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北宋大丈夫 作者:迪巴拉爵士 (連載中)

 
V123210 2018-11-12 22:11: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44 298834
V123210 發表於 2019-6-9 18:39
第544章 金錢的力量

    而在出雲觀裡,幾個道友的到來讓舍情很是高興。

    說是道友,不如說是丹友。

    幾個仙風道骨的道人一見面就調侃著舍情,說他把丹藥換成了鋼鐵。

    「我等來此……」

    幾個道人相對一笑,說道:「心絞痛乃是胸腹之處不通,針灸固然好,可病人卻不可能自行診治,我等準備了一個丹方……道兄你且看看。」

    舍情接過丹方,皺眉道:「牛黃,蟾蜍……」

    這是藥方!

    舍情閉目思索了一陣,說道:「財帛動人心?」

    這幾位都是隱居在各自道觀裡的老道人,對名利早已看透,可今日竟然齊齊出來……

    這是為何?

    一個道人嘆道:「人說名利如浮雲,可我等還未修成大道,那些徒子徒孫總得要養活吧?」

    另一人說道:「我等已成朽木,本該不動心。可我等不動心,他們卻動了心,整日不安分……害人啊!」

    「這是誘惑。道心堅固者自然無妨,可道心堅固者有幾人?」

    「那沈安懸賞五萬貫,別說是我等,那些寺廟的和尚也心動了。道兄,錢不打緊,可若是讓他們得了懸賞,我輩道統何存?」

    「……」

    舍情皺眉道:「某知道了。這個方子極為妥當,可是否該加冰片?還有……」

    丹房內再次熱鬧了起來,隨後有道人被派去採買各種藥材。

    「三十餘味藥材,咱們只用七味,若是他們還能復原,那就是天意。」

    ……

    汴梁城中醫館無數,名醫無數。

    可大家對包拯的病卻束手無策。

    一家醫館裡,十餘個老人在辯駁,說的都是藥物名字和病情推理。

    「當舒緩……老夫當然知道舒緩,可舒緩不成就成了死人,你那幾味藥是救人還是殺人?」

    「當然是救人,不過以毒攻毒罷了。」

    「以毒攻毒?包拯六十餘歲,經得起這般折騰嗎?」

    「總能堅持一兩年。」

    「那是靠著毒藥來堅持……天知道能堅持多久!」

    「罷了罷了!此事從長計議,從長計議!」

    「……」

    一群名醫七嘴八舌的爭吵著,最後沒有結果。

    「包拯犯病了!」

    外面來了個閒漢,他衝進來伸手,笑道:「包拯犯病了。」

    一個郎中皺眉道:「給他錢。」

    閒漢得了五百錢,他掂量了一下,說道:「先前包拯的病發作了,幸好郎中在,用針灸給救了回來。沈安發怒了,出來的時候遇到個騙子,就把他打的到處跑……」

    眾人愕然,有人嘆息道:「這便是天意,他再有錢也無法。」

    「五萬貫我等拿不到了,那誰也拿不到。如此……只是可憐了包拯。」

    「錢再多也無用,沈安應當請了我等去看看,也比把那五萬貫扔出去強。」

    「他自己就是名醫弟子,可卻毫無辦法!」

    「此事就這樣吧,他那五萬貫也不知能不能花出去,既然看不起我等,那就各自回去。」

    「回去回去,讓他枯守著吧。」

    眾人各自散去。

    「舍情出來了。」

    剛出來,眾人就遇到了舍情。

    「他不是閉關了嗎?」

    「閉什麼關?他是被沈安揭露了丹藥不能成道,所以生無可戀了。今日出來是作甚?」

    「咦!還有幾個老道人。」

    「他們這是去哪?」

    一群道人先是去了榆林巷,得知沈安在包家時,就又去了包家。

    「出雲觀裡的人說了,這兩日他們都在弄藥,說是能治包拯的病。」

    消息傳得很快,那些名醫們不禁都笑了。

    「道人就是道人,原來某以為舍情是虔心於道,誰知道竟然也不安分。只是他懂什麼醫術?」

    「他懂,他懂的醫術卻是殺人的。」

    「道人竟然要搶我等的飯碗,可笑啊可笑,今日便看看他們的拙劣。走,諸位,咱們一起去看看。」

    「哈哈哈哈!」

    一群名醫在笑著,他們不走了,集體去了包拯家附近等候消息。

    同行是冤家,而舍情是道人,道人來治病要懸賞,這是跨界……

    這裡是大宋,不是後世的演藝圈,你別想搞什麼影視歌三棲。

    否則不管你是幾棲動物,這些名醫分分鐘都會教你做人。

    而在包家,舍情把幾位老道人介紹給沈安,說道:「道兄,這幾位道兄和貧道相交多年,人品貧道能擔保。」

    沈安看著手中的一個瓷瓶,覺得舍情搞科研是行家,是天才,可在人情世故上卻是白痴。

    你擔保!

    若是這藥有問題,你來替他們扛?

    舍情極為認真的道:「這藥方貧道也斟酌過,加了兩味。每日吃兩次,一次兩粒即可。貧道從昨日開始服用,每次五粒……」

    他很健康。

    在停止服用丹藥後,大抵是身體排毒起了作用,如今的舍情看著很是精神。

    這年頭也有試毒一說,而超劑量服用更是家常便飯。

    沈安看著舍情說道:「此事不可出偏差,至少無毒……」

    舍情認真的道:「藥方貧道仔細推敲過,貧道作保。」

    「把那兩個重犯帶來。」

    隨後那兩個本是該死的重犯被帶了來。

    不管是作為重犯,還是作為心絞痛患者,他們的生命都已經進入了倒計時,而沈安此刻拿他們來做實驗,也是和趙禎爭取了一番。

    剩下的就是等待。

    兩個大漢被要求幹活,在烈日下幹活。

    沈安等人就在屋裡等待。

    冰盆在散發著涼意,沈安以手托腮在打盹。

    這幾日他每天睡眠不足兩個時辰,太困了。

    「犯病了……」

    外面一聲大喝,剛才還在打盹的沈安第一個衝了出去。

    兩個大漢中的一個倒在地上,看著很是痛苦。

    「別動他!」

    沈安瞪大了眼睛,喝退了準備去的僕役。

    「他在等什麼?」

    一個老道士不忍的道:「治病救人,見病就該救治,他在等什麼?」

    舍情淡淡的道:「他在等……一般的病人犯病了不可能馬上得到救治,他在等這個時辰……」

    「原來如此。不過這也太殘忍了些。」

    舍情搖頭道:「此二人都是重犯,死有餘辜之輩。」

    「死有餘辜嗎?那貧道倒是錯怪了沈安。不過還是不忍看。」

    「他做事不會出錯,你等安心看著就是了,只是那藥的藥效如何,還得看對症。」

    「藥理不會錯,原先的藥效平淡,可增減了幾味藥之後,定然立竿見影。」

    「這種心疾若是不出手,稍晚也會自行恢復,他該出手了。」

    「喂藥!」

    沈安等了大約半分鐘,大抵就是病人自行拿藥出來吃的時間。

    郎中過去,拿了兩丸藥喂了大漢,然後開始診脈觀察。

    沈安站在邊上,目光幽幽。

    「若是沒有辦法你會怎麼做?」

    「讓他致仕,請幾個郎中輪值守候……」

    「……」

    沈安覺得這個聲音有些熟悉,就側身看去。

    「官家……」

    趙禎來了。

    他微微點頭,「包拯對你好,你也不錯,可為佳話。」

    「多謝陛下。」

    有人說沈安是在沽名釣譽,趙禎此話一出,就是打臉。

    趙禎擺擺手,然後看著那個重犯。

    「哦……鬆了,舒坦了……」

    大漢的呼吸漸漸正常了,而且不用人扶就能慢慢的站起來。

    郎中回身道:「待詔,好用!」

    沈安心中狂喜,回身衝著舍情等人躬身謝道:「多謝諸位道兄。」

    舍情等人笑著回禮,「不敢不敢。」

    「此藥還得要多試試。」

    這是舍情的話,他做實驗時就是這等嚴謹的態度。

    趙禎問道:「此藥能治何病?」

    沈安說道:「心絞痛。」

    心絞痛大多不致命,但多來幾次,你的心臟就會漸漸衰弱……

    包拯六十多歲了,在心絞痛的折磨下,沈安不敢擔保他能活多久。

    「心絞痛?」

    趙禎說道:「我去看看包卿。」

    他被帶到了後面,一進屋就見包拯坐在躺椅上,邊上站著五歲的包綬。

    「官家……」

    包拯在和兒子說話,見趙禎進來就被唬了一跳。

    「你坐著。」

    趙禎壓壓手,身後的張八年搬來了椅子給他坐下。

    包綬有些怯怯的,趙禎衝他笑了笑,很柔和的道:「去玩吧。」

    包綬看向父親,包拯點頭,他才出門。

    「孩子還小,你莫要扔下他。我這裡也需要你看著三司……你的病不好,沈安怕是不會讓你回去……所以養好些。」

    趙禎的話很殷切,包拯沉默了一瞬,說道:「臣自然是不肯歇息的……只是,那孩子心誠,他以為把臣封鎖在後院裡就不知道他懸賞五萬貫之事,可臣子卻從果果那裡得了消息。」

    沈安的佈置堪稱是精密,可誰曾想內部竟然出了『叛徒』,讓包拯得知了此事。

    趙禎淡淡的道:「我本擔心你的身體,可剛才外面來了幾個道人,他們的藥才將救了心疾。你好生養著,不著急回去。」

    他說完起身就走,包拯起身相送,卻被拒絕了。

    等他走後,包拯搖頭道:「官家這是嫉妒了?」

    趙禎是嫉妒了。

    包拯長子早亡,幼子還不懂事,按理該是孤苦無依的境遇。可沈安在,卻和兒子般的攬起了一眾事情,讓包拯能安心養病。

    這讓沒有兒子的趙禎心中有些發酸。
V123210 發表於 2019-6-9 18:39
第545章 救心丸,坑人

    趙禎出了包家,隨行的親從官們馬上就警惕的圍住了他。

    送他出來的沈安見狀就皺眉道:「這是此地無銀。」

    張八年上馬,看了斜對面那群人一眼,「是,可此地無銀總比毫無防備的好。」

    沈安好奇的問道:「什麼意思?難道還有人想刺殺官家?」

    趙禎算是不錯了,去刺殺他有什麼好的?

    張八年的目光掃過後面,低聲道:「當年大宋開國時……滅了那些地方,時至今日,依舊有人在暗中窺探……所以不可小覷。」

    我去!

    沈安不敢相信的道:「那些人早就老死了吧?」

    張八年點頭道:「都死了,老死了,或是被皇城司殺光了,大多人的子孫也沒了……但依舊有些漏網之魚的後輩,所以官家的安危要留心。你在榆林巷也要多注意隔壁……」

    沈安有些懵,不過算是瞭解了現狀。

    大宋立國時,周邊有許多大小不一的國家,什麼北漢、南唐……,這些國家被一一統一。統一的過程自然不是那麼美好,血腥味十足。

    特別是北漢和南唐,一個是和遼人勾搭,一個是實力雄厚,自認為是正統。這兩個國家從上到下對大宋都不感冒,所以李後主的死是再自然不過了。

    可大宋都立國百年了,南唐和北漢也滅亡了八十多年了,這還鬧騰個什麼。

    他不理解這些人的思維模式,隨即就開始驗證這個丹藥的可靠性。

    吃,每天吃,然後觀察反應。

    沒犯病。

    連續五天沒犯病,隨後就是十天。

    沈安的心情大好。

    「那些兔子如何了?」

    作為一個優秀的穿越者,沈安牢記兔子是最佳試驗品的教誨,讓人去弄了些飼養的兔子來喂藥。

    「活蹦亂跳的。」

    沈安去看了一眼,確實是如此。

    他又去看了幾頭羊,外加一頭牛,都挺不錯。

    他去見了包拯。

    這十天包拯犯病兩次,都是用針灸來紓解。雖然效果不錯,但卻因為發病的原因導致身體有些虛弱。

    「……這首詩好生背。」

    包拯坐在書房裡,對面是包綬,他含笑看著兒子背詩,腦袋也跟著微微晃動。

    「老夫幼年時也是這般,不過父母總是寬容,讓老夫的童年歡笑頗多……」

    書房外,包拯站在屋簷下,目光平靜,頗有些看破世事的豁達。

    「後來老夫出來為官,那時真是不捨親人,如今想來不捨便是舍。你記住了,再多的眷戀也只是人的過往。要想做事,心中有抱負,你就必須要懂的舍這個字。」

    他側身看著一臉無所謂的沈安,笑道:「年少時要去拚鬥,別顧慮什麼,等到了年老時就帶著這些回憶含飴弄孫,給子孫說說當年事,最後……」

    他的目光越過沈安,淡淡的道:「最後就是塵歸塵,土歸土,任你帝王將相都逃不過這一遭。老夫此次生病,最大的感悟就是……帝王尋長生之道,定然就是瘋了。」

    「吃藥吧。」

    「包公,再試幾日。」

    「不必了,那舍情和幾個道人每日吃十粒都無事,老夫若是有事,那便是命。」

    沈安沒法,想起他發作時的痛苦,就叫人拿了藥來。

    「每日兩次,每次兩粒。」

    「老夫知道。」

    包拯看著他,眼中有些慈祥之色,說道:「回去吧,卓雪和果果在家等你呢,早日生了孩子,老夫幫你看。」

    他說的很平常,沈安也很平常的說道:「好。」

    沈安隨後就去了出雲觀。

    「多謝。」

    他躬身感謝舍情。

    「只是小事。」

    舍情的目光在盯著火焰,在他的世界裡,最重要的是火焰,而不是其它。

    「五萬貫……」

    五萬貫有多少?

