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故事] 天盡 作者:Kezak(筑) (已完成)

 
xiaoiii 2018-11-17 13:31:00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9 48349
xiaoiii 發表於 2018-11-20 23:04
第十章 ~喚靈魔法~



火光亮起,像是終於察覺到魔法陣外的戰鬥似的,樹上的小雪迷迷糊糊的吃了一驚,她飛快地跳下樹站在圓形魔法陣內部不斷敲打著,很訝異自己突然被關住的樣子。

巨大火球下半部落地,將滿地的樹根炸散成為無意義的燃燒物質,上半部卻還呈現球形,就在所有人以為郝壬已經被打倒時,他卻直接衝破了球形的火焰往高空躍去,目標正是坐在金屬魔法杖飛在空中的少女。

訝於郝壬的頑強,女孩微微的吃了一驚,然後伸出了一隻發著綠光的手來。

「上級魔法.颶風之翼!」

狂風迅速從栗髮少女的手中渦捲成形,化為一對清晰的透明翅膀,她一揮手,名為颶風之翼的魔法就這麼射向郝壬。

郝壬眼前一花,那對由風構成的翅膀已經狠狠地撞在了他的胸口,前胸的衣服瞬間破碎,郝壬以一個螺旋的軌跡飛回去撞上了魔法陣透明的牆壁。

颶風之翼彷彿龍捲風般在他胸口炸散,片刻間已經讓他整件上衣都瓦解颳散,連帶還將前胸掃得血肉模糊,郝壬只覺得意識一陣震顫,如果不是衝出火球前身上就覆蓋了橙炎,他老早暈過去了。

好強……郝壬看著高空中的少女,此時她側坐著的金屬法杖正伸出一對光之翅膀,緩緩的拍著,支撐著女孩的體重。

郝壬吐了口血,不知為何,栗髮少女和她的隊友好像實力相差了不只一個等級,他連近身都做不到。

沿著魔法牆壁滑到地面,郝壬剛好落在小雪不停敲打防護壁的地方,兩人視線一陣交會,像是察覺到郝壬身受重傷般,小雪將臉靠在魔法壁上對他喊著,雙手同時不停的拍打透明牆壁,但那聲音卻始終傳不過來。

郝壬伸出手指和小雪的手隔著魔法壁互相碰觸,小雪彷彿訝於兩人的無法靠近,隔著薄薄的距離,從來沒離開過郝壬的她,驚慌的再次用力拍打了起來,看見這景象,郝壬咬住了牙根。

才不會就這樣結束!猛地轉頭,郝壬堅決的視線與「龍威」彷彿利刃般,穿透了栗髮少女的夜視鏡,射入了她的眼中,身在高空的她,只看見郝壬對著天空揮出了拳頭。

「遠當」

紫炎光柱破散虛空,劃越數十公尺飛向栗髮少女的嬌小身體,她伸手輕描淡寫的一擋,一道魔法障壁再次反彈了郝壬的攻擊,就連吟唱咒語也不用。

「遠當」氣勁被少女的障壁反彈,郝壬狼狽的一躲,看見自己再熟悉不過的紫炎燒解了滿地的樹根,實力的差距早已讓他完全沒有還手之力。

眼見喚靈聖女與郝壬對打佔的絕對優勢,眾魔法師精神都是一振,隊長也隨之大喊:「好!大家把握機會!」

一時之間,只見一堆各式魔法朝向郝壬射去,忍住全身的疼痛,他不得不離開小雪,開始高速閃躲眾魔法師的攻擊。

似乎是開始習慣郝壬的速度,魔法師們的團隊默契開始出現絕對的優勢,每每郝壬想要衝近去,再次打倒一兩個人製造攻擊空隙,高空中的栗髮少女就會輕描淡寫的一揮一拂,化為各式強勁魔法,將郝壬逼回眾魔法師的攻擊範圍內。

才不到兩分鐘,拚命躲閃的郝壬身上就中了少說八記魔法。

橙炎的回復速度雖然驚人,但在這種情況下根本不夠用,就在郝壬痛得快暈過去時,幾條樹的根鬚竟冷不防從地上套住了他的腳,還連帶整個爬到了他的膝蓋以上。

抬頭時,他看見那曾在樹林裡看過的綠髮正太,正面無表情地讓雙腳都化為根鬚,刺入地面隱沒無跡。

或許是忙於閃躲,郝壬竟然沒有發現到有千靈叫出的魔法樹根,混雜在滿地樹根裡頭!

「幽木!做得好!」眼看郝壬行動受阻,之前被打過的褐髮西方人登時衝上前來,大劍帶著森森寒氣朝郝壬當頭砍下:「小子!讓你看看,這就是與千靈合作的完美戰法!任你再怎麼強,遇到我這元素系木之千靈,也只能束手就擒!」

「束你媽的頭!」郝壬憤怒的罵道,強勁的「龍威」登時化作無形氣勁讓那西方人愣了一下,只見郝壬雙腳燒起了紫炎一掙一甩,那些根鬚登時軟化,被他一腳扯斷。

一腳踹上西方人高傲的帥臉,郝壬才剛要在他身上補一記崩掌,一隻銀色豹類朝他當面咬來,郝壬崩掌臨時轉向,卻驚愕的發現他的手掌竟直直的穿越了那隻銀豹,彷彿牠只是團空氣般。

「哈哈!沒用的,雷之千靈『空想之雷』的身體是由電磁波構成,你打不到牠的!附帶一提,我們就是靠著牠的偵測能力,才能在樹林裡準確掌握你的位置哪……」

被郝壬踹了一腳的褐髮西方人鼻血長流,整張臉慘不忍睹,但他卻還是狂傲的笑著,這次,郝壬用最強的紫炎拳轟在他的肚子作為回答,讓他吐了一地的苦水,滾倒在地上不住呻吟,好一會才有隊友衝上去把他救下來。

但郝壬轟出這拳的代價,卻是被那銀豹狠狠的咬住了,穿心的雷電流過他的身體,他登時跪倒在地,又被遠處的魔法師集中轟了幾記火球、冰彈,其中甚至還包括了栗髮少女的一記上級魔法。

再也支撐不住的倒在地上,郝壬看著遠方仍舊不停驚慌拍打透明牆壁的小雪,嘴角流出了鮮血。

小雪看見郝壬的倒地,也隨之跪倒無聲流下淚來,不停地按著透明的牆壁。兩人視線交會,郝壬再次猛地咬牙。

一切,都是坐在有翼魔法杖上的栗髮少女主導的……如果把她打下來,那魔法師的陣形就可以瓦解了……小雪……等我……

全身最後的力氣再次凝結,魔法如雨般落下中,郝壬雙手雙腳同時猛按地面,整個人爆出強勁的紫炎,讓炎形化為巨大的紫色長鬚炎龍,躍起衝向了空中的栗髮少女。

剎那間,全場的魔法師都被郝壬這最後的反撲嚇到了,誰也沒想到受了那麼重的傷,他竟然還有能力發出這麼強的攻擊。

「崩」

最濃縮的紫炎在手心中凝結,郝壬還身在半空,鼓盡全身力氣的崩掌就已經聚力完畢,栗髮少女眼見郝壬高速的身影越來越近,突然悄悄地撇開了臉。

那彷彿是種……不忍心?郝壬看著女孩夜視鏡下似曾相識的嘴唇,有點錯愕的發現她緩緩地低下了頭。

少女伸手,像是要將夜空在小手內握碎般,清晰地,郝壬聽見她的嘴裡吐出了一句話。

「喚靈魔法!宙斯.雷神之怒!」

深藍色的電網瞬間在沒有任何雲朵的高空中交織相纏,在那驚人的輝亮中,郝壬依稀看見了一個身披白巾的老人出現在電網正中,手中抓著最巨大的雷電,接著,往郝壬一丟。

郝壬與栗色頭髮少女的距離逐漸拉近,一陣難以想像的藍色電光閃過,這一剎那,他清楚的感覺到那道電光輕易穿透了自己的身體,擊打在地面,將地上盤根錯節的樹根打得燒起了熊熊大火。

有那麼一瞬間,郝壬只覺得一陣茫然,他可以感覺到在那一刻,自己的心臟被萬道雷電所貫穿,透過全身的血管燒到了皮膚表面,再也沒有了感覺。

眼中倒映著不忍心地低著頭的栗髮少女,郝壬幾乎聽見自己左手上雙龍哀號的聲音。

「轟隆!」

這時,他才聽見了那響徹雲霄的,雷聲。

郝壬的身體不由自主的後仰,頭上腳下的朝地面墜落,這個時刻,他依稀看見魔法壁後的小雪對他哭喊了一句:「不要!」

只是,那聲音他始終聽不見。

雷電一閃即沒,天空中的雷神也逐漸的化為雲煙,栗髮少女靜靜地撇開了臉,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著,她不忍看見那渾身焦黑的人影墜落地面的一刻。

意識逐漸消失,在郝壬眼中映入小雪蒼白而絕美的臉蛋時,他掉到了地面。感覺到全身的力氣已經完全不見了,靜靜地閉上了眼睛。

伴隨著小雪拍打著魔法壁的雙手逐漸絕望地滑落,女孩睜著大眼無聲地落下了淚水,一切歸於沉寂。

郝壬就這麼,失去了動靜。

夜空在小雪的眼中模糊暈散,她只記得自己跪倒在地,用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痛哭失聲。

栗髮少女靜靜地從魔法杖上一躍而下,白翼歛去,一人一杖悄然落地,靜靜地退到了青銅騎士隊的隊長身後不發一語,緊緊地抓住了自己的衣角,彷彿忍受了很大的痛苦般,她竟還咬著下唇。

「他死了。」也不知道是誰開口的,那聲音聽起來竟是如此的不在乎:「死定了。」

像是完全同意那句話般,褐髮的西方人迅速地推開四周的隊友衝上前去,跑到了郝壬身旁開始瘋狂的踢他焦黑的身體。

「哈哈哈……不是很厲害嗎?啊?」滿臉狂傲的西方人邊擦著自己被郝壬揍出來的鼻血,邊踢著地上的人,像是有什麼仇恨般,他甚至舉起了手中的大劍:「Fuck!中國豬!再跩啊!以為會一點功夫就強,我呸!功夫片連好萊塢都嫌沒錢賺啊!」

也不知道是誰開始笑的,才不過一會兒,一群魔法師就不顧隊長嚴厲的視線,紛紛笑了起來。

有人甚至還在郝壬的身上多砸了一記魔法,戲謔的裝起了郝壬剛才說話的語氣:「她是……她是……我朋友……哈哈哈哈……把千靈當朋友?哈哈……」

「不要這樣!」突如其來的,栗髮少女帶著痛苦的表情猛地跑到郝壬身旁,對著所有魔法師張開手,將魔法杖隔擋在褐髮西方人不停踢著的腳邊,她顫抖著雙肩重複了一次:「不要這樣……」

一陣沉默,緩緩的,幾抹鄙夷與厭惡從除了隊長外的所有魔法師臉上浮起。

「副隊長,怎麼?妳以為自己剛剛很強嗎?強到妳可以命令我們嗎?」一臉狂傲的冰魔劍士推了推少女的肩膀:「對喔,我差點忘了妳也跟這小子一樣的中國人耶!哇!難不成妳也會中國功夫?喝喝哈兮!」

那西方人在栗髮少女面前空揮了幾拳,演出功夫片內的各種拳法,最後甚至還雙手平舉,單腳提起的擺出鶴拳的姿態。

栗髮少女顫抖著身體,但仍然繼續張開手擋在郝壬身前:「對不起,但是……不要這樣……」

西方人也不理她,一伸手就推倒了栗髮少女,讓她坐倒在地上的樹根灰燼中。

他還待對郝壬辱罵些什麼,身後卻傳來了隊長的聲音:「冰魔劍士,你給我克制點!」

「Fuck……」西方男子吐了口口水在地上,隨即悻悻地背起大劍走回隊長身後。

隊長先是嚴厲地瞪著身後的魔法師一陣子,然後才走近了栗髮少女,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們雖是傭兵,但身為戰士,我仍必須對這位奮戰至死的少年致敬。」轉身,隊長嚴肅的看著所有隊友:「在此,我不准任何人嘲笑他!真要嘲笑,也是他嘲笑我們!畢竟,我們是人多才能得勝的!」

眾魔法師聽見隊長的話語,盡皆不屑地搖了搖頭,隊長也不多理他們,轉身又拍了拍跪地無聲的栗髮少女。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彷彿在哀悼些什麼,少女跪倒在郝壬身前,將手輕按著他失去心跳的胸口不停的道著歉。夜視鏡下的臉蛋滑落兩行晶瑩淚水,栗髮少女顫抖著雙唇,話聲也逐漸歸於沉寂。

然而,她卻隱約感覺到,一絲橙炎,從郝壬的胸前隱約流過。

栗髮少女才剛覺得有些錯愕,郝壬的手就在剎那間亮起了紫炎,眾人大驚失色之際,一個紫炎的草書字「崩」已經從他的手臂上炸開。

那是郝壬聚力完畢,卻始終沒能打出來的崩掌,竟在此時灼熱了起來。

紫色炎瞳猛地張開,郝壬身上焦黑的肌膚在橙炎流過後瞬間恢復淨白,隨即一記崩掌從地面向上掃去。

在隊長驚愕地張嘴想出聲的時候,雙龍所凝結的最強崩掌,已經毫不遲疑的由下而上打中了栗髮少女的臉蛋。

夜空的黑暗在紫炎下潰散,炎紫柔勁,就這麼轟中了那個始終不忍對他下手的栗髮少女,化為一叢紫色的火炎爆炸。

那是,足以一拳掃毀半棟民宅的破壞力。如果說這世上有人被這掌打中臉後還能生存,那也絕對不會太多,至少不會是一個柔弱的少女。

「不!」

然後,郝壬這才聽見了隊長那聲彷彿來自靈魂深處的吶喊。
xiaoiii 發表於 2018-11-20 23:04
第四集 天脈之卷

第一章 ~仙劍卻緣~



紫炎的餘跡在夜空中一陣閃亮,在郝壬的崩掌打中栗髮少女的前一刻,猛地,她就這麼帶著一臉驚訝瞬間後仰。

一叢金屬與玻璃被紫炎擊碎而燒成的晶瑩碎粉,從少女的臉上往天空揚起、散落,郝壬鼓盡全身力道的紫炎掌,以一個幾乎不存在的毫釐之差,劃過女孩的臉頰,將她的夜視鏡一掌間化為齏粉。

夜視鏡前端的目鏡逐漸軟化斷開,束到腦後的鬆緊帶也失去了支撐,整個滑落了下來,當郝壬抬頭時,他只看見逐漸下墜的夜視鏡後,出現了一張漂亮到過分的臉蛋,而他也終於明白了那曾有的熟悉感究竟是什麼。

那是個栗色長髮,總是在腦後綁著鵝黃色大蝴蝶結的少女,從郝壬的記憶中閃瞬浮起,只差她現在沒綁著那個招牌大蝴蝶結而已。

一雙熟悉而迷惘的大眼和郝壬的視線交會,有別於在學校遇見時女孩的笨手笨腳與迷糊,那雙眼眸中此刻竟是一種屬於魔法師的清澈神采,彷彿蘊含著什麼樣的知識與魔力般深不見底,但當郝壬凝神看去時,那卻又是他所熟悉的美麗少女。

「你……你是?……」夜視鏡掉落後,兩人終於首次的近距離視線交會,同時這麼喊道。

栗髮少女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可置信,之前由於隔著夜視鏡,她根本覺察不出原來眼前的少年跟自己是認識的,只是依稀覺得那聲音好像在哪聽過而已,而此刻,一切都在郝壬落空的紫炎掌後真相大白。

然後,兩人同時想起了彼此在天台上,彷彿命運似的一次邂逅。一個總是說著「對不起」的善良女孩,與一個差點被獻身的少年,以完全無法想像的場景,再次於天山的夜空下相會。

「壬同學!」

「絮寧學姐!」

學校的校花,沐絮寧,彷彿身在夢中般,怔怔地後退了幾步,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坐倒在地上的郝壬。

彷彿是諷刺什麼似的,他們的再次相遇竟跨越了數萬公里,以敵對的角度,互相對立著。

「為……為什麼?」又一次的,兩人異口同聲,兩雙眼中只是一片空白的交映著對方的輪廓。

似乎是覺察到喚靈聖女的失態,青銅騎士隊的隊長一陣錯愕,隨即飛快的跑上前來,但此時,一陣白光卻讓在場所有人都失去了視力。

無法從錯愕中恢復,郝壬和絮寧感覺到白光,無意識的同時轉頭看向魔法陣的方向,然後,兩人的身體都猛然一震,他們看見了一個更加難以想像的景象。

那是小雪令人驚心動魄的美,在白光中朦朧著。

從剛才到現在,一直被他們忽略的小雪,竟堅強的站了起來。完美的臉上仍舊掛著兩行未乾的淚水,女孩的手突然伸向在她幾公尺外的卻緣,看樣子,竟像是在……喚它前來?

