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北宋大丈夫 作者:迪巴拉爵士 (連載中)

 
V123210 2018-11-12 22:11: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44 298833
V123210 發表於 2019-6-9 18:32
第534章 嚇壞君臣的建議

    君臣其樂融融,信使在邊上欲言又止,一臉便秘模樣。

    「……朕想著當初讓沈安去雄州時,他才將新婚,可一句責無旁貸之後,他就出發了。朕如今想著就覺著虧欠了他……」

    韓琦覺得不能讓官家再唏噓下去了,就說道:「是啊!不過信使看著還有事要說……」

    官家,咱能先說正事嗎?

    信使終於得了說話的機會,他擠出些怒色來,說道:「沈待詔查了榷場,自李自然以下的官吏,八九成都涉嫌走私遼人……」

    趙禎想打人!

    朕高興一次容易嗎?

    今日好不容易高興了一次,朕還在興奮中,竟然就得了這個壞消息,氣煞人了啊!

    這就是在捅趙禎的肺管子!

    信使就知道會是這樣,所以他降低了些聲音,「各處清查之後,查出了三十餘萬貫的財物……」

    「咳咳!」

    歐陽修突然咳嗽幾聲,說道:「包拯昨日還抱怨處處缺錢,這算是個好消息。」

    趙禎盯著他,眼中有些怒色。

    可這是歐陽修,老資格了,他沒法呵斥。

    而且這也是事實。

    包拯這段時日經常發牢騷,說是各處的花銷太大了,他這個三司使就像是欠債的,處處都在埋怨他。

    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這話……不好。」

    趙禎覺得有些憋屈,合著貪腐的財物竟然能填補三司的窟窿,這要是傳出去還有臉嗎?

    丟人!

    「陛下,還是要做生意啊!」

    歐陽修想起了些什麼,說道:「榷場那邊走私是常事,臣不說多,就說這五十年下來,少說得兩百萬貫的出入吧?兩百萬貫啊陛下,若是朝中多這麼一筆錢……」

    歐陽修難過的想哭,看著很傷感,可他卻偷偷抬眸看了一眼上面。

    他在偷窺趙禎。

    他的老眼看不清趙禎臉上的表情,最後只得悻悻然的說道:「陛下,要嚴查!」

    趙禎也很傷感,不,是很生氣。

    大宋說是繁華,可他這個皇帝卻知道內裡的窮困,處處都要錢。

    三十多萬貫啊!

    他也沒有餘糧,所以雖然生氣,但心中卻有些小歡喜。

    「陛下,這裡有沈待詔的奏疏。」

    趙禎接過看了看,說道:「沈安建言要殺幾個,最好是剝皮實草……」

    我去!

    殿內彷彿颳起了一陣陰風,讓韓琦等人打了個寒顫。

    剝皮實草?

    好狠的沈安啊!

    「陛下,這……太暴戾了些吧。」

    宰輔們覺得這個建議太嚇人了,曾公亮甚至說道:「陛下,此事不可外傳。」

    歐陽修惡狠狠的道:「誰敢傳出去,沈安倒霉,他也好不了。」

    未來明太祖對待貪官的手段在此時就是暴戾,傳出去外面的人會說沈安是劊子手投胎轉世,渾身的戾氣。

    趙禎的目光轉動,淡淡的道:「朕若是聽到外面有傳言,今日在的人,都去瓊州吧,全家都去。」

    殿內的內侍們全跪了。

    趙禎微微點頭,說道:「朕的那位侄皇帝不是羔羊,而是野狼。他一直在想著啃噬大宋,可卻又怕崩了牙,所以才一直忍著,可各種試探哪年少過?」

    這話讓宰輔們唏噓不已,都覺得這些年能熬下來真的不容易。

    「每一次大宋遇到事,第一個跳出來的必定就是遼人,慶歷贈幣……」

    韓琦搖搖頭,覺得一言難盡。

    那次大宋內憂外患,遼人就趁機施壓,最後大宋付出了歲幣幾乎翻倍的代價,這才讓貪婪的遼人坐觀大宋和西夏之間的爭鬥。

    所以別扯什麼和平,不過是粉飾而已。

    宋遼雙方的高層對此有著清醒的認識,只不過雙方目前沒有和對方大規模開戰的意願,暫時勾肩搭背罷了。

    若是需要,那隻手隨時都可以去扼住對方的咽喉。

    這就是宋遼兩國之間的情況。

    所謂惺惺相惜……那只是某些人的一廂情願罷了,就像是後世的吹噓:某球星吊打梅老闆……結果傳出去引為笑談。

    還有各種吹噓,肇始者就是那些媒體。而在此時,媒體換了個存在的形勢,變成了那些文人。

    於是在各種記載中,此刻君明臣賢,堪稱是千古難得一遇的盛世。

    所以這次遼人吃癟,心情最愉悅的還是這群君臣。

    「那個……」

    趙禎興奮的有些頭暈,他想了想,說道:「按照時日,沈安歸來也就是在這幾日了,那個……可憐他的妻子才將成親就沒了丈夫陪伴,讓皇后派人去撫慰一番,好歹也是心意。」

    宰輔們面面相覷,曾公亮低聲道:「聽聞劉展的病情好轉了?」

    「咳咳咳!」

    韓琦差點憋不住想笑了。

    趙禎也神色古怪的起身道:「散了吧。」

    出了大殿後,曾公亮忍不住就大笑了起來。

    歐陽修正色道:「劉展若是聽到這個消息,定然會躲在家裡不敢出來。」

    韓琦點頭道:「如此也好。」

    沈安立功了,劉展要是在這個時候出來蹦跶,說不定就會斷條腿什麼的。

    ……

    「嫂子,快些……」

    夏季也只有早上能戶外活動,特別是對愛美的女人來說,陽光就是皮膚的大敵。

    知了得意的在樹上鳴叫著,讓人難以想像它那小身板裡怎麼來的大能量。

    楊卓雪手中拿著竹竿,竹竿的一頭有糯米弄的東西。

    她的俏臉微紅,水嫩水嫩的。此刻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手緩緩移動……

    「粘住了!」

    竹竿粘住了一隻知了,果果就拍手歡呼起來。

    楊卓雪把知了放在竹編的籠子裡,伸手擦擦額頭,嚴肅的道:「別出聲。」

    果果馬上就板著臉點頭。

    一大一小兩個女人開始掃蕩後院的知了,直至外面來了陳大娘。

    「娘子,莊上的人說後日就要揚麥子了,家裡收租誰去?」

    這是個形式主義的問題。

    沈家莊裡有管事,而和他對接的是莊老實。

    楊卓雪端著臉道:「讓管家去。」

    「是。」

    等陳大娘走後,楊卓雪就笑道:「我看著像不像當家娘子?」

    「像。」

    姑嫂二人笑鬧了一陣,外面就來了內侍。

    「娘子快去,是聖人那邊的內侍來了。」

    楊卓雪有些緊張,但記得母親的教導:千言不如一默。

    她一路到了前廳,就聽到一個尖利的聲音:「這就是沈家的娘子?沈安在雄州,家中可有難處?若是有,只管說,某回去請聖人出手……」

    這話聽著很美,甚至還有些親熱。

    可楊卓雪雖然見世面不多,但腦子卻不差。

    難處……沈家的鄰居就是趙宗實一家子,誰敢來這裡討野火?

    這話裡話外都在暗示楊卓雪不會掌家。

    若是一般人被這麼一嚇,弄不好就會出醜。

    楊卓雪想起了沈安臨走前的話:『你家官人立功很多,多到什麼程度呢……要去打斷人的腿來抵消功勞,否則官家會頭痛怎麼安置……』

    所以她抬頭看著這個內侍,說道:「拙夫立功很多,若是有人來找麻煩,那就打斷他的腿……」

    「咳咳咳……」

    莊老實忍不住咳嗽起來,忍笑都忍的臉紅。

    來人是任守忠,他此刻有些傻眼。

    楊卓雪是個新媳婦,沒見過什麼世面,最好忽悠不過。

    所以他也是順口想嚇嚇這個女人,可沒想到竟然被反擊了。

    ——你別嘚瑟,等我家夫君立功回來打斷你的腿。

    這是一個女人的自然反應,卻擠兌的任守忠無話可說。

    「哈哈哈哈!」

    外面有人在笑,任守忠的眼中多了冷意,邊上有內侍出去看了看,回來低聲道:「是隔壁的小郎君。」

    這是不放心,所以來旁聽。

    任守忠心中一凜,說道:「剛到的消息,沈安在雄州立了功勞,稍後就回來。聖人說你乃新婦,沈家上下若是有不服的,只管管教……」

    莊老實在邊上嘴角抽搐,覺得皇后的手也伸的太長了些。

    恐嚇失敗,任守忠也沒興趣逗留,把賞賜的東西交割了之後,就帶著人回去。

    剛出大門,就看到左邊站著趙仲鍼。

    「見過小郎君。」

    以往任守忠看不上趙仲鍼,幾次見面都是視而不見。

    可現在卻不同了,他低下頭,很是恭謹的行禮。

    趙宗實現在不進宮是為了緩衝雙方的不適應,可再緩也緩不了多久,最遲明年,宮中就會多一位皇子。

    而這位小郎君大抵就是未來的太子,他必須要保持恭謹。

    「沈安立功了?」

    「是,在雄州剿殺了賊人。」

    「好。」

    趙仲鍼歡喜的進了家,找到了在看書的趙宗實。

    「爹爹,沈安在雄州殺了那些賊人。」

    「哦!」

    以趙宗實的沉穩依舊有些驚訝。

    「去問問。」

    皇子詢問戰報,樞密院自然不會拒絕,稍後消息就來了。

    「一百餘人圍殺了遼軍五百餘精銳,無一逃脫,還築京觀於河畔。」

    「好。」

    趙宗實微微點頭,含笑道:「是個名將的胚子。」

    這是來自於未來帝王的誇讚,沈安若是聽到的話,大抵會得意半天。

    「沈安還順手清理了榷場,抓獲了許多官吏和軍士,清理出來的財物有三十餘萬貫。」

    「三十多萬貫?」

    趙宗實皺眉道:「走私竟然這般猖獗嗎?」

    趙仲鍼說道:「爹爹,人心不足呢!」

    「是啊!」

    趙宗實話鋒一轉,說道:「走私就是偷竊國財,沈安此舉大善。」

    趙仲鍼在側面試探道:「爹爹,那下次孩兒也去外面見識一番可好?」

    趙宗實搖搖頭道:「難。」

    一個字就讓趙仲鍼沮喪了。

    他夢想著能去雄州看看,到界河邊看看對岸。若是可能,他還想走過界橋,到對岸踩一踩。

    那邊有幽州,對了,遼人把它改名叫做析津府。

    可在趙仲鍼的心中,那就是幽州。

    大宋的幽州!

    ……
V123210 發表於 2019-6-9 18:32
第535章 尬吹

    割了麥子還得要碾壓分離。

    這是一次肥料實驗,趙仲鍼帶著人在蹲點。

    「這幾畝地收的麥子不許混淆了。」

    他擔心有人搞鬼,甚至還令人徹夜盯著。

    「小郎君放心,誰敢來搗亂,弄死他。」

    莊老實躊躇滿志的道:「小人問過了老農,最少多一斗!」

    嘖!

    趙仲鍼不知道這個概念,就干咳一聲。

    楊沫說道:「一石有十斗。」

    若是沈安在的話,定然要說他五穀不分。

    「一成左右?」

    趙仲鍼歡喜的道:「可有把握?」

    莊老實得意的道:「小人從外面請了幾個老農看過,再沒錯了。」

    他忘記了那幾個老農羨慕嫉妒恨的目光,也沒看到沈家莊那些農戶對外人來參觀的遮遮掩掩。

    趙仲鍼心中歡喜,就令人盯好這裡,只等揚麥後再曬幾日就稱重。

    民以食為天,大宋經常有人造反就是因為吃不飽,若是天下能普遍增收一成……

    那得是多大的功勞?

