宮中好啊!」

    香料在此時屬於奢侈品,可以當錢用。外面除去那些上檔次的地方之外,大多捨不得。

    喬二拿起雞腿,那香味濃郁的讓他不禁嘆道:「就是捨不得這一口啊!」

    他幾口吃了雞腿,然後打個嗝,說道:「午後無事,某去歇息歇息。」

    「喬供奉,小郎君要散步。」

    有內侍來通報了趙仲鍼最新的行動。

    喬二笑了笑,說道:「某這幾日大解出不來,屁多,就怕臭到殿下,去幫某告個罪吧。」

    內侍看了他一眼,覺得這個理由無可挑剔。

    在貴人的身邊侍候要小心,身體有毛病你得養好了再來。若是愛放屁的……

    以前有過這種例子,侍女放屁聲音大,還臭,結果主人大怒,後面就悲劇了。

    所以喬二的理由很正常。

    等回到自己的地方後,喬二和衣躺在床上,翹著二郎腿在剔牙。

    「此事得慢慢的琢磨,不能急切了。」

    他在想著和那些人的交往,覺得要有節操,什麼消息可以洩露,什麼消息要保密,這些得有個數。

    「只要把握了這個度,某就能左右逢源,豈不快哉……」

    他閉上眼睛,緩緩進入夢鄉。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被肚子裡的動靜鬧醒了。

    肚子裡在咕嚕咕嚕的叫喚,而且蠕動很明顯。

    喬二歡喜的道:「這是要來了?」

    便秘幾日,腸子裡一直沒動靜,他幾乎要被憋出抑鬱症來了。

    此刻肚子裡在翻滾,腸鳴聲如雷,這是什麼?

    這就是來大解的節奏啊!

    他歡喜的出門,一路笑眯眯的,遇到的人都問他可是有好事。

    「無事。」

    喬二一臉我很爽的模樣進了茅房,然後用力一拉……

    「噗!」

    只是張開了菊花,但喬二卻覺得自己是打開了一道瀑布……

    這道瀑布的口子就是他的菊花……

    「哦……」

    「好臭!」

    有人進了茅房,被味道熏的捂鼻。

    「喬供奉?您拉著呢。」

    喬二隻覺得一瀉千里,爽的不行,就點頭道:「是啊!憋了幾日了,拉著舒爽。」

    這人就走了,等一個時辰後他再次進茅房準備撒尿……

    「喬供奉,您又來了。」

    喬二呻吟一聲,「是啊……」

    老子就一直沒走啊!

    「喬供奉在哪?」

    一個內侍衝了進來,喊道:「怎麼這麼臭?喬供奉?你不是說拉不出來嗎?怎地拉的滿坑滿谷的……」

    兩個內侍相對一視……

    這廝竟然敢忽悠趙仲鍼,膽子不小啊!

    稍後消息就傳到了趙仲鍼那裡。

    「拉稀了?」

    「是。」

    趙仲鍼微微頷首,說道:「都不容易……不過他先說拉不出來,轉眼又拉了稀……可見是自癒了,難得。」

    他微微沉著臉,然後露出了些苦笑。

    看看吧,堂堂的大宋未來繼承人,竟然被人給忽悠了。

    他微微皺眉,「去請示官家,就說我想去看看太學的發解試成績。」

    有內侍去了,趙仲鍼負手而立,看著漸漸明朗的天色,說道:「雨過天晴。」

    稍後有人就來稟告,「小郎君,官家說只管去。」

    趙仲鍼有些意外於趙禎的爽快,就問道:「爹爹呢?」

    「大王和官家在一起。」

    這幾日趙禎帶著趙曙在宮中到處轉悠,很是悠閒。

    這是『父子情深』?

    趙仲鍼壓住心中的雞皮疙瘩,一路去了榆林巷。

    才進榆林巷,趙仲鍼的腳步就加快了。

    楊沫看著他急匆匆的模樣,心中不禁暗自嘆息著。

    這是對宮中沒有一點兒感情和留戀啊!

    嘭嘭嘭!

    趙仲鍼親自去敲門,捶的大門震天響。

    「找死呢!」

    大門被人從裡面拉開,陳洛剛準備叫罵,就被趙仲鍼一把推到了邊上。

    「某弄……小郎君?」

    陳洛歡喜的道:「郎君,小郎君來了。」

    楊沫乾咳道:「以後這稱呼是要改改了啊!什麼小郎君?我家小郎君如今可是進宮了,哪小了?」

    沈安沒想到趙仲鍼竟然出宮了,他甚至揉揉眼睛,詫異的道:「逃出來的?」

    趙仲鍼不禁大怒,「誰能逃出來?」

    他從小就在皇城外生活,對皇宮的印象都來自於父親的癲狂。

    所以從小他就有些印象,覺得皇宮不是好地方。

    這幾日他在皇宮中看似平靜,可卻一步不敢走錯,包括對喬二的手段都是小心而隱忍。

    「……他以為我不知道……可笑。」

    趙仲鍼先是吃了一大碗湯餅,然後才說著自己在宮中的遭遇。

    果果在邊上,雙手托腮,雙臂壓在哥哥的腿上,好奇的聽著。

    折克行在門外喝酒,一壺淡酒被他喝出了茅台的小心翼翼。

    「他當我小,以為看不懂那些眼神。」

    趙仲鍼打個飽嗝,「只可惜為了坑他,這幾日都沒吃飽。」

    這娃還是下藥了?

    雖然趙仲鍼沒說,但沈安已經嗅到了一股子挖坑埋人的味道。

    「下藥了?拉了還是沒拉?」

    「不拉,又拉。」

    果果覺得他們在打啞謎,就惱怒的用手肘敲打了哥哥的腿一下。

    沈安捂額嘆息,心想你現在學乖了,知道先便秘,再拉稀,這樣沒人能發現問題。

    便秘必然難受,然後會去尋求各種辦法。

    結果辦法真的來了,不拉則以,一拉驚人。

    「官家的身體如何?」

    「不知道,不過最近心情極好。」

    「如此就好。」

    兩人斷斷續續的說了些彼此的事,聞小種在外面說道:「郎君,發解試有了結果,那些考生打起來了。」

    「為何?」

    沈安覺得有些不對勁。

    「考試之前有人說題海之法是邪路,和人打賭自己能過,結果落選,就惱羞成怒,和人打了起來。」

    臥槽!

    誰那麼有才?

    沈安興致勃勃的和趙仲鍼去觀戰,等到了東華門外的十字街頭,就看到兩幫子人正在群毆。

    兩邊打的鼻青臉腫,頭破血流,邊上的巡檢司軍士在喊住手,可沒人聽。

    一幫人是過了發解試,正在意氣風發的時候;另一幫人是名落深山,得等下一科再來,胸口裡憋了一口老血,誰都不買賬。

    巡檢司的人拔刀威脅過,無用。眼瞅著他們漸漸失去理智,下手越來越狠,心中急的不行。

    「沈安來了。」

    有人喊了一嗓子,然後奇怪的事發生了。

    「他們竟然不打了?」

    兩幫人都停手了,齊齊四處張望。

    「見過待詔。」

    一幫人拱手行禮。

    另一幫人卻是冷眼以對。

    「題海之法讓讀書成了市儈之事,此人便是始作俑者。」

    ……
V123210 發表於 2019-6-26 06:59
第556章 挖坑埋天下人

    兩幫人,一邊人多勢眾,拱手問好;一邊人少,對沈安怒目而視。

    「文章詩詞本是雅事,本是斯文事,如今題海之法一出,濁氣上揚,清氣落地,臭氣熏天,臭不可聞。斯文掃地不說,此後大宋處處都是做題聲,何人去琢磨先賢的學問?囫圇吞棗,不求甚解……」

    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咆哮道:「再過些年,那些人都會把讀書當做是做官的捷徑,到了那時……」

    他的眼中有些恐懼之色,指著沈安說道:「你就是千古罪人!」

    眾人沉默。

    有人喃喃的道:「是啊!從南到北,那些讀書人都在瘋狂的做文章,做詩詞,他們為何?不就是想做官嗎?」

    「可怕!」

    「可怕什麼?」

    「原先作詩詞是雅事,大家聚在一起飲酒玩女……詩詞飛揚,神采飛揚啊!可如今呢?詩詞爛大街了呀!」

    「文章也是這般。」

    「那些人一年做的文章詩詞,換做是以前的話,一輩子都做不出來!」

    「可怖!可畏!」

    那些傳統派的落第考生在憤慨,大抵覺得這樣能讓自己的心情好受些。

    大家都在看著沈安,等待著他的反擊。

    「你等讀書是為何?」

    沈安很平靜的問道,絲毫不見被指責的憤怒。

    眾人一怔,大抵沒人想過這個問題,於是就開始思索。

    對有條件的人家來說,讀書就如同是喝水般的自然。

    然後呢……

    「不是為了做官……來考什麼?」

    沈安突然問了這麼一句,然後轉身就走。

    趙仲鍼卻沒走。

    那些考生在思索,有人抬頭道:「某讀書只是為了學習先賢的學問,考試只是順帶……」

    這話很無恥。

    你既然是為了學問,那來考試作甚?

    雖然這話從道理的角度無懈可擊,可從私心方面一想……

    這人太不要臉了!

    可誰能反駁他?

    沒法反駁啊!

    你要說他不要臉,那以後來參加科舉的更不要臉。

    這就是狡辯!

    讓人無可奈何,想揍人的狡辯。

    大家看著趙仲鍼,心想這位可是動手揍過人的,今日會不會讓大家看到一出全武行?

    趙仲鍼冷冷的道:「既然是順帶,那你此後可以不必來了。」

    誰都沒想到過趙仲鍼會這麼反擊,所以都傻眼了。

    旁人說這話自然沒效果,可趙仲鍼是未來的儲君。

    未來的儲君讓你以後別來考試了,你來不?

    來了就是兩難。

    就算是你以後成功的考中了進士,做了官,可有這麼一位盯著你的帝王……這官怕是會做的提心吊膽的吧。

    那人也傻眼了,他本是想別一下沈安的苗頭,可趙仲鍼卻出頭了。

    這事兒咋辦?

    他強笑道:「某……某……」

    某個啥?

    他說不下去了。

    答應以後不來考試了吧……那是瘋子,他會發狂。

    不答應吧,以後要被穿小鞋。

    咋辦?

    他坐蠟了,最後竟然轉身擠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街尾。

    這人也太無恥了吧?

    這次連那些同夥都看不起他。

    「偽君子!」

    趙仲鍼尖刻的給了這個評價,那些考生都在心中大讚。

    「讀書要讀通透,首要是躬身。」

    趙仲鍼說道:「我見識過許多華彩文章,聽過許多讓人讚嘆的詩詞。可我也去過鄉間,見到許多貧困,見過許多絕望……然後我深思,讀書為何?」

    眾人沉默著。

    「讀書明理,這是首要的一條,萬年不變。」

    這話很是高屋建瓴,符合趙仲鍼的身份。

    他的眼神分外銳利,想起了常二的那一對兒女,想起了那露出鞋子外的烏黑腳趾,還有那填充在衣服裡的乾草,以及那惶然的眼神。

    「詩詞乃是個人喜好,如今的科舉中都被排在了後面。至於文章,文以載道,辭藻華麗有何用?言由心生,通篇空話給誰看?」

    這是把詩詞貶低到了泥地裡,變成了文人的消遣。

    至於文章,文以載道,言由心生,要言之有物,假大空的滾蛋。

    好個鋒銳的小郎君!

