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0
任無心肅然道:“我意已決!大師三思之後,想必也會認為我說的不錯……”
竟然再也不與百維答話,掉首不顧而去。
百維目送他背影轉入門後,心下不覺又是氣惱,又是著急。
他算定在侍聲驛與南宮世家暗通消息之人,關係必定十分重要。
自己若是根本無法到傳聲驛去,又怎能探得其中之秘密。
他暗中計算日子,明日夜間便是十五月圓之期。
自己若不能及時趕至傳聲驛,這大好良機一去,勢將永不再來。
直過了盞茶時分,百維身形仍然木立當場未動,整個人都似已呆住了。
忽然間,對面一扇窗門啟開,妙法探首而出,雙目滿佈血絲,轉目瞧見了百維,強顏一笑道:“大師倒起得早。”
百維應口笑道:“早。”
心念一動,突然想起一件事來,暗暗忖道:“該死該死,我早該想起這一著的,怎地竟拖到此刻。”
當下大步向妙法走去。
妙法見他目光閃動,心中似在轉著什麼念頭一般,不禁脫口問道:“大師可是有什麼見教?”
百維沉聲道:“正是,不知道兄可否啟開門戶,待貧僧進去說話。”
話猶未了,門已開了。
妙空當門而立,含笑道:“大師請進。”
百維目光一轉,瞧見這室中只有妙法、妙空兩人,妙雨並不在此,暗中不覺又放了些心,忖道:“此人不在,我這計畫行來,想必更可事半功倍,”
念頭轉動間,反手掩起了房門,沉聲道:“但請道兄關起窗子。”
妙法見他行止這般神秘鬼祟,竟似有什麼不可告人之事要說一般,面上不禁泛起遲疑之色,但百維卻已搶先一步,關起了窗戶。
妙空亦不禁皺眉道:“大師莫非有什麼機密之言,要對貧道兄弟說嗎?”
百維肅然道:“正是,此事實是機密已極,且聽我慢慢道來。”
妙法、妙空對望一眼,不由滿腹狐疑。
師兄弟兩人,各各尋了張凳子坐下,目光凝注著百維,要聽聽他說的究竟是何機密?
百維之目光,也不住在他兩人臉上轉來轉去,沉聲道:“方才貧僧漫步院中……”
當下將自己在院中所見所聞,一一說了出來。
妙法、妙空俱不禁為之聳然變色。
過了半晌,妙法方自沉吟道:“南宮世家如此大變方針,其中只怕又另有詭計。”
百維道:“正是如此,道兄見識果是不凡。”
妙法雙眉緊皺,沉吟半晌,長嘆道:“但其中究竟有何陰謀?有何詭計?弟子卻參詳不透。”
百維亦自長嘆道:“南宮世家行事,又何止道兄參詳不透,便是任相公,又何嘗不是……”
乾咳兩聲,頓住了話頭。
妙法站起身子,在室中來來往往,走了兩圈,突又頓住腳步,仰天長嘆—聲,沉聲道:“以弟子之見,你我若是前去傳聲驛偵探一番,或許能探出一些真像亦未可知。”
百維暗中大喜,但面上仍不露神色,轉向妙空,道:“不知道兄意下如何?”
妙空沉吟道:“此事雖然冒險,但卻實是唯一之途徑,何況傳聲驛此刻已是各路英雄畢至,你我混雜其中,也未必會被別人看出身份。”
百維早已算定妙法、妙空俱是年青熱血,對此事必然會有如此之判斷,他兩人此刻之答覆,實已早在百維意料之中。
只見他突然啪的一拍桌子,仰天長嘆道:“可惜……可惜!”
妙法、妙空俱都吃了一驚,訥訥道:“莫非弟子們說錯了嗎?”
百維黯然半晌,方自緩緩嘆道:“兩位說的非但不錯,而且正確已極,只是……只是……”
又自長嘆一聲,垂首住口。
妙法、妙空忍不住脫口問道:“只是什麼?”