    趙仲鍼在憧憬著,而在景龍門外,剛恢復了神智的劉展正在唏噓著。

    「……沈安那廝飛揚跋扈,官家遲早會厭棄了他,到時候打落水狗的人多了去,咱們伸個手就能埋了他……」

    他打個哈欠,城牆的陰影遮住了他,很是涼爽。

    身邊的僕役說道:「郎君,坐一坐吧。」

    這是他從軍士那裡找來的凳子,實木打造,看著還算是干淨。

    劉展看了一眼那個凳子,乾嘔了一下,厭惡的道:「別人坐過的,不坐。」

    僕役苦笑著,把凳子還了回去。

    「連凳子都不坐,劉學士太清廉了。」

    幾個軍士吹捧了劉展一把,僕役笑了笑,有些苦澀。

    自從恢復神智之後,劉展就越發的古怪了。

    比如說見到不乾淨的東西會幹嘔,別人用過的東西不樂意觸碰。

    這些毛病沒啥,可最近他連女人都不樂意睡了,一定要女人洗三次澡方能同床共枕。

    愛乾淨本是好事,可劉展的愛乾淨已經登峰造極了。

    劉展就站在那裡,連牆都不樂意靠。

    他眯眼看著藍天,說道:「渾身清爽的感覺真好啊!」

    「閃開,有騎兵來了!」

    前方突然有人在叫喊,劉展抬頭看去,就見到一隊騎兵出現在左邊的橫橋那裡。

    這群騎兵風塵僕僕,可疲憊的神色中卻帶著些興奮。

    當看到打頭那人時,劉展只覺得胸口那裡突然沸騰起來,就像是油煎一般的難受。

    「沈安……」

    ……

    沈安回來了。

    他很想先回家去看看妹妹和妻子,可這次卻不成了。

    一次回來不見帝王可以原諒,兩次就是過分。

    他不是過分的人,自詡純良君子,自然不會再給人話柄。

    他一路到了皇城外,守城的軍士肅然道:「見過待詔。」

    沈安有些累,但精神還算是不錯,他笑道:「怎地這般客氣?」

    「快去稟告,就說沈待詔求見。」

    有人進去了,沈安活動著雙腿,軍士趕緊弄了凳子出來。

    「謝了。」

    沈安坐下後,齜牙咧嘴的道:「這一路千里地,緊趕慢趕,總算是在曬麥子時回來了。」

    軍士拎了個蒲扇給他搧風,沈安愕然道:「這是有事?」

    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啊!

    軍士赧然道:「聽聞待詔在雄州以一敵五,全滅了遼軍,兄弟們佩服的不行,只是不得機會和待詔說話……都想打聽一下那場戰事。」

    沈安沒想到自己竟然成了不少人的偶像,這心裡難免有些得意。

    稍後他給這些人大致說了些加工過後的追逐戰和圍殺,火藥在其中的作用壓根沒提。

    「哎喲!這不是沈安沈待詔嗎?」

    陳忠珩熱情滿滿的來了,看那模樣心情極好。

    兩人見禮,然後往裡去。

    「這是……好了?」

    沈安見他走路穩妥了,就欣慰的道:「某的法子可是管用了?」

    陳忠珩糾結的道:「最近官家吃的清淡……」

    「你沒開小灶?」

    作為趙禎身邊得用的人,陳忠珩的待遇頗為不錯,開個小灶什麼的不是問題。

    「哎!一言難盡。」

    陳忠珩低聲道:「官家最近又……」

    他沒說出又什麼,可沈安卻知道了。

    「某夜裡要等到官家入睡後方能打個盹,還得要盯著那些人,否則官家夜裡召喚無人應答……」

    趙禎又開始履行男性的本能了?

    沈安覺得無可厚非,只是可憐了陳忠珩,連夜裡吃吃麻辣美食,喝點小酒的愛好都保不住。

    不過他的痔瘡看來好了不少。

    「這是好事。」

    這話是雙關。

    官家的身體不錯,你的身體也不錯。

    陳忠珩說道:「這是好事。」

    他的話同樣是雙關。

    趙禎的身體不錯,你的功勞也不錯。

    前方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兩人不再說話。

    上午的陽光很好,曬的人有些油汗。

    陳忠珩抹了一把臉,在帶著沈安進去的瞬間低聲道:「官家的心情不錯。」

    這是一個有價值的消息。

    沈安一怔,旋即有些不自然。

    陳忠珩竟然告訴他這種消息……

    這事兒是犯忌諱的。

    若說交情的話,沈安不認為自己和陳忠珩的交情好到能讓他犯忌諱的程度。

    那麼……

    罷了。

    沈安進去行禮,上面傳來了趙禎的聲音,有些歡喜。

    「長途跋涉,辛苦了。」

    「臣不辛苦。想著陛下在宮中宵衣旰食,臣在雄州每日吃著牛羊肉,就覺著格外的食不下嚥……」

    這廝的馬屁功力退步了?

    不但是宰輔們覺得如此,連趙禎都被他這些吹捧給弄的有些尷尬。

    咱能不能不要這麼尬吹啊!

    「……想到陛下這般辛勞,臣就恨不能馬上把那些賊人給揪出來,於是趁夜而出,遇敵之後,將士們心懷陛下,奮勇殺敵……」

    一番嘰咕後,沈安才說到了榷場的事:「陛下,榷場上下都爛透了,遼人那邊……也爛透了。」

    接著沈安就聽到了輕鬆的呼吸聲,其中數韓琦的最大聲。

    這人看著又白胖了不少,越發的富態了。

    不過這種體型隨之而來的就是三高。

    希望你好運。

    沈安用一個祝福來了斷了自己給他方子的恩怨。

    「遼人那邊也爛透了?」

    趙禎有些疑惑,在他的心中,遼人大抵就是一個強大而不可抵抗的對手。

    而強大的對手不該這般糜爛啊!

    「對,榷場那邊都爛透了。」

    韓琦尷尬的道:「大宋這些年從那邊走私了不少戰馬……」

    這特麼真的讓人尷尬啊!

    這是小事,自然不會讓皇帝知道。

    所以趙禎覺得有些唏噓。

    但他同時也有些如釋重負般的輕鬆。

    原來遼人那邊也沒好到哪去啊!

    比爛的心思不但存在於普通人的身上,宰輔帝王亦不能免。

    氣氛漸漸活泛了起來,趙禎笑吟吟的道:「如此倒是辛苦了你,且去吧,不過……以後出行多帶些人。」

    沈安這次算是給了南京道的官員們一巴掌,不少人要被他害慘了。

    耶律洪基會暴跳如雷,然後把南京道的官員們從上到下的清理一遍。

    沈安,南京道的官員會把你當做是頭號大敵。

    沈安坦然的道:「臣不怕這個。」

    韓琦也不贊同這個:「陛下,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那就多加小心。」

    趙禎嘆道:「耶律洪基怕是會生氣,到時候會不會派了密諜來找你的麻煩?」

    沈安覺得不會,「陛下,耶律洪基怕是會沒空。」

    「為何?他四處浪蕩。」趙禎明顯是有些豔羨的道:「他能四處遊獵,走到哪算哪,真是逍遙啊!」

    逍遙的人有很多,清閒的讓日子過得很蒼白。

    沈安說道:「因為他有事情要做。」

    「嗯?」

    趙禎看向沈安,捂額道:「你莫不是又弄了些什麼事情……罵了耶律洪基?還是說了他的壞話。」

    沈安無辜的道:「沒有的事,臣可是老實人來著。」

    你是老實人,那滿朝都是傻子。

    韓琦在冷笑。

    曾公亮偏過頭去,覺得沈安有些不要臉。

    歐陽修一本正經的道:「是很老實。」

    沈安得了誇讚,就得意的道:「臣在雄州多留了兩日,結果遼人果然派人來刺殺,事後饒春來說是遼人頂尖的密諜……」

    趙禎一聽就急了,說道:「可危險?朕就說要多帶人在身邊,怎麼就不聽呢?」

    「臣早有準備。」

    沈安覺得趙禎這是低估了自己的智商。

    「臣多留幾日,只是想引出些人。結果就來了幾個密諜。最後只逃脫了一人。」

    「竟然逃脫了一人?」

    韓琦有些失望,趙禎卻顧不得這個,只是點頭道:「沒事就好。」

    沈安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臣是故意的。」

    眾人不禁一怔,沈安說道:「當時那些刺客都被埋在了廢墟下,臣勝券在握,就和饒春來說先前剿殺遼軍是皇叔的人送的消息,此次刺客來襲,也幸虧皇叔的人及時通告……」

    君臣面面相覷,只覺得一股子寒涼在脊背那裡升起。

    這人竟然給耶律重元挖了個大坑……

    韓琦急促的說道:「上次耶律俊的謠言傳到遼國,耶律洪基和那位皇叔在相互提防,不過今年好了些,不知是為何。耶律洪基竟然又重新信任了那位皇叔……」

    可沈安竟然又來了一次……

    耶律重元算是倒了八輩子的大黴,竟然遇到了你這個坑貨!

    「哈哈哈哈!」

    趙禎突然就笑了起來。

    曾公亮也笑了,漸漸的大家都笑了起來。

    「幹得好!幹得好!」

    趙禎笑的不住的喘息,然後說道:「朕在想耶律重元得了消息定然會喊冤,可耶律洪基本就不想傳位給他,得了這個消息,定然會認為是真的……」

    「狗咬狗!」

    歐陽修揉揉笑痛的肚子,很是形象的比喻了一下。

    「對,狗咬狗!」

    趙禎笑道:「若是兩邊能內鬥起來,朕算你大功。」

    沈安躬身謝恩,心想他們肯定會鬥起來,到時候你可別賴賬。

    ……
V123210 發表於 2019-6-9 18:33
第536章 大豐收

    「那個年輕人很不錯。」

    趙禎和曹皇后在吃午飯。

    天氣熱起來了,可趙禎中午依舊要吃羊肉。

    羊肉很嫩,而且還是紅燒的,看著格外的有食慾。

    曹皇后也有一份,但她只是吃了兩片,然後就停住了。

    她看了紅燒羊肉一眼,想著自己出錢開小灶是否可能。

    不可能吧,這樣不符合節儉的皇室作風。

    她用手絹抹去了嘴角的汁液,問道:「他又做了什麼?」

    趙禎吃了一片羊肉,舒坦的道:「他不但剿殺了那股遼軍,南京道的那些遼官要倒霉了。」

    這個是預料中事。

    趙禎忍不住用炊餅蘸著紅燒羊肉的湯汁吃了一口,甜鹹的口感讓他滿足的不行。

    「他還設法讓遼人相信那位皇叔和大宋勾結……」

    曹皇后忘記了紅燒羊肉,歡喜的道:「如此遼人就要內亂了嗎?」

    「目前不會。」

    趙禎舒坦的道:「不過耶律重元定然不會再蟄伏了。」

    這是好事,也是喜事,曹皇后趁他不注意吃了一片羊肉,在他抬頭前嚥了下去。

    「官家,臣妾都忍不住想讓家裡人和他親近些。」

    她說話時低著頭,彷彿是在看那幾道菜。

    趙禎笑道:「盡可去。」

    沈安交好的是趙仲鍼,而曹家壓根就不可能再次得到重用,至少在曹皇后死之前不會。

    所以他不擔心這個。

    但算計依舊是他的本能。

    ……

    「哥哥!」

    才進家門,果果就如同以前一樣飛奔過來。

    沈安笑著站好,等她跑過來之後就俯身摸摸她的頭頂,問道:「哥哥走了之後,你可乖嗎?」

    「乖,我和嫂子睡。」

    果果的臉有些圓潤,顯然在沈安離開的這段時間裡,楊卓雪並沒有控制她的飲食。

    沈安抬頭,就見到了楊卓雪。

    「見過官人。」

    遠行歸來,妻子的迎接是最好的解乏劑。

    「辛苦你了。」

    「不辛苦。」

    夫妻倆才成親就分開了,驟然相聚,生疏感一時還消除不了。

    「哥哥,我和嫂子粘了好些蟬,你說能吃,可炸了好難吃……」

    沈安不禁大囧,說道:「能吃的是蟬蛹……以後可不許胡鬧。」

    「嫂子也吃了。」

    沈安看了楊卓雪一眼,見她羞澀,就說道:「沒事,以前我小時候不知道,吃貝殼的時候,連殼一起咬著吃……然後貝殼被咬破了,才發現吃不下去……很好笑吧?」

    楊卓雪點點頭。

    「還有,第一次吃炒螺絲,不知道里面是內臟,就一口全吸進去,結果不但有內臟,還有脆生生的卵……」

    楊卓雪的臉上漸漸多了笑意。

    她不時看一眼沈安,心中的生疏在消散。

    「妾身小時候也吃羊肉,吃到羊骨頭就覺著該是脆骨,結果咬不動就哭……」

    夫妻倆的再見重逢,就用揭短來相互熟悉。

    隨後沈安就去了隔壁。

    趙宗實看著白了不少,沈安見到他時,他正在屋簷下看書。

    聽到腳步聲,他抬起頭來,然後笑了笑。

    「聽聞你弄的那個金肥丹很好?」

    ……

    趙宗實沒問雄州的事,只是關心金肥丹的效用。

    這人的思維在漸漸向帝王靠攏。

    沈安不知道這是本能還是本事,但終究是一件好事。

    第二天,沈安並未睡懶覺,而是起床去弄早餐。

    「在雄州吃的牛羊肉多,可吃多了那些肉,卻想著家裡的醬料……」

    沈安做了拌麵。

    麻辣的醬料把面條變成了深色,楊卓雪試著吃了一口,然後就讚道:「好吃。」

    果果也抬頭道:「哥哥做飯最厲害。」

    來自於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的誇讚,讓沈安心滿意足了。

    吃了拌麵,趙仲鍼就來了。

    「安北兄,今日要稱重。」

    沈安想歇息一日,可聽到這個消息後也只得出門。

    「我出門一趟,午飯估摸著就不回來了。」

    「知道了。」

    楊卓雪很自然的應了,就像是老夫老妻般的,但她依舊在抱怨。

    「也不知道黛玉如何了。」

    沈安一路到了城外的莊子上,管事帶著幾個老農等候多時了。

    「見過郎君。」

    沈安在雄州剿匪的成功讓莊上的人也頗為自豪,老農們在說著金肥丹的好處,趙仲鍼在邊上發現他們的記憶力很好。

    那麼那天所謂的仙丹就是忽悠人的說法。

    晾曬場上,那些莊戶在裝袋。

    秤已經準備好了,幾個健壯的莊戶在邊上準備抬麥子。

    「會有多少?」

    趙仲鍼有些期待的問道。

    他希望能真的多一斗,那樣的話,金肥丹的推廣就方便多了。

    莊戶人家農閒時節沒事幹,收集些東西堆肥不是難事,只要有效果,天下人都會效仿。

    這可是活人的功德,功德無量!