    汴梁人大抵很難知道。

    一貫錢,哪怕是不足貫,可依舊是一大串。

    十貫、百貫、千貫、萬貫……五萬貫。

    五萬串銅錢,當長長的車隊穿行在城中時,整個汴梁城都轟動了。

    五萬貫!

    這裡沒有五萬貫,因為五萬貫現錢很難拿出來,更多的是鹽引和茶引。

    可哪怕是如此,那長長的車隊依舊讓人發狂。

    「好多錢啊!」

    百姓們在看著,有人的眼中多了厲色,低聲和同伴說道:「晚上去搶了。」

    同伴也低聲說道:「你去搶吧,那些道觀裡可不差人,到時候亂棍打死你。」

    出家人為何練武?

    現在的寺廟道觀大多有產業,免稅的。不練武的話,那些潑皮無賴來搶奪咋辦?

    一般人去搶出家人……那就是個悲劇。

    道人們接收了錢,汴梁城中不少人都怒了。

    那些名醫又聚在了一起,七嘴八舌的說著道士們的好運氣。

    「他們是怎麼弄出來的救心丸?」

    「不知道,不過那幾個老道士醫術精湛,道家又有傳承的法子,於是不少秘方就被傳了下來。」

    「還有舍情,他當年也懂醫術,經常還弄些藥丸來送人。」

    「丟人啊!」

    一個老頭痛心疾首的道:「咱們那麼多人竟然還比不過幾個道人,那沈安砸了五萬貫,就砸出了一個救心丸,咱們呢?動靜都沒有。」

    「就是,最近那些病人都有些抱怨,說咱們還比不上道士管用。」

    「哎!那幾家道觀的香火可多了不少啊!」

    「嘖!這道士和咱們搶飯碗,還真是搶贏了,咱們這臉往哪擱?」

    一群名醫氣咻咻的站在那裡,有人突然笑了,撫鬚得意的道:「就包拯吃那藥,誰知道是怎麼回事?旁人也買不到。」

    「咦!對啊!買不到的東西,說的再好聽也是白搭。」

    「……」

    ……

    沈安回到了家中,果果巴巴的問道:「哥哥,包公好了沒?」

    這孩子,竟然也不先問哥哥辛苦不辛苦。

    沈安正在鬱悶,楊卓雪就俏生生的道:「官人辛苦,快去洗澡吧。」

    沈安有些潔癖,去包家這麼長的時間,回家第一件事當然是洗澡更衣。

    洗澡出來,楊卓雪已經叫人準備好了飯菜,甚至還有一壺酒。

    「……這幾日家裡無事,我……我回了一次家。」

    沈安嗯了一聲,抬頭看著她。

    楊卓雪不知怎地就解釋道:「帶著果果一起去的。」

    這妹紙咋還在害羞呢?

    沈安覺得自己挺和氣的,可為何妻子總是還有疏離感呢?

    「以後家裡的事我少管,你多管。」

    吃了飯,他懶病發作,就躺在屋簷下。

    過堂風很爽,妹妹在一邊嘀咕,妻子在另一邊低聲說話。

    「……他們說那個方子值錢呢……」

    「開封府去莊上要那個金肥丹的方子,有些傲氣,莊上的邙山軍就動手打了人……他們找來了,妾身想著邙山軍有功,是護著官人的,就說……」

    她看了沈安一眼,見他依舊閉著眼,才繼續說道:「妾身說我家官人又立功了……」

    沈安想捂額……

    我家官人又立功了,找麻煩的小心被打斷腿。

    不過開封府的人也不地道,這事兒怎麼說也不該找到沈家來,而是該在莊上解決。

    所以楊卓雪的處置方式不錯,深得沈安的贊同。

    再嗶嗶就打斷你的腿。

    沈家的朋友很多,可對頭也不少。

    朋友自然有好酒,對頭來了打斷腿。

    「就這樣。」

    楊卓雪就是個深閨少女,對外交涉的事兒還得慢慢的磨礪,目前能知道強硬很不錯,至少比大部分女人都強。

    這媳婦兒真不錯。

    楊卓雪正在想著事,小手突然就被握住了。

    她看了果果一眼,就搖搖頭,示意沈安趕緊放手。

    「手滑了。」

    沈安調戲了一下妻子,然後就開始午睡。

    「果果,走。」

    楊卓雪把果果帶走了,等出去後,莊老實就來問道:「娘子,外面有人來問,說是那救心丸的方子可願意賣……」

    沈安給了五萬貫,說明那藥有用。

    汴梁是大宋最富庶的地方,胖子無數,心絞痛患者也不少。

    以前大家沒辦法,現在卻不同了。

    買買買!

    那些土豪終於出手了。

    沈安說以後家裡的事讓她多管,她真的就想管。

    「就說方子是治病救人的,若是能等就等,等不了的……五百貫一個人。」

    莊老實一臉震驚的道:「娘子,太高了。」

    五百貫一個人,關鍵方子不是只賣給一人,這真是太貴了些。

    楊卓雪說道:「我自有主意。告訴他們,買了方子敢外傳的,就是沈家的對頭。」

    莊老實苦著臉去傳話,稍後就有人出手買方子。

    五百貫一個人,這也太狠了吧。

    不過有錢人最怕死,五百貫算個啥,不過是半天功夫,沈家就斂財五千餘貫,眼瞅著生意還不錯。

    消息傳了出去,很快就傳到了宮中。

    「陛下,說沈家是賺死人錢,心太黑。」

    「五千餘貫……」

    趙禎問道:「沈安不會這般行事,誰弄的?」

    張八年說道:「說是沈安的妻子。」

    「咳咳!」

    韓琦乾咳一聲,說道:「沈安怎地娶了這麼一個……」

    這個女人也太貪婪了吧?

    「沈安沒說話?」

    趙禎覺得沈安不像是懼內的性子,所以覺得有些奇怪。

    「沈家不差這點錢,沒必要弄的這般難看。」

    「陛下,外面的百姓都說沈家貪財,不要臉。」

    張八年冷冷的說著皇城司的發現,心中卻有些好奇。

    據他所知,楊卓雪不是這等人啊!

    趙禎搖頭道:「罷了,這是他的東西,朕也不好說,隨他。」

    官家有些生氣了。

    稍後散了小朝會,趙禎回去氣咻咻的找曹皇后說話。

    「……救命的方子,也太貪心了些,沈安娶的這個女人不好,被帶壞了。」

    「陛下,這興許有誤會呢!」

    曹皇后覺得不可能:「沈家不差錢,那楊卓雪出身也不差,不該啊!」

    「人心不足!」

    趙禎有些憤怒,大抵是恨鐵不成鋼。

    「陛下,張八年來了。」

    張八年帶來了最新消息。

    「陛下,沈家突然公佈了方子,就貼在家門口的牆壁上。」

    這是……坑人?

    ……
V123210 發表於 2019-6-9 18:39
第546章 決絕,拒絕

    「這是外面說的多了,沈安終於出手了嗎?」

    趙禎覺得這是在壓力之下的退讓,越發的顯得楊卓雪面目可憎。

    張八年低頭道:「沈家人說,他家娘子聽聞有心疾的人不少,可那藥配下來也不便宜,想來許多人都買不起,於是就問了些慈善人,那些人也願意慷慨解囊,就籌集了幾千貫錢,準備交給幾家大醫館,用於製作救心丸,免費送給那些貧困百姓……」

    趙禎愕然,「那女人想的這般周到?」

    哪怕救心丸是沈安花大價錢弄出來的,可汴梁人依舊在說他的壞話。

    這是人性。

    大家覺得沈家賺救命錢也太黑心了些,吃相難看。

    等那幾家醫館的人去了沈家,出來時就一臉感慨的說著沈家娘子的慈心。

    「沈家哪裡差那幾千貫錢?沈家娘子還補貼了三千貫,湊齊了一萬貫出來,這樣的人家……他就該有福報!」

    「汴梁多少人看不起病?沈家娘子就是為了這個,咱們還罵人,丟人啊!」

    至於那些花錢買藥方的土豪,在被說成是自願捐贈後,也有些竊喜,於是皆大歡喜。

    汴梁城中的風向一轉,沈家就成了第一慈善人家,而沈家娘子就是年度第一賢惠。

    「楊賢惠……」

    沈家,沈安在調笑著媳婦。

    楊卓雪羞紅了臉,問道:「官人,妾身這般做可妥當嗎?」

    「很妥當。」

    沈安說道:「此後為夫也就放心了。」

    「郎君,包公去了朝中。」

    我去!

    沈安不禁翻個白眼道:「他這是急什麼呢?」

    ……

    「為何不多養養?」

    趙禎很是歡喜,包拯的心情也不錯。

    「陛下,臣吃了那藥就覺著鬆散了,只是整日歇在家中卻不舒坦,覺著骨頭髮酸。」

    包拯回來了,他回到三司後,下屬們紛紛來恭賀。

    「死裡逃生,老夫倒是悟到了些東西。」

    他召集了在三司的官吏們說話,「人啊,再多的錢帶進棺材裡也是白費,吃再多最後也會化為黃土,無所事事更是白活一場,所以要做事,要為大宋做事。」

    官吏們熟悉的包拯又回來了。

    他召集了下屬議事,第一句話就是:「三司責任重大,你等經常說差人手,可老夫卻知道三司裡有冗官,馬上揪出來,給他們找事做。」

    三司副使頭痛的道:「他們會鬧騰,還有,若是找不到事呢?」

    三司就那麼多做實事的職位,沒事可做的多了去,咋安排?

    包拯冷冷的道:「無事可做的就退回去,讓朝中重新安排。」

    副使苦笑道:「怕是會引發動盪。」

    大佬,你要清理冗官嗎?

    這可是犯忌諱的事兒。

    包拯搖頭道:「老夫不管什麼冗官,清理吧!」

    三司開始清理閒人了!

    正在喝茶的趙禎差點被一口茶水嗆死,然後喊道:「讓韓琦去,把三司多餘的人馬上安置了,快!」

    來人飛奔而去,趙禎一把推開給自己撫胸的內侍,苦笑道:「包拯做事大膽,再晚些,此事就不好收拾了。」

    再晚些等事情發酵,包拯就會成為眾矢之的。

    「他這是不想活了嗎?去,讓他來。」

    包拯很快就來了,神色坦然。

    「為何?」

    趙禎淡淡的問道。

    包拯是經歷過慶歷新政的,應當知道什麼事不能做。

    包拯抬頭,坦然道:「官家,總得有人開個頭……官家您老了,臣也老了,後續的人會不會想到革新?」

    趙禎嘆息一聲,「你這是想開個頭,以後誰要想革新,這就是先行者。」

    包拯點頭:「官家,您該清楚,大宋不變就……不變就會變成夕陽!」

    他本想說亡國,可見趙禎面色難看,就改說了夕陽。

    帝國夕陽!

    趙禎的面色鐵青,「夕陽,你想說大宋是夕陽嗎?最後的餘暉?嗯?」

    陳忠珩低下了頭,內侍們都縮頭縮腦的,連呼吸聲都壓住了。

    包拯緩緩抬起頭來,目光蒼茫,「臣戀家,戀父母,記得那年考中進士之後,授官不在家鄉,臣不願去。後來改授和州,可不在父母身邊,臣還是不肯,就辭官歸家……」

    包拯的童年,少年,青年時期都過的不錯,備受父母寵愛,堪稱是宅男的樣板。若非是宅男,他也不會這般模樣。

    為官多年,竟然拉不下臉,不習慣去拉關係……

    這等人和後世宅男的性子實際上差不多。

    「後來臣的父母去了,臣結廬守孝,不肯離去。家鄉父老和臣說,當今官家乃是仁君,你守著父母的墳墓作甚?該去為這大宋效力,想來父母在天之靈也會安心……」

    於是他就出發了,從此走上了宦途,直至現在。

    包拯摸著胸口,沒有感覺到心絞痛之前的症狀。

    安北為老夫如此……老夫為他大鬧一場又如何?