    有人讚道:「小郎君這話句句在理,詩詞……不就是在青樓做的最多嗎?以前的柳三變就是例子。」

    有人反駁道:「若是這般,此後人人都能讀書。只要有名師,自己勤奮些,無數人都能去參加考試,到了那時,天下人人讀書,誰來種地?誰來經商?誰來做工……」

    尼瑪!

    眾人想起以後幾十萬人湧入汴梁參加省試的壯觀場面,不禁都打了個寒顫。

    若是這般,讀書人真的就不值錢了。

    「自家沒本事,怪誰?」

    趙仲鍼今日把尖銳進行到底,「別人能努力,你等為何不能?整日優哉游哉的,那是讀書?大宋要什麼樣的讀書人?」

    「我以為大宋需要的是有擔當的讀書人,而不是一心想進入官場來鑽營的。心中要有擔當,什麼擔當?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大宋善待官員,那是因為官家希望官員們去善待百姓……而不是其它。」

    「拿了俸祿就要做事,上有君,下有民,君不可欺,民不可愚,上下通暢了,這大宋方能蒸蒸日上。」

    這些考生大多年輕,年輕有熱血,所以聽了這些話後頗為觸動。

    趙仲鍼朗聲道:「官家仁慈,每次開科舉都是求賢若渴,大宋是有冗官,而且還不少!」

    這人瘋了!

    冗官是你現在能提的嗎?

    有人眼神亂瞟,嘴角掛著冷笑和得意。

    你說,放開了說,稍後這些話自然會傳的到處都是。

    趙仲鍼彷彿不知道這些,說道:「不宋不缺官,缺人,缺人才。官家殷殷期盼,就希望能在每一科裡找到人才,並大用之。諸位,值此盛世之際,不躋身其中還等什麼?」

    那些人都面色微紅,顯然是被鼓動了。

    趙仲鍼最後笑道:「官家說在政事堂等著你們,且拭目以待。」

    眾人拱手道:「多謝小郎君開解。」

    趙仲鍼笑著點點頭,回去找沈安。

    前行不過兩百步,趙仲鍼就看到沈安坐在路邊,和一個小販說話。

    小販在炸豆腐圓子,一個個金黃色的豆腐圓子被裝在碟子裡,再弄上一碟醬料……

    沈安忍著口水,夾了一個。

    蘸水是酸辣的,圓子一進嘴裡,先是酸辣襲來,味蕾馬上就張開了;旋即圓子的焦香就融合了進去,各種滋味迸發起來……

    圓子才出鍋很燙,沈安卻等不得了,張開嘴不住的呼出熱氣,然後急匆匆的咀嚼著。

    「你差點坑了我。」

    趙仲鍼坐在他的邊上,要了筷子,就等蘸水。

    「你揭穿了那些道貌岸然的嘴臉,一個人溜回來吃東西。我在那邊還得軟硬皆施把事情壓下去,否則榆林巷裡今日可就要熱鬧了。」

    沈安咬開一個豆腐圓子,然後吹氣。

    「天下都用一個方法來學習,會如何?」

    沈安吃了圓子,分析道:「人人都知道如何學,於是彼此之間的差距就會被拉近,競爭也就愈發的激烈了……可每年的發解試和省試就那麼些名額,僧多粥少,怎麼辦?」

    趙仲鍼得了蘸水,他一邊用筷子攪勻蘸水,一邊說道:「到了那時,要麼放開名額,可哪有那麼多官職來安置他們?要麼就出題出難一些,可這也不是辦法,因為考來考去都是那些書,遲早會被人摸透了,對了。」

    他接過豆腐圓子,說道:「到時候那些人會不會不願意讀書了?」

    「不會。」

    沈安說的很是篤定,趙仲鍼問道:「為何?」

    「因為只有讀書才能做人上人,誰能捨棄這份誘惑?」

    趙仲鍼點頭道:「是了,可讀書的越多,做事的就越少,頭疼。」

    沈安笑道:「怕什麼?到時候弄新東西出來就是了。」

    「雜學……對啊!」

    趙仲鍼眼睛一亮,「到時候把雜學弄出來,想考?那就從頭學。而且那時大家都閉口不提什麼先賢的學問,考中了才是道理……」

    他看著沈安,很是腹黑的笑了笑,「你故意的,從開始你就在佈局。可憐那些讀書人以為你很大方,竟然把題海之法給放了出來,造福千萬人,可最終你卻有雜學在等著他們。你還說我腹黑,你這是什麼?」

    這個少年越發的聰明了。

    銳氣十足的少年,還腹黑,以後的朝堂之上可就熱鬧了。

    至於雜學,沈安承認這一點,「是,當初放這個題海之法出來,某就想到了這一點,不過你沒發現嗎,題海之法最適合的就是雜學。」

    趙仲鍼閉眼想了想那些知識點,苦笑道:「確實是,你這人……這個坑挖的好大,竟然要把天下人都給埋了。」

    沈安淡淡的道:「順手做個事罷了,反正你也學了不少,王雱那邊更是……說到他,他該到了吧?」

    王雱的雜學造詣頗深,充分體現了自己智商上的優越感。

    趙仲鍼也有些想念王雱了,他覺得自己和王雱在一起,那主意就一個比一個厲害,真是好搭檔。

    「差不多了。」

    沈安卻覺得他們倆要是湊到一起,不知道誰又要倒霉了。一個腹黑,一個滿肚子陰謀詭計……

    王雱是跟著陳昂去了江南,第一站就是杭州。

    ……
V123210 發表於 2019-6-26 06:59
第557章 羞辱

    吳山不高。

    「怎麼這麼矮?」

    王雱負手看著前方的吳山,說道:「前幾年歐陽修寫了一篇有美堂記,於是吳山聞名京城,今日看來也不過如此。」

    天色微沉,吳山上鬱鬱蔥蔥,拾級而上,涼風陣陣襲來,不禁心曠神怡。

    杭州知州馮進在側前方一馬當先,不時和陳昂說幾句話,面色卻不大好看。

    他回身看了神態從容的王雱一眼,嚴肅的臉上多了些冷意。

    「這位是……」

    杭州是大州,而且馮進還兼著市舶使的職務,大抵就相當於後世的杭州市長,兼杭州海關和港口的總負責人。

    位高權重的馮進自然看不上倨傲的王雱,所以語氣不怎麼好。

    陳昂低聲道:「王安石家的衙內,此次跟來,只是想見個世面。」

    「原來如此!」

    見世面沒啥,馮進的面色好看了些,說道:「少年人要謙遜。」

    王雱愕然,看了陳昂一眼後,就拱手道:「是,馮知州所言甚是。」

    他看著很是誠懇,讓馮進的心情一下就好了起來。

    人要怎麼顯示自己的權威?

    教導後進是個不錯的主意。

    ——年輕人,老夫當年如何如何……

    ——年輕人,老夫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還多。老夫走過的橋比你走過的路還多。

    隨後馮進就大談自己當年的讀書經歷,大抵是頭懸樑,錐刺股,外加聰慧過人,這才脫穎而出。

    陳昂在邊上見他說的來勁,不禁就暗中苦笑著。

    你在王雱的面前說聰慧……

    那小子現在看著老實,可骨子裡卻是蔫壞蔫壞的。你若是覺得他是只小白兔,那他會把你坑的找不到北。

    上了山,有美堂前已經多了一百餘人。

    這些人本來在吵鬧,等馮進出現後,馬上就閉口不言,人人堆笑。

    這種見風使舵、見人下菜碟的本事會的人不多,就三種人:一是商人;二是潑皮;三是官員。

    「見過知州。」

    馮進點點頭,淡淡的道:「今日召集了你等來此,乃是為了迎接京城來使……三司戶部推官……陳昂。」

    陳昂拱手說道:「今日勞煩諸位了。」

    這些都是在杭州討生活的海商,或是下海,或是供貨,或是買貨……

    「見過陳推官。」

    馮進看看天色,說道:「今日不熱,就在外面走走吧。」

    眾人都說好,有人說道:「紫陽山那邊奇石頗多,倒是可以一觀。」

    馮進微微點頭,一行人就簇擁著他和陳昂去了。

    王雱落在最後面,看似漫不經心,可卻在觀察著這些商人的舉止。

    商人重利!

    這是千古不易的道理,怎麼讓這些商人按照預先的想法來做,這是個不簡單的事兒。

    一路賞玩風景,最後站在山頭上,馮進被風吹的衣裳獵獵作響,暢快的道:「此情此景,可有詩詞以記之?」

    一干商人面面相覷,最後就作了幾首酸詞,讓馮進不禁搖頭嘆息:「不學無術啊!」

    對於商人來說,馮進就是他們的上官,掌握著他們的生殺大權,所以吹捧是必須的。

    一番吹捧之後,馮進面色稍霽,見王雱在邊上發呆,就說道:「少年人可有了嗎?」

    王雱指著山下說道:「吳山乃天目山餘脈,突入城中,左湖右江,前街後市,一覽無餘,此杭州形勝之地。」

    他看了馮進一眼,微微頷首:「此地物華天寶,人傑地靈。可某來此幾日,也去了碼頭……」

    此時江水浩蕩,海船能直接航行進來,大家在山頂望去,就能看到無數船帆。

    「某看了幾日,發現一個問題。」

    王雱淡淡的道:「來的船多,出去的船少。那些外藩商人在此賺的盆滿缽滿,可大宋卻虧了,怎麼辦?」

    商人們有些尷尬,有人說道:「小郎君怕是不知道海外的凶險,若是遇到大風,一支船隊都會沉入海底,屍骨無存啊!」

    此時出海的人也不少,但沒有後期那種船帆林立的浩大場面。

    有人皺眉道:「大食商人把持著更遠的航道,他們不肯說,我等也是無法啊!」

    「大海之大,沒去過的人無法想像。煙波浩渺,極目之處依舊是海水,茫然無依。若是沒有海圖就出海……沒人能活著回來。」

    「牽星術呢?」

    王雱問道:「還有司南,牽星術配合司南,出海儘量沿著海岸前行,總能探索到新地方。」

    司南,也就是指南針,就是被大食商人在華夏發現後帶回去的,後來才傳到了歐洲。

    商人就是此時的使者,溝通各方,傳遞著各種知識。

    而大食商人就是最好的使者。他們駕舟往來於世界各地,集聚了巨大的財富,也在各處散播著知識。

    商人們有些尷尬,此時的海貿還未到最鼎盛的時期,亡命徒還不夠多。

    但王雱一個年輕人說這個卻有些刺激到了他們。

    有人說道:「年輕人說這個怕是有些不妥當吧,馮知州都還沒說話呢!」

    馮進在邊上皺眉,顯得不大高興,這也是商人們敢質疑王雱的原因所在。

    知州就是老大,你一個年輕人裝什麼裝?