「枕頭,由小雪來保護……」

無聲地,郝壬看見了小雪的唇動了動,彷彿在向他傾吐這句話。

然後,是「仙劍卻緣」飛入小雪手中的那一幕,銀白色的頭髮綻發出白光,小雪絕美的輪廓在全身發出的白光中逐漸矇矓,在郝壬接觸到小雪深綠色眼瞳的那一瞬間,彷彿聽見一個故事般,他看見小雪的眼裡閃過一絲滄海桑田。

郝壬胸前的女媧石隨著小雪碰觸卻緣,炸開了無比熾熱的光芒,有那麼一瞬間,郝壬看見小雪的眼裡倒映的景象不停的變換,他也隨之深深的墜入了那雙深綠色的瞳孔之中,化為小雪意識的一部分。

然後,他看見了卻緣。那是一柄純白色古劍飛在空中的一幕,發著白光,飛越河山,飛越海洋,自由自在。

即使在千靈之中亦屬高階的卻緣,高傲、倔強、桀驁不馴,在遠古仍然是冷兵器的時代,它甚至被稱為「萬戈之王」。

樂於貢獻自己的力量的它,不停地與志同道合的劍客合作,試著讓這世間的武器都只為和平而存在,在那個時代,有一度,卻緣很快樂。

曾幾何時,人們逐漸不用劍了。即使是劍客,也逐漸的失去了對劍的尊重,變得越來越功利化,武器也逐漸的失去「止戈為武」的意義,變為純粹的殺人器具,用以爭名奪利,用以彼此廝殺。

卻緣心死了,彷彿是厭倦了這個世界的腐化,它飛著飛著,來到了天山,並從此長插在一棵樹上,而它的靈氣,也讓這棵樹的後代成長茁壯,化為了一整個樹林。

至於之後,卻緣同時感覺到小雪的存在與有人要抓它這兩件事,因而跑去向小雪求助,那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無數的景象從小雪如鏡般的眼瞳中閃過,郝壬也隨之從小雪的瞳中分享了其上倒映的故事。

那彷彿是直接鏤刻進小雪腦海深處的記憶般,郝壬只覺得在那個時刻,有某種來自遠古的羈絆,再次連結於他與小雪之間。

當卻緣進入小雪手中的瞬間,像是彼此都失去意義般,白光一現,有那麼一瞬間,郝壬突然覺得在那裡的小雪,再也不是他所熟悉的仙女于小雪了。

小雪變了,不知道為什麼,郝壬確切的知道。

然後,他聽見身後的魔法師們不可置信的聲音:「兩隻千靈……融……融合了!」

「魔法能量上升兩百個百分比,空間穩定程度開始下跌!不!不可能的!」

「目標卻緣反應消失,種類不明千靈身上出現實體系千靈反應,對方竟然藉由同化卻緣來拿到實體!不可能的!」

魔法師們驚愕的聲音此起彼落,郝壬也隨之覺得一陣頭暈,彷彿天地都開始共鳴似的,手臂上的龍形一陣蠢動,他只是看著小雪一陣迷茫。

完全不給魔法師們訝異的時間,小雪握著卻緣劍就這麼往魔法壁一斬,剎那間,強烈的白光劈碎夜空,讓整個魔法壁彷彿玻璃般碎了一地的光塵。

「枕頭!」

飛也似的,小雪帶著淚水撲過來,直直的跳進了郝壬的懷中,郝壬還沒來得及回神,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重量就將他撲倒在地,和小雪一起在地上滾了幾圈。

那竟像是……小雪的體重?感覺到前胸溫熱的嬌軀,郝壬又錯愕地發現,曾幾何時,小雪竟然有體溫了!

那個總是輕飄飄的仙女,竟變成了一個女孩子,像是為了他而下凡的仙女般,第一次,郝壬感覺到他抱著的女孩竟是個活生生存在著的女孩。

「小雪才不准……才不准任何人欺負枕頭!」

發著白光的手握著劍,小雪氣憤的站起身來,看著所有的魔法師一陣嗔怒。

每個魔法師在和小雪的眼神交會時,都不由自主的震了一下,就連郝壬身旁的絮寧也不由得緩緩地退回了魔法師群中。

那是深綠色的眼神,彷彿不存在於這世間的絕美,與眼神中只為一個人存在的堅決,讓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避開了。

一時之間,彷彿是訝於小雪的轉變,雙方人馬已經壁壘分明的分開。

「該死的!開什麼玩笑!」像是被緊繃的氣氛惹惱了般,代號冰魔劍士的西方人暴怒的吼了一聲:「幽木,給我綁住他們!區區一隻人形千靈,以為拿了劍就多強嗎?」

聽見冰魔劍士的命令,出乎意料的,綠髮正太先是微微的瑟縮了一下,然後飛快的跑到另一個魔法師身後躲著,看樣子竟是完全不敢對小雪出手。

「Fuck!」

冰魔劍士一怒舉劍,朝向小雪狂奔砍去,身後隊友驚愕勸阻的聲音傳來,他一劍已往小雪絕美的臉上砍了下去。

白光一閃,冰魔劍士只覺得手上的重量突然減輕了大半,抬頭時,卻看見小雪手中的卻緣就這樣輕描淡寫的,將他手中的大劍千靈千蒼一切為二。

斷劍的劍頭從身後落地,手中的大劍千靈一陣無聲的哀號,隨即化為水藍色的粉塵消失在他手中,冰魔劍士一陣傻眼,卻看見小雪拿劍的手就這麼一轉,將鋒利得難以想像的卻緣劍抵在他喉嚨上。

冰魔劍士的動作戛然而止,猛地吞了口口水,卻看見小雪又收回了長劍。

「卻緣說,它是萬戈之王。」小雪平靜的說:「所以它會饒你一命,因為它從來不殺小嘍囉,太丟臉了。」

像是被小雪這句話刺激到,冰魔戰士暴怒地不顧一切將雙手掐向小雪,口中還喊出了侮蔑的字眼:「Fuck!妳這母……」

「母你個大頭鬼!」郝壬的聲音響起。

紫炎飛起,冰魔戰士還來不及反應,不知道在何時起身的郝壬,燒滿紫炎的一記後旋踢已經就這麼掃在他臉上,讓冰魔劍士在原地轉了四五圈,整個俊臉完全變成了豬頭,再也看不出曾經是個人。

冰魔戰士身體還在不由自主的旋轉,郝壬的身影已經欺到了他的面前,紫炎從雙手爆起,冰魔劍士原本狂傲的臉瞬間嚇得變成一臉大便。

「它不打你,我打你!這一拳替我自己打,這一拳替絮寧學姐打,這一拳替小雪打,另外這一拳……我替沒教好你的媽媽打!」

話語聲與郝壬強勁得難以想像的拳頭同時衝到了冰魔戰士的臉上,才不過一瞬間,他的臉就中了少說四記紫炎拳。

為了怕打出人命,郝壬還特意把紫炎放小,只用拳頭本身的力道打,四拳一過,眼前的冰魔劍士登時以一個螺旋狀的軌跡飛回魔法師公會的人群中。

「這才叫做中國功夫,喝喝哈兮!」郝壬將手中的紫炎吹熄,然後,他輕輕地捏了捏小雪的手。

有太多的話想說,有太多的話想問,但一切都得等到眼前一切結束之後了。郝壬的目光瞥向遠處怯生生立著的沐絮寧,即使不明白理由,但此刻的他們,是敵人。

「可惡……就這麼結束了嗎?那到底是什麼千靈……」

彷彿是感覺到情況的逆轉,青銅騎士隊的隊長眼中流露出少許的慌亂,他看著並肩而立的郝壬與小雪一陣咬牙,然後低吼道:「散開!再來一次攻擊!一定要把那兩個人壓制下來!」

小雪與郝壬對看了一眼,也捏了捏郝壬的手,兩人相視點了點頭,接著,她轉頭對眾魔法師說:「沒用的!卻緣說,看看你們的武器吧!」

眾魔法師聽見小雪的話先是怔了一陣子,才低頭看著自己的武器,然後,他們同時驚愕的發現自己的武器都閃著白光,定在原地動也不動,其中甚至還包括絮寧那會長出白色翅膀的金屬法杖,以及隊長的超大銀槍。

小雪舉劍一揮一招,瞬間,魔法師們所有的武器全部脫手飛到了小雪身後,尖端全部對準了他們的主人,眾人驚愕之際,只見小雪又俏皮的笑了笑。

「卻緣之所以是萬戈之王,不只是因為它很鋒利,還是因為它能夠控制這世界上的磁力。你們的武器上都含有鐵,所以,在卻緣面前一點意義都沒有。它只要一聲令下就可以射回去攻擊你們,就像這樣!」

小雪拿劍一指,瞬間,所有的武器全部射回去,在魔法師面前插地成了一排武器牆,青銅騎士隊的眾人見狀,全都不由自主的後退,接著,他們同時看向了微顫著雙唇的隊長。

「妳……」

「小雪不管你們想要怎樣,也不知道你們是不是『牠』派來的,但小雪才不會離開枕頭,沒枕頭小雪睡不著!同樣的,卻緣也是自由的,你們沒有權利抓它!」小雪牽著郝壬的手喊了回去。

這個回答讓郝壬有點無奈,到頭來他還是被當成了枕頭。

但郝壬笑不出來,有一件很嚴重的事情,他比誰都清楚。

受到重傷卻又強制癒合的他已經到極限了,雖然不完全清楚原因,但身體剛發生變化的小雪也是。

兩人緊握的雙手都在用彼此才知道的些微頻率抖著,如果對方沒有被小雪這招嚇到,硬是要衝過來,他們絕對沒有辦法抵禦。

這是他和小雪第一次的默契,也是此刻的他們,僅有的最後一招。

隊長半天說不出話來,然後才轉頭看著眾隊友,第一次,向來果決的他不知道是撤還是不撤才好,這時,他卻看見副隊長,身為喚靈聖女的沐絮寧緩緩地撇開了漂亮的臉蛋。

郝壬一陣不祥的預感,手裡一抖,他感覺到自己的手中都是汗。

絮寧的眼中,此刻正清晰的反映著郝壬與小雪略微顫抖的身體,郝壬知道,對方隊伍裡最強的她,早已發現了他和小雪玩的小伎倆,有別於在學校時遇到的傻大姐模樣,此刻的絮寧,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高等魔法師,睿智、洞悉一切、優秀精準。

「上級魔法.豪火球術……」

像是不忍心什麼的,絮寧的手緩緩的舉高,發起了紅色的火炎,剎那間,郝壬和小雪看見了一整棟大廈般的巨火球朝兩人洶湧而來,他們同時握緊了彼此的手。

然後,是無止盡的,彷彿墜落地獄般的灼熱。

完了……真的到此為止了……抱緊小雪用背部面向大火球,郝壬感覺到胸前柔嫩滑膩的嬌軀傳來了陣陣心跳,兩人一起閉上了眼睛,準備面對轉瞬將來的結局。

火炎的熱度越來越近,就在郝壬和小雪以為自己將被火球吞沒時,不知怎地,背後卻傳來了「碰」的火球炸散聲,回頭時,他只看見那顆火球就這麼在空中炸了開來,化為一整個天空的火樹銀花。

火海與黑煙遮蔽了整個視線,郝壬傻在當場,訝於火球還沒及體就先行爆破,他和小雪就這麼一起坐倒在地上,感覺整個身體都已經到了極限。

火炎與煙散去,然後,他們看見了火球之後空無一物,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魔法師們全部離開了,出乎郝壬意料的,絮寧這招就像是掩護攻擊般,只是個讓魔法師們全部平安撤退的障眼法。

而她是明白兩人狀況的,是以打從一開始,絮寧的火球根本就沒有命中郝壬和小雪的打算,只是個反過來騙自己隊友的障眼法,欺騙他們那是「撤退的好時機」。

那善良的少女,以最像是要毀滅兩人的手法救了他們,讓這顆彷彿終結一切的火球如煙火般劃下此夜的句點,在半空中炸開,璀璨萬分的點亮整個夜空。

樹林廣場的彼端,已然空無一物,沒有那栗髮少女,也沒有任何的魔法師。整個夜空下,剎那間好像就只剩下他與小雪兩人。

郝壬猜想,絮寧八成是火球出手後就對著隊友們喊「快走,我拖住他們」吧?但,究竟絮寧為什麼要放過他們呢?是不忍心?還是只因為她與郝壬曾經的一面之緣?

郝壬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是,在那一刻,彷彿全身的力氣完全消失了般,他和小雪一起躺了下去,如同躺進了溫暖的海洋般,兩人眼中都逐漸的浮現茫然。

在郝壬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刻,小雪依戀的將頭輕輕地埋入了他的懷中,一如她總是把他當成枕頭般,安心地,她沉沉地睡了過去,讓那可愛的睡臉化為郝壬映入眼裡的最後一幕,在他閉上眼之前。

紅色的月亮悄落,無盡的黑夜之中,郝壬與小雪同時失去了意識。
xiaoiii 發表於 2018-11-20 23:05
第二章 ~化人~



痛……

早晨的陽光透射過才剛修補過的窗子,照到房間的這個角落,帶來一陣熟悉的溫暖。床上熟睡的郝壬只覺得眼皮上一陣光亮,下意識的轉了個身子,將頭埋入棉被中。

痛痛的……是夾子嗎?今天怎麼好像只有六個?

朦朦朧朧之中,郝壬感覺到臉上有著習慣的、被夾子夾的疼痛,那是自己家老哥淮單從小白目到大的叫人起床手段,但今天卻特別不尋常,印象中臉上的夾子總是以「打」來計數的。

大概是跟亞月姐有進一步發展了,心情好吧?既然如此,那就繼續睡吧……

郝壬打了個呵欠,反正夾子不多,對他這夾子容忍度可以到達三打以上的睡鬼而言,六個夾子可以說是跟蚊子叮一樣。想到這裡,他又將腦袋往被窩裡埋進去了些,卻總覺得有什麼事不對勁,不過,是什麼事呢?

窗外的陽光、夾子、溫暖的被窩,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的尋常,到底是什麼不對呢?

每天早上,櫻在隔壁房間梳洗的聲音呢?櫻呢?……

丹羽櫻……才剛想起這個名字,突如其來的,一個溫香軟玉的身體就這樣鑽進了郝壬的被窩裡。

滑膩溫熱的觸感從和對方身體接觸的每一個部分爆發出來,女孩子的香氣傳入鼻子裡,才不過半秒,對女生完全沒抵抗力的郝壬馬上像被電到般從床上彈起來,並在一聲慘叫中撞到天花板,再摔回地上。

抱頭呻吟一聲,郝壬還搞不清楚狀況,就這麼聽見一個很好聽的聲音。

「枕頭,今天早上,特別奇怪呢……」

郝壬訝異的抬頭一看,小雪穿著男生的白T恤的倩影映入眼簾,此時她正用超可愛的無辜眼神看著自己,兩人就這樣相看兩無言。

「等……等一下!」錯愕地,郝壬聽見自己這麼說。

白T恤?小雪什麼時候改裝束了?不是穿著萬年不改的白色古裝衣嗎?還有,她的銀白色頭髮怎麼又變回黑色了?

如今的小雪,身上只是穿著一件過長的白T恤,長到蓋住了一半的大腿,除此之外,看起來似乎啥都沒穿的樣子,簡直就是引人遐想到極點。

不算長的黑髮略微披肩,小雪一副嬌憨慵懶的樣子萌到爆炸地躺在郝壬床上,別說是他才剛睡醒,即使是神智清醒時,看到那種景象,都很難按捺得住心中燃燒的好人魂,而且更要命的還不只這樣……

更要命的是,小雪給人的感覺變了。

以往的小雪,看起來就是一副足不點地、半睡半醒的樣子,走個三兩步就會睡著,身上一點血色都沒有,還會不時搞一套詭異的瞬間移動身法,就連輪廓也是朦朦朧朧的。

這種形象說好聽點叫做朦朧美,說現實點就是可望而不可及、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說難聽點是跟鬼一樣,跟貞子同等級的,即使睡在你床上,你也不會想去對她做些奇怪事情的。

但現在小雪卻已經完全不同,紅暈的小臉蛋、明亮的大眼睛、介於成熟與未成熟間的雪白身體,和那股近在眼前,彷彿伸手便可以觸及的感覺,這一瞬間,郝壬突然明白了發生在小雪身上的變化應該怎麼形容了。

眼前的小雪,似乎已經不再是靈體,而像是個「人」了!