    「臣為官多年,從南到北,什麼官都做過。臣見過那些官吏……陛下……」

    包拯認真的道:「好官吏有,可官吏太多了,沒人認真做事。時日一長,認真做事的就成了異類,甚至會被人取笑……這是為何?」

    冗官導致的人浮於事!

    「為何不能每個人都有事做?不是那等假事,而是正事。」

    大宋的官吏設置很複雜,一方面是為了制衡,一方面是為了安置那些無處安置的人。

    許多官職根本就沒有必要設置,因人而設的後果就是無所事事。

    趙禎的面色漸漸平靜。

    包拯老了,他沒有什麼野心,他的朋友少的也沒法產生野心。

    這樣的一個老臣,他的話裡全是真情,對大宋的真情,對他這位帝王的真情。

    「臣當面拉住您進諫,往前看也就只有魏徵,可魏徵死後如何?那位太宗的心胸可有您寬闊?沒有!」

    包拯激動的道:「不能再拖了,官家,難道您想把此事交給下一任嗎?您有何面目去見先帝?臣……」

    他這話犯了忌諱。

    他的嘴唇在顫抖著,淚水終於滑落下來。

    他的身體也跟著緩緩跪下……

    他俯首,用五體投地的大禮參拜自己的君王。

    「官家……不能了呀!」

    趙禎木訥的看著他趴下去,然後眼皮子在眨動著。

    他張開嘴,吸吸鼻子,然後身體後仰……

    「把包卿扶起來,快,把他扶起來!」

    他的聲音中帶著驚恐,彷彿是面臨著什麼妖魔鬼怪。

    陳忠珩親自過去,和一個內侍去扶包拯。

    但凡扶過老人的都知道那種沉重,等他們把包拯扶起來時,陳忠珩幾乎都要虛脫了。

    包拯抬頭看著趙禎,眼中帶著期冀。

    趙禎木著臉道;「包卿的身體不適,速速回去歇息。」

    「官家……」

    包拯的眼中多了不甘,隨即寂滅。

    他被扶著一路出去,等到了政事堂外面時,韓琦已經在等候了。

    「你知道沒用,你也該知道不可能,那是在毀滅……」

    包拯抬頭冷冷的道:「不管也是毀滅,不過是晚些時候罷了。」

    韓琦閉上眼睛,伸手出來按按,說道:「等吧,以後自然有英主和名臣來處置大宋,我等……維持便是了。」

    包拯搖搖頭,步履蹣跚的往外走。

    韓琦看著他,心中有些不忍,卻無法勸說。

    「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處,舞榭歌台,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

    蒼老的聲音引得不少人出來,見到是包拯,不禁愕然。

    「他這是怎麼了?」

    「不知道。」

    「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

    包拯的腰桿漸漸筆直,腳步漸漸有力。

    「……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這個老包拯,果真是打不倒,堅韌的就像是青松。」

    說話的是曾公亮。

    韓琦唏噓道:「就是急切了些,三司的人收攏了嗎?」

    曾公亮點頭道:「收攏了,包拯既然要開先河,那便讓他開吧,此後……」

    下一任帝王可有這份魄力嗎?

    若是沒有,那就辜負了包拯今日的決絕。

    ……

    「三司……」

    沈安頭痛的道:「此時弄這個太早了。」

    趙仲鍼說道:「官家沒有回應,三司被清理出來的人都被重新安置了,中書快的讓人心寒。而且理由是三司乃重地,閒人會誤事,可笑的理由,不如說別處還差人還好些。」

    「急什麼?」

    沈安得知包拯無事後就放鬆了些,隨手拿起桌子上寫了半章的石頭記看了看,卻對下面的情節一籌莫展,「那個李璋你覺著如何?」

    他的眉微微皺著,好似在思索著什麼,漫不經心的模樣。

    「李璋?」

    趙仲鍼想了想,「見過幾次,很是客氣,但客氣是客氣了,卻疏離。」

    「他當然會疏離。」

    沈安心中在轉動著各種念頭:「仲鍼,大宋軍權在三衙和樞密院……」

    這是暗示。

    你該想想以後怎麼抓軍權了。

    軍權抓不牢,以後你想幹啥都不好辦。

    趙仲鍼點點頭:「是要想想,不過大宋軍隊地位低下……」

    這也是暗示。

    軍隊地位低下,壓不住陣腳。

    也就是說軍隊無用!

    大宋軍隊被文官控制著,很難翻身。

    沈安放下手指的稿子,淡淡的道:「折家……」

    ……
V123210 發表於 2019-6-9 18:40
第547章 給趙仲鍼上課

    開封府的大門外貼著一張紙。

    「金肥丹的製法……」

    一群人在圍著看,聽著前方的人在念。

    「……這些東西弄散弄碎了攪合在一起,埋於坑內,或是堆放於廢棄的屋子裡……」

    一個老農詫異的問道:「這就是金肥丹?那麼簡單的東西,不能吧?」

    眾人都有些不解,覺得這配方也太簡單了些。

    前方有小吏在,他大聲的道:「這東西是沈待詔弄出來的,他說了,大道至易至簡,越是好東西,它就越簡單。那些看著弄不懂,故作神秘的東西,大多是虛張聲勢,並無多大用處!」

    眾人聽了覺得很形象,有人就說道:「可這話怎麼覺著不對勁呢?小人看書本就覺著神秘……」

    「哈哈哈哈!」

    眾人一陣大笑,小吏也懶得管,只等著下一批人。

    沈安和趙仲鍼就在後面。

    「去看看。」

    趙仲鍼興奮的道:「若是天下都用了……安北兄,你為何要阻攔金肥丹的製法通行於天下呢?」

    沈安和他上馬,然後說道:「你要記住了,大宋的情況很複雜,打個比方,這裡說金肥丹必須要通行天下,各地官員要督促……你信不信,此事最後會變成一個斂財的買賣。」

    趙仲鍼不解的道:「斂財的買賣?不能吧,這是免費的。」

    這個孩子還是有些天真啊!

    不,不是天真,而是對下面官吏的無恥沒有心理準備。

    沈安覺得有必要給他上一課:「地方官吏是虎狼,明白嗎?蝗蟲腿上都要刮油的人,你說金肥丹這等事他們可會坐視?」

    趙仲鍼摸著下巴,「能這麼不要臉?」

    「比這還不要臉。」

    沈安帶著他去找到了王天德。

    王天德越發的胖了,見他們進來就笑道:「稀客稀客,快進來奉茶。」

    沈安搖搖頭,說道:「老王,你以前走南闖北,見識過不少官吏,給仲鍼說說。」

    王天德倒吸一口涼氣,就目視沈安。

    說真的還是假的?

    這位可是未來的太子啊!

    要是說真的……

    趙仲鍼察覺到了他的意思,就淡淡的道:「假話就不必說了。」

    王天德趕緊賠笑道:「哪裡的話,某這裡斷然不敢欺騙小郎君。」

    他想了一下,說道:「各地的官吏吧,他有好有壞,好的不少,壞的同樣不少……」

    「老王,彆扭扭捏捏的。」沈安說道:「舉例子,說具體的事。」

    王天德乾笑道;「具體的事多不勝數,某就說說那年在舒州遇到的事吧。」

    「那年某帶著夥計去舒州進貨,剛進了貨,準備啟程時,就見到小吏拿人。那人家中頗有些錢財,邊上有人說這人心善,街坊鄰居就沒有不說好的……」

    趙仲鍼垂眸聽著,隨著進宮時間的臨近,他也在準備著。

    從身份到思維方式,到行事方式,他都在慢慢的轉變之中。

    「那人只喊冤枉,那小吏冷笑說他不去當值,就是不服役……而且還鼓動人不去服役……」

    趙仲鍼思忖了一下,問道:「這等人不是該抓嗎?」

    賦稅是一個國家的根基,若是人人逃稅,不去服役,那這個國家還剩下什麼?

    王天德笑道:「假的。」

    「假的?」

    「對。實則是有官吏看中了他的產業,就巧取豪奪,可那人不肯退讓,這些人就尋個藉口,直接拿了他……」

    「此事倒是簡單。」

    沈安見趙仲鍼有些憤怒,就覺得有些好笑:「這些事每日每刻都在大宋發生著,你氣不來。唯一的辦法是什麼?」

    趙仲鍼的眼中多了厲色,說道:「吏治,萬事之首!」

    沈安的眼中多了欣慰和得意,說道:「對,就是這個意思。一個國家有再多的革新手段,再好的革新方法,可卻需要有無數稱職的官吏來推行。若是吏治混亂糜爛,再好的革新想法也會變成禍害百姓的手段!」

    趙仲鍼起身拱手,肅然道:「謹受教。」

    沈安起身拱手還禮:「應當的。」

    這是一堂吏治課,沈安只想告訴趙仲鍼,這個天下並不是你想像中的那麼美好,做事之前得先看清楚這些官吏。

    趙仲鍼問道:「天下官吏清廉者有多少?」

    王天德苦笑道:「不知,不過想來不少。」

    趙仲鍼繼續問道:「此等事,或是害民之事,天下可多嗎?」

    王天德看著沈安,沈安重重的點頭。

    王天德的經歷豐富,見多識廣,是最可信的人。

    「小郎君,多不勝數……」

    趙仲鍼點頭道:「某明白了,這個天下……管這個天下的人有問題,這個天下它就好不了!」

    沈安的眼中多了歡喜,恨不能歡呼幾聲。

    這就是我引導出來的神宗,他不會再茫然把國家交給王安石去變革,不會茫然相信革新方法。

    老子算是逆轉了前世神宗的一半命運吧?

    趙仲鍼當先出去,沈安揮動了一下拳頭,對王天德點頭表示感謝。

    隨後兩人就去了城外,去看那些農戶。

    他們隨便找了個村子,一進去就能看到那些孩子背著筐子在撿東西。

    各種能制肥的東西都是他們的戰利品,甚至一個四五歲的孩子也認真的背著個小籮筐。

    「若是官府強行推行,這一幕你看不到。」

    沈安對那些孩子笑了笑,然後低聲說道:「他們看到了沈家莊的增收,所以願意試試,這就是自願。百姓只要自願,剩下的事就好辦了。」

    趙仲鍼若有所思的道:「等汴梁周邊的農戶增收的消息傳出去,這天下的農戶就會自願去堆肥……而官吏,他們提供消息就夠了。」

    這就是職能轉變,當百姓自願去幹某些事時,官吏就成了輔助的角色,不添亂就好。

    進了村子,那些莊戶見他們神態自若,也沒人敢問來歷。

    此刻麥子已經曬乾收了起來,農戶算是沒事幹了。

    「農閒時節得讓他們找事做,不然手中短了錢糧,等到青黃不接的時候就要哭了……」

    說話間沈安吸吸鼻子,說道:「有味道,去看看。」

    他站在左邊的人家外面喊道:「家裡有人嗎?」

    「誰啊?」

    一個婦人急匆匆的出來,見到他們幾人後就鬧了個大紅臉,低頭道:「貴人這是……」

    「不是貴人,只是想來你家看看那個金肥丹的作法,可方便嗎?」

    婦人回身喊道:「官人,有人來了。」

    裡面來了個大漢,沈安笑道:「打擾郎君了。」

    大漢撓頭道:「小事小事,儘管看。」

    進了他家,就見牆邊擺著兩個大缸子,缸子上面還蓋著蓋子。

    大漢回身道:「就是這個,今年做兩缸,若是好,明年就弄一間屋子來做。」

    沈安揭開蓋子,先嗅了嗅,再回身問了加的東西,等得知無誤後就說道:「隔幾日要摸摸,若是裡面微微燙手,就要記得翻一下,否則裡面的發酵好了,外面的卻還是生的……那就是夾生飯。」

    他拿過叉子叉了一下,滿意的道:「堆料很穩,不松不緊。注意別急,這個發酵要徹底才好,否則你把金肥丹弄到地裡去只會壞事……」

    他放下叉子,拍拍手上的東西,「發酵不完全,金肥丹就會二次發酵,到時候會燒了根苗。」

    大漢眼睛一亮,歡喜的道:「某正說不大懂這些,郎君一番話……小人全都明白了,多謝,娘子,娘子……」

    婦人出來,大漢說道:「去村頭打一壺酒來,晚些請郎君喝酒。」

    沈安笑道:「不了不了,我等晚些還得回城,不麻煩了。」

    大漢又勸了幾句,見他們真的去意堅決,就遺憾的道:「還想和郎君說說話的,可惜了。」

    他把沈安和趙仲鍼送出去,剛出門,就見到十餘騎黑甲騎兵,頓時就被唬住了。

    「二位郎君……不,貴人,小人……」

    黑甲騎兵冷冷的看著他,然後策馬過來。

    「無事!」

    沈安搖搖頭,對大漢說道:「多謝郎君,告辭了。」

    大漢搓著手,看著他們遠去後,回身喊道:「娘子,娘子。」

    婦人出來見他歡喜,就問道:「官人,是啥喜事?」

    大漢說道:「剛才來的是貴人呢!」

    「貴人?」

    有村民路過,就問了情況。

    「剛才那些黑甲騎兵進來,是邙山軍呢!」

    「邙山軍?」

    「是呢,邙山軍。」

    大漢歡喜的道:「那位郎君豈不就是沈待詔?」

    他歡喜的道:「沈待詔方才來我家,還指點了某做金肥丹呢!」

    村民一聽就豔羨的不行,等村老得知後,就埋怨道:「待詔平白給了金肥丹的製法,咱們得了偌大的好處。還有,前日那個救心丸的方子,大夥還誤會了沈家,連老夫都背地裡罵了幾句,丟人啊!」