    馮進不悅的道:「當年大宋開國,太宗皇帝為了引來各國商人,就派人出去,給了許多好處,這才有了今日三司的繁茂。若是大宋商人蜂擁出海,去搶奪大食人的生意,無需多久,大食人就會生出怨懟之心……」

    王雱笑眯眯的道:「大宋可怕他們嗎?」

    大宋怕遼人,怕西夏人,怕交趾人,但就不怕大食人。

    馮進拂袖轉身,「對外怎可這般凌厲?荒謬!」

    華夏對外政策大抵是經過了幾輪變化,從漢唐時的強硬,到大宋的軟弱,基本上是和武力值有關係。

    漢唐時武功鼎盛,出去的使者都是牛哄哄的。

    啥?你竟然敢不聽大漢的?弄死你!

    幾十人的使團就敢在異國橫行,這種強硬的背後就是軍隊的強大。而軍隊強大帶來的後果就是國民自信心的強大。

    乖一點,不然哥弄死你!

    這是漢唐時對外政策的出發點。

    大家好好坐下來談談嘛,不行就做做生意,有錢大家賺才是王道啊!

    這就是大宋的對外政策。

    在汴梁時,沈安對這個政策給了一個形象的比喻:縮頭烏龜。

    在沈安看來,華夏從來都不是那等忍氣吞聲的性子,但在武力不彰時,只能選擇軟弱。

    但大宋的軟弱卻有些自廢武功的意思,對武人的戒備和打壓讓外夷狂笑不已,覺得這等自殘的舉動真的是太搞笑了。

    要重塑信心,要想改變這個現狀,就必須以利誘之。

    商人們有些惱火,覺得王雱說話太過分了些。

    「這位是……」

    但商人的謹慎讓他們還是先詢問了王雱的身份。

    陳昂一直在旁觀,此時他幹咳一聲,說道:「這是王荊公家的衙內。」

    王安石在拒絕了趙禎的多次任命之後,名聲大漲,如今早已不是吳下阿蒙。

    「見過衙內。」

    商人們拱手行禮,聲音卻有些參差不齊。

    這是輕視。

    這裡是杭州,不是汴梁,王安石的手還伸不過來,所以商人們沒興趣去搭理一個衙內。

    王雱笑了笑,陳昂說道:「某此行南方,元澤是某的幫手。」

    馮進眼中一冷,問道:「市舶司事務繁雜,你等既然代表官家來視察,盡可去,某公事纏身,就少陪了。」

    對付這種下來視察的官員,一般的套路是好吃好喝的招待著,青樓裡耍著,景點游著,最後臨走前送點好處完事。

    今日馮進帶他們來吳山就是遊玩,本來稍後還有些節目,可馮進卻不耐煩了。

    哥不奉陪了,你們自家玩去。

    陳昂看了王雱一眼,有些頭痛。

    不透露來意,謊稱是來視察的,然後觀察杭州的情況,這是王雱的建議。

    他們這幾天都在打探市舶司的情況,因為對外宣稱是巡查,所以沒人遮掩什麼。

    這年頭的視察,只要不是大問題一般都沒人管。

    上面下來的人也不會多事,所謂縣官不如現管就是這個意思。

    上面的官員來看一眼走人,真正管事的還是頭頂上的官吏。

    事已至此,陳昂也只得和盤托出:「馮知州留步。」

    馮進皺眉回身:「還有何事?」

    他看了王雱一眼,心想出門還帶著王安石家的衙內來見世面,你陳昂此行大抵也就是遊山玩水吧。

    至於視察……那只是個笑話。

    陳昂拱手,歉然的道:「倒是忘了告訴馮知州,先前才收到了文書,官家令某統籌三司……」

    這裡的三司是指廣州、明州、杭州三家市舶司,簡稱三司。

    朝中也有個三司,那是中央部門。

    馮進的臉一下就紅了。

    過分了啊!

    他原先以為陳昂是下來鍍金,順帶放鬆,所以有些怠慢。

    可陳昂現在卻摸出了文書,他看都不想看。

    大宋此時還在『興盛期』,自然不會有官員敢沐猴而冠,在官場行騙。

    是了,他想明白了。

    陳昂掛著三司戶部推官的職務來到了南方,這就是為了方便鎮壓三家市舶司。

    他惱怒的道:「陳推官這是要羞辱某嗎?」

    陳昂心想這都是王雱那小子的主意,和某可沒關係。

    他苦笑道:「並無私心。」

    我沒針對你。

    這是表態。

    ……
V123210 發表於 2019-6-26 06:59
第558章 記性好了不起啊

    馮進還是驗過了文書,然後說道:「某還有事,告辭。」

    他還是惱怒了。

    「不必擔心。」

    王雱低聲道:「他和商人們太親密了些,不和他翻臉,咱們不好施展。到時候他要插手怎麼辦?不,他一定會插手……」

    陳昂微微搖頭。

    王雱嘆道:「他是杭州知州,還是杭州市舶使。市舶使看似不起眼,可手中的權利頗大,涉及的錢財貨物多不勝數。他怎肯讓咱們插手?所以必然會給咱們臉色,甚至會下絆子……此時撕破臉最好不過,回頭咱們就能彈劾他……然後再尋些短處。拿下他,南方三司定然會震怖,如此市舶司革新才能順暢施行……」

    他說的很是平常,可陳昂卻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王雱建議大家先不說是來清理市舶司的,而是巡查。

    巡察嘛!你好我好大家好,地方上自然會不在意,如此才能瞭解到問題的根源。

    他以為這就是王雱的目的,可他錯了。

    王雱一開始就是瞄著馮進去的,準備拿他的人頭來震懾三司,為市舶司的革新開道。

    好狠辣的少年。

    讓陳昂最忌憚的是王雱的果決和計謀百出。

    計謀中套著計謀,你不小心就會被他挖的坑給埋了。

    他看了遠去的馮立一眼,心想你怎麼就那麼急躁呢?

    他再看看那些商人,此刻他們都堆笑著圍攏過來。

    「見過陳推官,見過衙內……」

    「小郎君才華不凡,怎能叫衙內?」

    「是是是,該叫小郎君。」

    這年月衙內的稱呼類似於後世的二代,很是嘚瑟的意思。

    我爹是官,牛筆不?

    你們都得叫我衙內!

    可真正有本事的卻不喜這種稱呼,覺得是對自己的羞辱。

    眾人一陣拍馬,陳昂笑道:「今日諸位賢達集聚吳山,某在此也想請教一番海貿之事。」

    「陳推官只管說,但凡我等知曉的,一字不漏!」

    一個五十多歲的男子站了出來,看周圍人的模樣,這人有些威信。

    「你是……」

    男子拱手道:「老夫魏平,見過陳推官。」

    魏平的臉色紅潤,肌膚柔嫩,看不出是五十多歲的人。唯獨一雙斑白的長眉斜了出去,彷彿是兩把掃帚。

    陳昂問道:「某這幾日沿江轉了幾圈,海邊也去過,發現最多的還是大食商人,那些人和市舶司的官吏相熟,有時竟然可以暫緩給抽解,何故?」

    這話問的很尖銳,魏平卻笑道:「那些大食人身家豐厚,船一靠岸就查驗貨物,十抽一之後方能博買。不過有時官家不喜歡那一船貨,就先博買,隨即賣給大宋商人,最後折算銅錢給大食人算賬,這樣還省事些。」

    市舶司的首要任務就是收稅,收稅是兩種手法:第一種就是抽解,船一靠岸,市舶司的人會去查驗,然後十抽一,也就是先交納十分之一的貨物作為稅款。

    第二就是博買。

    市舶司的人和外藩商人商議好了價格,然後把他的貨物買了,大多送去汴梁,少數貨物就地發賣。

    十抽一的稅,加上博買時壓價,這就是市舶司大賺特賺的原因。

    特別是博買,博買時市舶司就是裁判員,隨後發賣給大宋商人時又是運動員。

    陳昂笑了笑,說道:「大食商人在杭州可多?」

    魏平搖頭道:「不算多,最多的是在廣州。那邊的大食人都聚在一起居住,還自行管事,官家不管他們。」

    「廣州那邊的藩坊已然多年,大食人聚居於此,有藩長管轄,若是犯法,當地審訊後交給他們處置……」

    若是沈安在的話,定然會說這不就是後世葡人弄的那一套嗎?

    先借你個地方居住經商,然後漸漸擴大影響力和實力,等到你衰弱時,就趁機下黑手。

    宋末時蒲壽庚就是這麼一個例子,直接滅掉了泉州城裡的大宋宗室。

    「有的給了不少好處,朝中也賞了官給他們做……」

    蒲壽庚就是官,宋末時在泉州執掌市舶司多年,大宋對其堪稱是厚恩,可最終卻被此人背叛。

    魏平說道:「那些大食人對大宋很是恭謹,恨不能化為大宋人……」

    「大食是大食,大宋是大宋。」

    王雱打斷了魏平的話,他此刻想起了沈安的話:「那些海商大多身家豐厚,人有錢之後就會想著更有錢,會更貪婪……所以別指望他們會主動吃虧。」

    他此刻見到了這些商人,不禁對沈安的話大為贊同。

    安北兄大才啊!

    「賺錢要讓大宋賺,而不是讓大食人……」

    呃!

    眾人都有些意外這個說法,魏平乾笑道:「小郎君此話……陳推官?」

    這位年輕人說的話我等是當放屁還是要認真聽?

    在他們看來,王雱就是個來鍍金的衙內,此刻不過是在搶表現而已,誰搭理他誰有毛病。

    陳昂沒有猶豫,說道:「官家知道他來。」

    這是官家默許的事兒,你們不當回事也行,只是後續倒霉別怪我。

    魏平有些尷尬的道:「如此……我等該如何做?」

    陳昂說道:「第一要認真,什麼延緩抽解,某不知道什麼叫做延緩,更不知大食人有錢,只知道規矩不能亂。」

    這是敲打。

    別和大食商人抱作一團。

    「第二就是把大宋的貨物都弄在一起,不許和大食人通消息,由市舶司統一定價。」

    尼瑪!

    這樣市舶司把事兒全幹完了,咱們幹什麼?

    市舶司把裁判員和運動員都做了,咱們做什麼?