    「見過郎君。」

    眾人叉手行禮。

    沈安笑眯眯的道:「免了免了,開始吧。」

    於是幾人配合開始稱重。

    「上次他們說能多一斗,安北兄,若能如此,你就要青史留名了。」

    青史留名?

    沈安矜持的道:「只是為大宋做些事罷了,哪裡值當青史留名。」

    留名吧!

    嘉祐七年,沈安制肥,畝產增一成,海內歡呼。

    先稱的是普通田地收的麥子。

    這個速度很快,連續三畝地稱下來,有人說道:「郎君,一石一不到。」

    沈家莊的地還算是不錯,一石一的產量也算可觀。

    沈安點頭讚道:「都是勤奮的。」

    將軍的本職是保家衛國,文官的本職是治理國家,工匠的本職是打造器具……

    農戶作為大宋的根基,他們的本職就是種地。

    被人誇讚本職工作幹得好,莊戶們都有些得意和赧然。

    開始稱那三畝地的麥子了。

    一袋袋的麥子被稱重,然後記錄。

    「三畝地分開稱。」

    沈安很輕鬆,趙仲鍼很糾結。

    「究竟能有多少?」

    他坐不住了,一會兒過去看看稱重,一會兒回來長吁短嘆。

    他也進入角色了。

    歷史上的幾年後,他登基為帝,然後就心急如焚的準備革新。

    這般急切從何而來?

    眼前就是答案。

    「他們說大宋穩的很,遼人不敢南向,西夏人自顧不暇,交趾俯首,大宋能太平一百年。可弱小本就會被欺凌。今日這裡造反,明日那邊造反……如今人不多,看似不打眼,可以後呢?」

    趙仲鍼的呼吸有些急促,「官員越來越多,軍士越來越多,耗費越來越大……錢糧從何處來?還得從百姓的身上來。可百姓本就生活艱難,怎能肆意盤剝?」

    「冷靜。」

    沈安很滿意他的態度。

    大宋的問題就是這個。

    「大宋的問題就是日益增長的耗費轉變為盤剝百姓的理由,解決了這個,再加緊操練軍隊,這樣的大宋誰能敵?」

    沈安勸慰了他幾句,稍後那邊出結果了。

    被一群人簇擁著的莊老實在哆嗦。

    那一群人識字的也在哆嗦……

    什麼意思?

    你倒是給個話呀!

    哆嗦個什麼?

    趙仲鍼仰頭,陽光漸漸灼熱。

    你這是大白天遇鬼了嗎?

    「郎君……」

    莊老實一聲喊,感覺有些悲痛。

    老子還活著呢!

    沈安沒好氣的道:「報來。」

    「一石……一石三還多……還多……」

    沈安愕然,但神色卻很平靜。

    我曰……

    竟然增收那麼多?

    大宋的土地就那麼多,自耕農的日子為何不好過?就是因為土地的產出不足以養活一家子。

    而肥料作為增收的利器,在後世廣為人知,無比重視。

    可現在的肥料能有什麼?

    現在的關鍵是種子。

    佔城稻進入大宋後,在南方迅速普及開來,這就給人口爆炸提供了基礎。

    華夏自古人口爆炸都是在糧食能得到保障的基礎上,若是糧食產量不變,土地數量不變,幾十年後自然就養不活那麼多人……

    然後就是民不聊生,內亂開始。

    大宋得了佔城良種之後,糧食產量迅速攀升,這就給人口增長和經濟發展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可時至今日,人口膨脹的速度已經抵消了糧食增收的部分,而人口還在增加……

    三冗是個大問題,可一切的根源還是在於糧食不夠。

    每年都有人造反,現在只是小規模,為何?

    因為現在的糧食多多少少還能保證不餓死。

    再過幾十年,人口繼續膨脹,而糧食增長卻乏力,會帶來什麼後果?

    百姓活不下去了。

    咋辦?

    造反!

    幾十年後的徽宗時期,造反的規模一次比一次大。這裡面固然有君臣腦殘的因素,可根子還是糧食不夠吃。

    糧食,從一開始就是這個老大帝國的痼疾。

    趙仲鍼嗖的一下就衝了過去,然後一把搶過那張記錄的紙。

    他跟著沈安學過心算,所以在莊老實遞過毛筆時粗魯的拒絕了。

    他從上面開始看起,一袋袋的重量此刻重若千斤。

    數字不算多,按照他的心算水平應該很快。

    可他仔細的在看著,從左到右,從右到左……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突然抬頭看著沈安。

    「安北兄……」

    沈安矜持的道:「多少?」

    化肥的作用有多大?

    儘管會造成什麼土地板結,可沒有化肥,後世的十多億人口就會餓肚子。

    而這個金肥丹就是土化肥。

    趙仲鍼激動的道:「一石三還多五升……安北兄!」

    周圍的農戶已經是呆住了。

    「一石三多五升?」

    有人哆嗦著說道:「那邊是一石一,這邊多二斗五升……我的天……」

    ……
V123210 發表於 2019-6-9 18:33
第537章 嚇暈了趙禎

    曬場上全是莊戶,原先大家都在掃自家的麥子裝袋,順帶看著這邊稱重。

    可現在沒人管自家的麥子了,甚至有鳥兒賊頭賊腦的飛下來偷吃一口,見人類愚蠢的在發呆,就鳴叫一聲,頓時引來了更多的同伴。

    人類並不愚蠢,所以當一個孩子用簸箕蓋住了一隻貪吃的鳥後,剩下的都飛走了。

    那些農戶這才清醒過來。

    「一石三斗五升?」

    「不能吧?」

    「祖輩都沒這麼高過。」

    「可這幾畝地大夥兒每日都看著,也沒人動什麼呀!」

    「看看?」

    「再稱稱?」

    就如同是一個窮人,突然有人找上門來說你有一份遺產要繼承,可窮人卻覺得這事兒不靠譜,哪怕支票握在手中也覺得不靠譜。

    增收對農戶來說就是一份憑空而來的收入,所以不相信是第一反應。

    趙仲鍼激動的道:「再來一次,好生稱了。」

    這時作坊那邊的人也被驚動了,都圍了過來。

    這一次趙仲鍼親自蹲守在邊上,他甚至叫人去取了一桿秤來,兩桿秤一起上,以免出現誤差。

    此刻已經是中午了,可沒誰說肚子餓。

    沈安卻忍不得,就叫人去弄了炭盆,又弄了些羊肉在燒烤。

    羊肉滋滋冒油,沈安也不怕燙,吃的酣暢淋漓。

    「在弄些芥末來。」

    這邊調配的辣醬還是差了些意思,沈安重新調配了一下,心滿意足的拿起一串羊肉,正準備吃,就被人從身後伸手搶走了。

    誰敢虎口奪食?

    沈安一回頭,卻是陳忠珩。

    還有一個張八年。

    沈家莊裡不但有價值千金的作坊,更有一支鄉兵存在,所以被監控是避免不了的事兒。

    從那三畝地施肥開始,大抵此事就落入了皇城司的眼中,只是沒重視而已。

    早上才出結果,皇城司的人大抵就去稟告給了趙禎,趙禎自然不信,於是就派了陳忠珩來查看。

    張八年在看著人群,而陳忠珩已經把一串羊肉都弄進了嘴裡,被燙的不行。

    「痛快,辣的痛快!」

    這貨的心中住著一個饕餮,最近卻虧待了自己的胃,於是今天就忍不住了。

    他蹲在邊上和沈安開始搶食,順帶嘀咕著說道:「別人都在稱重,激動的不行,你卻在這裡優哉游哉的烤肉吃……」

    「我樂意。」

    沈安搶到了最後一串羊肉,心滿意足的道:「那些不算是什麼。」

    陳忠珩的神色一整,問道:「難道你還有手段?」

    張八年也側臉看過來。

    沈安淡淡的道:「邙山一脈的雜學博大精深,裡面有關乎天地人的關係,若是能鑽研透徹了,一石三斗五升……相信我,那只是個笑話。」

    後世的糧食畝產若是被說出來,沈安馬上會被視為腦殘。

    可他堅信遲早會有這麼一天。

    「笑話?」

    陳忠珩不滿的道:「你總是這般讓人不舒服……什麼感覺……就像是看不起咱們似的,那眼神看著在笑,可笑的卻有些輕蔑……」

    「沒有啊!」

    沈安覺得很冤枉。

    「沒有?」

    陳忠珩說道:「你看韓琦時眼神就那樣……」

    他做了個樣子,那眼神很是輕蔑,然後說道:「就這樣。」

    沈安自然是不承認的,陳忠珩沒和他糾結這個,「雜學真的能弄這個?」

    「真的不能再真了。」

    沈安看了他一眼,「若是能普及雜學,只要萬人中出一個天才,到了那時,你們就會知道一石三斗五升只是個笑話,而我邙山一脈將會名傳青史,為後人敬仰。」

    「就是這種眼神!」

    陳忠珩回身問張八年,「看到沒有?是不是輕蔑?」

    張八年點頭道:「是這麼個意思。」

    沈安尷尬的道:「只是個習慣,沒有蔑視的意思。」

    陳忠珩冷笑道:「你自詡雜學宗師,在太學能讓他們在科舉中一鳴驚人。在府州和西南,在雄州,你連戰連捷,陛下都誇讚你是名將……自然看不起我等。」

    「真的?」

    沈安一臉興奮的道:「官家果真說某是名將?」

    陳忠珩勉強點頭,沈安說道:「那下次韓琦再說自己是名將時,某可能駁斥他?」

    這人怎麼就那麼……小人得志呢?

    趙禎親口說的名將啊!

    沈安真的是得意了。

    在狄青去後,大宋所謂的名將大多名不副實。一時間你說名將,我說名將,亂糟糟的,可誰都沒有得過趙禎的親口承認。

    現在沈安就得到了認可。

    以後若是涉及戰陣之事,他就有了發言權。

    誰敢質疑拒絕他的參與,只需一句話:「官家說某是名將」。

    「出來了,出來了!」

    陳忠珩和張八年嗖的一下就過去了,沈安就站在原地,唏噓道:「要淡定,淡定。」

    人群的中間,趙仲鍼拿起那張紙,肅然道:「多次核算,多次稱重……平均下來,三畝地畝產……一石三斗五升還多些……並無差錯。」

    周圍一陣寂靜。

    「老天爺啊!」

    一個老農顫顫巍巍的摸著那些袋子,仰頭喊道:「那麼多,能吃飽了,能吃飽了。」

    百姓的日子清苦,唯一的指望就是田裡的糧食。

    現在每畝地多了兩斗多,這就是神蹟,所以他們要謝老天。

    「是待詔,待詔弄出了金肥丹!」

    有人撥亂反正,這讓沈安很欣慰。

    「郎君……」

    老漢說道:「小人在此種地一生,敞開吃的次數屈指可數。每年都要熬一陣子,心中想著何年何月方能吃飽飯。兩斗五升,今日就能吃飽了。」

    「我家孩子早上就嚷著早飯沒吃飽,可麥子還不能吃呢,哪敢給他吃飽……明年……某已經弄了幾坑的金肥丹,明年某要吃飽飯,讓孩子吃飽飯!」

    上次沈安把金肥丹的製作方法交給了幾個老農,然後傳授給了莊上的農戶。

    一個農戶懊惱的道:「某沒做!」

    有人嘲笑道:「當初咱們都在弄這個金肥丹,你卻說那是哄人的,如今可好……你家就多餓一年吧。」

    「閃開!」

    陳忠珩和張八年擠了進去,他伸手提了一下麻袋,結果差點被閃了腰。

    「沒錯?」

    他問道。

    「沒錯。」

    趙仲鍼揚揚手中的紙,衝著沈安興奮的說道:「安北兄,成了,成了!」

    張八年看向了某處,那邊有個莊戶微微點頭。

    「郎君,那人應當就是皇城司的人,可要……」

    「趕走了他,還會有第二人。」

    沈安不會去幹這種蠢事。

    張八年附耳對陳忠珩說道:「應當沒錯。」

    「進宮!」

    陳忠珩跑了,張八年喊道:「封住這裡!」

    「為何要封住這裡?」

    沈安覺得張八年有些神經過敏了。

    「這是祥瑞。」

    張八年說完就後悔了。

    「若是祥瑞,那某寧可一把火燒了它!」

    沈安怒道:「這是民生,這是百姓的命根子,和祥瑞有個屁關係!」

    他回身道:「想走的就走。」

    他率先上馬,帶著人出去。

    「都知!」

    皇城司的人很尷尬,阻攔吧不對,不阻攔吧張八年的臉面全無。

    沈安冷冷的道:「要攔著某嗎?」

    張八年搖頭,皇城司的人閃開,沈安帶著人揚長而去。

    「都知……太過分了。」

    有人不忿的建議道:「去官家那邊告一狀,好歹不能讓他得意。」

    張八年面色凝重的道:「封鎖住金肥丹的方子就好。」

    他先前說話隨意了些,作為內侍,他只需向趙禎負責,所以下意識的就想到了祥瑞這個詞。

    在真宗時期,祥瑞就是陞官的法寶,沒有祥瑞要想方設法的製造祥瑞。

    趙禎時期依舊有殘留,特別是最近……

    帝王暮年,分外喜歡好消息,祥瑞就是好消息,最近不少地方官都報了些祥瑞。

    可祥瑞終究不能續命啊!