    幾個村老一陣唏噓,「最後待詔家裡還出錢給醫館,配的救心丸不要錢的送,只要診斷是心疾家貧,一文錢都不收……多好的人啊!」

    另一人埋怨道:「沈待詔來了村裡,為何不請他用飯?你家若是沒錢,只管言語一聲,村裡湊一湊,好肉好酒也能弄出來。」

    大漢苦著臉道:「請了呢,待詔說有事回城。」

    村老罵道:「蠢貨!那是託詞。待詔是捨不得讓你家花費。」

    「是個慈善人啊!」

    大漢用力的拍打著自己的腦袋,懊惱的道:「早知道先前就拉住他不給走。」
V123210 發表於 2019-6-9 18:40
第548章 宰輔作死

    開封府接到了一份文書。

    賈黯沒看,他板著臉問道:「沈安投來的文書?」

    小吏說道:「是。沈安說是開封府關於金肥丹的告示不詳盡,和當初給的文稿相比有些文縐縐的,而且還刪掉了些東西,應當重新發佈。」

    他小心翼翼的抬頭看了一眼,見賈黯面色不善,就趕緊低頭。

    這位賈知府和前面的不同,他行事不喜歡旁人幹涉,更不喜歡建議。

    換句話說,這人有些剛愎自用。

    賈黯起身道:「他這是想插手開封府嗎?」

    沈安不想插手開封府,誰也不敢插手開封府。

    京城之地,只能是皇帝的地盤,誰插手誰就是有異心。

    沈安才回家就被請去了中書。

    政事堂裡,三位宰輔齊齊在等候,這個陣仗不小。

    沈安笑道:「這是三堂會審?」

    韓琦沒笑,說道:「官家走路慢了。」

    「步履蹣跚。」曾公亮眉間多了黯然:「包拯不該去,這下讓官家難過了。」

    包拯只是敦促趙禎勇敢些,至少為後繼者做個姿態。

    這也能讓趙禎頹然?

    沈安不理解這種想法。

    「包公沒錯。」

    他一開口就是為包拯辯護:「諸位相公宦海多年,自然知道大宋的底子,不變是死,死慢些。變了興許能活,活的更好,更長久……」

    「可目前不是時機。」

    韓琦面不改色的在撒謊。

    他的自信心和革新的勇氣早就在慶歷年間被摧毀了。

    在他的身上只能感受到一股子暮氣。

    沈安心中瞭然,說道:「可包公無錯!」

    你們別想讓我去勸包拯,壓根不可能。

    韓琦撫鬚道:「和此事無關,只是那位皇子之事,差不多了,給他準備的宮殿也收拾好了,該進宮了。」

    曾公亮也幫腔道:「大宋不能亂,而皇子就是不亂的根基。」

    趙禎的身體說不清什麼時候會出問題,繼承人必須馬上進宮。

    沈安詫異的道:「不是勸過了嗎?」

    宰輔們輪番上陣去勸趙宗實,沈安還以為已經敲定了進宮的日期。

    韓琦搖頭道:「皇子躺在床上說病了。」

    趙宗實還在拖延。

    或是還有些顧慮。

    這是對趙禎和宮中的顧慮。

    沈安想清楚了此節,就說道:「此是大事,某不會推諉,這就去。」

    「好。」

    沈安一溜煙回到榆林巷,等見到趙宗實時,他正在吹嗩吶。

    嗩吶聲裡多了鬱鬱,讓沈安不禁暗自佩服。

    哥從小到大聽過的嗩吶都是喜慶的,就你能吹出憂鬱感來。

    老趙家不愧都有藝術家的潛質。

    一曲終了,趙宗實搖頭道:「明年再說。」

    明年……

    趙禎要是在此期間有個三長兩短,大宋可就亂套了。

    趙允弼他們看似偃旗息鼓,可沈安知道這只是等待時機而已。一旦出現機會,趙宗實不一定能壓住他們。

    「官家的身體怕是……」

    這個理由夠強大了吧?

    趙宗實搖頭道:「上次見過官家,他的身體再活十年無礙。」

    這人竟然把自己當做是名醫了,沈安沒法,又回去找到了韓琦他們。

    「怕是得下詔書,請了宗室中的人來宣佈此事,否則他會有顧慮。」

    韓琦一跺腳,說道:「走,一起去見官家。」

    沈安想溜,卻被曾公亮一把拉住,說道:「跟著去。」

    一路見到了趙禎,韓琦說道:「官家,可是擔心趙宗實嗎?」

    你是不是忌憚立皇子?

    這話問的太過分了些。

    趙禎搖頭道:「只要是姓趙就可。」

    只要是趙家人,趙禎都願意接受。

    韓琦目視沈安。

    到你出力的時候了。

    沈安無奈的出來說道:「官家,名正言順……」

    你前面的那次規制不夠,趙宗實依舊有疑慮。

    而這個疑慮哪來的?

    就是他當年進宮後留下的陰影,這其中趙禎的功勞最大。

    想想,那時候的趙禎還年輕,接趙宗實進宮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只等自己的兒子一出生,就把他趕出去。

    這樣的環境下,宮中人怎麼會給趙宗實好臉色看?

    在宮中的那段時日趙宗實不願意提及,由此可見一斑。

    趙禎茫然若失的道:「當年之事……罷了,擬詔吧。」

    韓琦行禮道:「陛下英明。」

    至此沈安才恍然大悟,原來趙宗實不進宮竟然是對的。

    名不正言不順,沒有相應的規制,趙宗實進宮也是受氣包。

    韓琦去找人擬詔,稍後翰林學士王珪來了。

    王珪驚懼的道:「陛下,此事不是兒戲,外面會認為是宰輔們脅迫您……」

    趙禎的眉間多了黯然,指著自己的胸口說道:「此事乃朕獨斷,非大臣言。」

    王珪跪下道:「陛下能如此乃是宗廟社稷之福。」

    沈安在看著這一切,等詔書出來後,趙禎逐字核查,竟然半個時辰之久。

    他還是不捨!

    「傳詔天下!」

    趙禎擺擺手,眉間的黯然濃郁的讓人心驚。

    這個皇子也就是太子,簡單宣佈一下那算是什麼太子?

    傳詔天下才是規制!

    大事定矣!

    大家行禮道;「陛下英明。」

    趙禎的嘴角微微翹起,帶著些譏諷的道:「速去吧。」

    沒有誰願意放棄手中的權利,哪怕只是一絲一毫。

    而皇子進宮後,趙禎的身後就多了個追趕者。

    詔書旋即傳達各處。

    沈安出去時,皇城外都貼有了。

    「人道親親,王者之所先務也……」

    「右衛大將軍、岳州團練使宗實……」

    床榻邊上,趙仲鍼低聲唸著:「……猶朕之子也,少鞠於宮中,而聰知仁賢……」

    趙宗實躺在床上,呼吸緩慢,不見動容。

    「……使者數至其第,來崇執謙退,久不受命,朕默嘉焉……」

    朕派人去請他好幾次,這娃謙虛的很,不肯進宮,朕曉得他的賢良了哈……

    沈安在邊上暗自笑了笑。

    「……夫立愛之道,自親者始,固可以厚天下風,而上以嚴宗廟也,其以為皇子!」

    這是詔書的內容。

    趙仲鍼跪坐在邊上,低聲道:「爹爹,詔書明發天下了。」

    趙宗實依舊閉目不言……

    ……

    「再去!」

    趙禎有些急了。

    人就是這樣,當想把某件東西送出去時會唸唸不捨,恨不能反悔。

    可等對方不願意要時,他又覺得非要送出去不可。

    這種心理活動很有趣,但宰輔們卻覺得沒趣。

    他們再次去了榆林巷,趙宗實只有一句話:「非敢邀福,以避禍也!」

    宰輔們面面相覷,心想這位皇子對官家的怨氣看來不小啊!

    趙禎是仁君,可這位仁君卻讓趙宗實覺得很危險……

    很尷尬的節奏。

    宰輔們出去和趙仲鍼問話。

    「為何會這樣?」

    趙仲鍼無奈的道:「當年事吧。」

    當年趙禎可不怎麼地道。

    既然接進宮中,那就別折騰人。

    這下好了,當年的事兒讓我爹怕了,怕進宮會遇到倒霉事。

    韓琦一臉黑線的道:「此次……我等作保。」

    趙仲鍼認真的道:「此事很難作保。」

    這是帝王家務事,你們沒法插手。

    韓琦等人無奈,就出了趙家。

    「熱死了,沈安可在家?去他家喝杯冰鎮的茶水。」

    沈安當然在家,見到宰輔們上門就令人送熱茶來。

    「你這是故意的吧?」

    宰輔們的火氣正在上頭的時候,渾身焦躁發熱,你竟然還弄熱茶來。

    韓琦皺眉道:「此事卻難辦了,老夫在想……要不強行抬走?用簷子抬進宮去!」

    簷子就是轎子。

    這是準備綁架啊!

    曾公亮搖頭道:「這不是辦法,皇子若是在宮中鬧起來,此事還更麻煩了。」

    歐陽修嘆道:「罷了,回去找幾個厲害的人來做說客。」

    韓琦有些惱火,他伸手去端茶杯,結果被燙了一下,就下意識的準備摔東西。

    「咳咳!」

    沈安乾咳一下,心想這是沈家,不是政事堂,你摔個東西給哥看看,回頭讓你賠錢。

    韓琦的腦門上青筋直蹦,怒道:「誰能把皇子勸進宮?誰?這人……沒辦法了!」

    趙宗實軟硬不吃,甚至擺出了『哥不想做太子』的姿態,這就是滾刀肉,無慾無求。

    「無慾則剛啊!」

    歐陽修覺得自己對這個詞的理解更深刻了些。

    他試探著說道:「要不……灌醉他,問他有何想法……」

    韓琦和曾公亮眼睛一亮,「好主意!」

    沈安愕然,正準備勸阻一下,韓琦三人就衝了出去。

    這是迫不及待啊!

    迫不及待去送死。

    那趙宗實的酒量……

    你們確定能灌醉他?

    沈安在家裡等著消息。

    趙仲鍼一會兒過來一趟,一會兒過來一趟……

    「喝上了。」

    「他們問我爹為何不進宮……」

    「歐陽修先上了……」

    「哎呀!歐陽修趴下了。」

    「現在是曾公亮。」

    「曾公亮不行了。」

    「韓琦也吐了……」

    「……」

    臥槽!

    沈安目瞪口呆。

    趙仲鍼說他爹酒量好到極點,他覺得也就是那麼回事。

    喝醉歐陽修,頂多再把曾公亮喝趴下就差不多了。

    可現在連韓琦都被喝吐了,這酒量……

    可憐的大宋宰輔啊。

    「哥哥!」

    天氣很熱,可果果卻不知疲倦的跑了來。

    「不熱嗎?」

    沈安捉住她,然後用手帕給她擦汗。

    果果仰臉道:「哥哥,隔壁有人在大喊大叫呢,嫂子讓我來問。」

    「誰在大喊大叫?」

    沈安伸手給她牽住袖子,兄妹倆去了牆邊。

    「……不是……不是老夫吹噓啊!不是老夫……自吹自擂啊!喝酒啊……你啊……你啊……還有你,都不行!」

    「呸!你韓琦……就是個蠢貨……」

    歐陽修的聲音聽著很得意,大抵是酒性發作了,「就你……也只能喝尿去……喝尿去……老夫的尿你喝不喝?喝不喝?說話……」

    「嗯……不……不喝……」

    「走走走。」

    沈安趕緊拉著妹妹回去。

    幾個老漢喝多了耍酒瘋呢,聽不得。

    ……
V123210 發表於 2019-6-9 18:40
第549章 恭迎大王

    宰輔們來勸趙宗實進宮,沒成功,就想灌醉他探聽原因。

    這主意真的不錯。

    連趙禎都覺得不錯。

    「我就等著他們的好消息了。」

    趙禎的心情不怎麼美好,就叫人把案几設在殿外。

    夕陽照過來,金黃色一片。

    他坐在案几前緩緩喝著酒。

    「以前從未覺著這酒香,此刻喝來,卻感受到了。」

    他抬頭,緩緩感受著酒的醇香。

    人生就是這樣,當你什麼都不在意時,你就會忽略很多美好。

    年少時,自覺人生無限,所以什麼都不在意。

    等漸漸年邁後,會越發的珍惜自己所擁有的一切,哪怕是喝一杯酒,也能品出裡面的真味。

    這就是所謂的從容,實則只是珍惜剩下的歲月而已。

    張八年疾步而來,「官家,相公們有消息傳來。」

    「成了?」

    趙禎抬頭,不悲不喜,不樂不哀。

    那個義子進來也好,暫時不進來也行。

    是的,他的念頭不斷在變化著。

    前一刻他還覺得大宋不能沒有繼承人,趙宗實必須馬上進宮。可等下一科,他就覺得自己還能讓女人生孩子,說不定下一次就會生個兒子出來。

    張八年低頭道:「相公們和皇子喝酒,還是三個輪流上。」

    趙禎嘆道:「三個喝一個,不要臉啊!十三郎可是被灌醉了?」

    在他看來這個主意不錯,只是趙宗實怕是要喝醉出醜了。

    張八年依舊低頭,「官家,相公們全喝醉了。」

    趙禎拿著酒杯呆了一瞬,「他的酒量這般好?年輕人就是能喝,他醉死了吧。」

    這裡的死不關生死,指的是爛醉如泥。

    張八年的聲音中都帶著些驚訝:「沒有,他正在吹嗩吶……」

    「噗!」

    趙禎一口酒就噴了出來。

    「竟然這般厲害……」

    ……

    趙仲鍼吹了許久的嗩吶,直至天黑。

    第二天早上,韓琦三人再次來了。

    三人面面相覷,都有些難堪。

    「見過三位相公。」

    張八年已經等候多時了。

    「官家讓你來的?」

    宿醉的滋味很難受,韓琦打嗝都是酒味。

    張八年說道:「官家說了,此事交給沈安去辦。」

    這是看不起我們?