    咱們好像就只剩下出海一條路了……

    「第三就是出海……」

    陳昂想起臨行前沈安的交代,就振奮精神說道:「大宋必須要掌握商道,如此方能掙更多的錢……」

    「出海?」

    一個大漢上前,興奮的道:「敢問陳推官,可是要鼓勵我等出海嗎?」

    陳昂點頭道:「正是,朝中希望你等多出海,把大宋的貨物主動販賣出去,而不是通過大食人來轉手……你們都知道,被大食人這麼一轉手,多少錢都不見了。」

    王雱陰測測的道:「大食人為何這般有錢?不就是轉手掙的嗎?可那些貨物大宋本就能出海去採買和販賣,為何要讓他們掙錢?難道咱們沒船嗎?」

    大漢歡喜的道:「小人邱震,見過陳推官,見過小郎君。小人以前出海經常會遇到海盜,他們會劫掠船隊……」

    這是沒辦法的事兒,陳昂點頭道:「大宋會尋機去剿滅那些海盜……」

    大宋目前的水師……說句實話,不怎麼強大。

    因為海外沒有敵人的緣故,大宋的軍事力量都集中在了陸地上。甚至連金明池裡的戰船老舊了都不更新,變成了競賽速度的龍舟……

    和平數十年,大宋上下頗有些文恬武嬉的悠閒。

    王雱突然問道:「大食人呢?那些海盜可會劫掠大食人?」

    比起出海的頻率和規模,自然是大食人獨佔鰲頭,那麼他們可被劫掠了嗎?

    邱震搖頭道:「大食人不會。」

    嗯?

    「為何?」

    陳昂不禁有些好奇,甚至陰謀論的在懷疑海盜是不是大食人弄出來的把戲,目的只是為了壓制大宋向海外邁出的步伐。

    邱震有些唏噓的道:「大食人的船隊龐大,而且他們的戰船不少,那些海盜不敢劫掠他們,否則會被大食人清掃……」

    大食人的水師竟然強勁如此嗎?

    王雱的眼中多了陰霾,說道:「只要大宋在海外有巨大的好處,水師不是問題。」

    還是沈安說得對,利益才是驅動人的最大因素。

    邱震興奮的道:「若是大宋水師能出擊,那小人就敢傾盡家產出海。至於大食人,小人也敢和他們比比誰的貨物更好,更便宜。」

    這是貿易戰的雛形。

    王雱心中歡喜,說道:「如此甚好。」

    若是能形成這樣的局面,大宋就找到了另一隻腿。

    按照沈安的說法,大宋目前只有陸路,就是瘸腿。只有掌握了海路之後,才能雙腳並行,健步如飛。

    海商之利很大,必須要把握住。

    魏平冷冷的看了邱震一眼,說道:「此事卻要從長計議,要不……先用飯?」

    一路溜躂,大夥兒都餓了。

    陳昂說道:「如此便各自去了吧。」

    魏平笑道:「此處風景甚好,敢請陳推官和小郎君在此用飯……」

    「烤肉?」

    陳昂下意識的問道。

    這裡空蕩蕩的,哪來的飯菜。

    魏平笑吟吟的拍拍手,隨即有人轉身就跑。

    稍後山下就來人了,而且是很多人。

    幾十人挑著擔子上來,然後擺開了陣勢。

    座椅都有,酒菜還是熱氣騰騰的。

    一隊女人緩步而來,樂聲起,舞蹈動人。

    這就是海商的豪奢,不過是片刻間就弄好了這些東西。

    王雱冷眼看著這一切,稍後也吃了。

    ……

    第二天他們就去了碼頭。

    船帆遮蔽了視線,一艘艘船在等待靠岸。

    市舶司判官劉可引著他們去了碼頭邊上,隨行的還有魏平和邱震等人。

    「見過劉判官……哈哈哈哈!」

    一艘船靠岸,一個大食商人在船頭大笑著,很是熟悉的感覺。

    劉可板著臉道:「靠岸,檢查他的貨!」

    大食商人愕然,但一瞬之後就變成了肅然。

    「某在路上遭遇了風暴,幸而逃生……看看這艘船吧,差點就葬身海底……」

    順著他的手指方向,能看到破損的風帆,還有一些破損的痕跡。

    「某僥倖逃生,卻是高興過頭了。」

    大食商人在微笑,很是矜持和有風度。

    這是一種他認為禮貌的微笑,但在王雱的眼中卻是挑釁。

    「查驗!」

    陳昂和王雱並肩而立,低聲道:「還得再看看?」

    說著他偷偷的舉起手,想看看袖子裡那張價格表。

    王雱笑了笑,指著自己的腦袋說道:「一切都在某的腦子裡。」

    智商被碾壓的陳昂不禁為之氣結。

    記性好了不起啊!

    ……
V123210 發表於 2019-6-26 07:00
第559章 智商碾壓

    小吏翻查了船上的貨物,還記錄了下來。

    「大多是象牙,還有玳瑁。」

    「搬上來。」

    劉可板著臉吩咐道,隨後船上的貨物都被搬上了碼頭。

    「象牙……二百零一株,玳瑁……三十二隻。」

    大食商人靠過來堆笑道:「劉判官,十抽一,剩下的什麼價?」

    劉可看了邊上的陳昂一眼,說道:「老規矩,三貫一百文一斤……」

    大食商人唏噓的道:「太便宜了,這一趟某算是白跑了,可大海茫茫,這些東西也只有大宋方能買得起……海外的那些地方,哎,窮啊!」

    這話賣窮之餘,順帶還吹捧了大宋一把。

    劉可干咳一聲,說道:「趕緊稱了。」

    有小吏帶著人過來稱重,二百零一株像牙花費了不少時間。

    稱完後,按照規矩十抽一作為稅。

    「象牙在汴梁最受喜歡,這批貨都送到汴梁去。」

    邊上的商人在見到是象牙和玳瑁後,知道自己沒機會,都沒多看這邊一眼。

    「慢!」

    正準備裝貨時,王雱突然出聲。

    劉可笑道:「小郎君可是有話說?只是這貨卻耽誤不得,京城許多人在翹首以盼呢!」

    這話隱隱有些怪責的意思。

    咱能不胡鬧嗎?

    說著他就看向了陳昂。

    陳昂想看袖子裡的價格,但卻不好意思。見他看過來,就說道:「急什麼?能買象牙的,不是拿去做笏板,就是拿去做別的,都不急。」

    笏板是高等官員的必備工具,主要是用於記錄和備忘。

    而且象牙材質堅硬,用於鬥毆堪稱是利器。

    上次歐陽修用笏板把陳鐘的大牙都打掉了,那笏板就是象牙的,堪稱是一戰成名。

    王雱走過去,伸手觸摸了一下粗大的象牙,說道:「某怎麼記得五年前,在廣州市舶司……象牙是兩貫三百錢呢……」

    劉可愕然道:「小郎君,那是以前……」

    王雱嘗試著扛起一隻象牙,覺得至少有五六十斤重。他重重的丟下象牙,回身道:「象牙……五年前的象牙和今日的象牙有何不同?劉判官給解釋一下?」

    劉可干笑道:「東西都漲價了,都漲價了。」

    「誰漲的?理由是什麼?」

    陳昂怒了,劉可說道:「三年前漲的,三年前大食人在海上遇到風暴,一支滿載象牙的船隊沉沒……象牙就漲價了。」

    這個理由很強大,王雱問道:「那支船隊沉沒……誰看到了?」

    劉可看了他一眼,說道:「此等事……不會有假吧。」

    這個邏輯讓王雱想笑,於是他就笑了,很譏諷的那種。

    「愚不可及!某來之前,朝中決議此後不再用象牙來做笏板……汴梁也不想要什麼象牙簡……所以,它值多少錢?」

    「不能吧?」

    劉可脫口而出道:「朝中難道還能用木做的笏板?而且那些權貴和有錢人都喜歡象牙簡。」

    你在忽悠我吧?

    他不滿的看向了陳昂,卻被陳昂眼中的怒火給淹沒了。

    「什麼不可能?大食人的船隊沉沒了,誰見到了?為何你等當時不去說不可能!?為何?」

    陳昂怒不可遏的逼近一步,喝道:「你可是收了他們的好處?說!」

    「沒有的事!」

    劉可說道:「此事上報過。」

    「誰同意的?」

    哪個蠢貨同意的?

    陳昂搖頭,王雱搖頭。

    此事和三司有瓜葛,和政事堂也有瓜葛,是哪個蠢貨一拍腦袋就同意了?

    上面的拍腦袋,下面的呢?

    王雱問道:「你在市舶司多年,對海貿應當很熟吧?」

    「熟。」

    敢說不熟悉就是瀆職。

    王雱繼續問道:「大食商人說沉船了,你為何會上報?」

    劉可嘆息一聲,說道:「大食人和大宋是朋友,多年的朋友。這不是某說的,朝中那些重臣也是這麼認為的。」

    年輕人,別想挑我的刺。

    而且你也挑不到。

    此事從頭到尾都沒毛病,你憑空給某弄個罪名試試?

    劉可面帶微笑,可目光中卻多了冷意。

    他認為這是對自己的挑釁,哪怕是王安石的兒子也顧不得了。

    你再嗶嗶,信不信某讓你顏面掃地?

    他雙拳緊握,哪怕是陳昂在也忍不得了。

    你再嗶嗶試試?

    王雱看了他一眼。目光有些輕蔑之意:「朋友……某看是你的朋友吧?!」

    「放肆!」

    劉可肅然道:「陳推官,這等冤屈某不會忍受,杭州市舶司不會忍受。此事得給某一個說法,否則某即刻上書京城。」

    陳昂冷冷的道:「當年是誰上書京城要求提高象牙的價錢?」

    劉可淡淡的道:「某的前任。」

    陳昂看了王雱一眼,王雱的眼中閃過厲色。

    動手吧!

    他們來這裡可不是請客吃飯的,而是來找茬!

    陳昂深呼吸了一下,覺得前途不明。但對於沈安的謀劃他還是信任的。

    「來人!」

    隨行有軍士上前聽令,陳昂說道:「拿了劉可,馬上訊問。」

    劉可愕然,進而悲憤的道:「這是何意?你等沒有這個權利,來人,來人吶……」

    王雱冷冷的道:「市舶司是做買賣的,實則就是商人,為大宋貿易。可誰聽聞過商人採買貨物主動提價的?」

    「那是沉船……」

    劉可被兩個軍士給控制住了,他奮力喊道:「來人,來人……」

    「沉船?」

    王雱打開摺扇,輕輕搧動著,只覺得眼前全是蠢貨。

    都不配和某說話!