    想起趙禎在服丹藥,張八年的眼中就多了陰霾。

    「擔心方子洩露?」

    趙仲鍼沒走,他準備去檢查一下田地的情況,所以得知張八年的決定後有些好笑。

    張八年點頭,覺得趙仲鍼應當是此事的支持者。

    「擋不住。」

    趙仲鍼指著那些莊戶說道:「當初交給他們製造之法就擋不住了。那些農戶……誰沒有幾個親戚朋友?那些嫁出去的女兒要不要教?肯定教,如今金肥丹沒有傳開,只是因為那些人沒看到好處,你一封鎖,反而會引來那些密諜的關注……」

    此地無銀三百兩啊!

    張八年的骷髏臉難得紅了一下,然後擺擺手,剛組成的封鎖線就散了。

    「要琢磨人心人性……」

    趙仲鍼搖頭嘆息著,覺得張八年是在宮中待久了,加之一直在皇城司,整個人都有些偏激。

    這人再這樣下去可沒好結果。

    ……

    「陛下……」

    陳忠珩急匆匆的衝進宮中,身邊的內侍想表現,就喊了一聲。

    「住口!」

    陳忠珩喝住了內侍,然後疾步上了台階,低聲問道:「官家可歇息了?」

    午後很熱,不適合幹活。

    冰塊在散發著絲絲冷氣,室內的溫度很舒服。

    趙禎靠在椅子上打盹,被這一聲驚呼給弄醒了。

    他緩緩睜開眼睛,覺得咽喉有些干。

    「誰?」

    「官家,是臣。」

    「進來吧,順帶……要茶水來。」

    「是。」

    房門緩緩打開,趙禎不大適應光線,就皺眉眯眼。

    陳忠珩親自弄了茶水進來,服侍他喝了,然後說道:「官家,好消息。」

    「嗯?」

    因為剛睡醒,趙禎的腦子有些發蒙,想了想才記起讓陳忠珩去辦的事,就問道:「多少?一石一多幾斗?」

    他的目光有些呆滯,見陳忠珩的臉上浮起了興奮之色,就笑了笑。

    很累的感覺,他覺得最好是卸下一切事務,找個地方隱居。

    這是當下的感覺。

    「官家……一石三斗五升……」

    去哪裡隱居好呢?

    金明池?

    人太多,汴梁人喜歡去溜躂,不好。

    要麼就去邙山?

    沈安的老師在邙山隱居,可見上面還是有些大才的。

    若是能尋到真正的有道之士,長生說不定就有戲。

    他心中微微一動,然後就喘了一下。

    「多少?」

    「官家,一石三斗五升。」

    趙禎只覺得腦子裡嗡的一聲,然後身體就軟了下去。

    「官家!」

    陳忠珩瞪大了眼睛,「官家,來人,來人啊!」

    從去年開始,御醫就處於隨時待命的狀態,所以來的很快。

    拿脈,察言觀色,這御醫很年輕,竟然粗魯的掰開了趙禎嘴,往裡看了看。

    「無事,只是驚住了。」

    只是一針下去,趙禎就悠悠醒來。

    ……
V123210 發表於 2019-6-9 18:33
第538章 殷殷教導

    「官家以後要注意,大喜大悲於身體不好。」

    御醫給了醫囑,至於遵不遵守他就管不著了。

    趙禎覺得胸口有些悶,他喝了一碗藥,問道:「是多少?」

    陳忠珩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的道:「官家,邊上的是一石一,那三畝地是一石三斗五升……您別……」

    您別再激動了啊!

    要是您有個好歹,皇后和宰輔們定然要拿某去殉葬。

    「那麼多?」

    趙禎的呼吸又急促了起來,陳忠珩哀求道:「官家,別……別……」

    「我死不了!」

    趙禎用力的喘息幾下,「若是因為此事而死,史書上會如何寫?」

    丟人!

    他緩緩起身,說道:「歷朝歷代都說民以食為天,百姓能吃飽了,那就是天下太平。大宋當年得了好稻種,總算是過了些安生日子,可如今人口繁衍,各處又說艱難……誰都難,可朝中能如何?」

    他緩緩走了出去,一陣風帶著熱氣吹來,他不禁微微皺眉,覺得很不舒服。

    「土地就這麼多,良種也都用上了,每年的產出都有了定數,能如何?」

    他唏噓道:「這些年各處都在鬧騰,造反的,活不下去變流民的……廂軍廂軍,就是為此而設,只是卻讓那小子給攪合了。」

    把災民招為廂兵是祖宗之法,卻被沈安上次給攪合了。

    陳忠珩覺得這話有些偏頗,就大膽的道:「官家,那些災民去了軍中也得吃糧呢!」

    「是啊!他們進了軍中之後就不事生產,還得消耗糧草……就地安置是對的,那年輕人不錯。」

    陳忠珩笑道:「他先前還鄙夷臣呢,看著特別得意。」

    趙禎莞爾道:「年輕人得意是常事,若是城府深到喜怒不形於色,那就不對了。該喜則喜,該怒則怒,這才是年輕人。」

    陳忠珩這才知道,原來沈安的那些過頭表現在趙禎的眼中都是正常的。

    那些被他打慘的人冤不冤啊!

    還有劉展,據說現在喜歡乾嘔,見東西就嘔,比孕婦還厲害。

    「若是大宋的田地都能增收,只需五年,這天下又會重新平靜下來。」

    肥料的普及需要時間,但更重要的是這個大宋又讓人看到了積極的一面,光明的一面。

    「讓沈安來,出宮。」

    ……

    天氣熱了,宰輔們的工作積極性也受到了打擊。

    韓琦在打盹,因為胖,所以背影看著很是寬闊,虎背熊腰的感覺。

    曾公亮在神遊物外。

    歐陽修把腳搭在桌子上,呼嚕聲連外面都聽到了。

    一個官員來尋宰輔們辦事,聽到了裡面的呼嚕聲,就嘆道:「這事找誰辦去?」

    「很急?」

    身後有人問道。

    「是啊!要錢呢,急得不行。」

    官員握著文書想推門,可最終還是忍了一下。

    「給我看看。」

    身後的聲音中帶著笑意。

    「你是誰啊你?你以為……」

    官員不樂意了,回身就準備說說這個調侃自己的傢伙。

    可一回身,他就看到了一身便衣的趙禎,以及他身邊的沈安。

    哥們,你運氣真好啊!

    沈安笑道:「給官家看看,若是能過,官家馬上就給你批了。」

    官員下意識的把文書遞了過去,趙禎也真的接了過來。

    「陝西禁軍、廂軍太多,二十餘萬人……錢糧不趁手了?多少?一萬三千貫,這個錢要給。」

    趙禎把文書遞過去,官員激動的不行,可卻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情,就喊道:「多謝官家!」

    呯!

    裡面傳來了重物落地的聲音,接著就聽到歐陽修痛呼道:「誰在外面,來人,扶老夫一把,哎喲,這臀疼的……」

    趙禎推開了房門,裡面韓琦和曾公亮剛過去扶歐陽修,見他來了不禁赧然。

    上班時間打瞌睡,這不大好吧。

    趙禎說道:「城外有田地豐收,諸卿可與我去看看。」

    一行人出城直奔沈家莊,等進去時,就看到一群人圍在田邊。

    「下馬走過去。」

    趙禎興致勃勃的帶著他們過去,近前一看,卻是趙仲鍼在田裡問老農。

    他手中拿著一塊泥土問道:「某和邊上的土比較過,都是一樣的,你怎麼說這地就肥呢?」

    老農手中也握著土,他嗅嗅泥土,再捏散了,笑道:「小人只要聞聞味,再捏捏,就知道這地是瘦還是肥。您看看,這土昨夜就返潮了,下面都是濕的。返潮是好土。」

    「返潮是好土。」

    趙仲鍼記下了,老農繼續說道:「還有一個就是捏捏,鬆散的是好土,看著顏色深的是好土……那土不透氣,你種什麼都不成呢!至於聞,那就是聞那股子味道,多年種地的人都知道,聞著越香,這土就越好。」

    他得意的道:「這土有香氣呢,泥土香。」

    趙仲鍼若有所思的道:「以前還有看地氣的人,在田間四處查看什麼氣,就決定這地是該種還是休耕。但您這麼一說某就懂了,所謂的地氣,實則就是看土……」

    老農歡喜的道:「對,就是看土。至於地氣,你早上來,那些返潮的地自然就有霧氣,這不是地氣是什麼?地氣重的就是好土呢!」

    趙仲鍼恍然大悟,躬身道:「某今日也算是懂的了看地氣的道理,多謝老人家指點。」

    老漢笑吟吟的道:「小郎君穿著富貴,跟著郎君來過幾次莊上,可見是富貴人。可這富貴人卻肯跟著咱們下地,說笑也不避諱,咱們這才敢有話就說啊!你們說是不是?」

    邊上的人說道:「對。那些官吏如狼似虎,咱們有話也不敢和他們說,也不樂意和他們說。」

    不遠處的趙禎看著這一幕,不禁嘆道:「百姓都知道誰對自己好,那趙仲鍼年少,可卻知道真心換真心的道理,這才讓老農們說了真話,教了真本事。咱們的官吏有幾個能這樣的?」

    眾人無語,心想官吏們平常也接觸不到這些百姓吧。

    官吏管理百姓是宏觀層面,實則還是千年來的老套路,由地方士紳豪強維持地方秩序。

    歐陽修老眼昏花的看不清,不過剛才的對話卻聽清了,「官家,那小郎君說話隨和,不見矜持,捨得和百姓打交道……這可難得。」

    「是難得。」

    趙禎顯然很滿意:「我聽聞他一直在這裡,收割時還得了病,這不才好了又來,這就是有始有終啊!」

    這是誇讚。

    趙允弼和趙允良聽到的話,大抵會覺得絕望。

    「是郎君,還有韓相他們!」

    這時有人注意到了這邊,竟然認出了韓琦等人。

    大宋官員上下班要騎馬或是走路,容貌自然無所遁形。

    等再過幾百年後,轎子這個目前只有老弱病殘才會去坐的東西就開始粉墨登場了。官員們出行都靠它,坐在裡面誰也看不到我。

    你看不到我啊看不到我!

    百姓看不到他們的同時,他們也看不到百姓。

    可韓琦等人眾星捧月般的拱衛著一人,這人是誰?

    「是官家。」

    有人歡喜的喊道。

    「見過官家。」

    眾人一陣忙亂,叉手行禮的,躬身行禮的,拱手的……

    一個孩子跟著行禮,結果心慌就撲倒了,頓時就嚎哭起來。

    「再哭就賣了你!」

    他的父親大抵是恐嚇,有過這種經歷的孩子不少,所以大家沒當回事。

    「嚇唬他作甚?」

    趙禎卻皺眉過去,一把拉住小男娃,笑眯眯的道:「可是摔疼了?看看,手黑了,倒是沒破,還好還好。」

    誰家孩子被官家這般親切對待過?