「等……等什麼?」

突如其來的一個好問題打散了郝壬的思緒,當他抬起頭來時,小雪已經從跪坐變成了斜坐,一雙從T恤下露出的白皙雙腿就這樣橫在床邊,更以上的部分也在一片衣服的陰影中若隱若現,看得郝壬瞬間鼻血上湧,還來不及轉頭迴避就搞了個滿堂紅。

「啊啊!枕頭,你受傷了?」

似乎完全沒意識到自己身上的妝扮才是元凶,小雪就要起身跑過來,直看得郝壬一陣魂飛天外。

「別過來!」

瞬間轉頭打開陌生的衣櫃,死命流鼻血的郝壬胡亂抓了幾件衣服丟給小雪。

「穿上,快點穿上!……別過來!妳再過來我要叫了!」

無數的衣服撞進了小雪懷中,其中幾件還掛在她的頭上,女孩坐在衣服堆中,迷惘的抱著衣服問:「但是……小雪不知道怎麼穿啊!」

「……穿就是了,拜託別過來,我求妳了!」已經歇斯底里的郝壬語無倫次的說。

迅速轉身拉開漆著亮漆的門撤退到走廊上,郝壬終於按著自己的鼻子靠倒在門的另一側,看著眼前華麗莫名的長廊,已經睡意全消的他,此時才終於想起自己身在天山。

不想起還好,一想起自己人在天脈的事情,昨天一整天的記憶登時洶湧而來。郝壬坐倒在地怔了怔,沉默了一會後,臉上不禁泛起一陣苦笑。

大抵上,應該是天脈的人將他帶回來的吧?郝壬想起自己昨晚和小雪雙雙暈倒在大樹下的事情,如果沒猜錯的話,應該是解飛派出大批人馬把他和小雪搜回來的,但,自己到底經歷了什麼樣的事情啊?

郝壬摸摸自己已經變回黑色的頭髮,莫可奈何的看著自己左手臂上的雙龍,不知道在何時,他的生活已經不是那麼單純了,昨天與莫名其妙的魔法師公會發生遭遇戰,或許只是什麼大事的開始而已,不知為何,郝壬有很不好的感覺。

絮寧學姐……有點迷惘的,郝壬用後腦輕輕地撞了下門。

昨天與校花沐絮寧交手的場景閃過腦海,郝壬不禁閉上了眼睛,是什麼樣的巧合,讓他們成為敵人呢?那個總是說著「對不起」的善良少女,為什麼要進入魔法師公會?而魔法師公會,又為什麼要捕捉卻緣?

一個一個問題從郝壬腦海中閃過,他完全猜不到答案地閉上了眼睛,感覺很多事情都亂成了一團。輕輕握住胸前陪伴著他的女媧石,如墜五里霧中的郝壬無奈地按住了自己的臉。

總之,種種問題,還是等見到天脈其他人再說吧……郝壬暗自嘆了口氣,關於魔法師公會的事情,搞不好解飛或紫茗會知道也說不定。

手才剛按上臉,他卻摸到了幾個曬衣夾,忍痛拔下夾子來,郝壬又怔了怔,既然是身在天脈,那究竟是誰給自己上夾子的?他又不記得老哥淮單會念力,還強到能讓夾子「咻咻咻」地飛到天山來喔!

才剛開始頭痛,眼前的門就打了開來,看樣子是小雪終於找到衣服穿上了,郝壬不經意的抬起頭,好不容易止住的鼻血卻又瞬間飆出來。

眼前的小雪,身上正穿著不知道哪來的性感到極點的護士服,超緊的白衣不說,短裙之下的白絲襪和高跟鞋也一應俱全,配上她烏黑的嫵媚長髮與那雙水亮的大眼,郝壬終於在這種攻勢下再次落入了鼻血的爆炎地獄中。

「啊啊!枕頭,你又受傷了!」

郝壬反射性地低下頭摀鼻子,當又聽到了這句話,他一整個傻眼的抬頭,想要阻止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時,卻已經太晚了。

小雪早已撲了過來。

「啊啊啊啊!」


五分鐘後,當流鼻血流到快虛脫還滿臉黑線的郝壬,和仍舊穿著護士服的小雪走在長廊時,他終於嘴角抽搐地從女孩的口中問出自己臉上的夾子是她夾上的。

「小雪看之前淮單叫枕頭起床的時候,都在枕頭臉上夾夾子,就想說這樣可以叫枕頭起床啊!」小雪這麼說,語氣很理所當然。

「好吧……不過妳叫我哥淮單卻叫我枕頭是怎樣?」郝壬一臉無奈,摀著失血過多的鼻子問道。

「因為淮單是淮單,枕頭是枕頭啊!」小雪中肯的說,說完還自己點了點頭。

聽見小雪的回答,郝壬臉上一陣黑線,他在下定決心後,終於停下腳步,轉頭認真的看著小雪。

昨天夜裡在樹海中,小雪與卻緣融合的情景從他腦海中一閃而過,無疑的,那個時刻,郝壬曾一度從小雪的瞳中看見了理應屬於卻緣的記憶,在那視線相對的一刻完整的送入了他的腦海裡。

由於當時情況緊急,發生這個靈異現象,郝壬並沒有多加深究,但他卻隱約覺得,小雪與卻緣碰觸時,她身上一定發生了某些程度的變化,這或許正是她變成「人」的關鍵也說不定。

小雪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感覺到一切問題的起始都是在她與卻緣碰觸的那一刻,郝壬輕抓住了小雪纖細的香肩,認真的看著她。

「小雪,妳身上發生了什麼事嗎?」

聽見這個問句,小雪先是有點好奇的眨了眨清澈的大眼,才彷彿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事情般身體微震了一下,有那麼一瞬間,郝壬從她向來單純的臉上看到了一絲黯淡,但當他再次凝神細看小雪完美的臉蛋時,那女孩卻還是他所熟知的、無憂無慮的小雪。

又眨了眨眼睛,小雪單純的伸出一根手指可愛地點著下唇。

「沒什麼啊,只是卻緣決定和小雪住在一起而已。」小雪指了指郝壬胸前的女媧石,笨笨的說:「小雪現在都跟卻緣一起住在那裡面。」

「住在五彩石裡?什麼意思?」郝壬錯愕。

看見郝壬滿臉不解,小雪點了點頭,隨即整個身體突然化為無數微小的光球消失在虛空中,郝壬見狀大驚,卻看見那些小雪化成的光球同時湧入了他的胸口,讓女媧石瞬間發起了五彩光。

「就像這樣。」

然後,小雪的聲音就這麼從郝壬胸口的女媧石傳了出來。

語畢,小雪隨即又化作無數的白色光球從五彩石中飛出,構成了她淺笑的倩影,郝壬一陣傻眼,才終於明白原來小雪的神出鬼沒,正是因為她無聊時都躲進女媧石裡去了。

注意到小雪的空手,郝壬又問:「那卻緣呢?」

「嗯……」小雪手一伸,頭髮再次變為銀白色,剎那間,虛空中浮現了無數的光球,凝聚成了一柄雪白而沒有劍鞘的劍。

跟櫻一樣,只有在使用靈力時頭髮會變嗎?看見小雪頭髮變色,郝壬不由得想起了另一個女孩,卻發現眼前的銀髮少女手一張,卻緣再次化為光球,逸散在空氣之中,頭髮也緩緩地變回了黑色。

「就像這樣,卻緣它已經是小雪身體的一部分了。」小雪輕輕地說,像是料到郝壬的下一個問題會是什麼般,她輕輕地轉過了頭,用郝壬看不到的表情注視著窗外。

彷彿是覺察小雪的異樣,郝壬靜默的再次問道:「那麼,小雪,那個時候,妳是不是想起了什麼?」

小雪眼中倒映著卻緣的過去這件事從郝壬腦中一閃而過,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對之前的事物完全沒有記憶的小雪,很可能藉由卻緣想起了某些事。

隱約的,郝壬有些不安,但他又不知道為什麼。

問句彷彿帶著什麼樣的銳利般,聽見這個問題,小雪用難以察覺的幅度抖了一下,隨即一陣沉默,就在郝壬以為小雪不會回答時,她卻轉頭過來,臉上又是那種無憂無慮的淺笑。

「沒什麼啊,小雪只是知道了卻緣的記憶而已……」

聽見小雪的回答,郝壬突然覺得眼前的女孩好像隱瞞了什麼,與他相遇時,那個完全不具有記憶,整天愛睏的迷糊小雪,此刻竟像是有了什麼屬於少女的心事。

不再問下去,郝壬看著小雪絕美的臉蛋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得繼續向前走。天脈長得難以想像的長廊中,兩人摸不清楚方向的走著,郝壬只是看著小雪護士服的身影,不知道該上哪去。

說起小雪身上這件護士服,郝壬突然有點無奈的想起了那四個粉紅色頭髮的活寶女傭。

該怎麼說呢?那四個女孩平時就有些奇怪的習慣,見面時每次女傭服都不一樣,打扮起來也都很同人,總是在身上藏著武器不說,光是那頭刻意染成粉紅色的頭髮就大有問題,這也難怪房間裡有護士服了,那應該是她們的收藏品之一吧?

想到這裡,郝壬打了個哆嗦,他甚至不敢想像為什麼那件護士服會混雜在自己的衣服裡,難不成那群女傭想要趁他不注意時,讓他穿上那件衣服?搞不好她們有變裝癖也說不定,郝壬暗自祈禱自己別落在她們手上,要是被打扮成女生就囧大了。

兩人一陣漫無目的亂走,就在郝壬完全不知道該去哪裡才能找到解飛和紫茗時,解飛的聲音卻突然從遠方傳來。

由於雙龍的關係,郝壬的聽力一整個好到不行,輕輕抓著小雪的手,兩人一陣加速疾走,終於,他們來到了一扇漆木門前。

才剛要推門進去,突然間,一個似曾聽過的聲音就這麼傳了過來,而郝壬也倍感錯愕地想起,那正是之前在樹林中遇過的,青銅騎士隊的隊長銀之魔槍使的聲音。

聲音已經近到可以分辨出用字遣詞,郝壬愣了一下,然後,他清晰的聽見隊長嚴肅的話語。

「……解先生,以魔法師公會的名義,我們要求你們交出那隻白色的人形千靈,交涉的條件由你們選,錢、權力、千靈,甚至是想要委託魔法師公會任務都可以,我們只要求你們交出那隻千靈,你們難道不懂留下那隻特殊千靈會對世界造成什麼影響嗎……」

堅決的語氣從門內傳來,郝壬的表情瞬間定格,伸手一拉身旁的女孩,他就這麼抱著小雪靠在門旁,仔細聽著門內的對話。

有某種介乎天脈與魔法師公會之間的談判,正在門內進行著……用手輕捂住自己和小雪的口鼻,郝壬用眼神示意一臉不解的小雪不要出聲,這種情況最好的處理方式就是靜靜聽著,也就是俗話說的偷聽。

郝壬盡力壓抑住自己的呼吸,雖然有用手擋著,照理說呼吸聲不會大到足以讓裡頭的人聽見,但怎麼說裡頭除了魔法師之外,應該都是一些天脈的武學好手,就武俠小說的描述,他知道可能就連自己的心跳聲都逃不過對方的五識,只能撐多久算多久了。

小雪在好奇的看著郝壬幾秒後,終於像是有點理解的也屏住了呼吸。

自從得到卻緣,身上發生變化後,她就有了呼吸的能力,雖然就連小雪自己也不懂為什麼人要呼吸,但看樣子,有時候不呼吸也很痛苦呢……憋了一下子,小雪可愛的小臉整個漲紅了起來。

就在小雪死命憋氣的時候,郝壬將耳朵貼在牆上,聲音更是清楚的傳來。

「敝脈感謝貴會的好意,但請恕解某直言,閣下說的千靈並不屬於天脈,而是屬於浪郝壬一個人。此人現在正在敝脈作客,倘若貴會有什麼條件想開,請自行去找他商量,恕解某不奉陪。」

冷冷的,解飛用一貫毫無起伏的語氣斷然回答,這個回答讓郝壬鬆了口氣。

然而,門內卻又傳來了某個狂傲的聲音,這個熟悉而欠打的聲音讓郝壬一陣皺眉,怎麼這年頭小強特別多?該說是魔法師公會的治癒魔法強,還是越機車者越耐操原理作祟?

「Fuck!Mr.解,我不管你是寄居蟹還是什麼蟹,你們中國人名字都一樣!聽著,那小子身受重傷,如果不是咱們副隊長那騙子騙我們撤退,甚至暗地裡通知你們來救人,情況也不會搞成這樣!好在我們有查到那個背叛者,才知道你們在搞什麼鬼!Fine!你們既然說那小子不是天脈的人,我們這就去搜人,天脈敢庇護他,就是與最強傭兵團魔法師公會為敵!」

在樹林中,被郝壬連「貓」四拳的冰魔劍士聲音透牆而出,聽見他咒罵般的語氣,郝壬不由得有些小好奇,不知道他那張帥臉被紫炎拳四連擊後會變成什麼樣子。

但就這樣聽著,他也不由得有些擔心了起來,到頭來,絮寧袒護他和小雪這件事,也被她的隊友發覺了。

自己之所以會回到天脈,甚至還是她通知解飛去救的,種種情況不禁讓郝壬暗自希望絮寧不要發生什麼事才好。

郝壬還在擔心沐絮寧,解飛的聲音又傳了過來:「浪郝壬確實並非天脈的人,但他正在敝脈作客,既是客,天脈就不能讓閣下動他。此外,天脈雖無意與任何人為敵,但卻也不是好欺負的,恕解某直言,區區魔法師公會,『九脈龍炎』還沒放在眼裡。」解飛不冷不熱的說。

這句話讓門內又是一陣沉寂,這些厲害的言詞也讓郝壬不得不對解飛開始有好感,狠角色就是狠角色,一整個屌到不行。

「Fuck你個九脈龍炎!隊長,我們何必跟這些中國豬……」

冰魔劍士的聲音暴怒的傳來,就在郝壬靠牆偷聽時,一個身影毫無預警的從他身旁經過,嚇得他瞬間和小雪一起轉頭,其中憋氣憋得快往生的小雪終於「噗哈」了一聲,整個臉綠掉的回復呼吸。

「Fuck九脈龍炎?中國豬?看樣子,魔法師公會的架子,不是普通的大啊!」

出乎意料的,當郝壬整個傻眼地轉頭時,他看見一個老者正從他原本走來的路上漫步而來,彷彿沒注意到他和小雪的存在般,老者一臉平淡的推開門,就連視線都沒有掃到他們這邊。

好奇怪……忘記自己早就被發現了的事實,郝壬一臉錯愕地發現,自己可以說是完全沒有感覺到這個老者的氣息。照理說,在他聚精會神的偷聽時,老者的腳步聲應該也不難聽到,但……

他沒有腳步聲,不,應該說他連呼吸和心跳都沒有,要不然,就是小到連聚精會神的自己都聽不到。

老者一頭已經皚白的飄逸髮絲,留著跟郝壬使用蒲牢時一模一樣的馬尾和鬢髮,有著一張嚴厲、彷彿永遠不快樂的臉,身上穿著紫色綢緞的大馬褂,背脊挺直,沒有鬍子,身上一股莫名的氣質讓郝壬全身都是雞皮疙瘩,顯然「龍威」的實力還遠在他或解飛之上。

但最令郝壬驚訝的,卻不是老者的「龍威」,而是他的眼神。

老者的眼神,晶亮溫潤卻又帶有一絲隱伏的好戰,這個如果照《倚天屠X記》的描述,叫做「內力已至登峰造極,古今只有張三瘋、楊大鵰、郭呆頭和張無雞到達此境」,郝壬光是這麼抬頭一看,他就覺得眼前的老者,與他有著絕對無法跨越的實力差距,強得無法想像。

而整座天山,或許,只有一個人有這樣的功力。
xiaoiii 發表於 2018-11-20 23:05
第三章 ~天脈脈主~



天脈脈主……

那就是真正武學高手的氣魄嗎?郝壬當場傻住,直到這時,他才發覺,在這老者面前,自己之前面對過的所有強敵都不再具有意義。

不理會郝壬的傻眼和小雪的拍胸猛咳嗽,老者看都不看他們的推門入內,原本的對話聲也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陣良久的尷尬沉默。

沉默大概三十秒後,蒼老的聲音開口:「解飛。」

「徒兒在。」

「我閉關的這段期間,你天脈怎麼管的?」

「徒兒惶恐。」

老者淡淡的說:「在你管理下,天脈什麼時候能讓邪魔外道進來談條件了?」

此話一出,門內頓時開始騷動,一時之間,只聽得眾魔法師一起喊了起來,滿廳都是不怎麼流利的中文。

「解脈主,你……」

「Fuck!渾蛋!你說什麼?」

「你們竟敢蔑視最強傭兵團魔法師公會!」

抗議的言語在門內此起彼落,突然之間,出乎郝壬意料的,所有的聲音卻全部從此斷了。

當郝壬驚愕的抬頭時,他只依稀感覺到一股灼熱的氣流從門內透出。

如同要撕碎建築物般的強烈壓迫感撲面而來,郝壬不禁整個人怔住,坐倒在地上,只有小雪還若無其事的用小手捶打她憋氣過久的胸腔,小臉通紅,一副對不能呼吸就會很痛苦這件事感到莫名其妙的樣子。

鴉雀無聲。

是「龍威」!