    「沉船都沉了三年,為何不漲價?」

    劉可下意識的道:「忘記了!」

    「忘記了?」

    王雱覺得智商的優越感太濃郁,不禁生出些悲哀來。

    「你是為大宋經商,商人竟然會忘記賺錢,而且還是賺大錢的機會?」

    他走進一步,用摺扇挑起劉可的下巴,搖頭道:「說你蠢你還是真蠢。在市舶司做官,政績首要在掙錢,掙的越多陞官就越快。難道你不想陞官?」

    劉可搖頭,不知道是想表達什麼意思。

    王雱嘆息道:「某見過無數官吏,就沒有一個不想陞官的。為了陞官他們什麼事都能幹得出來。可你呢?眼前有大好機會卻視而不見……某在出京前去看過市舶司博買貨物的價錢,為何一直在上漲……為什麼?」

    他冷笑道:「為什麼?告訴某,為什麼?」

    劉可額頭上的汗水漸漸湧了上來。

    王雱冷冷的道:「竟然有人不想陞官……為什麼?是什麼讓你等甘願不陞官也要在市舶司待下去?」

    「錢!」

    王雱收回摺扇,心曠神怡的道:「只有錢,許多錢才能讓你等捨棄陞官的機會……有了錢,什麼好日子都有了,多好?」

    他回身對陳昂道:「此人若是沒有貪腐,挖了某的這雙眸子去。」

    他說的很是認真,甚至還伸出手,用食中二指在自己的眼前虛挖了一下。

    「這是誣陷,這是臆測……某要去告你們,某要上書京城,向宰輔……向官家告你們……」

    王雱回身看著他,微微昂首,皺眉道:「你沒有機會了。」

    陳昂指著那個大食商人,喝道:「拿了他!」

    大食商人正在一邊看的懵逼,也倍感慶幸,可一轉眼自己竟然成了抓捕的目標。

    他第一反應就是跑,轉身就跑。

    「抓住他!」

    兩個軍士追了出去,可那大食商人卻先一步跳進了水裡。

    「這是做賊心虛啊!」

    王雱摸著下巴說道:「這裡……水有些渾,誰把他弄上來,十貫錢。」

    話音剛落,落水聲不絕於耳,甚至有大食商人船上的水手都跳下去了。

    這些人爭先恐後的朝著水波蕩漾處游去,就像是一群鴨子。

    『鴨子』潛入水中,水波湧動起來,接著又竄了上來。

    「抓到他了,是某抓到的!」

    幾個男子在爭奪著,最後成功的那人拖著已經被淹個半死的大食商人回來。

    「審訊吧,希望別是大麻煩。」王雱覺得肯定有大麻煩:「最怕的就是一窩一窩的……某覺著應當是。不信你看那些人的眼神,都在發飄,這是心虛了。」

    陳昂有些頭痛的看著王雱,「那麼年輕就心機深沉,本來說清理一番就是了,如今你這麼一弄,市舶司怕是會上下不寧。罷了,快些吧,另外,去弄些人手來。」

    ……

    碼頭停滯了。

    官吏們放緩了查驗博買的速度,按理那些海商會抱怨,可是沒有。

    沒有抱怨。

    大家都在觀望,等待最新的結果。

    而馮進已經抓狂了,直接衝進了陳昂的駐地。

    「為何要拿人?可有證據?」

    他負手站在院子裡,耳邊聽著慘叫,眼皮子不禁跳動起來。

    陳昂說道:「劉可可疑,而且這幾日某發現他花錢大手大腳的,定然有問題。」

    馮進冷冷的道:「有問題也得查清楚了再拿人。放人!否則查無此事,某會上奏疏……」

    杭州是大州,能來這裡做知州的,背景多少會有,其次就是地位不低。

    杭州知州的憤怒,你們能承受嗎?

    「……拿了好處……不是某一人拿了,許多人……市舶司的官吏大多都拿了錢……放過某,某認罪……」

    馮進的臉色僵硬,王雱從裡面出來,頷首道:「馮知州的憤怒,某想見識一番……」

    馮進冷冷的道:「屈打成招……」

    「家裡有錢……都在書房的木板下面……撬開……撬開就能看到……求求你們,饒了某,去撬開就能看到錢,某發誓不敢撒謊……」

    馮進的臉色再變。

    剛說屈打成招,劉可就供述自家書房的地板下面有錢……

    誰家把錢藏的這般隱秘?

    這分明就是有問題!

    連續兩次被現實打臉,以馮進老官僚的城府也掛不住了,那張臉上多了些可疑的紅色。

    他覺得自己受辱了。

    堪稱是奇恥大辱!

    夠了沒有?

    他抬頭看著陳昂。

    陳昂歉然一笑,「市舶司要革新,必然要先釐淸吏治……」

    大佬,我可不是有意讓你丟臉啊!

    好吧,這個解釋算是圓場。

    馮進的面色稍霽,正準備說幾句場面話,王雱的毒舌卻啟動了……

    「市舶司大部分人都貪腐……馮知州可知道嗎?」

    這是赤果果的人身攻擊。

    ——既然市舶司大部分人都涉嫌貪腐,你這個市舶使乾淨嗎?

    乾淨就是瀆職,不乾淨就是同流合污,還是帶頭貪腐……

    馮進一口老血憋在嗓子眼那裡,正準備用力呼吸幾下,裡面的劉可喊道:「都不乾淨……」

    ……
V123210 發表於 2019-6-26 07:00
第560章 出海!出海!

    「把那些商人召集起來。」

    時間很緊迫,為了在入冬前理順市舶司,才審訊完劉可,陳昂和王雱又來到了碼頭邊上。

    海商們大多目睹了那場抓捕,此刻還心有餘悸。

    水波不驚,微風送來些許腥味,還有些燒草木灰的那種味道。

    陳昂在看著這些外藩商人,心中打好了腹稿,說道:「從即刻起,所有的貨物都分開,分清好壞,然後按照規矩定價……這一點某要提醒你們,原先的價格……你們從大宋偷竊了許多錢財……」

    商人們有些躁動,有人說道:「尊敬的推官,那些價錢是市舶司的官員定下的,和我們沒關係。」

    陳昂冷笑道:「他們不傻,不會主動給你們降價。這裡發生了些什麼你們最清楚。今日某在此告訴你等,從今日起,價錢要壓下去!」

    他雙手前伸下壓,努力回憶起了在西北的歲月,臉上就浮起了凌厲,「誰不願意?」

    ……

    「要統一賣給他們。」

    在另一頭,王雱和大宋商人們在說話。

    「不要零散,以後所有的貨物都要從市舶司這裡過手,誰想私下交易,那就做好去瓊州的準備吧。」

    王雱很年輕,可他的身後站著十餘名軍士,代表著此刻的身份。

    商人們默然不語。

    王雱知道這並不代表他們屈服,而是在等待後續。

    「貨物有很多,並非杭州一地所能產出。你等不過是運送貨物來此而已,這等事朝中會幹的更出色,當然,這並不是說朝中會奪了這門生意,那不靠譜!」

    官方不能涉足太細,否則弊端叢生。

    「貨物可以繼續運送來販賣,不過價錢要公道,還有……某知道有人私下和番商交易,這裡就不說了,以後抓到直接弄海裡淹死!」

    王雱說的很是輕鬆,彷彿是在開玩笑。

    「別怪朝中堵你們的財路,這幾年市舶司和番商勾結,調高了進貨的價錢,讓大宋損失了不少。這是你們自找的!」

    「可這和咱們沒關係啊!」

    「就是,劉可他們私下收好處,咱們也管不著。」

    「……」

    「可你等沒有檢舉!」

    王雱冷酷的道:「這幾乎是同罪!若非是官家仁慈,這邊的商人都該換一批了。」

    這一刻他的眼中全是殺機。

    這些商人果真是如沈安所說,節操半點也無,有錢就是爹,有奶就是娘。

    有人喊道:「我等無罪!」

    「有意思!」

    王雱盯住了那人,指過去喝道:「拿了。」

    兩個軍士衝了進去,一陣拳打腳踢,然後把說話這人提溜了過來。

    王雱笑眯眯的看著他,問道:「在吳山上時我等就說明了身份,乃是來清查市舶司的,可有誰檢舉了?」

    「沒有檢舉就是同罪!」

    王雱把這話說的斬釘截鐵,商人們面面相覷,有人低聲道:「這人……怎麼像是酷吏呢?」

    這話評價的再正確不過了,王雱若是生在漢唐時,絕對是個酷吏,手段狠辣的讓人頭皮發麻。

    「想發財可以,出海!」

    王雱就像是個惡魔,此刻卻換了臉嘴,帶著誘惑,「出海去貿易,把那些本該是大宋的錢掙回來。到時候滿載而歸,市舶司也只是抽解,該賺多少就是多少……」

    「可找不到航道!出海就是送死。」

    「怕死就不是大宋商人!」

    王雱開始了熱情的鼓勵:「至於航道,先去咱們熟悉的地方,周邊小國去一去,比如說倭國,還有高麗,再遠些就直接到佔城那邊……」

    商人們在沉默。

    王雱再次覺得自己是智商太突出了。

    「原先你等坐著就有錢賺,如今規矩收緊,錢就掙少了,所以不樂意,可對?」

    我去!

    商人們都看向了王雱。

    這個年輕人看著才十多歲,可竟然這般聰慧?

    不過是幾句話就把我等的心思給說的清清楚楚的,這份聰慧……

    對了,此人還是王安石的兒子。

    以後前途無量的一個年輕人。

    商人們默然,也就是默認了。

    王雱搖頭道:「海外那些地方大多愚昧,坐擁金山銀山而不知珍貴,金銀隨意堆放……還有那些香料、珠寶……無數寶貝都在海外,坐等掙錢不可能了,死了這條心,從現在開始,想掙大錢的……出海吧。」

    這才是他們來南方的目的。

    ——威脅也好,利誘也罷,一句話,把大宋的商人們趕下海去,去掙海外番人的錢!

    一旦大宋的旗幟密佈海洋,金銀和各種特產都會湧進來,到了那時,大宋才真正的叫做大。

    錢山錢海啊!

    連王雱都有些憧憬那種盛況。

    商人們依舊沉默,王雱最後說道:「願意出海的,報備,找人擔保,這些是老規矩,你等都熟悉。市舶司的不少人要倒霉了,不過我等住在城中,願意出海的,只管去報名。」

    回到住所後,陳昂第一件事就是喝水。

    「和那些外藩商人說了半晌,都是人精,旁敲側擊的想問大宋是不是要禁絕貿易,某說不可能。」

    「是不可能。」

    王雱搖頭道:「這樣誠然能掙不少錢,可卻是心虛。大宋有能力壓住他們,咱們掙大錢,他們掙小錢。」

    陳昂看了他一眼,「你這年輕人,那心思真是讓人頭疼,這次又威脅人了?」

    「威脅利誘。」

    「某擔心沒人來報名,畢竟敢出海的人不多。」

    「陳推官,你小看了人的貪心!」

    王雱用那種遺憾的眼神看著他,「一個人原先每日能掙十貫錢,可現在一日只能掙一貫錢,想掙十貫錢就得出海……他們肯定會去。」

    陳昂搖頭道:「海外太凶險,他們肯定不敢。」

    現在出海的大宋商人要麼是對自家的航海技術有信心,要麼就是賊大膽。

    而且在國內就有大把掙錢的機會,為啥要冒險出海?

    隨後的兩天裡,杭州人就看到了市舶司被全部端掉的場景。

    官吏們被綁著,狼狽的跟在大車的後面,而大車上裝著的全是贓物。

    市舶司幾乎為之一空,大家都擔心會影響貿易。

    連馮進都遣人來問話:「市舶司空了,怎麼辦?」

    他不想管這個爛攤子,有些看笑話的意思。

    「會有辦法的。」

    陳昂只是簡單回覆,沒給面子。

    就在大家心中揣揣時,外面來了不少官吏。

    這些官吏一來就去請見馮進。

    「見過馮知州。」

    「你們是……」

    馮進不認識這些人。

    「我等奉命來接管市舶司。」

    馮進失態的道:「竟然早有準備嗎?」

    來之前他們竟然就做好了端掉市舶司的準備,可行事間全然看不出來。

    「那陳昂看似粗鄙,可城府竟然如此之深。那王雱……少年了得……」

    馮進唏噓著,接著有人來稟告:「知州,那些商人去了陳昂那邊,說是要報名出海。」

    杭州沸騰了!