    眾人有些傻眼,孩子的父親激動的直哆嗦,眼瞅著就腿軟了。

    「站直了。」

    沈安一把提住了他。

    趙禎今日突然對這個孩子親近並非偶然。他以前也有過兒子,可體弱養不大。作為父親而言,作為一個老人而言,在見到男娃時,他自然會豔羨,自然會親切。

    這只是人之常情,過度解讀沒啥意思。

    趙禎見孩子沒哭了,成就感頓時爆棚。

    可他不知道孩子是被嚇的懵逼不敢哭。

    看看吧,皇帝摸著你的頭頂,宰輔們圍在邊上,這等待遇換個人怕是都得哆嗦了。

    「有多少?」

    隨後他被帶到了曬場那裡。

    「仲鍼也來。」

    趙仲鍼拖在後面沒上去,等趙禎回身招手時,他楞了一下,這才有些不情願的過去。

    這是少年的叛逆心理,只是場合不對。

    「官家,人到了他這歲數,都倔著呢,大人說話都不肯聽。」

    沈安必須要解釋一下,否則趙仲鍼回去怕是會被高滔滔給念叨半年。

    趙禎含笑道:「我知道,當年……」

    當年劉娥垂簾聽政,他在邊上裝鵪鶉,心中的火氣就別提了。

    彆扭的少年過來了,趙禎含笑道:「多看看是好事,只是不可廢學。」

    書是要讀的,不讀書就是異類。

    「是。」

    趙仲鍼應了,趙禎興致勃勃的說道:「當年我讀書時總是在想著先賢們在想什麼,那時候時局紛亂,戰亂不休,可他們卻從不畏懼,帶著人遊走各國,著書立說,那時的光輝……」

    戰國堪稱是思想大爆發時期,留給後人無數瑰寶。

    「要多看,多學,先賢的學問一生都無法學透,所以要刻苦……」

    這話裡的殷切教導讓人眼紅,可趙仲鍼卻有些不以為然。

    所謂的先賢學問是很牛,但他覺得去探索世界更牛。

    這是個逆反期的少年。

    「老實點。」

    沈安低聲警告了他,隨後就是看糧食。

    幾個老農在詛咒發誓,用自己的祖輩和兒孫發誓。

    「……官家,這地就是多施了金肥丹,旁的和隔壁一樣……」

    「都在這了?」

    袋子打開,趙禎抓了一把麥子在手中,甚至還吃了一粒。

    很有嚼勁!

    ……
V123210 發表於 2019-6-9 18:34
第539章 看不起玻璃的舍情

    趙禎近些年出宮的次數越來越少了,而他出宮大多是去臣子家,田間地頭從未見到過他的足跡。

    今日這份榮耀竟然落在了沈家莊的頭上,那些農戶激動的不行。

    「叫你娘來看官家!」

    「快些去,官家快走了。」

    張八年負責安保,聽到這話也只能是無奈的搖頭。

    「爹爹不是病了嗎?趕緊背來沾沾官家的福氣,說不定就好了。」

    一個大漢和自家兄弟商議了一下,兩兄弟拔腿就跑。

    皇城司的人在看著張八年……

    大佬,官家要成吉祥物了啊!

    張八年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想阻攔吧,趙禎肯定會瞪人。不阻攔吧,一會兒這裡就有熱鬧看了。

    「……官家,一石三斗五升,若是差一點,小人全家死光……」

    一個老農在發誓,趙禎點頭道:「我信了。」

    他抓著一把麥粒,回身道:「人常說民心民心,何為民心?你說說。」

    眾人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就看到了趙仲鍼。

    這是考教?

    好事兒啊!

    沈安在趙仲鍼的身後乾咳一聲,低聲道:「趕緊。」

    「民心……」

    趙仲鍼遲疑了一下。

    這是沒有準備,心中也沒底氣的表現。

    哎!

    可惜了這個機會啊!

    不少人都在為趙仲鍼感到遺憾,甚至有人覺得自己肚子裡有無數答案可以幫他。

    趙禎也有些失望。

    趙宗實是個倔的,他沒法和這個『養子』好生溝通,更沒法教導,於是今日遇到了趙仲鍼,他就順勢試一試。

    民心是個大題目,看似簡單,但卻不好回答。

    趙仲鍼抬頭看了看那些人,很輕鬆的說道:「民心就是衣食住行,舍此無他。」

    這個太簡單了吧?

    趙禎說道:「田地增收乃是大事,一畝地能增收二斗五升,十畝地呢?百畝地呢……大宋的土地多不勝數,若是每個地方都能用上呢?」

    「百姓就能吃飽飯,甚至還能有些餘錢……」歐陽修說道:「臣年少時家貧,猶記得家中每日取用米面之窘迫,但凡多用了些,心中就惶然不安,生恐以後斷炊……若是天下農戶皆能增收,官家,這是大功德。」

    趙禎點頭道:「是大功德,若是推行天下,功莫大焉。」

    「官家……」

    他正準備繼續說些什麼,一群女人來了。

    臥槽!

    這啥情況?

    來的主要是女人,還有被背著的老人,看著混亂不堪。

    「保護官家!」

    張各地給方子,天下的農戶都會主動去做這個金肥丹,而且幾年之後,他們甚至能弄出更好的方子。」

    「以利誘之?」

    韓琦皺眉道:「朝中推行即可,那增收我等都看到了,有何不可?」

    這位還是有些想當然啊!

    「咱們看到了,可百姓沒看到啊!」

    沈安無奈的道:「百姓沒親眼看到,他們怎麼會信?」

    呃!

    換個人大抵會說百姓就該信,可大家都是成年人,都是老傢伙了……

    眼見為實啊!

    「汴梁是京城,人來人往的南北都有,只要汴梁這邊成了,天下人自然也就信了。」

    沈安退了回去。

    變法轟轟烈烈的固然好,可目前也沒這個條件不是。咱們先迂迴一下,就一年的功夫,以後可就省事了,不用地方官吏賣力的去推行,多好啊!

    趙禎頷首道:「此言甚是,朕先前卻是急切了些,就如此吧。」

    他看著沈安,微笑道:「你很好。可有什麼要求嗎?」

    他說話間有些笑吟吟的,宰輔們也面色古怪,心想這事兒咋算功勞?

    「臣……這只是雜學的一些好處罷了,不值一提。」

    沈安誠懇的道:「陛下,太學的學生們在鑽研雜學,金肥丹只是其中的一項,目前學生們還在鑽研許多東西,假以時日……」

    雜學是個好東西啊!

    他期待著趙禎能做出正面回應。

    「朕拭目以待。」

    還是沒反應。

    沈安也不氣餒,這時韓琦說道:「陛下,皇子就在宮外終究不好,臣覺著……是時候進宮了。」

    曾公亮馬上跟進:「是啊!早些進宮,陛下您也能教誨一番。」

    歐陽修沒說話。

    他算是少年早衰的代表性人物,所以早就看穿了這些心思。

    趙禎點頭道:「是不該再拖了,諸卿去勸勸吧。」

    哦嚯!趙仲鍼的好日子沒了。

    沈安覺得這是好事兒,可心中卻有些不捨。

    此事的重要性自不待言,出了大殿後,韓琦說道:「此事老夫先去,諸位隨後吧。」

    這是要遊說。

    眾人點頭,韓琦看了沈安一眼,「你能做些什麼?」

    這話不是輕視,而是急切。

    趙禎五十多歲了,在這個四十多歲就能稱為長壽的時代,他的未來誰也說不清。

    所以大宋需要一個皇子。

    沈安說道:「某會盡力而為。」

    韓琦看著他,良久說道:「好。」

    而另一邊,趙禎在喝茶。

    陽光明媚,不,是有些熾熱。

    生命中最熾熱的階段已經過去了,他感到了身體的衰老。

    「朕想了一輩子的民心,開始以為民心就是帝王仁慈。是啊!帝王仁慈自然就有了民心。後來又覺得民心應當是威壓,帝王高坐九重天,天下莫不屈從……」

    他笑了笑,有些自嘲的道:「邊境那邊的百姓逃亡去了遼國,此事朕知道,只是不肯拿出來商議,丟不起這個人!」

    陳忠珩記得當年有人上報此事時趙禎的態度,很是冷漠。

    那不是仁慈的君王,是羞惱的皇帝。

    民心都沒了,仁慈有何用?

    「朕這才知道,所謂的民心,就是吃飽飯,有衣穿……那少年說的對,所以教化不如吃飽飯……倉稟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先賢早就說了這個道理,只是朕視而不見,自以為仁慈就能統御天下,可笑至極,可笑至極!」

    他的聲音中帶著怒火,「朕老了,老了!」

    「官家……您不老。」

    ……

    沈安去了出雲觀。

    夏季來煉鋼鐵的地方就是找罪受。

    沈安在爐子邊上站了一會兒,聽著舍情興奮的說著最近的幾種配方如何的好。

    再好現在也不能丟出來!

    沈安心中嘀咕著,然後問道:「玻璃燒的怎麼樣了?」

    一提到這個,舍情就有些不高興。

    大抵科學家們的秉性都差不多,骨子裡都是倔種。

    舍情原先把身體和靈魂都獻給了煉丹大業,後來被沈安指出了丹藥的本質,於是大受打擊,一蹶不振。

    後來沈安給他找了煉鋼鐵的差事,他就一頭鑽了進去,再也不想出來。

    這種就是痴人,後世叫做什麼來著……學術專家,生活白痴。

    但這種人也是最好的專家。

    「那東西沒什麼意思……」

    舍情很不滿,一點都不願意在玻璃上花時間。

    等到了燒玻璃的窯爐邊上,舍情拖出來一個竹筐,隨意的讓人覺得裡面全是垃圾。

    他揭開覆蓋著的土布——土布髒的讓人無語。

    陽光很充足,沈安只覺得眼睛被閃了一下。

    臥槽!

    竟然全是玻璃……

    不,半透明的琉璃。

    他看向舍情,眼中全是貪婪:「這都是錢,明白嗎?」

    玻璃是錢,能製造出它來的舍情就是行走的黃金。

    你就是金人啊!

    在此刻沈安的眼中,一臉懵逼和不耐煩的舍情就是金子打造的。不,他就是一隻母雞,會下金蛋的母雞。

    舍情拿起一塊形狀不規則的琉璃,皺眉道:「就是看著漂亮些,貧道弄了些比這個更透明的,可他們說透明的不好看……」

    誰說的?

    老子要打死他!

    ……
V123210 發表於 2019-6-9 18:34
第540章 傳授大道,宮中有美女

    「這個東西值錢?」

    舍情覺得這個世間越發的崩壞了,琉璃竟然也能值錢。

    「就是些沙子……加了些東西燒出來的……這麼簡單怎麼會值錢?」

    在舍情的世界裡,複雜的東西才值錢,比如說削鐵如泥的鋼刀。

    沈安蹲在地上,在竹筐裡翻找著。

    玻璃塊的顏色有些混雜,其中不乏一些很漂亮的。

    「這種……就是這種!」

    沈安終於找到了一塊相對透明些的玻璃,抬頭問道:「能弄出透明的嗎?完全透明,怎麼說呢……隔著這琉璃,咱們彼此依舊能看到對方,而且儘量感覺不到琉璃在中間。」

    「透明到看不見?」

    舍情嘟囔道:「好吧,此事貧道接下了,等這爐鋼出來了再說……三司的人在等著呢,京城那些作坊打造兵器要鋼,天天催天天催,可給錢卻扣扣索索的……」

    「都拿走!」

    沈安叫人來把這一筐子琉璃都拿走,然後問道:「你摻雜了些什麼?」

    舍情說道:「就是些草木灰和貝殼……」

    「去桐柏那邊看看,那邊有石鹼。」

    沈安說的很是淡定,可舍情卻一下就來了興趣。

    「敢問道兄,桐柏產石鹼貧道知曉,可加石鹼是何道理?」

    沈安隨口道:「你貝殼灰加草木灰攪合,這是洗衣服用的吧?」

    舍情點頭。

    別以為古人不會去污,最早是草木灰,後來發現了貝殼灰加草木灰的去污能力更強大。

    碳酸鈣遇到了氧化鈣,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從此化學的種子就被種下了。

    「你煉丹應當知道幾種東西攪合在一起會發生些奇怪的反應,得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而草木灰加貝殼灰也是如此,它們混合之後會變成和石鹼差不多的東西……」

    「竟然如此神妙?」

    舍情失魂落魄的道:「貧道只是想著出東西,卻沒去思索這裡面的奧妙……失策啊!不,是愚鈍!」

    他拱手道:「今日待詔當頭棒喝,貧道才知道萬物的生化之理。待詔於貧道之恩,不知何時才能報答……」

    他眼中泛紅,顯然是很感動。

    這就是科學痴漢。

    在他的眼中只有自己的世界,估摸著做夢都是各種實驗。

    這樣的人可遇不可求,如今被沈安遇到了,自然不肯放手。

    他笑道:「只是些小道罷了。」

    「小道?」

    舍情怒了:「道兄,天地萬物皆有魂,草木灰之魂有何用?貝殼灰之魂有何用?兩者混合有何用?這便是大道。貧道愚鈍不解,道兄只是一言就說出了真諦,讓貧道佩服之至。可貧道卻要說說道兄……」

    這貨痴性發作了。

    「做事要認真,這等大道傾盡人力而不足,怎可輕慢?貧道此刻得了道兄的指點,只想回去琢磨一番以前的那些變化,然後找到萬物之魂……」

    「好!」

    沈安突然拱手道:「此言甚是。萬物皆有魂,比如說我等的呼吸,吸進了什麼,呼出去什麼。比如說播下種子,種子為何能長大?比如說煉鋼鐵,鼓氣進去為何燒的更加熾熱……這些都是某些東西在裡面起作用,你可一一去琢磨。若是能琢磨出些東西來,當千古流芳。」

