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釣魚
聽說要剁手,高秀菊就嚇一跳問:「後來怎麼了,徐豔真剁他的手了?」
劉萬程說:「我也怕出事啊,就去找徐潔。那時候徐潔幹夜班,在後面屋裡睡覺呢。徐潔去找徐豔,徐豔根本不在乎,除了保證不在廠裡打架,別的就不說了。問她煩了,她就說道上的事讓我們少摻和。
第二天,就來七八個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和徐豔一塊坐在院子裡,也不進屋。下午的時候,來了好幾輛黃麵包出租車,下來二十多個小青年。
我以為要打架,還是想報警。徐潔攔著我,告訴我徐豔的事報警不行,沒準兒就出大事!誰知道院子裡坐著的那些人裡有沒有通緝犯?要是報警給警察認出來抓了,咱們就結仇家了。徐潔這麼說,我就沒敢報警。不過,事情根本不是我想的那樣。
來的那夥人看見徐豔就沒敢進廠裡,只一個領頭的帶著昨天挨打的那個進來了。挨打那小子走到徐豔跟前,噗通一下就給徐豔跪下了。
徐豔也不說話,把昨天她用的那根捅條拿過來,又從廚房裡拿一把菜刀出來。讓那小子拿捅條打她,算還他的賬,然後她就拿菜刀剁人家的手。」
高秀菊聽的渾身直起雞皮疙瘩,咧著嘴說:「哎吆,徐豔這麼狠啊?摸一把也不至於要人家一隻手啊?」
劉萬程就笑一下說:「他們道上的規矩咱們不懂,我當時嚇的在屋裡不敢出來,但看著也是夠邪乎的。」
高秀菊就問:「後來呢,剁手沒有?」
劉萬程搖搖頭說:「先來的那幾個估計挺有名,說幾句話,徐豔就和他們走了。晚上喝醉了回來,坐在院子裡跟我吹牛,說這市裡敢欺負她的,都是不想活了的。
第二天酒醒了,徐豔讓徐潔好說一頓,把她晚上喝醉了說的話重複給她聽。我那是第一次見徐豔也會臉紅。
但是從那會兒,就再沒有混子到我廠子裡來強買強賣了。我就知道,徐豔這人將來有用。再後來,公司做大了,道上的事我就和她說,她也不推辭。反正她要錢我就給她,然後剩下的我就不管了。就是到現在,我也不知道她是怎麼回事。有時候吳曉波說起來,我才知道,她屬於這市裡的第一批混混,和她一輩的,還在的不多。本來她就算過氣了,可她和我攪和到一起,手裡有錢,現在倒有威信了。有時候道上平事兒,大家都先找她,給她面子。」
高秀菊就問:「什麼叫平事兒啊?」
劉萬程就責怪她說:「你問這個幹嘛,也想跟著徐豔當混混去?」
高秀菊就搖頭:「我才不去!」然後就問,「你說,她老是和那些人混,會不會犯法啊?」
劉萬程說:「別那些人那些人的,你以為那些人整天打打殺殺呢?現在是經濟社會,那些人和咱們一樣,也都做買賣了,好多公司都做的不小了。徐豔主要就是幫和大斌一輩的那些老人。他們從裡面放出來,日子過的不好,給別人打工人家也不敢要。徐豔就出錢給他們,讓他們自己做點合法買賣,有口飯吃。據吳曉波說,徐豔在他們那幫人裡算是講義氣的,人氣挺高,聽她招呼的人就多。所以,道上混的都不敢惹她。這些事情我也搞不明白,但我和她有約定,不許犯法,她答應了的。其餘她和咱們一樣,不惹事的。」
高秀菊就不言語了。
這一晚上,高秀菊躺在劉萬程懷裡,讓他摟著她,心裡卻總是徐豔的影子。那個一手捅條,一手菜刀的形象,她實在是無法想像。
很快,另一個冷面無情,雷厲風行的形象,就又在她腦海裡浮現出來,那是張靜。頭腦反應飛快,任何一點的錯誤都不能瞞過她的眼睛……
劉萬程用的這些人,吳曉波、她爸、張年發,當真個個都有了不起的地方。她也得努力,不能讓他們落的太遠。要不然,劉萬程把她舉這麼高,人家一眼就看出是為什麼了。
就這麼稀里糊塗地胡思亂想,嘴裡還應付著劉萬程的胡說八道,慢慢地竟然睡著了,忘了和劉萬程辦最重要的事了。
劉萬程知道她累了,就不打擾她休息。但是第二天早上,兩個人還是沒有忍住,補上了昨晚上的一課。
早上上班的時候,高秀菊還沉浸在溫柔鄉裡,賴在床上不肯起來。倒真是劉萬程把她給抱起來,替她穿好衣服,這才閉著眼睛去衛生間洗漱了,下樓上班。
下樓的時候,劉萬程看她還是迷迷糊糊的樣子,不放心她一個人開車,乾脆就自己開車把她送過去。
到了班上,她就得逼著自己清醒了,八百多人,將近九百人呢,她這領頭的再稀里糊塗,這一天還指不定得出多少亂子呢。