    那些商人不過是考慮了兩日,就堵住了陳昂的駐地。

    「某要報名,擔保人在此!」

    「別擠,你特麼還擠!」

    「陳推官,某把全部身家都投進來了,買船,進貨,準備出海!」

    「家中都揭不開鍋了,再不出海這日子就過不下去了。」

    一群身家豐厚的商人在裝窮,群情激昂間,陳昂出現了。

    「陳推官,我等要報名。」

    陳昂愕然看著這人頭攢動的局面,不禁回身看了一眼王雱。

    兩天前王雱的話再次被回憶起來。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人都是貪心的,貪慾不止,就可以利用。

    這是在揣摩人心,而且用手段在引導人心。

    這等手腕……

    對了,那個當出頭鳥的商人呢?

    陳昂想了想,是被交給了隨行的密諜,然後當著那些商人的面發配瓊州。

    太狠了啊!

    那商人是被查出來和市舶司的人有勾結,發配瓊州的處罰太重了些。

    可王雱卻遺憾的說可惜不能殺人,否則只需斬殺此人,商人們定然噤若寒蟬。

    這個年輕人真的夠狠,夠毒,夠厲害!

    王雱微微一笑,很是純良。

    「報名,給他們記上!」

    現場的氣氛馬上就熱火朝天,等報名結束後,有人說道:「陳推官,沒有海圖啊!」

    陳昂笑道:「朝中提供。」

    商人們歡喜,有人卻問道:「要多少錢?」

    給東西就得收錢,這是天經地義的。

    而且從陳昂和王雱來到杭州這段時日的表現來看,這兩人分明就是酷吏轉世,但凡有一文錢的好處都不肯落下。

    蒼蠅過路都會被刮一層油的傢伙,怎會放棄這種掙錢的機會?

    多少錢?

    陳昂淡淡的道:「不要錢!」

    啥?

    鐵公雞竟然拔毛了?

    商人都不敢相信。

    「陳推官,莫不是玩笑?」

    陳昂堅定的道:「公是公,私是私,朝中希望你等能掙錢。提供海圖只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重振大宋水師。以後水師會巡弋於海外,為你等護航,為大宋揚威海外!」

    竟然這般美好嗎?

    商人們都憧憬起來。

    「水師掛著大宋的旗幟巡弋在海上,那些番人見了要五體投地……想想就覺得熱血沸騰啊!」

    「若是有水師跟隨,某敢把貨賣到天盡頭!」

    ……
V123210 發表於 2019-7-5 06:54
第561章 聞小種,你這個叛逆

    初秋的京城依舊很熱。

    楊卓雪喜歡秋天,因為有許多東西可以吃。

    「對,輕一點……」

    「用力……」

    「哦……」

    楊卓雪面紅耳赤的收了手,沈安活動了一下身體,覺得背上發癢的地方舒坦了。

    「這天氣乾燥的皮癢,回頭叫二梅弄些銀耳粥來喝。」

    「還有,既然丈人那邊喜歡蛋糕,那就多送些去。」

    沈安回身見妻子在發呆,就伸手在她的眼前晃動了一下。

    「可果果想吃都不給。」

    楊卓雪不禁為小姑子的遭遇感到了些憤慨。

    「昨日果果哀求吃蛋糕……可你就不答應,果果都要哭了……」

    女人從少女變成婦人後,肌膚會變。

    原先雙頰有自然的腮紅,現在卻淡了,變成了粉紅。而且肌膚越發的白嫩。

    眼睫毛撲閃一下,那眼中的委屈就多了些。

    「果果很乖呢……妾身看了就心疼。」

    沈安愕然,旋即就說道:「小孩子的脾胃虛弱,不能多吃這些東西。」

    「這樣?」

    楊卓雪覺得自己冤枉了夫君,就赧然道:「那倒是讓我爹娘佔了便宜。」

    這年月頻繁往娘家送東西的女人可不受待見,開始沈安時常讓她送些好東西過去,李氏那邊有些心慌,以為自家閨女是自作主張。

    這種行徑就是在犯傻,若是男方鬧起來可沒法收場。

    李氏讓人委婉傳話,示意別送了。

    可楊卓雪在沈安的鼓勵下依舊如故,讓李氏如坐針氈。

    這閨女莫不是傻了吧?

    她甚至想來看一眼,可沒聽說丈母娘沒事往女婿家跑的,最後還是讓阿青來探聽消息。

    等她得知是自家女婿鼓勵閨女送東西后,就有些疑神疑鬼,擔心女婿是不是不滿意這門婚事,想尋機找茬。

    為此她和楊繼年嘀咕了大半月,楊繼年被她弄煩了,就乾脆捲起鋪蓋去書房睡,夫妻倆為此冷戰了七八天。

    「都是一家人,什麼便宜?」

    沈安有些心虛,想著以後老丈人和丈母娘齊齊變成胖子的壯觀場面,不禁就樂了。

    楊卓雪見他準備出去,就問道:「官人是去上衙嗎?」

    沈安不禁有些囧。

    妻子都希望丈夫忙碌起來,有事可做。最好是大事,若是能操心國家大事就更好了。

    可沈安目前處於無事可做的狀態,很是懶散。

    丈夫游手好閒會很自卑,所以沈安覺得自己該出門溜躂一下。

    「為夫出門了啊!」

    「是。」

    楊卓雪很是歡喜的把沈安送出去。

    沈安換了身衣裳,見她喜滋滋的,就取笑道:「不說什麼悔教夫婿覓封侯的話?」

    楊卓雪笑道:「要做事才不無聊呢。」

    這是個上進的女人。

    沈安說道:「為夫去城外操練邙山軍。」

    這是正事,所以沈安說的很是理直氣壯。

    「是。」

    楊卓雪看著他遠去,腦海裡自動想起了操練的事兒……

    沈安提著一把百斤重的大刀在揮舞著,大刀砍到什麼地方,那地方就寸草不生……

    那些將士都在歡呼雀躍,沈安最後一刀劈出去,地上竟然劈出了一道巨大的鴻溝。

    「一定很厲害。」

    楊卓雪真的想去看看,可女人不能涉足軍營,而且這是正事,沒她插手的餘地。

    「嫂子……」

    果果來了,姑嫂二人又開始在後院裡尋樂子。

    ……

    城外的莊子現在有些擁擠,新人的湧入讓居住地不斷擴大。

    可沈安有錢……

    「買!」

    在視察過擁擠的營地後,沈安指著邊上的莊子說道:「買下來,以後作為邙山軍的營地和操練的地方。」

    黃春諂媚的道:「郎君威武霸氣。」

    嚴寶玉覺得他拍馬屁的模樣很難看,就離了些距離,和聞小種站在一起。

    「殺過人?」

    聞小種點頭。

    嚴寶玉看著他說道:「在郎君的身邊就要忠心耿耿,莫要想著別的,否則……」

    他的眼中多了警告之意。

    聞小種點點頭,然後看看左邊。

    在那裡,他感受到了一些熟悉的東西,讓他心悸。

    「叫人來建房,操練的地方壓實了,往死裡操練。」

    沈安視察了一番,然後還帶著他們操練了許久。

    「我去!這腰……我的腰。」

    先前揮刀用力過猛,沈安的腰被閃到了。

    「好生看著他們,別惹禍。還有……西夏人那邊最近有些蠢蠢欲動,說不準何時會發動進攻……一旦有機會,邙山軍肯定是要上的……」

    他仔細看著黃春和嚴寶玉,見他們的眼中多了興奮之色,就安心了:「三百餘人,三百精兵,在沙場上若是使用得當,就會成為一把尖刀,好生操練。」

    就如同是李世民的玄甲騎兵,人數不多,但都是精兵。李世民自己也是用兵大家,每每在最關鍵的時刻率領玄甲騎兵去衝陣,一舉擊潰敵軍。

    黃春說道:「這段時日操練下來,那些青壯已然脫胎換骨。郎君放心,下次若是上了戰陣,只需殺幾人就成軍了。」

    新兵操練的再好也沒用,最終還得要經歷一次生死關,也就是殺人。

    沒有殺過人的兵不是好兵,這就是當下對精兵的解讀。

    嚴寶玉點頭道:「沒問題。」

    陳洛和聞小種跟在沈安的身後。陳洛在琢磨著中午曾二梅會做什麼好吃的,自己能否得了她的歡喜。

    曾二梅號稱榆林巷第一丑,可在陳洛的眼中卻是個美人。

    二梅漸漸大了呀!

    想起曾二梅那鼓鼓囊囊的胸脯,陳洛就覺得今日的細雨分外的明媚。

    「郎君……」

    「啥事?」

    沈安在想著陳昂和王雱的事。

    清理市舶司只是一個開端,甚至鼓勵商人出海貿易也只是個開端。

    大宋需要金銀作為財政後盾,需要無數銅礦來確保貨幣流通。

    北方有這些東西,可目前卻不是大宋的地盤。

    海外呢?

    海外有好地方啊!

    金銀銅鐵都不缺,而且香料和各種特產更是價比黃金。現在那些地方都是蠻荒狀態,隨便派一支船隊過去就能征服,再立一塊石碑……

    諸位,對不住了,這裡是大宋自古以來的領土。

    好事啊!

    沈安想的流口水,聞小種卻在盯著左邊。

    這裡還是鄉間,細雨遮蔽了視線,遠處看著朦朦朧朧的。

    聞小種看著左邊,臉色有些猙獰,還有些茫然。

    這兩種複雜的情緒完美的出現在他的臉上。

    他看到了兩個騎士。

    那些在雨霧中若隱若現的騎士讓他很不安。

    「你認識他們!」

    陳洛右手握著刀柄,目光鎖定了聞小種。

    「某早就知道你來歷不明。懸賞你不要,什麼只想上陣殺敵……你在騙誰?」

    沈安也握住了刀柄,「說吧,誰讓你來的?」

    聞小種面色掙扎,竟然有些痛苦。

    沈安冷冷的道:「某從不信有人能拒絕錢財,抓獲陳鐘的懸賞豐厚,拿了那筆錢你就能逍遙一生。為何不要?」

    沈安從未相信過聞小種,所以出門身邊都是兩人。

    聞小種痛苦的低下頭,「郎君,小人……小人絕不敢對郎君不利。」

    沈安點頭道:「在雄州時,某特地留了幾個破綻,當時某的身邊就只剩下了你一人,可你卻沒動手。否則你早就變成了京觀裡的一具屍骸!」

    當時嚴寶玉就在弩弓的射程之內,手中的弩弓能確保幹掉聞小種。

    聞小種的聲音中多了沙啞,「郎君,小人……小人是真心投靠……」

    沈安冷冷的看著他,說道:「來歷不明的人某不要,陳洛,我們回去。」

    兩人打馬而去,陳洛甚至不時在馬背上回頭戒備。

    聞小種孤立在那裡,目光茫然。

    馬蹄聲漸漸近了……

    兩騎在雨霧中開始加速……後面還有幾騎……

    「聞小種,你這個叛逆……」

    嗆啷!