    舍情閉上眼睛,喃喃的道:「是啊!每當鼓氣進去時,爐子裡就燒的厲害。還有,吸進去了什麼……」

    他用力的呼吸著,接著又放緩。

    「很奇妙。」

    舍情睜開眼睛,神色如孩童般的興奮:「貧道從未想過呼吸之間的事,以為是天經地義。可此刻慢慢感受,就覺得吸進了氣,再呼出氣……為何要吸氣?上次道兄說過空氣……閉氣就會憋死……」

    他憋了一口氣,沈安默數了一下,少說兩分鐘。

    這廝的身體哪怕是經歷了丹藥的摧殘,依舊是這般強大,讓人豔羨。

    「呼……」

    舍情緩緩出氣,若有所思的道:「感覺……這氣進去之後就被化掉了,可若是吸氣進去不呼出來呢?」

    結果自然是憋死。

    「哈哈哈哈!」

    差點被憋死的舍情開始大笑起來。

    他撫掌歡喜的道:「這氣裡定然有人所需的東西,在肺腑裡耗盡了就得吐出來,然後再吸進去。每日不停的呼吸,身體就不斷的化掉這些氣,人方能活……妙哉,人必然要吃飯飲水,幾日不食也無事……」

    他看著沈安,「可呼吸卻一刻不可停。道兄,呼吸之間有大道,貧道今日卻知曉了,不勝歡喜。這全是道兄之功,請受貧道一拜……」

    沈安扶住他,含笑道;「空氣看不見,觸摸不到,可卻是萬物離不開的東西。空氣裡有什麼?比如說我們為何能嗅到味道?」

    舍情一怔,旋即就歡喜的道:「萬物都有氣味,妙哉妙哉!妙啊!」

    沈安見他歡喜,就再透露了一些:「用東西蓋住蠟燭,蠟燭會熄滅……為何?」

    「氣!」

    舍情興奮的道:「貧道以前煉丹時,若是急切滅火,就蓋蓋子,如今想來就是蓋子隔斷了氣,哈哈哈哈!燃燒要氣,妙哉妙哉……」

    他走出了房間,只覺得眼前一片明亮,以往的許多困惑都一一被解開。

    熾熱的陽光曬在身上沒有滾燙的感覺,反而很舒服。

    大歡喜,大覺悟。

    舍情的笑聲引來了那些道人,他們見狀心中一緊,以為觀主又抽了。

    「師兄……」

    舍慧和舍情這對師兄弟多年的交情,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不是抽了,而是真的歡喜。

    「師兄可是有喜事?」

    舍情歡喜的道:「今日道兄開解,貧道大徹大悟,對世間萬物領悟頗多,師弟,稍晚且聽某講課。」

    這是要開課講授大道了。

    道士們齊齊躬身道賀。

    這是大道嗎?

    沈安覺得是大道。

    人類對世界的認知依舊淺薄,無數神奇現象無法解釋,於是就冠以各種神秘的頭銜,可一旦被揭開之後,那些神秘就變成了學識。

    學海無涯,此時的大道就是新學識。

    沈安覺得自己就是一個慈悲人,用那些來自於後世的學識在布道,讓這些身處迷茫中的人看到更多的光明。

    他衝著舍慧招招手,等他近前後說道:「記得提醒你師兄燒玻璃。」

    玻璃啊玻璃,這玩意兒就是他給王雱和陳昂準備的大殺器。

    只要這個東西出來,一年兩百萬貫它就不是事啊!

    外面多的是土豪,南宋時泉州港的船隻多到風帆能遮蔽海面,各種運送貨物的大車從頭看不到尾。

    外面有許多金銀,弄回來,然後貨幣改革……

    但在此之前得開始革新,否則再多的金銀也填不滿三冗這個無底洞。

    站在趙宗實家的大門外,沈安躊躇滿志的道:「今日誰來過了?」

    「韓相。」

    趙仲鍼憂鬱的道:「安北兄,進宮之後,再出來就難了。」

    他早就跟著沈安學野了,不肯被困在宮中。

    「沒那麼艱難。」

    沈安得意的道:「官家和宰輔只會盯著你爹,而你只要裝作乖一些,出宮就容易了。」

    楊沫在後面聽到這話,不禁為自家郎君默哀一瞬。

    這要是經常出宮的話,那些御史會不會彈劾?

    「是啊!到時候就說出宮體察民情。」

    趙仲鍼意動了,覺得把握很大:「今日在城外,官家看似對體察民情很贊同,只是每日都要出宮體察一次,會不會多了些……」

    沈安無奈的道:「到時候你自己看吧。」

    每天出宮……

    趙禎都想,可他別說是每天出宮,十天出宮一次就會被宰輔和御史們噴成渣。

    「當了皇帝不自由啊!」

    沈安有些幸災樂禍的道:「以後你就知道了。」

    趙仲鍼卻不同意這個看法:「統御大宋,革新天下,那不是好事嗎?」

    這孩子的事業心真強。

    沈安笑道:「是好事,不過某卻懶得很。」

    他不是懶,而是不樂意整日活在算計裡。

    看看趙禎,身處最好的環境裡,不管是生活條件還是醫療條件,天下再沒比皇宮更好的地方,可他的身體依舊垮了。

    傍晚的陽光灑落在屋頂上,略微帶些金黃色。

    就在屋簷下,趙宗實在吹著嗩吶。

    在沈安前世今生的記憶中,嗩吶吹起來都是一種喜慶的氣氛。

    真的!

    不管是晚會還是什麼,若是嫌不夠熱鬧,別找其它,讓嗩吶來一段,保證誰都沒了睡意。

    趙宗實站在那裡,全神貫注的吹著嗩吶。

    嗩吶聲聲,卻多了些孤寂。

    沈安發誓這是自己第一次聽到有人把嗩吶吹出這個情調來。

    人才啊!

    老趙家都有藝術細胞。

    看看趙老二,上了人小周,還叫人在邊上作畫,以志紀念。

    這藝術細胞真是沒誰了,千古第一人。

    能和趙老二交相輝映的就是他的灰孫子趙佶,這位和名妓李師師來了一場戀愛,挖地道之說大抵不可能,但他的藝術造詣卻不低。

    一前一後,肇始於趙老二,滅亡於趙佶,算是完成了一次輪迴。

    嗩吶聲停住了,趙宗實抬頭看著他們,笑道:「宮中有什麼?」

    一抹斜陽落在沈安的臉上,他鬼使神差般的說道:「宮中有美女。」

    趙仲鍼瞪大了眼睛……

    趙宗實的笑容凝固住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6-9 18:37
第541章 遼國帝后眼中的賈府

    宮裡什麼多?

    一般人大抵會說是內侍多,宮女多。

    內侍是服侍貴人的,宮女同樣如此。

    大宋帝王得要臉面啊!所以一般不會上宮女。

    可趙禎的老爹真宗就不要臉,幸了趙禎的生母。

    那會兒李宸妃還只是個宮女,服侍劉娥。被真宗給那個啥了之後就生了趙禎,後面的事兒就一言難盡了。

    這事兒算是個不大不小的忌諱,一般人不會提及。

    一來是為尊者諱,為真宗的臉面著想;二來這裡面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說出來就是翻舊案。

    所以宮中的宮女再多,謹慎的帝王都不會去碰。

    可沈安就說宮中的宮女多,這話一聽就不對勁。

    趙仲鍼覺得這廝話裡有話,這是說我爹進宮會到處播種嗎?

    趙宗實就高滔滔一個女人,兩人伉儷情深,堪稱是夫妻楷模。

    沈安有些尷尬,說道:「口誤了。」

    他不說口誤還好,一說就是欲蓋彌彰。

    趙仲鍼乾咳一聲道:「咱們出去吧。」

    兩人出了這邊,去了隔壁。

    「習慣了哈!」

    沈安當時也是一時發蒙,此刻想來和鬼迷心竅差不多。

    趙仲鍼很惆悵的看著空蕩蕩的桌子,「石頭記呢?」

    ……

    「石頭記呢?」

    蕭觀音坐在榻上,這是在帳篷內,她的地盤。

    她不喜歡到處跑的生活,更不喜歡那些男人瘋狂的追逐著獵物的場景。

    可那是耶律洪基,她的丈夫,大遼的皇帝。

    她把手中的幾張紙放在案几上,慵懶的道:「那個鹽菜扣肉究竟是誰?這名字聽著就是菜。」

    邊上有侍女說道:「娘娘,沒聽說有這道菜呢!」

    蕭觀音的眼睛不大,但在白嫩的臉上顯得格外的嫵媚。

    她的腮邊有些紅暈,嘴唇圓潤,卻不大。

    她慵懶的道:「這名就是菜,我確定。」

    外面一聲鳥鳴傳來,蕭觀音的眉動了一下,說道:「去問問這手稿是誰送來的。」

    「是。」

    有侍女去了,稍後回來說道:「娘娘,是一個商人送來的。他在宋人那邊行商,在汴梁得了這個,想著娘娘您喜歡,就送了來。」

    「見過娘娘。」

    外面站著的就是那個商人。

    蕭觀音拈起那份手稿,說道:「石頭記,藉著一塊石頭來敷衍故事。那榮國府乃是鐘鳴鼎食之家,更是開國功臣。這樣的人家到了後代就顯出了頹勢來。那賈寶玉天資聰穎,可惜身處榮國府裡……」

    她伸手拈起茶杯輕啜一口,嘆道:「那薛寶釵更是女中豪傑。父親早亡,兄長無能,母親懦弱,她若是不去爭鬥,薛家危矣……」

    「那位鹽菜扣肉的文筆老辣,聊聊幾筆就讓人不禁沉浸於其中。人物栩栩如生不說,對朝堂和鄉野也有涉及,這便是家國天下……」

    她起身,邊上有侍女來扶。

    「那位鹽菜扣肉好生了得,若是能當面請教就好了,走,去找陛下。」

    ……

    耶律洪基今日難得沒出去打獵。

    大帳很大,大的可以開朝會。

    帳內沒臣子,就耶律洪基和幾個內侍。

    「陛下,密諜送來了消息。」

    耶律洪基正在看書,巧了,竟然是在看石頭記。

    他微微點頭,然後說道:「那榮國府也是長幼不分,賈政說是刻板方正,可卻鳩佔鵲巢,這樣的人……好不要臉。那賈寶玉不過是次子的兒子,竟然全府奉為瑰寶……那賈寶玉是何瑰寶?就喜歡和女人廝混……宋人中就多這等人,怪不得柔弱不堪。」

    「還有那個賈璉,全然無用。自家是老大,卻讓老二搶去了府中的權利,廢物!」

    他的眼中多了冷色,顯然是聯想到了些什麼。

    這時一個男子被帶了進來。

    耶律洪基抬頭,眼神冰冷的問道:「何事?」

    男子低著頭道:「陛下,南京道的消息……」

    耶律洪基冷哼道:「宋人可求饒了?」

    男子的身體顫抖了一下,說道:「陛下,沒有……南京道……失敗了。」

    耶律洪基的眉間多了冷色,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淡淡的道:「是自己說還是朕來問。」

    男子的身體顫抖的更厲害了,急忙說道:「南京道派出五百餘精銳去雄州一帶打草谷,開始宋人束手無策,後來宋皇就派了那個沈安和邙山軍來……」

    「邙山軍?」

    耶律洪基早就忘記了這支小的可憐的軍隊。

    身邊有人提醒道:「陛下,就是沈卞操練的鄉兵,後來剩下一百餘人去了汴梁,尋到了沈安,被編為邙山軍。上次就是他們在南京道搗亂,還跑了。」

    耶律洪基點點頭,「朕記起來了,讓人去雄州也是以牙還牙,南京道的官員們還算是不錯。」

    男子吸吸鼻子,「陛下,那天夜裡有人來報,說是邙山軍出城,於是咱們的人就去截殺……」

    「後來呢?」

    耶律洪基捂著額頭道:「後來如何了?」

    他的聲音很柔和,可男子卻顫抖的像篩糠般的。

    「陛下……全滅了……」

    耶律洪基微笑著問道:「誰滅了?」

    男子艱難的道:「咱們的人……」

    「陛下饒命……」

    男子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

    「五百餘人……一百餘人,全滅了,這很有趣。」

    耶律洪基放下手中的石頭記稿子,含笑道:「這不可能,哪怕是狄青再世也不能,他也會敗。為何?」

    男子抬頭,額頭上已經腫起一塊,看著恍如鬼魅,「陛下,那一夜……沒人知曉那一夜發生了些什麼,後來天明消息才傳出去,那沈安還令人築京觀,五百餘人,一個不少……」

    「這是為何?」

    耶律洪基皺眉道:「難道是有伏兵?是了,若非有伏兵,別說是沈安和邙山軍,就算是趙禎的親從官來了也只有全軍覆沒的命。」

    男子鬆了一口氣,覺得自己逃過一劫。

    「後來呢?」

    耶律洪基起身,背身而立。

    男子的額頭處高高腫起,很痛,可卻不敢觸摸一下,他說道:「陛下,後來南京道的官員們就派出了密諜去刺殺沈安……」

    「嗯?這個倒也不錯,朕記得南京道有些厲害的密諜,那沈安死了也好。他是趙禎的近臣,他的死……聽聞趙禎收了皇子,朕沒有賀禮如何能行?這便是朕送給他的賀禮。」

    他回身道:「那石頭記是從沈安丈人家傳出來的,他那嬌妻想來文采非凡,可惜卻做了寡婦。」

    他嘆道:「石頭記才出了這些,可朕卻愛不釋手。在那書裡彷彿看到了活生生的血肉,那就是朕的寫照……那女人是大才。」

    帳篷外的蕭觀音聽到這裡就捂胸道:「竟然是沈安的妻子寫的嗎?那女子好生的靈動,真想和她好生說幾日話……」

    「陛下……」

    裡面的男子抬頭道:「南京道派出了最為出色的密諜,有人接應……在夜間潛入沈安的駐地……」

    耶律洪基的眸色冰冷,在他世界裡,但凡是對手,最好就是死人。

    然後他聽到了一聲輕嘆,就微微皺眉,卻沒說話。

    皇后太過多愁善感,想必是覺得那位能寫出『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的沈待詔不該死。

    帳外,蕭觀音輕蹙眉頭,低聲道:「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崑崙……你這般豪邁,卻也真的去了。」

    「陛下,密諜刺殺被發現,沈安無恙。那些密諜……在逃出來時被倒塌的圍牆給壓住了,僅有一人回來。」

    啥?