好強……太強了!郝壬不敢相信。

老者聲音又起:「解飛。」

「在。」

「送客。」

「是。」

零零落落的腳步聲瞬間響起,朝門外走來,一眾魔法師竟沒有半句抗議的就走了個乾乾淨淨。

面對這情景,郝壬一點也不意外,他甚至可以猜想得到在那樣的「龍威」下,魔法師公會的人鐵定是難過得想哭出來,如果他自己沒有「龍威」護體,八成也早尿褲子了。

一大群身穿各色袍子的魔法師,逃難似的爭先恐後走出門外,在老者的威嚴下,甚至沒有人敢回頭看一眼。

郝壬有點暗爽的看著那群人,然後,他有點驚訝的發現其中竟有個臉腫得跟麵包超人相去不遠的褐髮男子,看樣子應該就是那個冰魔劍士了,但那臉也變形得太嚴重了吧!

看著自己的拳頭,郝壬暗自抽搐嘴角,替他在胸前畫了個十字架。

「另外,浪郝壬。」

老者的聲音又傳來,聽到這個叫喚,郝壬全身一顫,開始猛冒冷汗,該來的還是要來,死老頭終於叫到自己了。

「小的在……」有點絕望的,他虛弱的回答。

「進來。」

門內蒼老的聲音低沉地傳來,郝壬別無選擇,只得渾身發軟的走了進去,身旁差點把自己的肺搞爆的小雪也頭暈腦脹的跟了進來。

一進門,郝壬又差點腳軟,門內是個超級大的會議廳,裡頭椅子的方向相反,工整的分成了兩邊,彼此相對著,中間還留出一個小廣場,看樣子正是拿來談判的好地方。

但令郝壬腳軟的不是這個房間,而是房間裡近三十名紫衣人,其中還包括了站在另一個門口的解飛,每個人都或坐或站在房間的同一側,相對於另一邊的空蕩無人,顯得很是突兀,那應該就是魔法師們剛才坐的位置。

廳內的每個人,都瞪著郝壬,一時之間,滿廳「天脈弟子」數十對視線,全部射在他身上。

老者在看著郝壬走入廳內後,長袖一拂,郝壬背後的門和解飛身旁的門瞬間轟然關上,也不知道是用了氣功還是什麼鬼能力的,把郝壬嚇得都快醬爆了。

老者在將門甩上後,轉頭對著坐在椅子前排的幾個天脈弟子淡淡說道:「起來。」

「是!」聽見脈主的話語,幾個紫衫人趕忙從椅子上跳起,同時做出一個俐落的空翻後,原本端坐在前排的弟子已經全在房間的後排用各種姿勢站著。

天脈脈主看見兩側前排的位置已經全部淨空後,滿是皺紋的臉上閃過一絲嚴酷的笑意,張嘴:「喝!」

突如其來的清嘯讓郝壬的耳際彷彿閃過了一道雷霆般,毫無準備的,郝壬就這樣被聲音中的衝擊力彈出了幾公尺,撞在他才剛經過的門上。

巨響持續蔓延,在狂猛的風中,郝壬勉強抬頭,卻看見大廳前排的桌椅全部都飛了起來。

以天脈脈主所站的大廳正中為中心,剛才的那聲短嘯就這樣炸開一個圓形的氣場,將所有的桌椅都彈到了房間的後方,撞到牆上化為了齏粉,轉眼間,大廳中心的小廣場已經變成了一個半徑至少五公尺的廣場了。

「震」,那是「震」……雖然沒有跑出草書字來,但從方式看來,那絕對是蒲牢三式中的「震」沒錯,而且力量和氣場範圍竟然可以自行控制……

郝壬站起身來,耳際還因為那聲短嘯而疼痛不已。他看著身旁從頭到尾都沒事的小雪,完全不知道她是怎麼辦到的,真氣類的功法好像都不會對她造成影響。

「這樣的氣勁就站不住身了嗎?身懷雙龍竟輸給區區一個少女,你羞不羞?」

郝壬還在頭暈腦脹,天脈脈主的聲音卻冷冷的傳來。

拜託,突然就用「震」轟過來,沒有準備之下怎可能還站得直?郝壬一點也不想跟怪物般的小雪相提並論。

「聽好,」老者淡淡的說:「未經介紹,老夫解峰,天脈脈主。」

郝壬愣愣的點點頭,果然又是一個很古典的、擺明是武林高手的好名字。

「你知道老夫為什麼要清出一個場地嗎?」天脈脈主解峰問道。

「喉嚨癢吧!」覺得鬼才知道的郝壬,白目的回答。

「從現在開始,每天你都要來這裡找我。老夫會在你身上打三掌,第一掌用一成力,每掌加重一成。你可以用任何方式閃避或是格擋,只要你撐得過三掌不倒,你就可以自由離開天脈了。」

「啥啥啥啥?現在是怎樣?」郝壬傻眼。

「老夫再說一次。」解峰冷冷的說:「從現在開始,我每天會在你身上打三掌,逐漸加重力道,只要你有一天撐得過去,那你就可以下山了。」

「為……為什麼我得被打?」郝壬持續傻眼。

「因為你廢。」

聽到這個好回答,郝壬差點跌倒,雖說他也知道自己廢得跟柴一樣,但這樣當面給他爆料出來,真的是囧很大啊……

解峰精光燦爛的眼眸,直直看入郝壬眼中深處,冷冷地繼續道:「縱使你並非天脈弟子,但被區區魔法師公會的邪魔外道打倒,不只丟了我天脈的臉,更是丟了中國人的臉!怎麼?老夫這麼說,你不服?」

「您老息怒,小的不敢……」郝壬低頭嘆口氣,決定不跟解峰爭論,丟臉就丟臉吧!

「抬起頭來!中國人在面對敵人時,寧可被殺掉,也不能低頭!」解峰冷冷喝道。

他的話讓郝壬後腦偷偷爬過了黑線,中國人中國人……該說天脈脈主是有愛國情操,還是根本就是個老頑固勒?郝壬還在那邊無奈,卻看見解峰微微的牽了牽嘴角,剎那間,一股強烈的氣朝他撲面而來。

「浪郝壬,那些邪魔外道的話你也聽見了,今天你廢成這樣,若非你是天脈的客人,有天脈保著,落到他們手上,你幾條命都不夠賠!此外,你身上的雙龍終有一天必將狂亂,一點實力都沒有,你憑什麼壓住牠們?身為中國人,你如此之廢,老夫打你幾掌有何不可?」解峰冷道:「老夫向來不喜歡廢話,現在,你準備好了麼?」

解峰伸出一隻手掌,其上赫然冒著蒸騰的白氣。

雖然沒有蒲牢在身,但這個炎紫匕的上屆主人,竟發出了一點都不遜於實體炎龍的強烈氣勢,而那撲面而來的「龍威」也差點讓郝壬喘不過氣來。

「等等!」眼看解峰就要一掌打過來,郝壬連忙喊卡。

「你還有什麼話要說?」解峰眼中閃過一絲不耐。

「我問題還沒問完啊……」郝壬一陣無力,明明話只說到一半就嚷著要打過來,要打死他也得給些時間寫遺書吧:「我有夠嫩、有夠廢渣這點我承認,但你還沒回答為什麼我每天都要來被打三掌啊!」

「因為只有這樣,你才會變強。天脈不能幫你做些什麼,能不能壓制住雙龍,端看你個人修為。在你還在天山的這段期間,我脈中的各式武功心法你都可以閱覽,如果有不懂的就問……老夫先告訴你,每晚的三掌我不會手下留情。如果你不來,我會親自去抓你過來,不好好學,你會知道後果。」

解峰手掌中冒出一縷白煙,擺明就是真氣練到登峰造極的樣子,郝壬一點也不懷疑自己一被打到就會屁滾尿流。

他抓了抓頭,坦白說,解峰這話說起來冠冕堂皇,但一點說服力都沒有……天脈抓他來,甚至還這麼幫他,目的不就是為了讓他變強好去打所謂的「龍首匯英戰」嗎?

郝壬仔細一想,每天都得被打這種擺明求速成的練功方式,如果只是想要他變強而已,根本沒必要用到他老人氣,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這八成是因為那鳥比賽近了,不得已只得加快速度鍛鍊他。

想著想著,郝壬嘆了一口氣。

解峰冷道:「你嘆什麼氣?」

郝壬表情無奈的吐槽:「『龍首匯英戰』是什麼時候?老前輩你這麼急著打我,就是因為那個吧?」

「你愛怎麼想是你的事,但老夫先挑明了說,我不會手下留情。」解峰一拂衣袖。

「是是……但我也得先說,不管怎樣,我都不會去參加那個鬼比賽。」

郝壬先是低了低頭,然後堅定的抬頭看向滿廳的天脈弟子。那是他曾經對解飛提過的事,此刻,他決定在解峰面前再強調一次。

「隨你。」解峰淡淡道:「無知的小子,你真以為以你現在的實力,可以幫上天脈多少忙?現在,老夫就讓你見識見識,你,浪郝壬,有多麼的弱!」

說著,天脈脈主突然間輕輕的往後跨了半步,虎軀也往下沉了十公分,變成了一個紮實的側面馬步,紫亮的織錦綢衣中的雙手舉起,一握一張分別護在心口和身前。

解峰的臉雖然滿是皺紋,但在擺出架勢的同時,彷彿全身突然鼓起來般,就連僅有的一點老態龍鍾都消失了。

「等等……」話雖然說到一個段落了,但眼看真的要打過來,「鼠辣」的郝壬連忙抗議,卻看見解峰身上冒出了絲絲白煙。

眼看郝壬的手足無措,一直沉默站在門邊的解飛不禁皺了皺眉,冷冷喝道:「浪郝壬,別再廢話了!顧好你的護體真勁,不好好擋的話是會出人命的。」

聽見這句話,郝壬終於明白被打三下是一定沒有商量餘地的,想跑,大廳裡的兩個門都有天脈弟子守著,想跪地求饒,看那老頭子專心運功的表情顯然求饒無效,想閃……就憑自己的速度閃得掉嗎?

郝壬轉頭,看見身旁一直好奇地四處觀望的小雪,此刻也突如其來的被幾個天脈弟子拉到大廳後排,本來該要做出些抗拒的她,卻一臉興奮的彷彿在看好戲的樣子,小臉漲紅不說,還不時飛來幾句「枕頭加油!枕頭加油!」。

看到這裡,郝壬知道自己死定了。

搖了搖頭,別無選擇的郝壬只得隨便站個防禦姿勢,反正自己從來沒正式學過武功,他也管不得姿勢標不標準了,搞不好在這些武學行家的面前,自己的姿勢還比較像是在等死。

黑眼在一瞇間閃過一絲紫光,郝壬的頭髮也瞬間變成了紫色的馬尾,紫炎從身上的每個角落冒出火花,看著自己沐浴在一大團紫炎中的雙手,郝壬明白在經過了幾場劇烈戰鬥後,蒲牢的寄生已經越來越根深蒂固了,或許饕餮也是。

「很好。」解峰淡淡道,彷彿呼應郝壬身上的紫炎般,他的身上也冒出了屬性完全相同的白煙。

「龍威」之勢在大廳中無限擴張、相撞,白煙與紫炎對峙著,宛若兩條各據天涯的巨龍。

「接好了,這是第一掌,一成功力。」解峰的聲音傳來,只是人影已消失在大廳之中。

說來就來,眼看解峰的人影瞬間消失,郝壬來不及猶豫就連忙瞇起眼睛找尋,但即使是擁有雙龍強化過的動態視力,他還是什麼都看不到。

怎麼可能!郝壬瞬間嚇到,之前與魔法師公會交手時,他唯一佔的優勢就只有速度,然而此刻,解峰的速度卻快到就連一向以速度擅長的自己都看不見,這難道就是一脈之主的實力?

驚愕的東張西望,隱約地,郝壬憑著直覺感覺到解峰還在這裡,只是他的位置竟像是同時存在於一整個大廳,彷彿化為空氣般,解峰的氣息同時出現在無數個地方,而他的人影卻始終看不見。

郝壬感覺到一陣從骨髓裡透出的寒意,第一次,他連敵人在哪裡都不知道。武俠小說中不怎麼真實的敘述,搬到現實中來,竟是如此的恐怖,這難道就是中國武術中,真正的「身法」嗎?

就在他遲疑時,一股如同長江大河的稠密靈力突然出現在郝壬背後,他才剛整個人怔住的想要轉頭時,一切已經來不及了。

「炎紫柔勁.四重崩掌。」

老邁的聲音彷彿是在郝壬的耳際低語般,同時,他感覺到背上柔柔地按上了一隻手掌。

那是「崩」。

炎紫柔勁,有別於直接摧毀體表造成骨折的外勁,是一種間接破壞內臟血管筋脈的恐怖氣勁,這個內勁郝壬再清楚不過,但,背後那隻手掌的主人顯然比他清楚萬倍。

手掌發勁,隨著綿柔如水的掌勁透過衣服傳來,郝壬身上,饕餮給予的護體真勁也瞬間展開,兩道相反的真氣在他的背上重重一撞,他就這樣吐出血來。

單膝一跪,郝壬嘴角帶著一縷血絲半跪在地上,用拳頭按著地面。

雖說這一掌感覺起來是被護體真氣擋下來了,但身受那股其柔似水、其硬如鋼的暗勁,他還是難過得想一死了之。

解峰緩步走到郝壬面前,淡淡的問:「感覺如何?」

「還好,這樣的一掌,飯後打打有益身體健康。」郝壬擦擦嘴角的血絲,勉強的笑了笑。

「還笑得出來就不錯,但你可知這掌為何叫四重崩掌?」

郝壬搖搖頭,卻感覺胸口氣血翻騰的感覺還沒消散。怪了,照理說,解峰的氣勁應該被擋下來了啊!