    長刀出鞘,刀光閃過……

    ……

    「輕點!」

    回到家中後,沈安覺得腰不得勁,就讓楊卓雪來看看。

    脫掉上衣,只穿著一條自制的短褲,這種裝扮讓楊卓雪有些害羞。

    沈安的身材不錯,肌肉有些流線型的意思。

    楊卓雪按壓了一下他的後腰。

    「哎呀!」

    沈安慘叫了一聲,就像是被砍了一刀。

    楊卓雪趕緊去請了郎中來,結果很喜人。

    「就是岔氣了。」

    郎中給了意見:「要舒筋活血,喝點酒吧。」

    「這是庸醫,弄出去!」

    沈安大怒,等郎中走後,就交代道:「去找陳洛,他那有藥酒。」

    陳洛正在廚房獻慇勤。

    「二梅……今日某差點就和郎君說了……」

    「說了什麼?」

    曾二梅的力氣很大,單手就把一口大鍋給提了起來。

    她把鍋底放在細紗堆裡來回的摩擦,很是認真。

    人說認真的人最美,在陳洛的眼中,此刻的曾二梅就美極了。

    「某想……和你生孩子……」

    曾二梅的動作僵住了,她緩緩低下頭,接著有淚水滴落在鍋裡。

    陳洛有些慌了,手忙腳亂的道:「你……你別哭……某存了不少錢,到時候都給你管著,某……」

    「陳洛!」

    這時前院傳來了莊老實的喊聲,陳洛如蒙大赦的蹦起來,衝出門去的同時還不忘交代:「某要和你生孩子!」

    身後,曾二梅抬起頭,那張醜臉上全是淚水。

    「他說願意娶我……」

    ……
V123210 發表於 2019-7-5 06:54
第562章 聞五十二,果果的善心

    陳洛的藥酒在沈家很有名。

    他的藥酒是祖傳的方子,只是那時候的酒不夠烈性,所以泡不了多久就得喝完,藥性發揮不好。

    沈家有烈酒,烈得就像是火。

    這種高度酒才是泡藥酒的好材料,陳洛經過幾年的琢磨,又更新了配方,出來的藥酒效果不錯。

    莊老實以前有些難言之隱,雄風難振,就是喝了陳洛的藥酒才做回了男人。

    所以莊老實對他很是親切:「郎君的腰閃到了,想要你的藥酒去試試。」

    「真的?」

    陳洛幾乎要熱淚盈眶了。

    他經常在家裡鼓搗藥酒,裡面的那些東西讓人見了心驚。至於使用,目前就莊老實試過,而且只用一種藥酒。

    莊老實拍拍他的肩膀,欣慰的道:「某就知道你是個能幹的,誰也擋不住你的本事。去吧,讓郎君看看你的藥酒。」

    陳洛覺得自己是個干御醫的料子,可卻沒機會進宮。

    如今來到了沈家,他也想展露一番自己的醫術,若是郎君看重的話,以後說不定就有了第二職業……

    有了兼職就多一份報酬,到時候和二梅雙宿雙飛……

    嘿嘿!

    吸溜!

    想起二梅,陳洛就莫名的幸福。

    他衝進了自己的屋子裡,打開了幾個箱子。

    「那瓶跌打的呢?」

    屋內的光線昏暗,些許微塵在箱子上面漂浮著。

    陳洛的目光在兩個箱子裡梭巡著,突然一個轉身,一拳揮出。

    拳頭在半途停住了,因為他看到了果果。

    果果壓根沒看頭頂上空的拳頭,而是瞪大了眼睛,驚呼道:「是什麼?那是什麼?」

    那些小罈子都被打開了,從上面能看到些東西……

    一條粗壯的青蛇就從罈子裡探出頭來,雖然生機全無,但那雙冷冰冰的眼睛依舊讓人害怕。

    陳大娘在後面看了一眼,就拉著果果往外走。

    「我要看,我要看!」

    果果奮力掙紮著,可陳大娘卻不給她機會,出門後抱起就跑。

    陳洛愕然,嘟囔道:「都是好東西呢!」

    他找到了跌打的那罈子藥酒,隨後送去後院。

    「搽!」

    於是楊卓雪就受苦了,用手沾著藥酒給沈安揉腰。

    「……就是……就是操練的狠了些……哦哦……」

    「三百餘人,要全部操練好……」

    「……」

    「官人,您一刀能砍死多少人?」

    楊卓雪的問題讓沈安忘記了腰部的痠痛,不禁愣住了。

    一刀……砍死多少人。

    一刀能砍死一人就算是武技了得了。

    別看那些人吹牛,真正的戰陣之上,殺敵並非易事。

    比如說你一刀劈去,除非是把對手梟首,否則你就得做好對手暴起反擊的準備。

    沈安記得在府州衝陣的那一次,一個西夏人腹部中刀,花花綠綠的腸子都流出來了,依舊砍死了兩個宋軍。

    別輕視你的對手!

    這是進入邊軍中的第一訓誡。

    所謂邊軍,指的是有實戰機會的軍隊。目前也就是麟府路那邊算得上。

    沈安很想說不知道,但出於男人的自尊心,他還是吹了牛:「那個……為夫一刀能砍死一個敵軍。」

    他覺得自己這個牛吹的有些大。

    可楊卓雪卻失望的道:「只是一人?」

    在她的腦海裡瞬間出現一個畫面:沈安持刀,對面的敵軍身高……有兩個沈安那麼高。寬度……有五個沈安那麼寬,吼聲如雷,一刀下來就能砍死幾百個宋軍……

    沈安大喝一聲,一刀就把對手攔腰斬斷,血好多。

    是了,身材高大血液才多,血流成河想來就是這麼個意思。

    「郎君,聞小種回來了。」

    嗯?

    沈安剛想調戲一下妻子,聞言眼中冷了冷,問道:「他來作甚?可是領賞?是了,上次他抓到陳鐘的懸賞沒給,讓老實給他。」

    「郎君,他是被抬回來的……」

    「什麼?」

    ……

    聞小種已經深陷昏迷之中。

    前院他的屋子還沒來得及撤,所以什麼都在。

    沈安進去看了一眼,只見他渾身就穿了一條犢鼻褲,身上和腿上都是藥膏。

    郎中在給他處理傷口,見沈安進來就說道:「這位能活著回來真是運氣。而且有些刀口若是再深些,說不得就要出人命了。」

    「這是本事!」

    折克行說道:「從刀口看,他當時被多人圍攻,然後破圍而出……最後搶到了一匹馬逃回來,只是在城外就跌落馬下。」

    門外一個大漢喜滋滋的道:「待詔,小人認得他,所以就把他背了回來。」

    沈安微笑拱手:「多謝了,老實,給這位兄弟些辛苦錢。」

    大漢沒想到沈安這般謙遜,喜道:「待詔人好,所以小人見到他跌落馬下,就想著送過來……」

    莊老實帶著大漢去拿錢,沈安垂眸低聲道:「查此人。」

    陳洛微微點頭,然後出了沈家。

    稍後消息傳來。

    「郎君,那人就是個潑皮。」

    潑皮就好,沈安怕這是圈套。

    折克行出城一趟,再回來時面色凝重。

    「就在沈家莊出來一里多的地方,那邊能看到些馬蹄的痕跡,還有血跡,不過並無屍骸。從馬蹄印來看,當時是五人圍殺聞小種。」

    「騎兵殺步卒,一人可當五人。五名騎兵圍殺一個步卒,那幾乎是手到擒來,輕鬆的不像話……」

    沈安在思索這裡面隱藏著的信息。

    折克行也有些佩服:「聞小種去了一次雄州之後,於戰陣殺敵有了經驗,否則今日他必死無疑。」

    上過沙場廝殺過的人,自然要更強大。

    此刻一個殺過人的府州兵就能幹掉兩個最精銳的禁軍。

    為何?

    因為那些禁軍沒有經歷過戰陣。

    平日裡操練的再出色也沒用,還不如上陣去殺一個敵人的鍛鍊意義大。

    沈安沉著臉道:「等他醒來問話。」

    聞小種直至第二天才醒來。

    他睜開眼睛,看著熟悉的屋頂有些奇怪。

    我怎麼回來了?

    他覺得昨日的廝殺是一場夢,於是就動了一下。

    頓時劇痛從各個傷口處傳來,讓他不禁慘哼了一聲。

    「醒來了?」

    房門被推開,陳洛走了進來。

    「郎君要問你話。」

    「好。」

    等沈安來時,見到的就是一個茫然的聞小種。

    「小人是孤兒……從小就被那人收養,每日操練殺人之技……」

    「殺誰?」

    沈安覺得這事兒很有趣,也很無趣。

    大軍絞殺之下,什麼殺手都是扯淡。

    「殺山賊。」

    聞小種苦笑道:「就拿山賊練手。」

    「那也不錯,若是拿普通人練手,那就是喪心病狂。」

    「他們以前殺過普通人……後來覺著普通人不會反抗,沒什麼意思,到了小人這裡就改成了殺賊人。」

    沈安的眼中多了冷意:「多少人?」

    「如小人這般的孤兒有百餘人。還有十餘人是統領……最後就是一個男子,叫做……」

    「聞五十二。大家叫他聞先生。」

    「五十二?」

    沈安覺得這個名字很粗俗簡單,不該是一個組織頭目的名字。

    聞小種說道:「是。好像是什麼忌日……」

    沈安的眸子一縮,吩咐道:「老實。」

    莊老實在外面應道:「郎君,小人在呢!」

    「去查……對了,那位聞五十二看著多大?」

    「三十餘歲的模樣。」

    沈安說道:「八十年前這一段,去查,看看誰死了。要大人物。」

    能有財力和毅力幹這種事的人,背後的原因必然不簡單。而所謂的忌日也定然是某個大人物的忌日。

    莊老實應了,沈安起身說道:「你好生養著,回頭有事說話。」

    聞小種的眼中多了哀傷:「郎君,小人是誠心來的,小人不記得有家,沒了去處。上次拿了陳鐘……小人承認,那次是想藉著郎君來躲避他們的搜尋……可後來……」

    他的眼角有淚水滑落:「後來郎君做事都不避開小人,小人感佩不已……」

    他看著虛空,喃喃的道:「上個月的那一天,小人記得清清楚楚的。那一天早上,小人想著當年的事,就坐在台階上發呆,小娘子來了……」

    他的眼中多了光彩,精神都好了許多,「小娘子問小人可是哭了,小人說沒有,小娘子就說她晚上想爹爹了也哭……」

    沈安的眼中多了柔色。

    「小娘子擔心小人哭,就送了這個……」

    他艱難的伸手在脖子下面摸了一個東西出來,沈安見了不禁一怔,然後就起了殺機。

    這是一個小巧的白玉觀音像,是沈安送給妹妹護身的。

    果果竟然送給了他?