    沈安竟然無恙?

    耶律洪基的面色微紅,冷冷的道:「來人!」

    外面進來兩個侍衛。

    男子惶然喊道:「陛下,不是我等的錯,也不是南京道的錯……是有人……有人告密。」

    耶律洪基冷喝道:「誰?」

    男子看看左右,欲言又止!

    耶律洪基冷笑道:「都是朕的人,說!」

    他知道此事怕是涉及到了大遼的權貴官員,所以就越發的怒了。

    可他的面上卻依舊是冷冷的。

    男子知道這是自己保命的唯一機會,就低聲道:「陛下,是皇太叔……」

    耶律洪基的眼中迸發了些利芒,冷笑道:「可確鑿?」

    男子說道:「那密諜當時被埋在廢墟裡,聽到沈安和雄州官員,以及宋人的密諜頭領姚春來在說話,提及邙山軍出城時,有皇太叔的人帶路,直接找到了咱們的人……密諜行刺也被皇太叔的人提前告知了宋人,這才功敗垂成……」

    「是他?」

    耶律洪基的面色微變,隨即淡淡的道:「誣陷皇叔,此人當死!」

    男子沒想到耶律洪基會這樣,他舉手喊道:「陛下,臣句句是實,皇太叔……」

    兩個侍衛撲過來,先是堵住了他的嘴,然後就往外拖。

    耶律洪基冷冷的道:「踩死!」

    「是,陛下!」

    男子被堵住嘴拖了出來,蕭觀音漠然看著,微微垂眸道:「世間總是紛爭多,奈何。」

    男子被綁著弄進了袋子裡,隨後一隊騎兵在前方來回奔馳。

    開始那布袋還劇烈的掙紮著,到了後來就漸漸平息……

    蕭觀音不想看這個,就準備回去。

    「怕了?」

    不知何時耶律洪基已經站在了她的身側。

    蕭觀音低聲道:「有些不自在。」

    耶律洪基微微搖頭,覺得蕭家出這麼一個才女也算是奇葩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6-9 18:37
第542章 被打擊的蘇軾

    「宋人好些文采風流之輩,連一介女子都能寫出如此震動人心的石頭記,讓人不禁憧憬南國的風流人物。」

    蕭觀音不想談論生死,可耶律洪基卻面帶譏諷的道:「文采風流抵不過刀槍,趙禎龜縮在汴梁城中不敢動彈……他當年若是膽大些,直接和西夏人聯手,未嘗不能一窺幽燕。可他終究怯了。」

    當年遼國和西夏人腦子打成了狗腦子,大宋若是拋棄前嫌和西夏人聯手,遼人估摸著要焦頭爛額一陣子。

    「他做了宋人的皇帝,兩國倒是太平了,朕也無可奈何,只能逐日遊獵……想來你也不喜歡四處遊走吧。」

    耶律洪基的話裡帶著些別樣意味。

    「不。」蕭觀音垂首道:「臣妾只是想著陛下該理理朝政……畢竟大遼很大,沒個人盯著……」

    耶律洪基淡淡的道:「婦人之見!去吧!」

    「是。」

    蕭觀音行禮告退。

    「竟然是宋禮。」

    耶律洪基覺得自己的皇后更像是宋人多一些,少有遼人的豪邁。

    「宋人最近出了個蘇軾,有幾首詞不錯。」

    「是嗎?」

    蕭觀音回身,笑道:「是那個制科三等的蘇軾嗎?臣妾聽聞其人文采如謫仙人,只是不得他的新作。」

    耶律洪基說道:「朕也聽聞了他的幾首詞,果然不同反響,我大遼這般大,為何出不來這等人才?」

    ……

    蘇軾也覺得自己是人才,不然也不會和弟弟蘇轍不去做官,要等著考制科。

    制科一舉得了三等,頓時就成了大才,從此走上人生巔峰……

    這是他的臆想。

    簽書鳳翔府判官,這是一個比較重要的職位,按理輪不到一個年輕人來做。

    可蘇軾不同,他是制科第三等,比狀元還牛的大才,自然能擔此重任。

    於是他就來了。

    路上他就打聽好了,鳳翔知府陳公弼和自己就是同鄉,都是眉山人,所以他心中樂開了花。

    陳希亮,字:公弼。

    制科三等,得意吧?

    可還有更得意的。

    剛踏入官場,頂頭上司竟然就是同鄉,而且拉扯一下竟然是世交長輩。

    這舒服不?

    舒服。

    可蘇軾來到鳳翔府後,陳公弼壓根沒給他好臉色。

    這人是什麼意思?

    蘇軾很不爽,寫信回去時就抱怨了一下。

    可抱怨沒用,你得老實幹活啊!

    夏日炎炎,讓蘇軾只想睡覺。他把文書立起來擋在臉上,然後悄然打盹。

    昏昏沉沉間,有人進來打招呼:「蘇賢良。」

    蘇軾迷迷糊糊的聽到了這個稱呼,心中得意,就問道:「誰?」

    所謂的蘇賢良,出自於蘇軾制科的科名。

    他考的那一科叫做『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科』,稱呼他為蘇賢良,這是尊敬。

    蘇軾正得意時,只聽外面乾咳一聲,他趕緊就站了起來。

    一個黑瘦的官員進來了,正是陳公弼

    他目光冰冷的看了蘇軾一眼,然後對那個官員說道:「不過是個判官罷了,賢良什麼?」

    蘇軾尷尬的臉都紅了。

    我說你這人會不會說話?

    那官員也覺得尷尬,剛想解釋,陳公弼喝道:「拿了去,打!」

    外面衝進來兩個小吏,不用敦促,那官員就面色漲紅的跟著出去。

    「五棍!」

    這是象徵性的處罰,卻讓蘇軾想吐血。

    我得罪你了嗎?

    這還是同鄉,可某看還不如近鄰。

    從這天起,蘇軾的得意就消散了大半。

    作為簽書判官,文書是他的主職。蘇軾能考制科三等,文章自覺天下無敵。可每每送上去都被陳公弼點出錯處打回來。

    大夥兒不知道,被挑刺這事兒真的是煎熬。咋說呢?稿子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你老說我的孩子這裡不好,那裡不行……啥意思?

    旁人無事,可蘇軾自詡文章無敵,卻被陳公弼這般刁難,真的忍不下去了。

    他寫信給沈安,發牢騷說自己再也不想忍下去了,下次陳公弼再敢挑刺,他就發作起來。

    可在沈安回信期間,他依舊不斷在修改自己的文章。

    他真的覺得忍無可忍了,甚至都後悔自己當初為何不去任職,而是等待制科。

    大夥兒不知道那種煎熬,大抵就是度日如年的味道。

    有一個刁難你的上司,而且他還天天刁難你,不給你面子,當眾讓你沒臉……

    你忍得住不?

    「某忍不住了!」

    大晚上蘇軾睡不著,就在黑夜裡狂喊了一聲。

    就在他覺得自己撐不住的時候,沈安回信了。

    他如獲至寶,覺得沈安會給自己出個主意收拾陳公弼。

    ——塵世如潮,當有潮漲潮落。你制科是漲潮,如今便是退潮。潮漲潮落才是人生,一帆風水遲早會讓你付出代價。

    沈安覺得這是一次磨礪,對蘇軾的未來有好處。

    蘇仙……怎麼說呢?

    李白的詩千古傳頌,號稱詩仙。但這位是個浪漫主義者,也就是理想主義者,否則也寫不出那些大氣磅礴,想像力讓人驚嘆的詩句來。

    蘇軾也是如此。

    理想主義者最容易偏執,然後就會挨揍。

    李白是狂放的,蘇軾也不差。

    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

    蘇軾覺得自己就該有這種氣勢,可卻被沈安的回信給氣到了。

    這是覺著我不成熟?

    他很生氣,甚至連信都沒回。

    ……

    「他在生氣?」

    陳公弼端坐值房,哪怕天氣炎熱也一絲不苟。

    一個小吏站在門口舉袖擦汗,說道:「是,還說莫欺什麼年輕……」

    陳公弼冷笑道:「就是說……以後他能做老夫的上官了,到時候報仇雪恨?」

    小吏點點頭,心想那位可是制科三等,被你這麼磋磨,沒罵人就算是好的。

    陳公弼起身道:「凌虛台應該差不多了吧?」

    小吏說道:「已經差不多了,工匠說最多十日就能完工。」

    陳公弼說道:「去告訴蘇軾,寫一篇文章來。」

    這個和岳陽樓修好後請范仲淹寫岳陽樓記一個性質。

    蘇軾接到消息的第一反應就是修改。

    他不想寫。

    可這是上官的命令,除非他不在這裡任職,否則只能從命。

    格老子的,啷個就遇到陳公弼這個棒槌了嘛!

    蘇軾氣咻咻的想了許久,最後提筆寫了一篇文章。

    文章裡他先提到了秦皇漢武時期的宮殿建築的富麗堂皇,府衙裡的小小凌虛台如何能相提並論。可那些宮殿都化為了廢墟,你這個凌虛台能堅持多久?

    後面筆鋒一轉,他就提到了人事變化,更是說某些人的虛榮心……

    他帶著這篇文章去請見陳公弼。

    「這就寫好了?」

    陳公弼冷冷的問道。

    「是,下官寫好了。」

    蘇軾把文章遞過去,然後等待判處。

    改吧,哥這篇文章隨便你想怎麼改。

    陳公弼看了文章,抬頭說道:「去吧。」

    呃!

    我這篇文章可是在諷刺你,你竟然無動於衷?

    蘇軾有些懵。

    他回到自己的值房,翻出了沈安的回信仔細看著。

    「……陳公弼其人某知之,並非那等嫉賢妒能之輩,更何況他是你的長輩……你莫要急躁,安心,定神,這是你官場的開端,去掉浮躁,冷靜看著這個官場,對你以後有莫大的好處……」

    「好處?」

    蘇軾覺得自己此刻就像是籠子裡的鳥兒,那種拘束和壓抑的感覺讓他想發瘋。

    「他肯定會責罰某,不怕,頂到底!」

    衝動過後,蘇軾回想起自己的那篇文章,覺得譏諷太明顯,陳公弼不會饒過他。

    他先是有些忐忑,旋即就破罐子破摔,就等著陳公弼發飆。

    來吧,某若是低頭了就不是蘇軾!

    「蘇賢良……」

    沒過幾天,蘇賢良的稱呼再次傳來,蘇軾下意識的打個哆嗦。

    進來的小吏歡喜的道:「蘇賢良,凌虛台立了石碑,知府令人把你那篇文章刻在上面了。」

    啥?

    蘇軾傻眼了。

    他不收拾我就夠意外了,竟然還把那篇譏諷他的文章刻在上面……

    他覺得不對勁,就急匆匆的去找陳公弼。

    到了值房外時,就聽裡面有人問道:「知府,那篇文章分明就是在嘲諷您……為何要刻上去呢?」

    「老夫算是蘇洵的長輩,看他就如同看兒子。而蘇軾就是老夫的孫兒。年輕人驟然得名,意氣風發……不敲打一番,驕傲自滿怎麼辦?老夫日後見到蘇洵都沒臉……他到時候問,蘇軾在你那為官,可管教他了嗎?老夫如何答?」

    陳公弼的聲音中難得的帶著笑意:「所以老夫就要給他沒臉,讓他把所謂制科第三等的架子放下來,如此方能為官。否則這等意氣風發,日後有的他苦頭吃。如今你看,這篇文章還真是滿肚子的不高興,哈哈哈哈!」

    蘇軾站在值房外有些呆了。

    他想起了沈安的回信,信裡說陳公弼不是那等人,可他卻不信。

    某錯了?