這八百多人,好多過去在江山機器廠的時候,也是很少上班,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廠裡沒有多少活給他們幹,他們在班上掛著個名,就是為了單位給交養老保險。再指望單位給他們發工資,那就有些奢望了。
於是,為了生存,他們只能到處找零工幹。因此,附近那些小工廠,都幾乎留下過他們的身影。哪裡有小廠子,廠子是幹什麼的,他們比吳曉波手底下那些業務員都清楚。
很快,附近一些可以帶料加工的活,就被他們和業務員一起和對方談妥,弄到學校裡來幹。
吳曉波又組織了幾個人,專門負責接手工活,又弄來不少。
有了活幹,高秀菊就忙起來。根據活的性質,找適合的人,分班,每班設領班、質檢,統計大家每天的工作量,還得找出些人來包裝產品,聯繫送貨。
雖然忙的不可開交,但她和她的管理團隊經過鍛鍊,已經開始成熟起來,倒也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的井井有條。
而劉萬程那邊,已經開始打學校這塊地盤的主意了。
想把學校這個地盤長期霸佔下去不給劉彩城,僅有正當的理由不行,還得製造輿論,爭取社會同情,然後再想辦法溝通上層,在輿論烘托下,讓上層支持他。
市電視台的領導他有熟悉的,就想到要電視台過來記者,拍個片子幫他宣傳一下。萬程工貿急領導所急,想盡各種辦法,解決下崗職工的就業問題,這也是一個不錯的新聞嘛。大不了他就按黃金時間廣告的價格,買斷幾天播出時間,做個宣傳專題。
但他自己知道,他搞事業湊合,官場上的規矩不是很懂。而官場上,他最鐵的哥們兒,就是趙傑了。這小子在裡面摸爬滾打十七八年,一路順風順水,也全仗著他懂規矩,做事機靈圓滑。
劉萬程有事請教他,就不能有別人參與,得單獨和他找地方。
這單獨找地方也是有講究的。像趙傑這種人,檔次低的地方他不願意去,太鬧的地方沒法商量事兒,也怕碰到熟人。
琢磨半天,劉萬程還是決定,約趙傑出去釣魚,是最合適不過了。
市周邊的地區,河水污染了,魚也不知道哪一年就死絕了,當然無處去釣魚。而人工開挖的養育池塘裡,對真正的釣魚愛好者來說,也沒有多少樂趣。
趙傑愛好釣魚,還是個行家。但讓他自己驅車百十公里,去偏遠地區找能釣魚的地方,他又嫌累。所以,自當了經貿委主任以後,他這個愛好也放下許久了。
劉萬程向朋友借了一輛豐田霸道,約了趙傑,禮拜天去山裡的水庫釣魚。趙傑一聽果然願意去。那越野車夠大,放他們的漁具沒有問題。而且,有劉萬程這個專職司機,不用他自己開車,能舒舒服服地享受一天釣魚之樂,何樂而不為?
兩個人約好了,早上天不亮就出發。劉萬程去趙傑家樓下等著他,把短桿、海桿兒、魚網、魚兜等等都弄到車裡,便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離開市區,向著山區進發了。
那車動力果然十足,翻山越嶺的毫不費力。太陽剛出來,他們就到了一處水庫邊上。
夏末的山裡,早上的空氣十分新鮮,陽光照不到的山腳,還圍繞著淡淡的薄霧。
趙傑下車,伸了個懶腰,活動一下四肢,看著周邊的景色說:「萬程,哪天咱們退休不幹的時候,就到這裡來住著,怎麼樣?你看這景色,這空氣新鮮的,就跟世外桃源一樣!」
劉萬程正從後備箱裡往外拿釣魚的漁具,順口說:「好啊,就是沒有公路。如果公路能修到這附近,咱們就在這水庫邊上買塊地,蓋兩座房子,到時候把老婆孩子都弄來。」
劉萬程就是在山里長大的,對山裡的環境並不陌生。如果他哪天當真不幹了,他還是要回到自己的老家,去陪著父母的。
父母不願意離開大山到城裡來,是有他們的道理的。山裡沒有污染,夏天的空氣也是涼爽的,用不著吹空調。這山裡的景色,也不是城裡可以相比。
但劉萬程也知道,再過個十幾年,城裡那些污染單位,就會逐漸被趕到山裡。那時候,山裡這樣的世外桃源也會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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