    這妹妹太大方了些,同情心也多了些。

    沈安漠然道:「分寸。」

    你要懂得分寸,否則弄死你。

    聞小種說道:「是,小人知道。小娘子就是天上的仙女,小人會護著他……」

    這是一個沒有感受過親情的殺手。

    然後被果果無意間的同情心氾濫給觸動了心思,那顆孤魂野鬼般的心被溫暖了。

    沈安微微點頭,問道:「可知道那些人的藏匿地方?」

    聞小種搖頭道:「以聞先生的心思,此刻他們定然搬走了。」

    沈安的眸色微冷:「竟然敢來沈家討野火,有趣。」

    「多謝郎君。」

    聞小種聽到這話,就知道沈安算是接納了自己,就掙紮著起來行禮。
V123210 發表於 2019-7-5 06:54
第563章 弄死你

    「他的目標是誰?」

    這是最重要的問題,也是一個忠誠的測試。

    聞小種沒有猶豫:「小人曾經去查探過官家的蹤跡。後來還查探過汝南郡王的蹤跡,只是聞五十二認為不值當,最好還是對官家動手,那樣才解恨,否則……」

    「想刺殺官家?」

    沈安垂眸,「八十多年前……誰死了?」

    「能收攏一百餘孤兒,養活他們不是易事。而操練他們更需要好手,需要專業的人。那人不簡單……」

    「郎君。」

    門外的莊老實面色很難看。

    沈安問道:「誰?」

    莊老實說道:「南唐的那位……」

    臥槽!

    李煜?

    是了!

    沈安回想了一下,也只有那位才有可能。

    大宋開國時最大的對手就是北漢和南唐,北漢是找了個遼人爹,所以不可一世。而南唐則是國勢雄厚,而且君臣都認為自己才是正統。

    李煜……

    可這種滅國不是很正常嗎?

    「他為何要復仇?」

    聞小種搖頭,「只說了國仇家恨……」

    國仇家恨?

    沈安覺得那位聞先生就是個神經病。

    大宋都立國百年了,你培養百餘人的刺客就想刺殺大宋皇帝,這是逗我玩呢?

    趙禎出宮,明著身邊的侍衛你都沒法靠近,還有隱在邊上的精銳在,刺客如何能得手?

    他猛地想起了張八年曾經說過的話。

    是了,張八年說有些遺老遺少在謀求顛覆大宋,必然說的就是這位聞先生。

    南唐……

    他走出了房間,一路思索著往後院去。

    所謂趙老二對小周後用強的事兒,到現在為止,沈安覺得值得商榷。

    就算是他真的強上了小周後,也不會讓畫師在邊上作畫。

    有畫師在邊上作畫,誰有興趣去幹那事?

    趙老二是帝王,而不是混混,他真要上了小周後也不會讓人作畫,那是變態才能幹出來的事兒。

    趙老二不是變態!

    他奪了兄長的皇位,心中最想做的事就是超越。

    只有超越了兄長,他才能從那個夢魘中走出來。

    上女人還叫人作畫,這種事兒是最敗名聲的,趙老二不會去做!

    而且沈安到目前為止從未聽聞過此事,可見後來的那幅畫怕是有些問題。

    「哥哥……有蛇!」

    才進後院,眼巴巴等著他的果果就衝了過來。

    「蛇在何處?」

    沈安一把拉過她,有些緊張的四處張望。

    「那裡。」

    沈安順著她的手指方向看過去,就看到了一條青蛇,而且還有一股子酒味。

    「快跑!」

    沈安幾乎要被嚇軟了,他一把抱起果果就往後面跑。

    果果一怔,然後就笑了起來。

    抱著一個孩子跑很累,可沈安瞬間就爆發了小宇宙,一路抱著妹妹衝進了臥室,然後返身關了房門。

    屋裡的楊卓雪納悶的道「官人這是怎麼了?」

    「嫂子……」

    果果還在笑,笑的很是清脆。

    沈安從門縫裡往外看去,沒看到那條蛇追來,終於放鬆了些。

    「哥哥,是死蛇。」

    我去!

    沈安一想起那股子酒味,就怒道:「陳洛幹的好事!」

    果果笑道:「他說送給我玩……」

    玩個屁!

    在野外,身邊有人的情況下,遇到蛇沈安還好些。

    可家裡狹窄,沈安幾乎被嚇尿了。

    「玩什麼不好?非要玩蛇。」

    不用問沈安就知道,這定然是果果看到了陳洛泡的藥酒,然後就央求把裡面的青蛇送給自己玩耍。

    果果的要求沒人能拒絕,於是沈安就被嚇尿了。

    沈安沒好氣的摸摸妹妹的頭頂,怒火都衝著那些賊人去了。

    「傳話,就說聞小種活過來了。」

    ……

    第二天,沈安再次去了城外。

    嚴寶玉和黃春護在他的身邊,外圍有邙山軍的精銳老兵在佈防。

    他在釣魚,可一整天下來別說是魚,蝦米都沒上來一條。

    回到家中後,楊卓雪說了件事。

    「先前隔壁有動靜,陳洛他們去了,沒發現什麼。」

    在趙宗實一家子搬走後,隔壁就成了沈家的地方。只是沈家人口不多,就空置了。

    沈安笑道:「估摸著是小賊吧,隔壁沒什麼好東西,進了賊也不怕。」

    楊卓雪嘀咕道:「官人,果果好大膽呢,先前她找到陳洛,說是抓一條蛇來玩,陳洛還真的答應了,妾身就喝住了他……」

    沈安捂額道:「那蛇冷冰冰的,這妹妹怎麼就不像是我呢?」

    楊卓雪看著他,暗中有些小俏皮:「官人怕蛇?」

    「是啊!怕的要命。」

    沈安是真的怕蛇,小時候他曾經被蛇追過,從此就有了心理陰影。

    到了晚上,沈安叫人盯著果果洗澡,然後早早的叫她睡覺。

    「哥哥,還要玩。」

    果果躺在床上耍賴,沈安在邊上負手而立,說道:「明早,明早上定然有好東西給你。」

    「不許騙人。」

    「保證不騙你。」

    沈安一直等她睡著了才出去。

    他小心翼翼的關上門,對外間的陳大娘低聲道:「晚上警醒些。」

    出了這裡,沈安就去了前院。

    「少喝點酒,免得晚上誤事。」

    黃春覺得折克行喝酒就像是喝水,就等著他轟然倒下。

    可直至現在,折克行依舊在喝著。

    「郎君。」

    沈安出來了,本來坐在屋簷下的鄉兵們紛紛起身,氣息漸漸肅殺。

    沈安說道:「晚上盯著些,那些人……他們擅長刺殺,要小心,死活不論,最好是死的。」

    折克行問道:「安北兄,他們會來嗎?」

    「會的。」

    沈安覺得那位聞先生肯定會:「大宋立國多年,國祚穩固,那人知道再無顛覆的機會。可報仇是執念,失去了機會,這人就會發狂……而發狂的人最不可理喻,睚眥必報只是輕的,會變態……」

    夜色漸漸深沉。

    嚴寶玉就坐在屋簷下。

    夜晚的聲音很細微,但在周圍的環境映襯下,往日那些細微的聲音被放大了。

    微風吹拂樹葉的聲音,蟲鳴聲,以及外面的各種聲音。

    人在這種時候去掉雜念的話,大抵會覺得世間就只剩下了自己,孤寂蒼涼。

    嚴寶玉閉著眼睛,身體紋絲不動。

    這裡是後院!

    折克行在平行的另一邊。

    至於前院,若是敢潛入進來,遇到的就是一群鄉兵,誰進來誰倒霉。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嚴寶玉睜開眼睛看向右邊。

    他的眼睛早已適應了黑夜,所以能隱隱約約的看到站在樹後的折克行現身出來。

    有人來了!

    那些刺客的能力不錯,但還比不上聞小種。

    聞小種是最出色的刺客,所以他的背叛讓聞先生大為震怒,這才派人來追殺。

    可嚴寶玉和折克行卻不是善茬!

    就在他們的身後,正在打盹的沈安也睜開了眼睛。

    臥在他腳邊的花花在不安,沈安伸手安撫著。

    這是有人釋放了某些大型動物的東西,狗最怕的就是這個。

    沈安冷冷的看著圍牆,右手握住刀柄,默數十個數。

    沒有任何異常的聲響,沒有任何可疑的黑影。

    可沈安知道,那些人來了。

    他霍然起身,喝道:「點火!」

    折克行幾乎是同時點燃火箭,然後一箭射出。

    吊在屋簷下的一串燈被這一箭順著點燃,然後光明降臨!

    「弩!」

    沈安拍拍手,屋頂上出現了一排鄉兵。

    這些鄉兵手握弩弓,已經控制住了整個後院。

    三個幾乎和圍牆融為一體的男子沒有用手去捂眼睛,而是扔出了手中的飛刀。

    折克行已經收了長弓,長刀閃電般的出鞘,劈掉了一把飛刀。

    嚴寶玉只是一個側身,然後就看向了沈安。

    沈安舉手擋在臉上,叮的一聲,飛刀卻扎中了他的小腹處。

    瑪德,這是要廢了哥的命根子嗎?

    沈安大怒,喝道:「弄死他們!」

    弩箭從屋頂上傾瀉下來,那三人中的一人喊道:「躲!」

    另兩人毫不猶豫的躲在了他的身後。

    那人張開雙臂,盡力護住了兩個夥伴。

    「難道你還能刀槍不入?」

    沈安瞪大了眼睛,手裡還得抱住掙紮著想撲出去的花花,就等著看神蹟。

    沒有什麼神蹟,那個男子被射成了刺蝟,但他延緩了片刻,剩下的兩人一人往前撲來,一人返身就上了牆,最多一秒鐘後就能翻出去。

    不知何時,折克行的手中多了長弓。

    他迅速拉弓,就在男子的身體剛上了牆頭時,一箭飛去,正中他的背心處。

    而另一個男子大抵是認出了沈安,就徑直衝殺過來。

    「你特麼還以為自己是荊軻呢?!」

    沈安拔出長刀,然後花花就撲了過去。

    「來啊!老子弄死你!」

    沈安擺開架勢,可不管是嚴寶玉還是那些從兩側出現的鄉兵們,沒人敢讓他歷險。

    於是箭矢飛蝗般的出現,刺客狂奔到沈安的身前時,就已經去了大半條命。

    沈安很想一刀梟首,可卻擔心媳婦和妹妹明天會聞到血腥味,於是就一腳踹倒了刺客。

    刺客倒地,背上的箭矢一下貫穿身體,沒等沈安補刀就嗝屁了。

    「出去查探!」

    有鄉兵翻牆出去查探,有人來打掃現場。

    折克行已經收了兵器,淡淡的道:「你先前說要給果果尋好玩的……在哪?」

    沈安一拍腦門,愁眉苦臉的道:「此事……要不你也想想?」

    折克行搖頭道:「你自己答應的,自己去想。可惜沒留個活口,不然某教果果如何審訊也是門本事……」

    本你妹!

    沈安覺得不能讓果果和這些粗胚太熟悉了,免得長大變成個女漢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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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