    他羞愧難當,悄然離去。

    ……

    陝西的事兒沈安沒怎麼在意,在他看來,蘇軾這就是作的。

    他目前的關注點都在隔壁的那位鄰居身上。

    「……安北,你和他家交好,去勸勸吧,這皇子不進宮……不像話,再拖下去,就怕生變啊!」

    包拯很忙,從擔任三司使以來他就忙得不可開交,這次大抵是被曾公亮他們請來說項。

    沈安最近在家裡歇久了,偶爾去出雲觀和舍情聊聊萬物變化,然後混一頓飯吃。

    這樣的日子很逍遙,他正好陪著妻子漸漸的磨合關係。

    「這只是小事,包公放心,小子擔保最遲下個月他就進宮。」

    沈安信誓旦旦的許諾了日期,包拯微笑道:「如此就好。你整日在家也不是事,家中的事多交給卓雪去做,否則你以後出門怎麼辦?那些生意都可以交給她去管,慢慢的來,她……她……」

    沈安正在敷衍的點頭,聽到聲音不對就抬頭。

    「包公!」

    包拯面色慘白,身體搖搖晃晃的……

    ……
V123210 發表於 2019-6-9 18:38
第543章 五萬貫

    包拯只覺得昏昏沉沉的,身體徹底的放鬆了下來,很舒服。

    他勉強抬頭,就看到沈安一臉惶然的撲過來。

    他見過怒火衝天的沈安,也見過裝傻使壞的沈安……可從未見過這樣的沈安……

    就像是親人遭遇了劫難。

    他笑了一下,想問『你急什麼?』,然後他就覺得心臟那裡絞痛的厲害,就摀住了胸口。

    「包公!」

    沈安撲過來扶住了他,喊道:「快取藥箱來!」

    外面有人在奔跑,接著有人衝了進來。

    「郎君!」

    莊老實進來看到沈安扶著包拯,就慌了,喊道:「御醫,去請御醫!」

    「住口!」

    沈安喝道:「快拿了藥箱來。」

    他慌神了,強作鎮定的道:「去一個人,隔壁有郎中,扛過來。」

    「是。」

    聞小種直接衝到了圍牆邊上,輕鬆的攀爬過去,隨後趙宗實家裡就傳來一聲尖叫。

    「郎中!要郎中!」

    聞小種的咆哮引來了趙仲鍼,他見狀就喊道:「在廂房,他在廂房。」

    順著他的手指,聞小種看到了從廂房裡出來的郎中。

    郎中在這裡只是負責趙宗實一家,相當於健康顧問。聞小種衝過去,一把扛起他就跑。

    「哎哎哎!這是……救命!」

    「住口!」

    趙仲鍼面色發白,喝道:「快架梯子!」

    「不用!」

    聞小種面色一紅,雙手就舉起了郎中,喊道:「接住!」

    圍牆對面的陳洛喊道:「扔過來!」

    「嘿!」

    聞小種就這麼一扔,把郎中丟了過去。

    「好大的力氣!」

    這邊才讚了一聲,對面的陳洛和姚鏈已經接住了郎中,架著就往書房跑。

    書房裡,沈安已經給包拯喂了一丸藥,這是他重金去和一位老郎中求的急救藥。

    可這藥對心絞痛有沒有作用他也不知道,只能讓包拯靠在自己的懷裡。

    郎中進來時,沈安下意識的喊道:「救了包公重賞,救不了,弄死你全家!」

    郎中來不及和他較勁,見包拯面色難看,就趕緊拿脈,隨後喊道:「弄開前襟!」

    沈安親自出手,用力的一拉,就拉開了前襟。

    郎中怒道:「針呢?某的針不在,怎麼治?」

    「這裡有!」

    沈安打開藥箱子,取出一個針袋來。

    酒精消毒,然後把針遞給郎中。

    郎中習慣性的就把針往嘴邊送,這是他的習慣,在扎針之前舔一下……

    「浸泡過酒了!別舔!」

    郎中尷尬的看了沈安一眼,然後在包拯的胸下一點下針。

    那下面是肝臟吧?

    沈安冷汗都出來了,大氣都不敢出,就怕郎中下手深一些,直接戳肝臟裡去。

    外面趙仲鍼也到了,趙宗實也來了,父子二人看著郎中在給包拯施針,這才知道聞小種為何要那麼急切。

    沈安神色有些惶然,趙宗實見了輕聲嘆息著。

    他們兄妹來到汴梁孤苦無依,和包拯還發生過衝突,可後來漸漸的融洽了,更像是一家人。

    趙仲鍼卻知道沈安是真的慌了,大抵是六神無主。

    他從未見過沈安這副模樣,所以心中黯然。

    若是包拯有什麼意外,沈安的情緒怕是會崩潰。

    「包公……」

    果果來了,看到包拯的模樣就嗚嚥了起來。

    「哎……」

    包拯突然呼出一口氣,然後睜開眼睛。

    「包公。」

    沈安見他不再痛苦,不禁就含淚問道:「可是好了嗎?」

    包拯微微點頭,低聲道:「果果哭什麼?」

    沈安看去,見果果癟嘴在哭,就說道:「包公無事,果果去玩吧。」

    在成親之前,沈安出遠門都是把果果寄養在包家,所以這一老一少的感情很深,見包拯生病,果果就急了。

    果果卻不肯走,包拯勉強看她一眼,笑道:「老夫……無事,好得很。」

    他對門外的趙宗實父子點點頭,說道:「郎中是貴府的吧?若是無他,老夫定然難逃此劫……多謝。」

    趙宗實看向郎中。

    「包公這是心疾,此時無礙。」

    心絞痛初期死不了,但若是置之不顧的話,隨著發病頻率的增加,這人遲早完蛋。

    趙宗實點點頭,看了沈安一眼後,說道:「無事就好,需要什麼只管說話。」

    「多謝。」

    這是心絞痛,緩解之後就無事了。

    沈安不知道包拯在歷史上活了多久,但卻知道今日若非是在這裡,他的麻煩就大了。就算是最後緩過來,長時間的心絞痛也會摧毀他的健康。

    你的運氣真不錯。

    包拯也覺得自己的運氣不錯,所以準備回去。

    「您不能回三司。」

    沈安很堅定的道:「您此刻該回家去歇息。」

    包拯笑了笑:「小事而已,老夫犯過好幾次了,也一樣無事。」

    「那是因為發作時輕,今日就算重。」

    沈安有些急促的道:「這種疾病無法根治,您無法知道它再次犯病會是什麼時候。是白天,還是夜晚,或是在您躺下之後,所以……您必須要休息。」

    郎中面色凝重的道:「老夫必須要去稟告給陛下……」

    這種疾病他知道,在犯病之後,病人的生死就不由他了,得看老天爺的意思。

    他看了沈安一眼,然後出去。

    等趙禎得到消息之後也有些懵了。

    「陛下,包拯年邁……」

    韓琦有些兔死狐悲的哀傷:「還是休養吧。」

    死在家裡總比死在值房裡強。

    趙禎點點頭,說道:「就這樣吧,御醫去給看看。」

    包拯以前用口水給他洗臉,惱火是惱火的,可此刻他卻有些傷感。

    那個倔老頭就要致仕了嗎?

    韓琦的心中也有些唏噓,出了大殿後,他對曾公亮說道:「包拯雖然倔了些,孤僻了些,可終究是半個君子,如今他去了……」

    「他還沒去。」

    一直沒吭聲的歐陽修看著前方,神色有些茫然:「他還活著……」

    「可郎中說了,他活不了多久,很有可能在下一次犯病時就去了。」

    三人沉默著,等回到政事堂時,就見一群人圍在一起說話,神色驚訝。

    包拯的事讓大家的心情都不好受,韓琦看到這個場景,當即就火大了,喝道:「上衙時偷懶,都記下來,記下來!」

    記下來做什麼?

    回頭收拾人。

    韓琦可不是慈善人,被他盯上了,這些人幾乎可以確定未來的灰暗。

    有人惶然道:「韓相,下官們只是得了個消息,被驚到了……」

    「什麼消息?」

    歐陽修覺得韓琦的處置方式太凌厲了些,不大滿意,就準備緩和一下氣氛。

    「沈安懸賞五萬貫,求護心的丸藥……」

    五萬貫?

    韓琦哆嗦了一下,面無表情的道:「他倒是捨得。」

    曾公亮嘆道:「有情有義,有情有義啊!」

    歐陽修笑道:「包拯老兒沒幾個朋友,他若是去了,家中只留下一個孩子,日子會很艱難。如今……也好。」

    五萬貫能讓人發狂,但這病郎中也說了,無藥可救。

    稍後趙禎也知道了,他只是默然。

    陳忠珩覺得官家有些沉鬱,卻不知道原因。

    「朕若是病了,誰會為朕這般費心……」

    久病床前無孝子,他還沒兒子。

    他的『兒子』也在唏噓著。

    「某本以為沈安那年輕人不錯,可他竟然能出五萬貫……」

    趙宗實覺得自己就無法做到,不,是想不到。

    「前腳才把包拯送回家,回來的路上就懸賞……這個年輕人,有情有義。」

    高滔滔出神的看著外面,右手無意識握著。聽到這話後,她緩緩說道:「包拯對他兄妹很好,真的很好,只是……」

    五萬貫。

    「郎中說此病無藥可治。」

    沈安懸賞那麼大,怕是有些自我標榜的意思在裡面吧?

    這個病郎中都說了無藥可治,最好家裡請個郎中常年蹲守……

    所以沈安懸賞五萬貫,在有些人的眼中就是作秀。

    「他不是邙山神醫的弟子嗎?怎麼還治不好包拯的病?」

    「某看這個神醫弟子怕是騙人的吧?」

    ……

    「他們對金錢的力量一無所知。」

    書房裡,沈安在絞盡腦汁的想著前世關於心絞痛的相關知識。

    很難,他不是醫生,這一刻所謂的邙山神醫跌下神壇,但他無所謂。

    趙仲鍼也覺得沈安是在絕望中做出了懸賞的決定,所以他只能支持。

    「懸賞……興許會有辦法的。至於包拯那邊,郎中說了靜養幾日再說,想來不會有問題。」

    沈安揉著眉心,「等。」

    ……

    五萬貫懸賞,消息出去後,瞬間就引爆了汴梁城的氣氛。

    五萬貫,一輩子都花不完的錢啊!

    沈安的信譽極好,而且他也拿得出五萬貫來兌現懸賞,所以汴梁城瘋了。

    有心思活絡的人想著去騙一把,當然,他們不是第一個。

    榆林巷裡,一個仙風道骨的男子站在門口,對莊老實說道:「某有祖傳丹藥,可解此病。」

    沈安出現了,問道:「丹藥何在?」

    男子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個小葫蘆來,打開塞子,倒出一粒黑色的東西。

    「這就是了。」

    男子被引了進來,廂房裡,郎中見他進來,就問道:「可知道這是為誰求藥?」

    男子淡淡的道:「包公。」

    郎中帶著他去了隔壁。

    隔壁兩張躺椅,躺椅上躺著兩個大漢。

    他們呼吸微弱,上半身赤裸著,胸口那裡有些淤青。

    「這二人都是重犯,一樣的心疾,發作的更多、更快,如今都靠著某的針灸來急救……你且等著,等他們犯病了喂藥,有效給錢,無效……知道這是哪裡嗎?」

    這樣的準備工作讓人心驚,讓騙子們無所遁形。

    男子乾笑一下,剛想說話,就覺得光線一暗。

    他回身看去,聞小種的寬大身板就堵在門口哪裡。

    是騙子就動手,這是沈安的交代。

    郎中掰開了藥丸,嗅了嗅,然後吃了一點。

    「細辛……是做什麼的?嗯?還有……這是麥粉?你這是要做炊餅嗎?」

    男子的仙風道骨蕩然無存,他剛張嘴,身後一隻大手就抓住了他的脖頸,然後往外拖去。

    「這人是騙子!按照郎君的說法,打斷一條腿,開封府若是要追究,儘管來。」

    外面來了不少人,大家都等著看到有人領取了五萬貫的懸賞,誰知道竟然是騙子。

    一聲慘叫,所謂的仙風道骨就變成了殘廢。

    隨後來敲門的人就少了許多,等第二天時,甚至沒人來獻藥。

    外面就多了風言風語,說沈安的懸賞是白費勁了。

    而此時的沈安正在包家。

    包拯再次犯病……

    針灸挽救……

    包拯強笑道:「老夫無事,有那五萬貫,不如陪葬……」

    他還能開玩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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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