「那是因為這掌明的是只按一下,但送進敵人體內的勁力卻有四股,你剛才感覺到的那是第一股真氣與你的護體真勁撞擊的力道,但其他三股真氣卻已經穿過了你的護體真勁……」解峰緩緩的說,看著此時已經滿頭大汗的郝壬。

「所以?」郝壬艱難的問,只感覺三道柔柔的氣還在體內東竄西竄,東竄西竄,東竄西竄……

「所以,明天再來吧!」

解峰的聲音傳來,但那聲音對郝壬而言卻越來越遠。

三股真氣在他的體內漾開,如柔軟的水面泛起漣漪,在那個瞬間,郝壬倒了下去。

接下來,他只看得見明亮的天花板,與隨之而來的黑暗。

無止無盡的黑暗。


當郝壬再次看得見燈光時,他已經身在床上了。

「壬,你醒啦?」女孩的聲音。

坐起身來摸摸痛得快爆掉的頭,郝壬看見床邊正坐著兩個女孩,兩女都用著關心的眼神看著自己,那是紫茗和不久之前曾經見過的陸蘭。

「嗯!大概醒了吧……」頭髮已經變回黑色的郝壬迷迷糊糊的回答,還不能確定挨了那掌的自己此刻身在天堂還是地獄。

「壬,你真厲害,我和陸姐姐原本都以為你至少要躺一整天呢,想不到饕餮的治癒能力竟然有這麼強。」紫茗拉著郝壬的手,嘟著嘴說:「爺爺下手真是太重了,你那個時候吐了好多血呢……」

有點搞不清楚狀況,郝壬問道:「我暈了多久?」

「一個晚上,現在是早上七點,早安。」紫茗笑笑,遞上一個餐盤與滿餐盤的豐盛菜餚:「這是早餐,是陸姐姐特地為你做的喔!」

「啊,謝謝。」聽見這句話,郝壬有點不知所措的向紫茗身旁溫婉的美女點了點頭,而陸蘭也隨之溫柔的笑了笑。

「快點吃吧,爺爺已經把事情交代清楚了,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在天脈的導遊。晚一點,我帶你去逛逛天脈。」說著,紫茗將頭湊了過來:「偷偷跟你說,昨天整晚都是蘭姐姐在床前守著你喔……」

聽到這句話,郝壬瞬間茫然了起來,自己怎麼說也只是和陸蘭見過幾次面而已,怎麼搞的,她對自己這麼關心,還整晚守夜?

抓抓頭,郝壬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好拿起筷子夾了塊蛋餅放進嘴裡。

「對了,小雪呢?」嘴裡都是蛋餅的郝壬十分不文雅的邊吃邊說。

「你是說那個穿著護士服的女孩?」紫茗紅了紅臉:「我剛才在走廊上看到她,但是馬上就又不見了,現在大概在哪裡逛吧!對了,她是……你的千靈嗎?」

郝壬記起千靈的定義,嘴裡都是培根的回答:「算是吧,那個笨蛋小雪……但紫茗,為什麼妳會臉紅?」

「沒……沒什麼。」紫茗連忙回答,只是滿臉通紅地在腦袋裡想著,原來他是喜歡那種打扮的人啊……

低頭又夾了一塊煙燻鮭魚,郝壬不由得又想起了絮寧的事情,到底為什麼學校的校花會出現在天山,還是以魔法師的身分與他敵對呢?郝壬皺了皺眉,看著手中的飯菜一陣沉思。

「壬,怎麼了嗎?」發覺郝壬的異樣,紫茗好奇的問。

「紫茗,什麼是魔法師公會?我的朋友又為什麼會在裡頭?妳知道些什麼嗎?」

聽見這問題,紫茗愣了愣,然後似乎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的低頭看著郝壬的手,氣氛也隨之一滯,彷彿郝壬剛才提了什麼不該提的名詞。
xiaoiii 發表於 2018-11-21 21:20
第四章 ~黯蒼血瞳~



看見紫茗的窘迫,陸蘭體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看著郝壬問:「壬,這個問題讓我回答,可以嗎?」

「啊,嗯……」訝於氣氛的異樣,郝壬有點不知所措的回答,魔法師公會這個名詞,似乎比他想像的還要來得複雜。

「魔法師公會是一個傭兵團,有很多名字,最早的出身是中古世紀,教廷為了消滅異己而設立的殺手團體,但在不久之後就自行獨立出來,那個時候教廷甚至還因為畏懼這個團體,而發起了屠殺魔女、將魔法抹黑為邪術的行動。雖然沒能成功的毀掉這個團體,但也直接的將之趕往地下,不為人知……」

陸蘭幽幽的說,郝壬發現自己似乎真的問了啥自己不該知道的問題。

「你所聽見的魔法師公會這個名字只是個幌子,事實上,也沒有所謂的公會存在,那只是用來獲取其中基層成員信任而用的名詞。同理,公會裡有很多所謂的階級,例如『魔導士』、『魔劍士』之類的,但那些都只是代號而已,名稱之所以比照奇幻小說來稱呼,也只是為了遮掩這個公會的實質……」

陸蘭頓了頓,輕輕將紫茗的小手握住。

「其實,他們只是個滿手血腥的傭兵團而已。」她繼續解釋:「世界各國政府高層或權勢者都或多或少知道這個團體,如果遇到些正常管道無法解決的事物,如出現軍隊無法對付的妖物時,他們就會僱用魔法師公會來處理。而當他們遇到了某些『不方便處理』的事情時,也是藉由魔法師公會來處理……」

郝壬皺了皺眉問:「不方便處理的事情?」

「如內戰、政治上的肅清異己、血腥鎮壓、殲滅恐怖份子、種族屠戮,或是彌補政策錯誤,處理一些不能見人的善後,都是些暗地裡的工作……你或許不知道,但在內戰頻繁的非洲、巴爾幹半島,一些在一夜之間無聲無息地被夷為平地的都市,就是他們的所作所為。」陸蘭閉眼。

「怎麼會!」郝壬當場嚇到:「妳的意思是,絮寧她在做這種血腥的工作?」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陸蘭輕輕的說:「你說的人,應該是你朋友吧……大部分的魔法師公會成員,其實都不知道公會本身實際上做著這種工作。他們分派的階級正是一種對可信賴程度的區別,血腥的工作由高層負責,基層成員,可能就只是做著消滅妖物或是拯救行動這種較為正當的工作……你朋友應該也是如此,如果她跟你年紀差不多的話,應該還是個新人。」

郝壬沉默,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身為魔法師的絮寧,是被公會蒙在鼓裡的嗎?

「因為一向不想跟他們有什麼瓜葛,中國門派都只是抱持著觀望和有點防備的態度,我有稍微做過功課,所以知道一點他們的事。」陸蘭輕輕用手撥過髮絲,轉頭溫柔的牽起紫茗的手:「魔法師公會一向評價很差,我想紫茗應該是怕你有朋友在裡頭,才不想說他們的事……」

昨天在會議廳時,解峰直接不客氣的罵魔法師公會是邪魔外道的印象閃過腦海,郝壬終於知道為什麼每個人都對魔法師公會那麼不帶好感。

「元素魔法這種東西,和武術的道理其實差不了多少,只是中國的武術著重整體,西方的魔法卻著重於性質,將靈力轉為元素之力。如果說中國武者是全能力皆優的戰鬥人員,那西方的魔法師就是純粹注重攻擊輸出的移動兵器。雖然不善防禦,但破壞力和殲滅性都是魔法佔了上風,這也是這個傭兵組織之所以擁有很高效率的原因。」

陸蘭平靜地接了下去:「想想看,一個會『隕石術』或是『豪火球術』的魔法師身上,就等於帶著無數顆完全不佔空間的攜帶型飛彈,如果有一隊這樣的人,那麼要毀掉一個城市根本就不是什麼難事,這是武術所做不到的,決定性的輸出能力……」

聽到這裡,郝壬這才明白為什麼他與魔法師交手時,會覺得對方速度那麼慢,被自己一衝進去就亂掉了。

大抵上,那就跟奇幻遊戲裡設定一樣,魔法師們缺乏整體能力,只適合排一整排在後方轟魔法,一被近身就完蛋了。郝壬猜想,或許中國講究全能力的武者,正是魔法師的剋星也說不定,怪不得他有機會打贏一大群魔法師。

不過,那也僅限於比較弱的魔法師吧?郝壬想起絮寧坐著魔杖飛在天空中的身影,別說是近身了,郝壬站得遠遠的都很難閃掉她的全範圍魔法,真正遇到強的魔法師,可能真的會像上次那樣,一身武術毫無用途。

想起絮寧的強,郝壬不禁一陣沉思。

怎麼說呢?上次在天台上邂逅時,絮寧就是側坐在魔法杖上飛來的,雖然那時她因為被自己看到內褲,搞得飛起來超級失敗,最後還墜機將原本的木製魔法杖摔了個粉碎,從那時開始,郝壬就知道她有著奇特的魔法能力。

但即使如此,郝壬還是對主要由西方人組成的魔法師群中,出現絮寧這件事感到不解,為什麼明明就是出生在台灣的女孩,會加入魔法師公會呢?

「壬,我問個問題。」打斷了郝壬的思緒,陸蘭的聲音傳來:「你的朋友,那個名叫絮寧的女孩,是亞洲人嗎?」

「對。」

「是嗎……」陸蘭一陣沉思:「那她的隊友,有提到她什麼特殊的地方嗎?就我所知,魔法師公會大多由白種人組成,其中有些人還有些種族歧視,如果不是她有很特殊的能力,應該不會被招攬才對。」

「招攬?」郝壬一臉疑問。

「對,由於魔法師比起武者更需要用到靈力,有別於中國門派是看所謂『根骨』和『悟性』,魔法師公會招收新傭兵的方式是看『魔法天份』,天生靈力強的人就會被招攬。不過因為遠東這邊,有魔法師公會的敵對勢力在,他們的影響力伸不過來,所以黃種人被招攬的機率並不高,除非是真的靈力強到不可思議,要不然……」

靈力強到不可思議嗎……郝壬靜靜的想著,或許絮寧的強正是因為如此吧?但對那個總是不停道歉的少女而言,擁有絕強的靈力是好是壞呢……

「蘭姐,所謂的敵對勢力是指什麼?魔法師公會又為什麼要捕捉千靈?」想著,郝壬又問。

他想起了魔法師公會追補卻緣這件事,印象中,那束縛魔法陣的畫法,以及捕捉不明靈獸的行動,他好像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一旁的紫茗聽到千靈這名詞,好奇的探頭過來:「嗯?壬,你已經知道千靈是什麼啦?」

「嗯,怎麼了?」郝壬想起那個隊長跟他解釋過的一切。

紫茗有些驚訝的點了點頭,像是想跟郝壬多說些有關千靈的事情般,她微張開雙唇,卻欲言又止地又閉上了嘴:「算了,沒什麼,以後再說好了。」

沉默半晌,緩緩地,陸蘭開口了:「魔法師公會的敵對勢力嗎?壬,你有沒有聽過一個組織的名字,『黯瞳』?」

當陸蘭說出這個名詞的時候,紫茗猛地嚇了一跳,她不可置信地轉頭看著身旁溫柔的美女,驚訝地喊道:「陸姐姐!」

然而,陸蘭卻輕輕地拍了拍紫茗的手背,彷彿有些虛弱般,郝壬看見她堅強的笑了笑:「紫茗,沒關係的。」

問錯什麼問題了嗎?郝壬看見陸蘭的反應,有點不知所措,不知為何,他覺得黯瞳這個名詞出現的時候,她的眼神中依稀閃過一絲深埋的傷感,那彷彿是什麼太過沉痛的記憶,陸蘭的笑容中竟有些勉強,但一切又只不過是閃瞬而過。

陸蘭有著什麼樣的傷深埋在心裡,那一刻,郝壬幾乎是馬上確定了。

「黯瞳……」郝壬重複了一次,腦海中猛地閃過一個紅色的眼瞳圖案,他隱約覺得自己好像在哪看過那個血瞳,會是一樣的東西嗎?

「對……」陸蘭點點頭,平靜地接了下去:「關於那個組織的事,我知道的不多,但如果你想知道的話,我會全部告訴你……」

陸蘭將頭靠了過來,瀏海下是一雙散發著溫潤光澤的眼睛。

「但是,有件事我希望你先答應我。」她認真的說。

四目相對,郝壬被突然湊過來的陸蘭鬧了個措手不及,連忙點了點頭說:「嗯,好……」

「如果可以,盡量不要和他們扯上關係。不管是他們主動找上你,還是你主動找上他們,能逃就逃,能躲就躲,能避免就避免……可以嗎?」

「可以是可以,只是,為什麼?」郝壬隱約覺得有些不安,黯瞳這名字在腦海中不斷擴散,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某個擁有紅色及腰長髮的少女。

櫻……

「因為發生了很多不幸的事情……」陸蘭低頭看著床緣:「我會把所有我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你,但不管發生什麼事,不管黯瞳做了什麼,我希望你答應我絕對不能夠找他們報仇,也不能試著想跟他們對抗。他們……他們……」

陸蘭抿了抿嘴撇開了臉,紫茗也悄悄的握住了她的手,彷彿在安慰她什麼般,女孩微微泛著水藍色的眼中閃過了一絲惆悵。

「謝謝妳,紫茗,沒什麼,我沒事。」

在一陣沉默後,陸蘭終於彷彿下定了什麼決心般,堅定地抬起頭來。

「就如同你知道的,如果說魔法師公會是個藉由處理紛亂,而從中獲利的受僱傭兵團,那麼與之敵對的黯瞳組織就是一個藉由製造紛亂,以從中取得利益的罪魁禍首。」她眼神中帶有一絲哀傷,靜靜的說。

「黯瞳本名『黯蒼血瞳』,起源不詳,只知道可能是由日本上古的邪神信仰演變而成的世界性綜合恐怖組織。集結了世界各地活躍在黑暗世界的邪魔外道,以製造國家內部動亂、提升國際緊張、販毒、暗殺、恐怖攻擊、挑撥種族仇恨、散佈妖物等等手段,藉以控制國際脈動,藉由威嚇或相當方式取得利益。組織內部最高層由七個長老組成,合稱『黯瞳七影』,利用間接下達方針來控制組織的走向,並由組織的首領發配給部下執行,除卻組織本身,黯瞳組織尚有龐大如樹根般根深蒂固的無數子犯罪集團,控制了整個遠東地區,甚而西方也有其魔爪陰影在……」

說到這裡,陸蘭又握了握拳頭低下頭來,話聲戛然而止,彷彿是用盡了所有力氣般,她停了很久後才又開口說話。

「我所知道的就只有這樣了,壬,我不是很知道為什麼魔法師公會會急著來天山抓千靈,但就我所知,近來黯瞳動作頻仍,而且拓展速度也快得難以想像,由於性質完全相反,兩個團體向來是敵對的,再這樣下去,近期內很可能就會有一戰,或許魔法師公會也是急著增強實力才會四處蒐集千靈。」

陸蘭解釋:「畢竟,以他們的作戰方式而言,千靈在西方人眼中等同是一種武器。魔法師由於本身能力較差,通常得在身邊帶著一兩隻作為提升能力的千靈才行,有些是以魔導器方式存在,有些卻是以召喚獸方式。相較於中國武者是將千靈當成作戰夥伴,名之為『御靈』,魔法師對千靈的依賴性更高,所以公會內蒐集的千靈數量與等級,可以說是左右了整個公會的戰力。」

郝壬點了點頭,感覺很多事情都真相大白了,魔法師公會之所以來抓高階千靈卻緣也有了解釋,但不知為何的,他覺得自己不是第一次撞見這種捕捉千靈的行動,靈獸……嗎?

彷彿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郝壬驚訝地轉頭看向陸蘭:「蘭姐,有沒有一隻千靈是叫做時空龍的?」

「時空龍?」陸蘭想了想,然後才回答:「你說的是不是一隻形似烏鴉、通體黑色的龍,會使用空間傳送,甚至割裂時空以攻擊敵人的千靈?」

「對!」郝壬馬上回答,果然沒錯,時空龍是千靈!那綁架櫻的組織不就是……

紫茗與陸蘭對看了一眼,隨即紫茗點了點頭:「嗯,那是一隻名叫『宇麟』的千靈,是屬於稀有的時空系,牠很高階耶,壬,你看過嗎?」

「看過,只不過牠已經不在了。」郝壬靜默,果然,他就依稀記得自己看過那個紅色眼瞳的圖案黯蒼血瞳,原來自己與櫻惹上的,竟然是這樣的一個龐大犯罪組織:「……被妳們所說的黯瞳抓走了。」

聽到這句話,紫茗與陸蘭同時怔住,兩女對看了一眼,然後陷入了漫長的沉默。原來,黯瞳也正在蒐集千靈嗎?是為了與魔法師公會不可避免的那一戰,還是有其他的目的呢?