    覺得我們辦事不力,所以就換人了?

    你要換就換個德高望重的,換沈安是個什麼事嘛!

    韓琦僵硬的道:「官家卻處置差了,此事還得從長計議。」

    張八年抬頭道:「這是官家的意思。」

    這是皇帝的決定,你最好尊重些。

    可韓琦是誰?

    「沈安年少不懂事,若是他激怒了皇子……此事會更麻煩!」

    宰輔們回去了。

    沈安很忙。

    大宋最新一期的發解試就要開始了,太學那邊希望他去鼓舞一下學生們的士氣。

    「官家讓你去勸勸隔壁那位。」

    沈安去了隔壁。

    趙宗實一點反應都沒有,彷彿昨天喝的全是水。

    「你來了。」

    他在吹嗩吶。

    嗩吶聲很沉鬱。

    沈安覺得他是在擔心未來,對皇帝這個職位有些恐懼。

    這誰害的?

    沈安認為是老天害的。

    「郎君。」

    嗩吶聲停住了,趙宗實嘆道:「何苦。」

    沈安說道:「遲早要進去的,晚一陣子也沒什麼意思。」

    趙宗實不語。

    「您是擔心……」

    沈安知道普通的套路沒用,就直截了當的說道:「您是擔心……可恕某直言,若是晚進宮的話,誰來幫您熟悉朝政和這個天下?」

    趙禎再怎麼不捨也會教授他這些東西,這是帝王本能。

    趙宗實的眉間跳動了一下。

    沈安心中一喜,就繼續說道:「若是把握不好朝政,到時候這個天下可就亂了,那不是個人的禍患,而是大宋的禍患。」

    「您此刻避禍無礙,官家若是換人,這邊就會大禍臨頭……這是避的什麼禍?」

    換個人進宮,你一家子可就要倒霉了。

    趙宗實嘆息一聲,微微昂首。

    「官家的詔書上說您不進宮是謙遜,可拖延太久的話,天下人就會知道此事有問題。到了那時,官家和宰輔們騎虎難下,以後大家可就難說話了。」

    你做過分了,以後不說趙禎,滿朝官員和宗室都不會滿意,各種麻煩會等著你。

    「如今進宮麻煩不多,只是陌生,有些生疏罷了。若是不進宮,後續的麻煩……」

    後續麻煩一大堆。

    趙仲鍼就站在門外,看著自己的父親拿起了嗩吶……

    樂聲再度響起,開始抑鬱,漸漸的多了平靜……

    ……

    「誰有人選?」

    韓琦有些惱火的在轉圈,鼻息咻咻。

    「宗室裡的人呢?」

    曾公亮咬牙切齒的道:「要不就讓汝南郡王出馬,他叫罵一聲,比咱們喝死了都管用。」

    昨日他們三人都出醜了,歐陽修老不要臉,說自己昨天的事兒都忘記了。

    可曾公亮記得啊!

    韓琦搖頭道:「汝南郡王摻和進來會很麻煩,後患無窮。」

    「那其他人呢?北海郡王……」

    韓琦冷冷的道:「那位看似忠厚長者,可骨子裡卻有些野心,不能讓他插手。」

    歐陽修說道:「如此……要不包拯去?他罵人厲害,連官家都怕他。」

    韓琦微微點頭,說道:「如此也好。」

    「去,請了包拯來。」

    包拯還未到,外面突然傳來了一陣喧嘩。

    「皇子來了,皇子來了……」

    韓琦心中一驚,喝問道:「誰?」

    有小吏衝進來,興奮的道:「韓相,皇子坐簷子出來了。」

    嗯?

    韓琦霍然起身,帶著人往外去。

    「誰勸出來的?」

    「沈安。」

    韓琦老臉一紅,想起自己先前覺得沈安不靠譜的事兒,就說道:「趕緊去告知陛下。」

    一頂簷子在汴梁城中緩緩行進,抬簷子的乃是折克行和楊沫。

    在趙宗實答應進宮後,沈安就找到趙仲鍼說了人選。

    楊沫是自己人,沒啥可說的。

    可折克行卻讓人不禁浮想聯翩。

    折家這是要效忠皇子嗎?

    「皇子進宮了……」

    簷子緩慢,但卻很穩。

    折克行知道這是沈安給自己、給折家的機會。

    皇子登基後,必然要有自己的武力作為保證。

    以往的武力是京中的禁軍,可禁軍和折家、種家比起來……那真是看門狗。

    這一點趙仲鍼很清楚。

    種家會不會向皇子效忠?

    沈安不排除這種可能,所以就先下手為強。

    而楊沫卻很傷感。

    他知道自己沒法進宮,最後只能回歸汝南郡王府,直至趙宗實登基後才有可能回到趙仲鍼的身邊。

    趙仲鍼和其他人現在還不急著進宮,這是趙宗實的交代。

    我進去,妻兒先等等。

    他對趙禎的戒心之重,讓沈安不禁在猜測著當年的宮中究竟是發生了些什麼。

    百姓漸漸開始圍攏過來,看著這頂小轎。

    「裡面是皇子?」

    「對,大宋的皇子。」

    「大宋要有太子了嗎?」

    「有了太子就安穩了,算是一件幸事。」

    「這位皇子深居簡出,不說長相,什麼性子都無人知曉。」

    「他當年曾經在宮中住過許久,官家當然知道他的性子。」

    「……」

    人群中,一個大漢說道:「是折家子!他竟然能給皇子抬轎?誰幹的?」

    「肯定是沈安!」

    「是了,沈安和皇子家的小郎君交好,有這機會定然不會放過,只是我們種家卻麻煩了。」

    「李諒祚年少無能,讓折家在西北威風八面,若是延續下去,大宋第一將門會是誰?」

    「不是咱們種家嗎?」

    「種家?折家呢?有皇子襄助,不,皇子不會襄助他家,但有今日抬轎的情分在,皇子不會虧待折家……還有小郎君在邊上說好話,種家……種家要想辦法才行。」

    兩個大漢面色凝重的消失在人群中,此刻皇城那邊來了一隊騎兵。

    騎兵盛裝出行,戰馬都是最好的,將士都是最威武的……

    「末將見過大王!」

    「見過大王!」

    騎兵們在馬背上肅然低頭,聲音迴蕩在御街上,周圍的百姓紛紛垂首……

    趙仲鍼只覺得眼前一闊,彷彿前方再無阻礙。

    這是一種境界。

    登高望遠,一覽眾山小就是這種感覺。

    趙仲鍼的呼吸有些緊,他的心跳在加速,血液循環加快……

    這種感覺……

    君臨天下嗎?

    這一刻他覺得心曠神怡。

    趙宗實掀開簾子,看著這些騎兵,微微頷首道:「辛苦了。」

    他的目光平靜,在看不到的地方,雙手握拳,握的很緊。

    這是誰的時刻?

    先前的那些忐忑漸漸消散,他露出了些微笑。

    「我等奉陛下令接大王進宮,請大王起行。」

    為首的將領聲音洪亮,趙宗實點頭,對趙仲鍼說道:「我兒,你且回去,剩下的路……」

    剩下的路只能由我自己走下去,再難也得走。

    趙仲鍼看著自己的父親,看著那簾布緩緩落下……

    而在邊上,一個帶著斗笠的胖子也在看著這一幕,淚流滿面……

    騎兵們往兩邊拉開,等轎子過來後,他們護在兩邊。

    「大王起行!」

    氣氛肅然。

    小轎被護著,一路到了皇城前。

    「恭迎大王!」

    軍士們排成兩排,看著小轎緩緩進來。

    「恭迎大王!」

    樞密院和政事堂的官吏們都出來了。

    韓琦目光複雜的看著轎子低聲道:「大宋的國本定了。」

    「恭迎大王!」

    「停下!」

    轎子停下,簾子掀開,趙宗實走了出來。

    他對邊上的官吏們頷首示意,然後看著周圍的建築,說道:「久違了。」

    上次他進宮是為了兒子,此次進宮卻是為了自己。

    為了當年的那個承諾。

    趙禎毀諾了。

    他讓某顏面掃地!

    宮中是什麼地方?

    不是人呆的地方!

    可是我再無第二條路可走……

    所以我來了。

    「見過大王!」

    「見過大王!」

    宮女們,內侍們……

    無數人在行禮。

    當年某在宮中時,可沒人對某行禮。

    那時候……

    他抬頭看了一眼天空。

    陽光有些刺眼。

    他用手遮在眉上,喃喃的道:「就像那年……」

    ……
V123210 發表於 2019-6-9 18:40
第550章 拭目以待

    趙禎站在殿外,目光定定的看著前方。

    曹皇后就在側後方。

    太陽很大。

    陳忠珩過去說道:「官家,打個傘吧。」

    太陽不小,陳忠珩擔心他會出事。

    趙禎的臉頰有些鬆弛,他微微搖頭。

    「他在埋怨我,一直是。所以他不肯進來,不肯見到我……」

    陳忠珩看了一眼側面的曹皇后,目光中帶著哀求。

    曹皇后微微搖頭。

    從得到趙宗實即將進宮的消息後,趙禎的情緒就不大穩定。此刻他需要的是見到那個人,而不是躲太陽。

    那個養子要回來了。

    趙禎無子,卻一直不肯放棄,直至如今,他才知道自己沒有那個命。

    既然沒有那個命,帝王的本能就會復甦。

    「見過大王!」

    喊聲傳來,趙禎的身體一震。他踮起了些許腳尖,眉間微蹙。

    「來了!來了!」

    一個內侍跑進來,隨後趙宗實走了進來。

    他抬頭見到趙禎,止步。

    趙禎向前一步,止步。

    趙禎的面色漸漸平靜了下來,說道:「你來了。」

    「是。」

    趙宗實近前行禮,抬頭道:「勞官家惦記,是臣的錯。」

    趙禎看著他不說話,氣氛漸漸沉凝。

    「宗實才進宮,有些生疏了。官家,那些人給您的名字您不是都不滿意嗎?如今可得了?」

    氣氛不對,曹皇后果斷出面調和。

    趙禎問道:「你該叫我什麼?」

    趙宗實微笑道:「爹爹。」

    趙禎的臉上浮起了笑容,說道:「你這一代要帶個日字,中書選了十個,我看來看去,想了一夜,後來爬起來琢磨,最後定了一個字。」

    「曙。」

    皇子要成為皇太子,之前就要改名。

    趙宗實俯身下拜:「是。」

    從此他便是趙曙了。

    趙禎含笑道:「仲鍼何在?」

    趙宗實說道:「仲鍼……他在外面野慣了,臣擔心他進宮會犯錯,想緩一緩。」

    「好,不過不許長。」

    趙禎含笑道:「你便去慶寧宮住下,差了什麼只管叫人去拿。」

    「是。」

    慶寧宮差點意思,前面的那套宮殿才好。

    不過趙宗實並未在意這個。

    他跟著內侍出去,到門外時,緩緩回身看了一眼。

    趙禎在微笑,曹皇后神色平靜。

    ……

    「郡王回來了!」

    一聲吆喝後,就聽到趙允讓的聲音:「叫魂呢!滾!」

    他急匆匆的進了屋子,老僕和阿蘇都忍不住笑了。

    這麼熱的天,他穿了好多件衣服,看著整個人都臃腫了一大截。

    而且他還戴著個斗笠,就像是個鄉村老漢。

    「熱死老夫了!」

    老僕和阿蘇去幫忙,因為衣服穿的太多,脫了一件還有一件,所以半晌才剩下單衣。

    「搧風,上冰盆來!」

    趙允讓熱的不行,可老僕卻說道:「阿郎,你該去洗澡,不然會受涼。」

    趙允讓瞪眼,老僕不為所動:「水早就備好了。」

    稍後趙允讓洗澡出來,大笑道:「老夫喬裝在邊上看著十三郎進宮,好生爽快。傳老夫的話,今日府中酒肉管夠,另外……此事韓琦出力甚多,可老夫不喜此人。沈安出力也不少,請了來。」