百維黯然長嘆,垂首道:“只是任相公卻萬萬不肯答應。”
妙法、妙空齊地一愕,再也說不出話來。
過了半晌,妙法方自強笑道:“這自是任相公行事謹慎小心,是以不肯讓我等輕舉妄動,我兩人方才之言,實是太大意了。”
百維冷笑道:“謹慎小心……哼!哼!局勢已然如此,你我還有什麼可謹慎小心的。南宮世家若是有心要取我等性命,你我還能活到現在?”
妙法、妙空兩人面面相覷,閉口無言。
百維將頭湊了過去,語聲壓的更低,—字字緩緩道:“這一場武林間空前未有之戰,自開始便非勢均力敵,中原四君子、蜀中唐門世家,此等在武林中久著威望之人物、在此役之中,首先遭了毒手,此後任相公雖以絕世之奇才,略為挽回一些頹勢,但力難持久,其將奈何?”
妙法、妙空齊地一嘆,黯然垂首。
百維緩緩接道:“自我等參預此役之後,更是正消魔長,雙方勢力,相差也更是懸殊,再經陰山後、回聲谷兩次慘敗,我方實已一蹶不振。”
他語聲雖仍壓得極低,但神情卻越來越見激動,接著說道:“以我方目前之情況,無論如何,也難勝過南宮世家,而我方無論多麼謹慎小心,最多也只能保持現狀,但保持現狀,我方便休想取勝,我方若想取勝,便定要出奇制勝,我方若想出奇制勝,便不能放過任何—個機會,而我等若是太過謹慎小心,便勢必要有許多機會自眼前錯過。”
這番話說的聲節鏘然,擲地成聲,當真是滔滔雄辯,令人難以駁倒。妙法、妙空雖仍垂首無語,但神情間已不禁露出贊同之意。
百維語聲微頓,將妙法、妙空面上神情,仔細瞧了兩眼,目中不禁露出欣喜之色,沉聲接口道:“南宮世家此番將行事之方針,突然做了個變動,正無異給了我方一個機會,我等若不知乘此機會,有所舉動,卻將這大好良機,白白錯過……唉,良機一失,永不再來,那時後悔也來不及了!”
他沉重的長長嘆息一聲,緩緩垂下頭去。
口中雖不再說話,但眼角卻仍在不住閃動,留意著妙法、妙空兩人之動靜。
妙法、妙空亦自垂首無語,但眉峰已緊緊皺起,顯見正在苦思。
過了半晌,妙法方自抬起頭來,輕笑道:“不知大師要有何舉動?”
百維目光閃動,沉聲道:“我等究竟要做何舉動,在目前猶不能驟下決定,必需要至那傳聲驛—探究竟之後,方能伺機而動,隨機應變,這正是知已知彼,方能百戰百勝。”
妙法、妙空交換了個眼色,口中雖無言,心下之意卻更是贊同。
百維察言觀色,立時追問著道:“貧僧之言,不知兩位認為可有道理?”
妙法訥訥道:“這個……”
目光一轉,向妙空瞧了過去。
妙空苦笑一聲,道:“弟子愚昧,怎敢對大師之言妄加置評。”
百維冷笑道:“兩位心中有話,為何不敢說出口來?卻不知怕的是什麼?”
妙法道:“這……這……”
面上尷尬之情,溢於言表。
百維絲毫不肯放鬆,緊緊逼問著道:“兩位是否覺得若是承認貧僧之言有理,便無異是任相公錯了,是以不敢說話?”
妙法、妙空兩人,不約而同,輕輕咳嗽起來。
百維厲聲道:“對即是對,錯即是錯,兩位名門子弟,豈能閃爍其詞,你我若真想為武林同道做出一番事業,更不能黑白不分,兩位若覺貧僧之言錯了,也該說出口來。”
言詞之間,反覆雄辯,鋒芒更是銳利,當真是咄咄逼人,令人不得不答。
妙法苦笑一聲,道:“弟子們實不覺大師之言,有什麼謬誤之處。”
百維目光一閃道:“貧僧之言,若是對的,任相公堅決不令我等赴傳聲驛一行,便是大大錯了,這道理豈非簡單已極。”
妙法沉聲嘆道:“任相公驟下如此命令,確是有欠考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