但此刻,郝壬腦海中擔心的,卻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櫻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又會被黯瞳綁架呢?郝壬握住了拳頭,無疑的,倘若櫻面對的竟是這麼恐怖的一個大犯罪組織,那她根本一點機會都沒有,即使有亞月守在她身邊也是一樣。

到底,出身於日本的櫻和亞月,和日本的黯瞳組織之間,發生過什麼事呢?櫻後頸的靈魂咒印,又是什麼意思?郝壬咬牙,暗自祈禱自己可以早點回到櫻身邊,即使櫻的敵人是整個黯瞳組織,他也不願意讓她一個人去面對。

只是,郝壬直覺的認為,有些事情正要發生,在他所知道的世界之外。

仰頭將想得有點暈眩的頭靠在立起的枕頭上,他閉起眼睛。

而他始終不知道的是,自己,早已無可救藥的陷入了這個他所不知道的世界之中了。


天脈主院的小客房裡被暖氣烘得暖暖的,像個病人般坐在床上吃早餐的郝壬,邊吃東西邊想事情了一陣子,終於成功地把一整個餐盤的早餐殲滅殆盡。

從床上跳起身來,剛睡醒的頭暈感已經減低了不少,郝壬動了動手腳,感覺被解峰打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饕餮之「佪」果然不是放著好看用的。

「嗯?你已經可以動了?」彷彿是突然醒過來般,從剛才聊完黯瞳後就陷入沉默的陸蘭,有點驚訝的抬頭看著正在活動手腳的郝壬。

「嗯,已經沒感覺了。」郝壬看著繞著手臂的雙螺旋龍形說,這兩條龍還不是普通的生命力旺盛。

「太好了。」陸蘭鬆了一口氣,隨即開始動手收拾餐盤,說道:「那我也該走了……」

青蔥般的手指伸向郝壬放在床上的餐盤,溫婉秀氣的女子輕輕的將各種餐具拾起排好,卻始終低著頭,讓郝壬看不見她的表情。

啊?不急吧!訝於陸蘭的急於離去,郝壬有點錯愕地看了看紫茗,卻發現有著藍色眼眸的女孩對他使了個意義不明的眼色。

「呃……」

看著陸蘭默默收拾餐盤的身影,郝壬伸手想幫忙,卻看見幾個動作後她已經迅速的收完了東西,並且向他鞠了個躬。

「壬,謝謝你,不過,這種事情我來就行了。」

頭抬起,陸蘭溫柔的笑了笑,但郝壬卻始終覺得那笑容中有著一絲勉強。那竟像是裝出來的堅強,但,是什麼事情讓陸蘭必須這麼做呢?

聽見陸蘭的話,紫茗連忙說:「陸姐姐,其實妳不用這樣的,收東西這些事情可以讓琥珀她們去做……」

「不,這是我應該做的。」陸蘭闔眼,平靜的說:「那麼,我就先離開了。茗,好好帶壬逛逛天脈吧,晚餐的時候我會再來。」

陸蘭起身,瘦弱的身影轉身走向房門,紫茗還想說些什麼,陸蘭的身影卻已經消失在一聲輕巧的關門聲後。

一陣沉默,兩人看著陸蘭彷彿急於離去的方向,有點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郝壬完全不懂得為什麼陸蘭會這樣,倒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陸姐姐她真是……太勉強自己了。」過了良久,紫茗才吐了口氣,轉頭看著郝壬,帶點責備的說:「還有,壬,你實在不應該問她黯瞳的事情……」

「不懂,為什麼不該問?」郝壬抓抓頭。

「壬……」紫茗靠過來,俏臉微慍的看著郝壬。

「怎樣?」郝壬不知所措。

紫茗斬釘截鐵的說:「你是個超級大笨蛋。」

聽到這句話,郝壬嘴角一陣抽搐,這年頭大家都很喜歡當面直接爆料缺點嗎?

「同意,但突然嫌我笨也得有個理由吧!」郝壬無奈的嘆口氣。

紫茗手扠腰,略為生氣的說:「天啊!你真遲鈍!你難道沒有看到她剛剛在哭嗎?她一直低著頭,藉著收東西離開,就是為了不想讓你看到她在傷心……」

郝壬用手摳摳臉頰,確實,剛才陸蘭的單薄背影看起來很傷感,但他還是不明白為啥提起黯瞳來,她的心情會整個低落下來。

「看你的樣子,你還是不明白。」紫茗嘟了嘟嘴,說道:「壬,你知道陸姐姐為什麼這麼關心你嗎?」

「好問題,我想想。」郝壬環手抱胸,在原地單腳跺著地面,若有其事的想了起來。

「……別想了,我總覺得你的答案不會好到哪去。」紫茗一副「孰不可忍也」的表情,恨不得捏郝壬一下似的說:「那是因為,饕餮在你身上啊!」

「啊?那有啥關係?」

「陸姐姐是饕餮的主人,你知道吧?跟你說,她是千脈第四十六代宗繼,你身上的饕餮本來就是她的,封印在炎橙環裡的神獸啊!」

「嗯,這個我知道,所以……」郝壬想起陸蘭手上那個橙色的手環,上頭還鑲著一顆破碎的金色珠子,看起來就跟壞掉的炎紫匕差不了多少。

「陸姐姐從以前開始就很溫柔,卻也很會勉強自己……」不理會郝壬頭上的問號,紫茗自顧自的說:「自從她來到這裡後,哥哥雖然都把她當成上賓在看待,但她卻覺得自己只是個食客的身分……自己請求住最差的房間,每天都到廚房去幫忙,主動照料整個宗壇的盆栽,甚至在你的床前守一整個晚上。那些原本都是琥珀她們的工作,她卻都搶著去做了,而且幾乎每天都是這樣子勞累著!哥哥也知道陸姐姐身體不好,太過操勞的話會受不了,但她卻傻傻的,傻傻的像是把所有的勞動都當成是贖罪般……誰都知道發生那件事情是無可避免的啊!」

聽著聽著,郝壬聽見了贖罪這個名詞,不禁抬頭問:「贖罪?陸蘭姐犯了什麼錯嗎?」

「陸姐姐她……把饕餮遺失了,應該是說,她親手把炎橙環的封印打破,放出了饕餮……」

「怎麼會?」郝壬大驚。

「那是一個太長的故事了……」紫茗搖了搖頭:「不說了,以後我再告訴你吧……現在,我們該走了,哥在等我們呢!」

「走?去哪?」

「逛天山,然後,茗帶你去一個好玩的地方。」

說著,紫茗笑了起來,拉起了郝壬的手,兩人一起朝門外走去。

然而,像是為了扯開話題而強顏歡笑般,隱隱約約地,郝壬再次從紫茗那張笑著的臉上,看見了一絲擔憂。
xiaoiii 發表於 2018-11-21 21:21
第五章 ~身法試煉~



接下來的半天,郝壬和紫茗是在閒逛中度過的。

說是閒逛也不盡然,或許是怕郝壬會在大得難以想像的天脈主院裡迷路,紫茗很細心的解說著整個門派裡的建築結構與每個人的房間位置。面對這一整棟超大的建築,郝壬記得頭暈腦脹,感覺有錢人的世界跟他這種死老百姓的世界果然是天差地遠。

但有件事,郝壬卻始終想不通,即使整個建築如此之大,聽紫茗的解說,整個天脈主院裡好像也只有住幾個人,剛住進來的他和小雪除外,整個天脈竟只有紫茗、解飛、陸蘭、四個女傭和脈主解峰是住在主院,這麼大的房子,只有幾個人住,不嫌太空虛嗎?

「這是傳統,由於九脈的武技是家傳為主體,通常以同姓人所構成,宗繼只能從宗家裡選出。天脈的當家是解家人,所以主院內通常都只住著解姓的弟子,其他外姓的天脈弟子都住在別院,也有其他的人雖屬天脈,但卻是在天山以外,往地下發展的。」

這是紫茗給郝壬的回答,郝壬也終於明白為什麼他看見的天脈弟子大都姓解,但紫茗那句往地下發展,卻讓他覺得有些怪怪的。

「往地下發展?不會就是黑社會吧?」郝壬半開玩笑的問,他想起解飛在台灣時,每次出現時的大排場和黑西裝。

「對。」出乎郝壬意料的,紫茗點了點頭:「其實,現今整個中國黑社會的起源,剛開始就是古代的各大門派與綠林豪傑。壬你應該也知道,『九脈龍炎』與『五嶽劍天』各自分佔了中國的一半,這種說法代表的意思,就是兩大派系底下,出去自立門戶的弟子發展出來的黑社會,對整個中國的控制程度。」

聽見紫茗的解釋,雖然早已有些猜到,但郝壬也不免大吃了一驚,這麼說起來,眼前身為天脈宗繼的紫茗,該不會也是什麼角頭老大吧?

「壬,你別用那副表情看我嘛!」紫茗嘟著嘴說:「事情其實沒你想像的那麼複雜,天脈本身是一回事,天脈底下延伸出去的黑社會幫派是另一回事。雖說現今中國存在的幫派,追溯源流,通常都可以歸類到某個武林門派底下,但並不代表兩者是相同的。天脈本身是名門正派,只是,門派底下的弟子自立門戶時,就很可能轉變為黑幫,這樣說,壬,你懂嗎?」

「大概懂,但既然九脈本身並不是黑社會,為什麼又會有分佔一半中國這種說法?」

「因為中國人很講究師承和輩分。」紫茗伸出一根手指頭解釋:「別看爺爺名義上只是天脈脈主,其實,他還是整個天脈延伸出去的勢力,共同的精神領袖與靠山。只要爺爺登高一呼,所有與天脈勢力有關係的人全部站出來的話,那個人數也是很恐怖的!」

聞言,郝壬微微的抽搐一下嘴角,大概可以想像得到那是什麼樣的場景。身為天脈脈主的解峰,大概就是黑社會所謂的「祖師爺」,原來昨晚打他的死老頭,竟是那麼屌的一個人。

「這就是為什麼天脈會這麼有錢的原因嗎?」郝壬指指身旁超豪華的裝潢,那些錢大概正是天脈底下的勢力,送上來孝敬身為起源的天脈的吧?

「嗯……」紫茗點了點頭,神情中卻閃過了一絲黯然:「但是,其實那些都只不過是表面而已……」

「啊?」郝壬滿頭問號。

「其實,以前解家人很多的,不只是宗家,分家也是住這裡,不過現在他們都離開了……」紫茗有點落寞的說:「天脈以前武風很盛,常常贏『龍首匯英戰』,有一段期間也當過九脈之首,但現在那些往事都不再了,很多人也陸陸續續的離開天脈,放棄了武者的身分與尊嚴,變成一方逞凶鬥狠的角頭老大,只為了追求實質利益。」

紫茗頓了頓,略帶點水藍色的眼中滿是傷感。

「其實,茗很討厭這樣的,放棄武道,而以一身武藝去胡作非為,這樣子,才不是一個武者所應該做的事情!這也是哥哥急著要重振天脈的緣故,壯麗卻沒人住的天脈主院,一切的窮極豪奢,其實都只是為了顧面子而已,茗也不喜歡……天脈,正在沒落了……」

聽見這幾句話,郝壬有點訝異,天脈正在沒落中?這也難怪之前解飛那麼想叫他參加「龍首匯英戰」了,郝壬暗想,或許那正是解飛想重振天脈聲威也說不定。

只是,別說是「龍首匯英戰」了,以他現在的實力連個屁都不是,再說,自己也一點參賽的意願都沒有,這種事情,還是聽聽就算了吧……

話說完,紫茗又帶著郝壬通過一扇華麗得空虛的旋轉門,離開了天脈主院。

早晨的天空在離開建築後無止盡的延展到地平線上,坐落在郝壬面前的是一大片灰磚廣場,與遠方逐漸和草原融在一起的背景。

「這裡就是天武廣場了,天脈弟子都是在這裡練功的,哥應該也在帶人練功吧,我們去找他。」

大廣場上不見半個人影,郝壬又跟著紫茗走一段路後,兩人才在一個比較小的廣場上看見解飛與上百名天脈弟子的身影,一大群人此時正站得整整齊齊的看著穿著紫衫的解飛打著一套掌法。

「哥在示範,我們先看一下吧!」紫茗輕聲說。

沒有其他的選擇,感覺很怪的郝壬也只好選了個位置胡亂跟著人群站著看解飛打拳,感覺就像是去國術社一樣,差別只在於國術社教練的一招一式感覺起來很有力,解飛的一拳一掌卻柔柔軟軟,像是在打太極一樣。

解飛一掌一掌慢慢吐著,整個場地竟然沒有半個人說話,寧靜沉肅的氣氛讓郝壬就連呼吸也得放小力點,以免吵到身旁一臉嚴肅的天脈弟子群。

兩人靜靜的看著,紫茗靠在郝壬耳邊悄悄的說:「知道嗎,這世界上本來是沒有武功的。中國人常說自己是龍的傳人,其實應該說中國武術是龍的傳人才對。蒲牢之類的龍,本來也只有你所知道的那三式而已,但卻給了中國人靈感,創造出很多武術來,就像哥哥現在打的這套掌法就是由『崩』變化出來的一樣。」

郝壬點點頭,聽著這些彷彿是武俠小說裡的東西,感覺時空全部都錯置了。

就這樣靜靜的看了一陣子,也不知道是本來就這樣,還是為了讓其他人看清楚,解飛的動作還是慢慢的,也沒啥特別好看的拳腳,看著看著,郝壬不禁悶了起來。

手捂嘴打了個呵欠,由於昨晚奔騰了一夜的緣故,郝壬並沒有睡飽,而此刻,反正也沒事做,他乾脆給他閉目養神了起來,但不知為何,眼睛閉著閉著,郝壬卻突然覺得有些事情不對。

隱約,他看見了某些「東西」,在閉著眼睛的時候。

這啥?……郝壬微微皺了皺眉,黑暗中,也不知道是不是用眼睛看到,他依稀可以感覺到有些線條流動著,構成眼前無數個人形。

他有點訝異的繼續凝神,眼前的無數線條繼續清晰,慢慢的,郝壬發覺那些被線條構成的人形,正是站在他身邊的天脈弟子,然而,當他抬頭時,他清楚的「看見」了解飛的存在。

無數清晰的紫色線條構成了正在緩慢出掌的解飛,其線條的清晰程度硬是比所有的天脈弟子高上數倍,隨著解飛每次出掌,紫色線條都會逐漸凝聚在他的手掌部位,隱隱有流動的感覺。

那該不會就是……驚訝於自己突然間就可以看見「線條」,郝壬眼角一瞥,發現身旁的紫茗身上竟也有著密度完全不下於解飛的紫色線條,就在他慢慢明白線條究竟是什麼時,隨即低頭看向自己的手。

然後,他看見了橙色與紫色交織縱橫的線條,自己的手,線條密度甚至比解飛和紫茗高出數十倍。

那是「真氣」,也就是亞月所謂的「靈力」,曾幾何時,郝壬竟然已經不知不覺的自發覺醒了直視靈力的能力。

昨晚與解峰交手時,曾集中精神感覺他的氣息這一幕從腦海中閃過,郝壬驚愕的發覺,經過昨晚那一掌以及聚精會神搜尋敵人的過程,自己竟然已經得到了新的能力,雙龍成長的速度竟是如此之快!

就在郝壬對身體的變化感到不可思議時,他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猛地睜眼抬頭,他卻發現解飛和所有的天脈弟子早已不知道在何時,全部一臉大便的瞪著他,其中的解飛更是一臉擺明了超級不爽。

「浪郝壬,看樣子你昨晚睡得不夠啊!」從解飛口中冒出的每一個字都像結了冰:「看人示範掌法看到站著睡著,你也算空前絕後了。」

「這……我……呃……」

眾目睽睽下,郝壬也手忙腳亂了起來,自己剛剛閉著眼睛一段時間也是事實,還低下頭來想事情,偶爾點點頭的,這應該怎麼看怎麼像是在打盹,而不是在看示範,總不好說他是在「看靈力流向」吧?