    老僕說道:「明日發解試……」

    ……

    上次科舉考試,太學獨佔鰲頭的場景還歷歷在目,新的一科又來了。

    酒樓裡,自詡定然能考中的來放鬆,那些自認為肯定過不去的也來放鬆。

    「去年一年做的文章和詩詞,怕是比前面二十多年的還多,如今看到題目某就能張口就來。」

    「文章呢?」

    「文章?文章做多了都有脈絡可尋,看到題目腦子裡就順著來了……」

    「只是苦啊!真的苦!」

    「要想做官,不苦怎麼能行?」

    「可此次真的是苦透了,一年下來某覺著這人都呆了,滿腦子都是詩詞文章,旁的都沒了。」

    「是啊!以前還知道去青樓喝酒玩女人,現在……去了青樓,腦子裡不是女人,而是題目……」

    一群考生在互相訴苦,有人起身道:「上次太學一鳴驚人,那些人多得意?這次咱們捲土從來,據某看,這次的考生怕都是在用沈安的題海之法,太學……某看他們此次怎麼哭!」

    這話引發了共鳴,有考生說道:「題海之法有用,大用。只是斯文掃地罷了。太學的學生資質也就那麼回事,難道比咱們高?」

    「不可能!」

    「天下英才多了去,有幾個入太學的?若非是沈安上次用題海之法打了咱們一個措手不及,他們哪來的獨佔鰲頭?」

    眾人都漸漸的興奮起來,有人起身喊道:「諸位諸位,學問在天下,而不在太學,可對?」

    這話有些蠱惑的意思。

    上一次科舉讓天下考生哀鴻一片,今日大家來此聚會,實則有些誓師的意思。

    「對!」

    眾人歡呼起來,掌櫃在含笑看著。對於他來說,誰贏誰輸都無所謂,生意好就行。

    可夥計們卻聚在一起嘀咕著。

    「待詔弄了那個金肥丹,某家裡做出來了。等豐收之後,這日子也就好過了。」

    「還有那個救心丸呢!」

    「待詔是好人,這些學生不學無術,看著像是……」

    「發情的公狗。」

    「咦,那人是誰?」

    「待詔……」

    「見過待詔。」

    那些考生聽到聲音都看向門外。

    沈安走了進來,說道:「聲音不小。」

    考生們有些尷尬,有人說道:「我等卻是忘形了。」

    有人卻不服氣,大抵是覺得低頭不爽,年輕人的膽子又大,就說道:「某錢林,見過待詔。敢問待詔,此次太學可能再度獨佔鰲頭嗎?」

    有人怒道:「題海之法是待詔所創,拿著待詔弄出來的東西得意,要不要臉!」

    「是,不該這般得意。」

    「某錯了。」

    幾個考生赧然衝著沈安躬身。

    喝水不忘挖井人,這是美德。

    沈安看著他,良久不語。

    錢林依舊昂著頭,絲毫不見害怕。

    沈安微微頷首道:「拭目以待。」

    他出了這裡就去了太學。

    太學今日已經停課了,沈安去時就郭謙他們在,還有十餘名老儒。

    「學生們可有自信?」

    郭謙搖頭道:「平常罷了。如今各地的學生都學會了多做題,學生們都以為把握不大,可……」

    他眼中多了欽佩之色,「你請了這些大儒來,專門去探究歷年來的考題,還去琢磨今年可能出題的人,還有可能的閱卷官,看看他們喜歡什麼文風……」

    陳本也低頭了,「從上科結束之後你就著手此事,當時某還說你急切了些,可如今某卻服氣了。」

    沈安微笑道:「萬變不離其宗,發解試和省試是關鍵,可怎麼才能去猜到題目?怎麼才能寫出讓考官喜歡的文章詩詞?這就要去琢磨。」

    「當初有人說人選太多,不好找,可當今官家當政多年,秉性都定型了。只要經過仔細探究,就像是從湖裡打撈魚兒一樣,不斷縮小範圍,最終確定一個範圍,這便是篩選,也叫做……」

    也叫做大數據!

    不過此刻沒有後世的條件,只能人工來分析。

    「明年!明年的省試我太學依舊能獨佔鰲頭!」

    沈安微笑道:「拭目以待!」

    ……

    發解試依舊是按部就班,開封府的考場裡,考生們拿到了題目,只是一看,就不禁面露微笑,然後看看左右。

    大家都在看著自己的左右,膽子大的甚至還敢回頭。

    ——妥了!

    長時間的瘋狂做題,帶來的是熟練,拿到題目就有了腹稿的熟練。

    大家都在微笑,淡定得意的微笑。

    春風得意馬蹄疾的微笑。

    「坐好,不許交頭接耳,否則都趕出去!」

    巡場的人來了,厲色大喝幾聲,考生們趕緊端坐。

    此刻大多數考生的心中都在想著一個人。

    沈安……

    他的題海之法……真的好啊!

    至於什麼微言大義,什麼聖人之言……

    對不起,此刻某隻想考中,然後走上人生巔峰。

    人性在這些細微處被剖開,沒有人能倖免。

    眾人低頭,漸漸有人開始書寫。

    考場內的氣氛漸漸安靜下來,只餘寫字時的細微聲音。

    這是從未有過的。

    以往的發解試時,此刻大部分考生都在琢磨題目,愁眉苦臉的打腹稿。

    幾個考官面面相覷,有人低聲道:「沈安弄了那個題海之法,如今的考生都是下筆如有神,快的不行。」

    「那人……他這是把文章詩詞變成了市井的東西,人人皆可學,人人皆可考,十年之後,二十年之後會如何?」

    「到了那時,一次考試蜂擁數十萬人……可怖!」

    「那科舉估摸著就廢掉了。」

    「不會被廢掉,只能是換個法子,不能再考詩詞文章了。」

    「那考什麼?」

    「某不知。」

    眾人面面相覷,但又覺得這個猜測有些無稽了。

    人就是這樣,危機沒出來之前總是樂觀,鴕鳥心態之下,得過且過。

    「題海之法……將會改變科舉,這是毋庸置疑的。而沈安作為創始者,必將青史留名。」

    「不過太學卻沒了優勢,此次沈安要愁眉苦臉了。」

    「他這也算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活該。」

    考場內的氣氛漸漸活泛起來,考官們面帶微笑,彷彿就是彌勒佛。
V123210 發表於 2019-6-26 06:57
第551章 國舅發狂了

    太學的考場裡。

    學生們拿到了題目,大多數都是有些茫然。

    這題目怎麼那麼眼熟呢!

    考場上眼神亂飛,大多是歡喜之色。

    他們想起了那些被框定範圍的題目,不禁就想起了那個人。

    「肅靜!」

    考場內再次安靜下來。

    窗外陽光明媚,室內的考生們專注的在做題。

    而在外面,沈安正在和郭謙說話。

    「這種法子有用,長期都有用,可太學最關鍵的還是要提升學生的能力,也就是本事。讓他們不管去做什麼都有底氣。而底氣來源於學識。」

    沈安說道:「學識有很多,我們的學生該學些什麼?是文章詩詞,還是謀生之技?雜學的推行就是為了這個。」

    郭謙點頭道:「雜學神奇,只是學生們學了之後都有些傲氣。」

    陳本皺眉道:「某問過,他們說學了雜學,對世界……世界這詞……對世界的認知更深了,覺著旁人活的渾渾噩噩,不堪為友。」

    這是嘚瑟。

    旁人敬畏天地,雜學也敬畏天地。

    但雜學更多的是去瞭解天地,因為瞭解而敬畏。

    「天上有什麼?地上有什麼?看似空無一物的虛空有什麼……雜學教授……不,不是教授,而是用實證和試驗來告訴學生們,這個世界是什麼樣的。」

    「不過太得意了不可取,以後還得敲打一番。」

    沈安很滿意這個現狀,他甚至有些得意。

    「郎君,有蘇郎君的信。」

    沈安在回家的路上得到了蘇軾的回信。

    他看了信,不禁就笑了起來。

    回到家,就見趙仲鍼愁眉苦臉的在和折克行說話。

    「我娘他們也進去了,那些人也跟著進了宮,他們還說什麼……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如今家中就只剩下了某和楊沫。我娘說不是不管你,你去隔壁廝混吧,廝混幾日就進宮。」

    這是個被遺棄的孩子。

    沈安笑道:「子瞻來信了。」

    趙仲鍼眼睛一亮,問道:「如何了?」

    「還行。」沈安把書信遞過去,說道:「陳公弼磨礪了他,如今算是懂的了些進退。」

    趙仲鍼看了書信,遞給折克行,「陳希亮大度,是個不錯的人。」

    陳希亮,字公弼,和蘇家是世交。

    話鋒一轉,沈安問道:「宮中如何?」

    趙宗實昨日進宮,今日高滔滔她們也去了,隔壁就成了個空屋子。

    趙仲鍼搖頭道:「家父他們住在慶寧宮,倒也安寧。」

    「和皇后如何?」

    大抵是當年積累而來的矛盾,趙宗實和曹皇后的關係並不好。

    等趙禎一去,曹皇后就變成了太后,這個關係咋理?

    趙仲鍼還是搖頭:「這個不知道。」

    「找國舅吧。」

    沈安覺得此事必須要緩和一下。

    稍後他們就出現在了曹家。

    「沈安?」

    臥槽!

    曹家的門子聽到沈安自報家門,第一件事竟然是捂著胸口。

    沈安滿頭黑線的道:「就說沈安求見國舅。」

    第一次上門做客,沈安還拎著不少東西,可門子的反應就像是一個美女遇到了粗魯的大漢,這事兒被人看到就沒臉見人了啊!

    趙仲鍼不好自報家門,見狀就怒道:「還不快去!」

    曹家人怎麼都這樣!

    等門子去通告後,趙仲鍼皺眉道:「曹家這是什麼意思?若是覺著不妥,我等走了就是,以後定然不敢高攀。」

    他神色冷漠,分明就是怒極了。

    沈安乾笑道「你忘記了當初之事了?」

    當初沈安可是收拾過曹家人,還廢掉了曹家一個後起之秀的前途。

    真要說起來,沈安就是曹家的死對頭。

    趙仲鍼淡淡的道:「那是活該,曹家若是以此為仇,那便是不知好歹。」

    這就是幫親不幫理的典型案例。

    若是曹家真要不給面子,等趙仲鍼上位之後,曹家怕是要把腸子悔青了。

    少年意氣,少年銳氣,在此刻一覽無餘。

    「來了。」

    曹佾竟然親自來迎,沈安倒是生出了些內疚來。

    「怎敢勞煩國舅。」

    曹佾平日裡深居簡出,所以看著有些拘束。

    「這是趙仲鍼。」

    曹佾心中一驚,急忙拱手道:「見過小郎君。」

    他是國舅沒錯,可曹皇后沒孩子,所以這個國舅有些假。

    趙仲鍼見他客氣,這才面色稍霽,然後大家寒暄幾句,就進去奉茶。

    「國舅生活簡薄,真是我輩的楷模啊!」

    沈安幾句話說的氣氛融洽,等曹佾面露微笑後,就說道:「聖人在宮中辛苦,國舅更是外戚楷模,我等盡知。」

    曹佾一怔,長期的隱忍讓他失去了政治敏感。

    沈安起身道:「如此我等就告辭了,國舅若是方便,改日可去沈家飲酒,在外也無妨……」

    曹佾想起了上次大姐讓自己活得輕鬆些的話,就遲疑了一下。

    沈安目視趙仲鍼,微微頷首。

    該你釋放善意了。

    從進大門開始,曹佾表現的很是客氣和拘束,分明就是一個老實本分的外戚。

    所以趙仲鍼對曹家的印象也改觀了不少,「盛夏炎炎,若是能和三五知己出遊,想來也是極好的。」

    這是一個隱晦的暗示。

    別擔心趙禎去了之後曹家會倒霉,只要不犯事,該玩耍就玩耍,無需太過謹慎。

    曹佾抬頭,有些不敢相信的道:「能出去……」

    沈安和趙仲鍼齊齊看天,不禁覺得有些傷感。

    趙禎啊,你瞧瞧你把國舅給嚇成什麼樣了。

    作孽啊!