不知所措之際,好死不死的,紫茗又偷偷踩了郝壬一腳,小聲地說:「壬,你怎麼這樣!這樣很不尊重的……」

這個動作很成功的讓郝壬瞬間有口難言。

一眾人瞪視了郝壬一小段時間,然後,像是完全無可奈何般,解飛少有的閉起眼睛嘆口氣,對著眾天脈弟子淡淡說道:「今天就先這樣吧!接下來幾天我有事,有問題你們可以找其他師叔求教,脈主已經出關,你們自己練得勤一點,別讓他老人家失望,散吧!」

隨著解飛話出口,人群紛紛離開,就在郝壬開始慶幸終於不用再挨眾人目光轟炸時,解飛卻走了過來,這個動作讓郝壬瞬間毛骨悚然。

「接下來,浪郝壬。」解飛冷峻的臉上少有的露出一絲不自然的笑容,而這個恐怖的笑容讓黑髮少年一陣雞皮疙瘩:「從現在開始,就是我們的時間了。」

早晨的天空散發著一絲寒意,在這個瞬間,郝壬嗅到了一股完蛋的氣息。

「跟上。」解飛冷冷的說,俐落的轉身讓腦後的馬尾劃了個弧度。

聽見對方這麼直接就用命令的語氣,郝壬雖不太情願,但也沒啥辦法,畢竟也沒有其他的選擇,自己反正也是得留在天脈,這段期間還是乖一點吧,搞不好自己太白目,解峰會想出奇怪的名堂多打自己幾掌什麼的。

想到這裡,郝壬嘆了口氣,快步跟上往一個建築走去的解飛。

「浪郝壬,有件事得先告訴你。」郝壬和紫茗一起跑到解飛的斜後方,似乎是聽見腳步聲了,天脈的大師兄頭也不回的說:「脈主昨晚吩咐過了,從今天開始,之後的兩個月,你就是天脈弟子。」

「喔,好吧!」郝壬無奈的回答,到頭來果然還是搞出這種飛機。天脈弟子?還真是個響亮卻不值分文,還得被綁得死死的新身份……

「少用那種語氣了,這世上想要拜入天脈卻不得其門而入的也不知道多少,你還身在福中不知福!再說這只是短期的而已,你也不必拜誰為師跟人學藝,這段時間一過,你跟天脈就再也沒有一點關係,你想留下來,解某還恨不得一腳踹你下山。」解飛揚眉。

問題是我也很想被踹下山啊……郝壬抽搐了一下嘴角,如果不是身上的雙龍跟定時炸彈沒兩樣,誰想留在天山玩武者遊戲啊?還是當個平凡高中生比較實在。

「那我要幹嘛?」想到這裡,看過一些武俠小說的郝壬頭上浮起問號。

身為弟子不拜師、不學藝,要不然天脈是收他來做啥?讓他打雜個七八十年,然後悟出一套驚天動地的武功嗎?唬爛小朋友也不是這樣的吧?

「拿著。」

解飛頭也不回的向郝壬射出一張卡片,後者很帥氣地伸出兩根手指頭一夾,然後更加帥氣地夾取失敗被卡片射中額頭。

「啊咧,這啥?」

解飛手勁不是普通的大,郝壬摸摸痛得要死的額頭,看著掉在手中的銀色卡片,上頭寫著「四十七代弟子.浪郝壬」,名字的下面甚至還有褐色的磁條。

「借書證。」

說著,三人已經來到了一間古色古香的建築前,就在郝壬開始有不好預感的時候,解飛雙手推開了木製大門。

門內是一片異於古建築的裝潢,還有著幾個現代化的櫃檯和書櫃,往內一看,不學無術的郝壬差點暈死過去。

那是一間巨大的圖書館,當郝壬將目光從左晃到右時,除了幾個長相可以自動無視的櫃檯小姐外,他所看見的東西僅有七種。

書書書書書書,還有書,還真剛好,七種。

各式書籍從建築左邊至少三公尺高的書架上一字排開,整個圖書館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所謂古代的藏經閣,反而像是現代的大圖書館,甚至櫃檯上電腦等查詢設備也一應俱全,而書的數量更是多到令人傻眼。

此時門內正有幾個中年人手上拿著數本紫色封皮的書安靜的走出來,他們在看見解飛時還表情嚴肅的敬了敬禮。

看到這裡,郝壬膝蓋已軟。

「你不會是要我……」很久沒抽搐的嘴角又開始顫抖,郝壬轉頭看向一臉表情始終很冷的解飛,開始懷疑對方是不是個冷面笑匠:「開玩笑的,對吧?」

「誰跟你開玩笑?」解飛哼了一聲:「這裡頭的書都是寶貝,正規的天脈武學還在少數,多半是些經脈之書與醫書,以及一些武學基礎,平常都是不外借的。脈主吩咐,從現在開始,你每天都可以來這裡借書,好好感謝他老人家吧!」

「救命啊……」郝壬暗叫,才不過遠遠看,他就已經天旋地轉了,想不到天脈想關他就算了,還用這七大陰險萬分的武器想來謀財害命,他們難道不知道自己是個過目就忘、逢考必爆的好學生嗎?

「壬,別擔心嘛,那些書沒那麼無聊,我也會陪著你看,看不懂我也可以解釋啊!開卷有益嘛!」看見郝壬臉上各種顏色紛飛不定,紫茗關心的說。

「不,妳不懂的。」郝壬頹然跪倒,全身都是黑線。

這輩子他啥事都做過,就是沒看過除了漫畫、小說外的書,況且就這樣糟糕了十六年,突如其來要他看易經之類的書,他還不如被吊起來滴蠟燭還來得爽快些。

開卷有益?以他來說的話是「開卷欸細」吧!

(註:欸細,台語「會死」的意思。)

「事情就這樣敲定了。」說著,解飛眼中閃過一絲快意。

郝壬用其實根本不存在的第三隻眼想就知道他在爽什麼,這果然是有預謀的。

「接下來我們換地方。」

「啥!還有啊?」跪倒在地上的郝壬,如被踩到尾巴的狗般彈起來。

「這次好些,不是書。是女人,很年輕的女人,很年輕、很好看的女人,很年輕、很清純、很好看的女人。」解飛冷冷的說,也不知道是在模仿古龍模仿個什麼勁。

「哥!難道你要……」紫茗滿臉通紅的說:「那樣太過分了!那個練法不是很久以前就停用了嗎?再說,他也還要挨爺爺三掌啊!」

「停用是因為怕一時失手,受傷太嚴重。但如今我們顯然不需要擔心浪郝壬先生會有受重傷之虞,跟我來。」

解飛冷笑,而那股笑意直看得郝壬的臉色由青泛紫。

天脈的大師兄自顧自的走向遠方,嘴角還不時冒出個一兩聲冷笑,看得呆立當場的郝壬和紫茗頭上全是黑線。

「哥哥……今天特別奇怪呢,不會是更年期到了吧?」紫茗低頭小聲吐槽,卻沒發現遠方的解飛停下腳步。

「是啊,看他也不知道在自爽什麼,我們偷偷溜吧……」郝壬滿心企望的望著紫茗,後者也點了點頭,兩人就這樣小心翼翼的轉身起步。

「你們給我等一下!浪郝壬,不准你誘拐紫茗,回來!」

解飛的冷喝傳來,兩人只得手軟腳軟的跟了過去,郝壬真的很懷疑自己前世是不是做了什麼孽。

郝壬全身雞皮疙瘩的走了幾百步,三人終於來到了一個感覺起來蠻詭異的地方。

跟著解飛停下腳步,郝壬左右看了一陣子,然後有點疑惑的發現自己正身在一堆豎起來的木板之中,每塊木板都有至少兩人高。

木板有些已經腐朽,有些壞成一大堆木刺,有些上頭還有利器捅過的痕跡,整個場所就像是一個詭異的木板森林。

木板林中到處都有小小的隔間,光是可以躲人的地方就有上百處,怪毛骨悚然的。

風聲颼颼的吹進這些小隔間,感覺起來已經有很久很久沒人用了。

「這裡,就是『板林』,也是你今後鍛鍊身法和實戰經驗的地方。」說著,解飛拉住了紫茗悄悄的往一個方向走去:「有些事情,我得先跟你說一聲。」

轉頭,郝壬卻發現解飛和紫茗的身影都已經消失在木板林之中,視線被擋住的他,根本不知道解飛是在哪裡說話的。

他有點著急的左右看了一陣子,耳際卻還是聽見解飛冷然的聲音。

「昨晚你在受脈主掌擊時,他的身法你可以說是完全看不見對吧?」解飛的聲音沒有方向的傳來,郝壬在木板林中東逛西逛,方向是越來越亂了。

「嗯,對……不過,啊你們人勒?」郝壬大聲問,這種十分適合色情狂埋伏或是好兄弟顯靈的地方,他多待一秒都會覺得毛骨悚然。

「你之所以看不見脈主的動作,是因為脈主用了所謂的『身法』。本來嘛,人的動態視力未經訓練的話,都有其一定的極限。而中國的身法,其實就是在追求速度上的極致,一轉身一投足,都是超越肉眼所見的速度,只要能做到這樣,面對實戰經驗不足,也就是眼力和臨場判斷力不夠好的對手,便可以說是摧枯拉朽了,昨晚的你,亦是如此。」

完全無視於他的疑問,解飛自顧自的說著,聽得郝壬一臉無奈。

「你要評論武功也先帶我出去吧,別這樣啦,這裡真的很毛欸,等一下阿飄飛出來怎麼辦?」郝壬對著空氣抗議,但解飛還是不理他。

(註:阿飄與好兄弟都是鬼的委婉稱呼。)

「廢話不多說,帶你來這裡,其實就是為了鍛鍊你的身法。浪郝壬,你可知道,這座板林以前是怎麼用的嗎?」

「香蕉你個芭樂,北極熊才知道!」郝壬有點生氣了,不過不好的預感還是勝過了他小小的憤怒。

「這裡以前是暗器練習場,因為靈力屬性的關係,天脈不擅於強調快、狠、準的暗器,但在這個社會裡,常會有不能帶槍的場合,各式暗器相當常用,所以還是得練。」解飛說:「所有你看見的木板,有一半以上就是當時練暗器的靶子,另外一半則是昨晚我叫人安上去的。」

「知道了,但那和我有啥關係,我又不需要練暗器。」郝壬抗議,與其練暗器他還不如拿橡皮筋,真氣所致,草木皆能成利刃嘛!

「關係可大著,由於綿柔的炎紫柔勁與講究剛勁狠勁的暗器,屬性實在不合,天脈最後還是沒練出個名堂,但也因此創出一套練閃暗器的方法。這就是這座板林的用途,就像你現在這樣!」解飛猛地大喝:「留神!」

郝壬聽見解飛的喝聲,一時之間還不知道怎麼反應,耳際卻聽到了「嗤」的一聲破空聲從身後飛來。

帶著一臉錯愕,郝壬快速轉身,出乎意料的,出現在他面前的,根本沒有什麼暗器,而是一道木板牆,淺褐色的、完好的木板牆。

郝壬傻眼。

「嗤!」

木板中央突然間出現一個小破洞,快速地飛出了一個小小的灰色物體,眼看已經距離郝壬不到半公尺,而且速度還快到不可置信,完全沒有讓他猶豫的時間。郝壬快速做出閃避動作,就在暗器即將及體時,他終於手忙腳亂地一個轉身避掉了那個暗器。

暗器迅速擦過郝壬的臉頰,然後繼續帶著破空聲直接嵌入他身後的大木板,他驚魂未定地轉頭一看,那竟只是一塊石頭而已。

雖說是石頭,但以可以打穿兩層木板的威力看來,被打中也會痛得淅瀝嘩啦,感覺到背後的衣服完全被冷汗溼透,郝壬此刻才終於發現,原來在這個摸不清楚方向的木板林中,區區一顆石頭竟給了他如此大的壓力。

此時,解飛的聲音再次傳來,只是,那聲音中竟有著一絲森冷。

「不錯,看樣子你是閃過了。但那是因為石頭速度夠慢,你還看得到,那如果是快到讓你看不見的暗器,例如說槍呢?」解飛不知道身在哪裡的聲音冷笑:「試試看吧,在這個無法輕易做出閃躲、也無法看清楚暗器來向的板林中,你究竟可以閃掉幾發子彈呢?」

森冷的語調在詭異的木板林中往返迴盪,就在郝壬驚愕的還搞不懂狀況時,和嚇得滿臉蒼白的紫茗一起站在林外的解飛,靜靜地掏出收在懷中的黑色手槍。

男子冷笑,舉槍,扣下扳機。

「砰!」
xiaoiii 發表於 2018-11-21 21:21
第六章 ~請求~



槍聲從完全搞不懂方向的地方傳來,一陣寒意從郝壬的背脊冷冷地澆下來,剎那間,那種全身空空蕩蕩的感覺讓他如墜冰窖。

是槍聲!解飛是跟他玩真的?根本來不及將腦中突然出現的一萬句髒話罵出來,郝壬的腦海裡瞬間變得一片空白。

火藥從槍管裡噴發的爆裂聲如同被拉長了無限倍在板林中迴響,危機意識從體內的每根神經竄起,剎那間,郝壬體內屬於蒲牢的藍紫色真氣有了反應。

在不到十分之一秒的時間內,幾乎完全沒有意識的,郝壬的頭髮瞬間變成了藍紫色,紫眼中也閃過一絲好強好勝的光彩。

沒有攻擊者何時出手的情報,槍聲的來向也毫無方向感,在這對外界可見度零的板林內,只能從子彈穿出木板牆的瞬間決定閃躲方式。剎那間,郝壬的眼力幾乎提升到了極限。

紫眼迅速一瞇,在那一小段時間裡,眼前的景象被斷成了無數慢動作圖片,一格一格的播放開來。

然後,他看見木板牆上出現了一個小小的金屬光亮,子彈到了,即使只有一瞬間,郝壬還是看見了子彈。

左邊!

腳下發力,郝壬瞬間跳起身來,子彈因為速度過快而消失,但那對他而言已經夠了,即使只是那樣的一眼,他也記得子彈的高度與來向。

憑著對那一幕的記憶,郝壬在不到零點一秒內凌空一個轉身,紫眼中倒映出一道險險擦過臉頰的銀光。

熱辣辣的疼痛從左臉傳來,當他落地的時候,子彈穿出另一道木板牆的聲音已經傳來,總算是閃過了!

雙腳才剛著地,無盡的疲憊感突然從全身上下漾開,郝壬還來不及搞懂剛剛自己做了什麼事,雙膝就已經軟了下來,撲地一倒,全身完全失去了力量,當四周再次陷入沉默時,郝壬的眼前已經只看得見地面了。

怎麼搞的?

突如其來的抽搐感從全身上下的肌肉傳來,只不過幾秒內,郝壬臉上的驚訝就已經換上了一副痛得死去活來的可憐表情。

「哇啊!」

呻吟聲不可置信地從郝壬的嘴裡響起,隨之而來的是紫茗慌張的腳步聲。

「壬,你怎樣了?中槍了嗎?」女孩的身影突然出現在郝壬的視野之中,紫茗迅速的跑了過來,扶起痛到生命值無限趨近於零的郝壬驚慌問著。

「他沒事,痛個幾分鐘就好了。」隨著紫茗驚惶的跑進木板林內,解飛的腳步聲也傳了過來,其中還包括了他冷冷的話語聲:「第一次只憑著速度閃子彈,他這樣很正常,全身的肌肉大概都抽筋了吧!」

「為什麼?」紫茗好奇的轉頭看著已經走到她身後的解飛,不理會懷中的郝壬痛到面目猙獰像是被殺蟲劑噴到的蟑螂。

「哪有為什麼?這不是很簡單嗎?」

看見郝壬的表情,解飛冷然一笑,其中不乏明顯的暗爽。

「要閃掉子彈,表示他得在剎那間做出比子彈還快的動作才行。郝壬身上有蒲牢,對危險的反射動作本來就比一般人靈敏上萬倍,但未經鍛鍊,人的身體一定有所極限,他的肌肉根本跟不上他反射動作的速度,突然間做出超越能力那麼多的動作,身體產生抗議是很正常的。」

「另外,我剛用的是鎮暴用的塑膠子彈,打到除了紅腫外根本不會有事,只是讓他體驗看看閃子彈的感覺而已,妳也不用太擔心了。」解飛拿出一顆白色的子彈丟在地上,子彈很白目的就這樣滾過郝壬的面前。

聽到解飛的說詞,在地上痛到滿地打滾的郝壬瞬間怒火燎原,雙腳用力,就這樣直接從地上跳起身來。

「你……」郝壬一臉咬牙切齒的憤慨,用柯南專用的「兇手就是誰誰誰」的指法指著解飛喊道:「解飛!你太故意了吧!你陰我!」

解飛是故意的,這結局他百分之百早就猜到了,之前用的那種森冷語調也只是為了讓郝壬以為那是真的子彈而已。

如果早知道那是假的子彈,郝壬根本沒必要閃得那麼賣力,反正他被這種塑膠鎮暴子彈打中也不是第一次了,雖說如果被打中也會讓普通人痛暈幾小時,但對他這個身上有饕餮在的人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麼。

而如今閃是閃過了,免了一痛,卻給他來了個萬痛的全身抽痛,其程度還痛到讓他快要直接駕鶴西歸,與其這樣,他不如直接吃子彈還比較沒感覺。

想到這裡,郝壬也有點迷惘了,剛才自己失神的時候,竟然做到了只有在電影裡才看得到的閃子彈唬爛行為,這個身體還真是越來越難以想像了。

那種變強的速度就好像每一次的戰鬥結束後,他的能力都會以倍數提昇,不只是實戰經驗,有時還會附加一大堆能力,就好像打完追捕櫻的役魔使,身上就有了「龍威」,打完了解峰後,就看得到靈力一樣。

這樣下去,他到底會變成什麼呢?郝壬不敢想像。

「喔?這麼快就恢復啦?你才躺了一分多鐘呢!饕餮給你的雲體風身之術相當紮實啊!」解飛看著已經站在他面前的郝壬,哂道:「我是陰你,怎樣?」

滿頭十字憤怒記號的郝壬先是握住拳頭,紫炎也隨之歡樂的爆了起來,但幾秒後,他終於放棄的低下頭來,將滿腦不爽硬生生壓了下去。

要打嘛,也打不過強得一塌糊塗的解飛,要找機會白目他嘛,白目完這個天脈的大師兄自己還會吃更多苦頭,自己畢竟是落在對方手中,還……還是算了吧!