    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硬是被猜忌給嚇成了鵪鶉,連出門玩耍都不敢。

    這個外戚有啥好處?

    毛用沒有!

    曹皇后大抵在午夜夢迴時也會覺得這個皇后沒意思吧。

    趙仲鍼點頭道:「儘管出去,若是有人欺負,打了就是。」

    這就是大宋的國舅?

    漢唐的國舅得意非常,到了大宋,特別是到了趙禎這裡,國舅就成了個高危職業,動不動就被猜忌。

    你要是出去玩,御史會彈劾你。

    你要是去青樓,御史會把你說成是十惡不赦。

    若是有人欺負你,你敢還擊的話,御史會彈劾你,說你是南霸天在世……

    連趙仲鍼在見過曹佾的模樣後都覺得趙禎太過分了。

    曹佾仰頭長嘆一聲,然後問道:「什麼都能做?」

    真是個可憐人啊!

    趙仲鍼點頭道:「不謀反,不做惡事,什麼都能做。」

    「來人!」

    曹佾突然一聲喊,有下人進來聽令。

    曹佾的眉間多了冷色,「拿棍子來!」

    沈安和趙仲鍼齊齊起身,戒備的看著他。

    你想幹啥?

    齊眉棍被送了進來,曹佾接過耍了個棍花,笑道:「當年大姐教某棍法和刀法,如今卻生疏了。二位安坐,某去去就回。」

    沈安和趙仲鍼面面相覷,就跟了出去。

    曹佾一路往左邊去,在一戶人家門外停住,只是一腳就踹開了虛掩著的大門。

    「王碩,且來受死!」

    臥槽!

    沈安傻眼了,趙仲鍼也傻眼了。

    這個國舅是啥意思?

    難道是被壓抑久了之後,就變奔放了?

    「曹佾,你這是發狂了?」

    「王碩,草泥馬,你說過曹家多少次壞話了?還敢在大門前說……」

    「咦,說了就是說了,難道你……嗷!」

    「阿郎被打了,國舅發瘋了。」

    「救命!」

    「國舅發瘋了!快來拉住他,拉住他!」

    「啊……國舅……救命啊!」

    「某錯了,國舅,某錯了……某發誓再也不敢了,救命……」

    「草泥馬,弄死你!」

    「……」

    沈安和趙仲鍼站在外面,面面相覷,覺得這事兒怕是有些麻煩了。

    「國舅是不是發狂了?」

    他們擔心曹佾瘋了。

    曹佾若是變成了神經病,曹御姐肯定會發飆,連趙禎都擋不住的那種。

    正在憂心忡忡時,曹家衝出來一群大漢,人人手中都有武器。

    「砸了王家!」

    一群大漢衝進了王家,頃刻間慘叫聲就直衝雲霄。

    巡檢司的人來了,開始還去勸一下,結果被亂棍打了出來。

    「待詔,小郎君,此事咋辦?」

    頂著一頭包的軍士來請教,沈安搖頭道:「別管。」

    曹佾這應當是發洩,長期壓抑之後的發洩。

    「救命……」

    當聽到裡面的慘叫聲尖利的不像話時,趙仲鍼就準備去勸阻一番。

    「走!」

    沒等他過去,曹佾帶著家人就出來了。

    他渾身上下沒有絲毫傷痕,看來武力值不低,只是因為身份尷尬,別說是為國效力,打架鬥毆都不敢。

    今日得了暢快,曹佾整個人看著多了些銳利。

    他走到巡檢司的軍士們身前,說道:「某曹佾,王碩此人常年羞辱曹家,以往某忍了,今日卻忍不得。若是不妥,只管拿了曹某去,只是不得牽累某的大姐。」

    他說話間鋒芒畢露,巡檢司的軍士堆笑道:「國舅,沒出人命吧?」

    曹佾搖頭,巡檢司的人就喊道:「無事,咱們回去。」

    他們邊走邊回頭,有人嘀咕道:「這是國舅?」

    「不知道。」

    沈安和趙仲鍼也不知道。

    消息傳到宮中後,趙禎也是一臉懵逼。

    他帶著趙曙(趙宗實)正在看前幾任皇帝留下的記錄,這是帝王教育的一種方式。

    「國舅砸了王家?」

    張八年說道:「是。」

    趙禎喃喃的道:「這是瘋魔了不成。」

    張八年看了趙曙一眼,說道:「先是沈安和……小郎君去了國舅家,隨後國舅就拎著棍子衝去了王家……還說什麼……王碩且來受死。」

    ……

    稱呼的事:皇子稱呼為大王,按照排行稱呼為『幾大王』。

    宋朝的稱呼很讓人惆悵,比如說文人之間的稱呼喜用『丈』,可小說裡卻不好用啊!不然沈安見蘇轍,拱手道:「見過蘇二丈」。大夥兒定然滿臉懵逼……爵士,你在搞啥子?
V123210 發表於 2019-6-26 06:58
第552章 萬花叢中過

    趙禎覺得自己怕是聽錯了。

    「沈安和仲鍼今日之舉你怎麼看?」

    他問趙曙,目光卻看向了張八年。

    張八年知道這不是自己該說話的時候。

    趙曙垂眸道:「國舅自苦多年。」

    曹佾被你逼得去修道,這些年來堪稱是謹小慎微。

    沈安和趙仲鍼去……

    趙曙的眼中多了些笑意:「兩個孩子倒是多事了。」

    趙禎惱火的道:「我上次就讓他鬆散些,還不夠?還得要兩個年輕人去提醒,去……結果他就發了狂,這是在怪朕嗎?」

    一段話裡有兩種自稱,可見趙禎是有些惱火了。

    但凡是帝王,大多都認為自己是英明神武的。

    沈安和趙仲鍼去曹佾那裡緩和趙宗實和皇后的關係,這事兒瞞不過趙禎和趙曙。

    可這個卻刺激到了趙禎。

    合著朕就是個暴君?

    嚇得國舅跟鵪鶉似的,這史書上勾寫一筆,朕怕是要遺臭萬年了。

    「官家,聖人來了。」

    趙曙趕緊避在一邊,目光下垂。

    「見過官家!」

    曹皇后草草福身,然後朗聲道:「臣妾聽聞有人辱罵曹家,敢問官家,這等人可要姑息嗎?」

    趙曙的目光微微抬起些,就看到了裙襬。

    這是先聲奪人。

    這位的脾氣比當年還要強硬啊!

    當年她身處危機之中,若非是張貴妃突然去了,她的皇后之位說不得也難保。

    危機一過,這人就漸漸開始恢復了本性。

    「大郎這些年謹小慎微,哪朝哪代的外戚如大郎這般?他還去修道,天可憐見,臣妾在家時,大郎分明就是跳脫的很,只是後來才改了性子……」

    「那你要如何?」

    曹皇后的話裡帶刺,直指趙禎。

    趙禎當然要反擊,若非是顧忌趙曙在身邊,他定然會呵斥皇后。

    曹皇后的濃眉一皺,說道:「官家上次說過大郎該鬆散些,如今大郎有怨報怨,有仇報仇,如此才是曹家男兒,臣妾以為無過。」

    她的眉間多了冷意,微微一挑眉,英氣勃發。

    趙禎惱火的道:「我何時說要責罰他了?你這個女人,當真是……不可理喻!」

    換做是十年前,趙禎會當場讓曹皇后沒臉。

    可現在他老了。

    人老了,首先老的是心,其次才是肉體。

    心老了,人就會保守,嚴厲這種情緒大抵會消散無蹤。

    他臉頰上的肉會跟著說話顫動下垂,很鬆弛。

    一皺眉時,他的額頭就顯出了三條深刻的皺紋……

    曹皇后福身道:「如此是臣妾的錯。」

    皇后道歉了,趙禎嘟囔道:「大郎如今也會打人了嗎?」

    看了一出帝后相爭的戲碼,張八年說道:「國舅一人衝進去……所向無敵,隨後曹家的家人才去。」

    「好!」

    曹皇后右手握拳砸了一下左手手心,讚道:「當年臣妾在家時教授大郎拳腳槍棍,原以為他都荒廢了,如今看來,大郎的天資不錯。」

    趙禎不禁滿頭黑線,「槍棍槍棍,他若是學壞了,到時你莫要和我哭訴。」

    曹皇后搖頭道:「不會,大郎秉性純良,這些年連青樓都沒去過……」

    「官家……」

    這時有內侍過來,近前說道:「國舅和沈安他們……」

    內侍看了趙曙一眼,「還有小郎君,他們去了青樓。」

    臥槽!

    曹皇后瞬間就想把沈安給撕碎了。

    「這是沈安教唆的。」

    在她的眼中,曹佾還是那個聽話的弟弟,純良懂事。若是他做了壞事,定然是沈安帶的。

    趙禎怒道:「朕就知道不該放縱大郎,如今可好?」

    你還說啥朕虧待了曹佾,看看吧,沒有朕的管教,曹佾轉身就去了青樓。

    趙曙乾咳一聲,說道:「那沈安去過幾次青樓,都是喝酒,算是潔身自好。」

    「只是喝酒?」

    去青樓純喝酒的少之又少,趙禎有些不相信。

    再說誰沒有過少年時?

    當年他少年時可是……一天都空不得,空一天就憋的難受。

    沈安還不到二十歲,正是那個啥的時候,豈會有肉不吃?

    曹皇后的擔心一去,就想到了沈安和趙仲鍼去曹家的用意。

    這是要緩和關係?

    她看了趙曙一眼,說道:「滔滔進宮了也不去我那裡坐坐,可是生疏了。」

    她是高滔滔的姨母,這關係很是親切。

    趙曙低頭道:「她才進來,那邊還有些事情要著手。」

    這話不知道是搪塞還是什麼,曹皇后一怔,卻不好再說。

    ……

    「唱曲就好,彈琴也成,別拉拉扯扯的。」

    沈安皺眉看著拉住自己衣裳的小手,神色中多了不耐煩。

    小手白嫩,它的主人嘟嘴道:「客人難道是嫌棄奴家嗎?」

    沈安正色道:「是。」

    曹佾和趙仲鍼在邊上喝酒,每人身邊都是一個女人。

    他們本以為沈安是假道學,可等聽到這聲是後,也有些吃驚。

    女人返身出去,嗚咽聲隨之傳來。

    「喝酒。」

    沈安舉杯,壓根沒在意這個。

    稍後老鴇來了。

    「客人可是不滿意?」

    老鴇笑的很是親熱,說道:「若是不滿意只管說,這裡的女人任由郎君選。」

    這個服務態度能碾壓後世無數商家。

    沈安說道:「某隻是不喜歡這樣,和她無關。」

    老鴇看了他一眼,訝然道:「竟然是待詔,失禮了。」

    沈安尷尬的道:「就是喝酒。」

    老鴇肅然道:「待詔文武雙全,宰輔般的大人物,自然潔身自好,奴知道了。」

    宰輔……宰輔也有好色的啊!

    這年頭有錢有權而不好色的少之又少,若是有,多半是奇葩。

    比如說趙宗實,就高滔滔一個女人。

    隨後三人慢慢飲酒,說著些閒話,氣氛漸漸融洽了起來。

    曹佾舉杯飲酒,嘆道:「某這些年修道心得頗多,官家仁慈,天地人感應之下,我輩方能有此安生的日子。」

    這是頌聖的話,沈安自動過濾了。

    「回頭仲鍼進宮……國舅這邊可有什麼話要帶進去的嗎?」

    曹佾一怔,再次確定了他們的用意,就說道:「聖人那邊……就說曹家一切安好,某如今也能出去轉轉,很是高興。」

    可憐,出去轉轉就高興的不行。

    沈安看了趙仲鍼一眼,心想幸虧我妹妹看不上你,否則哥非得要拆散不可。

    果果八歲了,可沈安對她的約束並不嚴格,除去學習之外,該玩耍就玩耍,活潑的壓根就沒想過這等事。

    八歲的女孩……

    在以後的時代,這還是個女娃呢!

    所以他不擔心這個。

    「喝酒!」

    曹佾大抵是被憋的厲害,上次趙禎讓他活的自在些他還是有些懷疑,今日趙仲鍼一來確定,這廝就開始奔放了。

    而且他的酒量真的不錯,至少沈安和趙仲鍼加起來都不是對手。

    曹佾見他們倆被自己灌的面如土色,就淡淡的道:「年輕人,酒量不行啊!」

    沈安覺得這人有些得意,就說道:「國舅可知這是為何嗎?年輕人的酒量沒有鍛鍊過,身體各個器官也沒適應酒水的熏陶,這時候喝酒就易醉。」

    「可這是好事。」

    沈安說道:「喝多了之後,肝臟……」

    他指著肝臟的位置,再指著腹部:「還有腸胃,包括你的腦子都會出問題,問題小的難受,問題大的……」

    無藥可救!

    見他不信,沈安說道:「不信可去問問郎中,他們接診的人多,可去問問他們,那些經常喝酒的人最後會是什麼樣的。」

    曹佾身邊的女人笑道:「待詔此言不假呢。咱們這裡經常有人來,那些喝酒……有的每日都要喝,而且每次都要喝醉,不然會難受……這等人多半活不了多少年。」

    酒精中毒了,當然活不了幾年。

    曹佾仰頭幹了碗中酒,長嘯一聲,說道:「某此刻只想長醉不復醒,酒來!」

    外面有人送酒進來,卻被攔截了。

    「你這人什麼意思?出去!」

    門外那人緩緩回身,一張骷髏臉嚇壞了夥計。

    「鬼啊!」

    張八年再次回身,曹佾見了就下意識的起身。

    「官家令小郎君即刻進宮。」

    趙仲鍼張開嘴,眼中多了不捨。

    這是見不得我過幾天好日子嗎?

    「咱們送你進去。」

    沈安知道趙禎反悔的原因,趙仲鍼也知道,不過沒誰把它當回事。

    年輕人不怕犯錯,就怕從不犯錯。

    皇城外,趙仲鍼看著沈安,眼中一紅,拱手道:「安北兄保重。」

    沈安也很傷感,笑道:「又不是出不來了,幹嘛弄的和生離死別似的?趕緊進去,這幾日老實些,等熟悉了再尋個理由出宮。」

    張八年在邊上冷冷的看著這一幕,說道:「小郎君,請吧。官家還在等著呢。」

    等毛線,沈安敢打賭,趙禎絕對不會在今天見趙仲鍼。

    只是高滔滔大抵就要開始念叨了。

    「忍。」

    沈安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就附耳道:「遇到事先忍忍。」

    那是宮中。

    你可別下藥啊!

    趙仲鍼露出了沈安熟悉的純良微笑,說道:「放心。」

    我特麼沒法放心!

    看著他進了皇城,沈安的眼睛有些發熱,他揉了一下,嘟囔道:「天氣好熱。」

    「不算熱。」

    沈安回身,歡喜的道:「您怎麼來了?」

    趙允讓穿著一身臃腫的衣服,帶著斗笠,還低著頭,就像是密諜接頭般的模樣。

    沈安看到邊上有人在苦笑。

    那人是皇城司的吧?

    這是早就發現了趙允讓的喬裝,只是沒揭穿而已。

    趙允讓拍拍沈安的肩膀,說道:「這幾日老夫喜歡邊上那家的鍋貼,用的是羊湯,味道極好……」

    從沈安弄出了鍋貼之後,原先的雞湯被小販們各種改良,弄出了無數版本。

    想想後世的鍋貼,澆汁大多是雞湯,味道好是好了,可卻有些千篇一律。

    兩人去邊上的小攤坐下,要了鍋貼。

    趙允讓低聲道:「仲鍼也進去了,老夫也就放心了。」

    ……
V123210 發表於 2019-6-26 06:58
第553章 自取其辱

    煎鍋貼需要澆汁,這個一般都是湯,只有摳門的才會澆水,然後那鍋貼難吃的想吐。

    羊肉湯的鍋貼吃起來有些古怪,不過還算不錯。

    沈安一口氣吃了五個,趙允讓說道:「年輕人能吃是好事,仲鍼就能吃。」

    他的眉間多了些蕭索之意,「此後老夫要謹慎些才好,讓十三郎安心。」

    此後趙允讓就該安分一些,直至趙曙登基上台,他才能嘚瑟。

    濮議不來就好啊!

    沈安點頭應了,等下次趙仲鍼出宮時,他自然會轉告。

    趙允讓起身,先是看了皇城一眼,然後拍拍沈安的肩膀,「老夫聽人說……他們說此次科舉太學怕是不行了,可老夫卻是不信的。」

    沈安抬頭道:「拭目以待。」

    「好!」

    ……

    發解試結束了,隨即就是閱卷。

    考完試的考生們開始大放鬆,京城各處娛樂場所都被他們佔了。

    一時間詩詞滿天飛,文章如流水。

    趙允弼也在其中。

    他今日邀請了趙允良父子來喝酒。

    樊樓是大宋的頂級消費場所,來這裡消費的至少不差錢。

    考生不差錢自然是有背景,有背景的人說話自然是牛皮哄哄的。

    「發解試某是必過的!若是不過……不過某就請你等在樊樓吃十日!」

    「好,豪爽!」

    「……」

    趙允良父子神色黯淡,大抵還沒從趙曙進宮的打擊中走出來。

    席間難免有些沉鬱,趙允弼笑道:「此事……官家的身體不錯,再看看。」

    趙允良微微搖頭,卻不說話。

    搖頭就是態度。

    ——官家活不長了!

    前陣子官家突然又暈了,連宰輔們都進宮住了一宿,可見不簡單。

    「趙宗實……趙曙一上位……」

    趙允弼淡淡的道:「到了那時……」

    趙允良的眼中多了冷色:「認輸而已。」

    「可你爭過。」

    趙允弼平靜的道:「爭過就是罪,這個道理難道你不知道?」

    某些位置不能爭,否則不成就死。

    死是不會死,但那種高壓之下的日子生不如死。

    趙允良的面色慘白,趙宗絳也不好看。

    趙允弼舉杯,長袖遮住了半張臉,在仰頭的瞬間看了趙允良一眼。

    「不可輕言放棄……」

    他給自己倒滿酒,然後舉杯。

    趙允良猶豫了一下,搖搖頭,可趙宗絳卻舉起了酒杯。

    趙允良嘆息一聲,舉起酒杯。

    「好熱鬧!」

    「安北兄,這些人大多是考生,得意洋洋呢!」

    「不急。」

    「他們得了你的好處卻不去道謝……」

    「道什麼謝?這本是公開傳出去的,沒必要。」

    室內,趙允良放下酒杯,沉聲道:「沈安!」

    「誰叫某!」

    趙允弼遺憾的喝了杯中酒,房門被推開,沈安在門外笑吟吟的道:「二位郡王聯袂出來喝酒,難得。」

    趙允良垂眸,隱住了眼中的恨意。

    他恨啊!

    他恨趙禎為何不選自己的兒子。

    他更很趙禎既然選擇了趙曙,為何要把自己的兒子弄上台來和趙曙斗。

    這是障眼法吧!

    是了,趙禎那時候不捨權利,覺得自己還能生孩子,所以才弄了兩個備選,藉機周旋,但本質就是拖延時間。

    可宮中的女人卻只生了皇女,皇子不見蹤影。

    可恨啊!

    趙允弼含笑道:「老夫喜愛弈棋,你可懂?」

    沈安微笑道:「略知一二,不過卻是野狐禪,不敢貽笑大方。」

    趙允弼說道:「棋如人,棋如戰陣,來人,備棋來。」

    「是二位郡王和沈安下棋。」

    消息瞬間走漏,那些考生都丟下酒菜,結伴來看熱鬧。

    掌櫃堆笑著進來問道:「好些人在外面,可要擋住嗎?」

    趙允弼沒看他,問了沈安:「天氣不錯,可在外面吹吹涼風,如何?」

    這是要準備用圍棋來折辱沈安。

    別答應啊!

    折克行在邊上皺眉。

    「好。」

    趙允弼一聽就笑了,起身道:「如此這就下去。」

    趙允良看了沈安一眼,說道:「自取其辱。」

    沈安說道:「且拭目以待。」

    稍後在外面,一張案几,兩張椅子,茶水一壺。

    「請!」

    「如此某就不客氣了。」

    趙允弼執白先行,按照規矩下了座子。

    座子就在四四的位置上。

    座子擺完,隨後棋局開始。

    因為趙允弼和趙允良的身份尊貴,所以沒人敢靠近看,都在邊上圍著。

    周圍被圍的死死的,涼風自然就沒有了。

    棋局在進行之中。

    趙允弼奪了沈安的一個角地,抬頭含笑道:「這便是挖根。」

    沈安笑了笑,右邊單關跳,瞬間就有些圍地的模樣。

    趙允弼毫不客氣的在邊緣侵消。

    雙方開始大戰。

    沈安的落子看似漫不經心,可卻不離白棋的氣眼。

    「要殺老夫的大龍?」

    趙允弼淡淡的道:「老夫以前下棋時嗜殺,經常讓對手滿盤不存活,如今年歲大了,卻深知不戰而屈人之兵的道理,年輕人,要知道棋風如人,太過凌厲不是好事,容易崩……」

    「且拭目以待。」

    沈安落子,直接點在一個三目的中間,破掉了白棋的眼位。

    「太粗糙了,赤果果的殺棋。」

    「就沒見過這樣下棋的。」

    「步步不離對手的要害,這等棋風誰見識過?」

    「沒見過,古譜上也沒見過。」

    「那就是首創?」

    「是了,沈安首創過不少東西,如今下棋也別出心裁,這才是他。」

    「不過黑棋不妙了。」

    「殺不死這一塊,沈安輸定了。」

    「打劫了!」

    「哎呀!竟然是生死劫!」

    所謂生死劫,就是能決定一盤棋勝負的打劫。

    「現在要比劫材……」

    有近距離的人眼尖,然後訝然道:「黑棋正在絞殺白棋,這本就是無限劫材……」

    臥槽!

    但凡懂圍棋的都知道打劫怕什麼。

    最怕這種牽扯到一大塊棋生死的無限劫材。

    那還打個屁啊!

    沈安抬頭,淡淡的道:「某說過且拭目以待,郡王以為如何?」

    他的聲音很平靜,並無半點炫耀或是得意。

    可趙允弼卻覺得渾身發熱。

    他自詡棋力了得,而沈安從未聽說下過圍棋,就算是會一些,可一個年輕人如何能與自己這等老薑相抗衡。

    他微微抬頭,笑道:「老夫……老夫是如何輸的?」

    從頭到尾沈安都沒有展現出高人一籌的棋力,只是尋機就搏殺,讓他頗為不適應,但也不屑。

    此時的圍棋是高雅運動,雖然有『自古爭棋無名局』的說法,但優雅而美麗的棋型是所有棋手的追求。

    比如說一記小飛看著孤峰突起,天外飛仙,很美吧?

    可沈安這等人只會強硬的扭斷你的小飛,破壞你棋型的美。

    沈安抬頭,平靜的道:「你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輸的,為何問我?」

    他看著趙允弼,「你開口邀請某入局,你先落子……一切都是你在前……想復盤嗎?」

    你主動插手皇子之爭,如今你輸了,卻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輸的。

    你肯定會很糾結和痛苦吧?

    於是你很不甘心。

    你想揪頭髮,想發怒,想揍人。

    可你還是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輸的。

    於是你想和自己的對手核對一下這次競爭的過程,想知道自己是怎麼輸的。

    趙允弼微微頷首,很是優雅。

    「果然是郡王,這等風度常人難及。」

    趙允弼的風度引來了圍觀者的讚歎。

    沈安起身,然後俯身道:「某不願意。」

    他轉身出去,人群讓開一條路。

    「待詔,多謝您的指點!」

    「多謝待詔。」

    「待詔,某此次若是過了發解試,下次請您喝酒。」

    「……」

    沈安笑著拱拱手,覺得這個世上終究還是感恩的人多。

    「待詔,敢問明年省試時太學可能再壓我等一頭嗎?」

    這個問題比較突兀,沈安看向說話的人,想了想。

    眾人也在期待著。

    「且拭目以待。」

    沈安說完這話就徑直走了。他今日和王天德約在這裡吃飯,還有些商人。

    而在後面,趙允弼眯眼看著他的背影,淡淡的道:「此子跋扈。」

    趙允良和兒子一直在邊上觀戰,此刻都面色慘淡。

    沈安的話裡有話,在暗示他們,趙允弼怕是有些小心思。

    可輸都輸了,現在說這個有啥用?

    「你輸了。」

    趙允良嘆道:「從頭到尾他都在耍你。你奪取了角地,他卻圍出了厚勢。厚勢就是銅牆鐵壁,而你必須要去撞,哪怕撞個頭破血流亦是如此……後來你果然就撞了。」

    趙宗絳聽到這裡忍不住想笑。

    他剛張嘴,趙允良哎的一聲,然後慢慢的站起來:「回家,老夫方才又有了些心得,你我父子聯手閉關兩日,想來會有所收穫。」

    趙宗絳低頭道:「是。」

    趙允良問趙允弼:「你可願意辟榖?」

    趙允弼覺得他就是個逗比,搖頭道:「老夫的腸胃不大好。」

    「大道啊大道,何時才能觸及呢?」

    趙允良嘆息著出去,趙宗絳使了個眼色,隨從就飛奔而去,再回來時,手中多了個油紙包。

    「郎君,是肥雞……」

    一隻烤雞在油紙包裡閃著油光。

    「很飽了呀!」

    趙宗絳先前就吃了八分飽,眼前的這隻雞少說有兩斤多……

    前方的趙允良回身,皺眉道:「這般心不誠,如何能成大道?來,給為父一隻雞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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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