好人報仇十年不晚,他暗自咬了咬牙。

看見郝壬的表情,解飛冷面依舊,語氣裡卻跩了起來:「閃過一發子彈別高興得太早,那只是一發,今後的日子才沒這麼好過。琥珀、瑪瑙、琉璃、翡翠!」

隨著解飛突如其來的提高音量,四個蹦蹦跳跳的腳步聲突然響了起來,才不過一轉眼,四個長相清秀可愛的女傭已經站在郝壬的面前,而她們的手中,拿著各自的武器:烏玆、AK、重狙、霰彈。

「主人!從今天開始,就由我們服侍你喔!」

「之前主人你躲著我們,害我們都不能服侍你!」

「讓勤勞的琉璃沒事做了好多天!」

「從現在開始,每天你練身法的時候,就讓我們好好的服侍你吧!」

四個粉紅色短髮的女孩一個接一個的說著,剛好連成了一段讓郝壬魂飛魄散的話,其中還有個女孩將手中的重型狙擊槍上膛,發出冷酷的聲響。

沉默了三十秒左右,在郝壬與四雙戴著粉紅色隱形眼鏡的眼睛對看了半分鐘後,他終於一格一格的將頭轉向解飛的方向。

「……難不成你說的『很年輕、很清純、很漂亮的女人』就是指她們嗎?」郝壬指了指笑得很甜,甜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四個十四歲少女。

「沒錯。」解飛淡淡道:「之前她們四個跟我抗議過了,每每她們想服侍你,你似乎都把她們關在門外。琥珀她們是天脈的女傭,契約是小時候領養時就定了的,想來你也不必跟她們客氣太多。」

這不是客氣不客氣的問題吧?一大堆黑線從後頸直接爬上郝壬的後腦杓,由於背向四個女孩的關係,紫髮少年的背脊也感覺到一陣涼颼颼的目光。

只要體驗過她們的手段,任誰都知道這四個心懷不軌的女孩很容易就能玩出人命的。

「從今天開始,每天的這個時候她們都會在這裡等你。一樣,來不來隨便你,但不保證你不來脈主不會一時興起想多打你一掌。修練的方法很簡單,她們會站在林外對這些木板牆掃射,你只要全閃過就沒事了。」

解飛輕描淡寫的說,聽得郝壬手軟腳軟。

全閃過?他直接吃子彈還比較快,閃一次就這麼痛,多閃幾次他就得在地上躺得平平的了。

「另外,你別打如意算盤不認真閃,想說挨挨子彈就沒事了。我先告訴你,子彈上頭被我塗著只有用藥劑才能去掉的粉末,而脈主吩咐,只要你身上有一道粉末的痕跡,他晚上打你那掌就會加重一成功力……你那什麼眼神,你真以為我很樂意嗎?」

解飛話還沒說到一半,郝壬已經站得搖搖欲墜了。

紫眼中燒著熊熊的烈火,郝壬用著都可以把熊燒死的眼神怒目看著臉上寫著「我在暗爽」,卻還唬爛他不樂意這麼做的解飛。

「你這句話說得很沒說服力欸!」郝壬握拳吐槽。

「有什麼問題找脈主說去。」解飛冷冷回答:「今天到此結束,由於是第一天,我暫時不勉強你。剩下的時間,你就陪紫茗四處逛逛吧!琥珀,妳們先退下。」

天脈的大師兄把話丟下來後就轉身離去,一直用期待的眼神看著郝壬的四個女傭,在聽見解飛的話後也換上了一副失望的表情,一起蹦蹦跳跳的跑掉了。

一時之間,木板林中只剩下相看兩無言的郝壬和紫茗兩個人。

沉默了一陣子,聽見腳步聲越來越遠,紫茗笑了起來:「哥哥今天心情很好呢……好久沒看到他這麼多話了。」

「他那樣整人算心情很好?沒記錯的話,我剛才被判死刑欸……」

郝壬搖頭嘆息,雖說自己是萬分殘念的受害者,但他也不得不承認天脈對他的虐待計畫做得很完美周詳,光是用書這東西就夠他橫屍路邊了。

「是啊,哥哥只有心情好時會嗆人。你別看他平常冷冰冰的對什麼事都不關心,其實,他是個很笨拙的人,也沒你想像的那麼無情……或許,他開始當你是自家人了吧!」紫茗微笑。

「那我還寧願他像以前那樣子算了……」

郝壬想起與天脈打交道的過程,剛開始對方只是把他當個「東西」,想把他關一輩子,接著又把他當「工具」,叫他出賽「龍首匯英戰」,現在又把他當成「居家旅行必備出氣良物」,那種安排不就代表想殺了他嗎?

「別這麼說嘛,我真的,真的很久沒看到哥哥心情那麼好了。」說著,紫茗拉起了郝壬的手,微笑著說:「對了,別在這邊說,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紫茗柔若無骨的小手輕輕放開,笑了笑,隨即選了個方向走去,郝壬看著紫茗的背影,倒也不知道她要幹嘛,只得跟著走下去。


一陣左繞右繞,郝壬終於跟著紫茗走出了木板林,而天脈錯綜複雜的建築群,似乎也在兩人走到了板林的另一頭時宣告結束,放眼望去,眼前除了遠方山頂積了雪的山外,再也看不到任何的突起物了。

紫茗腳步不停,郝壬也就跟著繼續東走西走,隨著兩人走得越來越遠,鋪著石磚的地板逐漸荒涼,石板路也逐漸隱沒入雜草之中。

天山大得無法想像,周圍越來越荒涼,郝壬在地平線上看見的雪山也越來越多,雖然天脈主院所在的這個山頭並沒有雪,但遠方的景色根本就只有在電視裡才看得到。

由於身懷武功,兩人腳程都不算慢,雖然對他們而言是慢慢走,但也和平常人全力奔跑速度差不多,草原在兩人不知道走了多久後消失,地上亂石也越來越多,眼看路是越來越艱難了。

雖然如此,紫茗還是始終帶頭走著,偶爾輕鬆的在亂石上跳來跳去,偶爾停下來叫郝壬注意哪裡比較危險,走了一陣子,郝壬終於不放心的停下腳步。

「紫茗,真的還要往前進嗎?」郝壬不安的問,有個不死之身的他是不用怕什麼,但看見紫茗在顛撲的亂石上跳來跳去的,有時深不見底的山谷就近在她身旁,如果失足的話,即使身懷絕藝也可能再也救不上來,他不由得替紫茗擔心起來。

「謝謝你,壬。」紫茗繼續在亂石上跳躍前進,但這次卻更大膽的也不看路就直接轉身面向他,腳下卻彷彿在自家後院散步般不停:「這裡的路我是從小走到大的,即使閉著眼睛走我也不會怎樣。再說,即使我摔下去了,壬你也會飛下來救我嘛!」

「呃,這……」郝壬微微抽搐了一下嘴角,紫茗的樂觀他不是第一天知道,但一個不會飛的人,是可以靠樂觀就變得會飛嗎?

「噓!從這裡爬上去就到了喔!」紫茗笑著說。

突然出現的一面山壁讓郝壬一陣傻眼,抬頭一看,眼前的山壁陡峭得近乎垂直,上下落差甚至有五十公尺以上,這……紫茗從小就在這裡走到大?喝什麼奶粉長大的啊?

說著,紫茗倒也沒等他,隨即從亂石上起跳,在空中輕巧的一個轉身後已經踏在一個岩理上。

紫茗又是兩三個跳躍,每次跳起都至少高達三公尺以上,才不過轉眼間,她嬌小的身影就已經身在山壁的中間了。

郝壬先是傻眼了一下,然後才想起之前在紫茗身上看到的靈力密度,和解飛可以說是差不了多少,會有這種身手也是難怪的,自己只是一直都因為她的外表而把她想弱了。

腳下發力,雖然沒正式學過啥輕功,但身負兩條龍,身型修長的郝壬跳躍起來倒也不輸給紫茗,不停的用腳踢著山壁,郝壬左跳右跳著,以閃電形的軌跡也跟了上去。

垂直落差五十公尺的山壁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在中看不中用的郝壬累到快摔下去的時候,山壁終於到了盡頭,眼看是到達一個不算高的峰頂了。

手撐地板,跟著紫茗翻身上峰,突如其來的狂風卻把郝壬吹得差點變成風箏,如果不是紫茗突然間抓住他的手,郝壬很確定自己可以從這裡直接被吹回台灣。

「小心點,這裡的風很強呢,不小心的話就會摔下去喔!」紫茗一手抓著郝壬,一手扶著一塊石頭說:「跟我來。」

狂風中,郝壬瞇眼一看,然後發現這個峰頂不過是個不規則狀的小平臺,四周都是尖銳的亂石,感覺就是個超危險的地方。

紫茗迎著風一步步的向前走去,郝壬也扶住了塊石頭,低頭一陣走動,兩人到達了一塊大岩石的背風側,風也弱了很多。

「到了,往前看。」由於風大,一直低著頭走路的紫茗突然轉頭微笑。

「啊?」

當郝壬抬起頭來時,突然間映入眼簾的景象,讓他硬生生的將滿頭問號吃下肚子裡。

好美……

地平線從遠方不規則起伏的巨大草原蔓延到左方覆蓋著白雪的峰群,不知道為什麼,天山的天空特別的澄澈,有別於總是空氣汙濁的台灣,從峰頂望去,一整個天空蔚藍得無邊無際,像是一塊純粹的藍寶石。

深邃的藍隱沒在無盡的山勢中,厚薄不同的白雲也彷彿破碎的壁紙般貼在天空,遠方草原上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無數跑動的白馬與一些蒙古包。

「天山出產的馬就叫天馬,很不可思議對吧?」看見郝壬的表情,紫茗笑著說:「小時候,我就一直很喜歡來這裡看風景,每次來這裡,看到一年四季都不同景色的、廣闊的天山,就覺得什麼鬱悶都沒了呢!人啊,對這個世界而言都太渺小了,那又何必去在乎些小事情呢?」

紫茗自顧自的說著,然後突然不好意思地臉紅了一下。

「啊……抱歉,我真是囉唆……明明什麼也不懂的。」

郝壬摸摸下巴,裝得很正經地回答:「不會啦,妳說得很有哲理啊!」

「謝謝。」紫茗笑了起來:「只是,壬,你會不會想,是什麼創造我們這個世界的?又或者是誰創造我們的?」

「沒想過欸!」

說著,郝壬嘆了一口氣,自己還真是很標準的單純好人,啥也不會想,只會打電動,想想也怪空虛的,這種好問題還是留給哲學家去煮腦漿吧!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想,那一定是個很偉大的故事呢!真是不可思議,有時候我常覺得自己身上,或許也流著當初創造我們的人的血液,原來我們都確切的活在這個世界之中呢!」女孩銀鈴般的聲音說。

聽見這段話,郝壬轉過頭來看向紫茗,卻只看見她正雙手抱膝的看著遠方。

風從女孩的身旁吹來,將她柔柔的髮絲和衣角向上吹起,在那個剎那間,郝壬突然有種錯覺,感覺紫茗略帶了點藍色的眼中,或許就是長年看向蔚藍天空所留下的,這個瞬間,她已經和這個世界合成一體。

感覺到郝壬的視線,紫茗的臉稍微紅了一下,而這個動作卻讓紫髮少年發覺自己不該盯著人家的臉瞧,他連忙轉頭繼續看著前方。

還真是大意啊,身為一介不求聞達於天下的免洗好人,自己在搞些什麼呢……郝壬雙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臉。

在兩人短暫的目光接觸後,紫茗像是想起了什麼,滿臉通紅的將頭低了下去,還咬了咬下唇,兩人看著風景,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話。

「壬。」一陣隱沒在風聲中的沉默後,紫茗靜默的說:「你有喜歡的人嗎?」

靜靜的看著風景的郝壬聽到這句話,差點瞬間從山崖上掉下去摔死。突然被問到這種尷尬的問題,特別是還沒能確定自己跟櫻之間的感情的現在,他完全不知道怎麼回答。

看見郝壬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紫茗笑了起來,繼續抱膝看著前方。

「茗啊,有著一個很喜歡的人呢!有時候真的覺得,喜歡一個人也是一種奇跡。有一個你會想要完全屬於他的人,不管去哪都可以把他保存在心裡,那種感覺很好,不是嗎?壬,如果你有喜歡的人的話,要好好珍惜喔!」

聽見這句話,郝壬倒也沉默了起來,彷彿是感覺到自己隱藏起來的情感般,他閉上了眼睛。

眼前遼闊的天空,也將和台灣的天空連成一片蔚藍,在這樣的天空下,她是不是也正在看著天空呢?那個有著一頭及腰長髮,個性倔強卻又比誰都還要溫柔的女孩,是不是也像以前那樣,只為了他一個人而臉紅呢?

櫻,妳還好嗎?郝壬的眼神之中,一絲不捨悄然而生。

「每個人,一定都會有想守護的東西。」紫茗垂下睫毛,開朗自然的語氣中突然浮起了一絲黯淡:「就像哥哥想守護陸姐姐一樣,每個人都有著各自的羈絆呢!」

一句話語通過耳際,郝壬不敢相信地抬起頭來,似乎是覺察了紫茗接下來要說的話,他的眼中滿是驚訝。

「壬,求求你好嗎?救救陸蘭姐姐……」

說話時,紫茗沒有轉頭,輕輕的話語聲正如她輕輕地將頭埋入環著的膝中。

「參加,『龍首匯英戰』好嗎?」

彷彿她帶他到這裡只為了這句請求般,天空開展在兩人的頭頂,一絲屬於憂鬱的藍色也隨之無邊無際。
xiaoiii 發表於 2018-11-21 21:22
第七章 ~饕餮之憶~



當郝壬和紫茗兩人下山回到天脈時,天色已經黯淡了。

沒有心思去看天山瑰麗的晚霞,回程時兩人都沉默著,郝壬和紫茗分別想著各自的事情,只是一步步沉重地走回天脈。

老實說,郝壬到現在還搞不懂為什麼紫茗會突然間叫他去參加「龍首匯英戰」,雖然只有一小段相處的時間,但從為人來看,郝壬很確定紫茗根本不是什麼會為天脈的利益而勉強其他人的女孩。

再說,郝壬根本不明白為什麼紫茗會叫他救陸蘭,代替天脈參賽和陸蘭有什麼關係嗎?他真的是完全搞不懂狀況。

本來嘛,這些疑問他倒也不是沒問過,在山峰上時,郝壬就連用了幾句疑問句問紫茗,但她卻彷彿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般,從此閉緊了小嘴,直到現在兩人都還沒有過任何一句交談。

郝壬轉頭看了下紫茗,毫不意外的發現她的臉上始終都是那種彷彿壓抑了什麼傷痛般的黯淡神情,小手緊握,只是一步步的走著無聲的步伐。

終於,一個下午就這樣尷尬的結束了。

回到房間,直到吃完陸蘭送來的飯後,郝壬還持續的想著今天的事情,而那種專注的神情,讓一旁堅持要靜靜陪著他吃飯的陸蘭滿是不解。

「壬,你怎麼了嗎?和紫茗吵架了?」陸蘭關心的問。

「不,沒什麼。」

從思緒中被敲醒,郝壬迅速的回答,自他從紫茗的口中得知提到黯瞳會讓陸蘭傷心後,郝壬就不敢再問她什麼了。

看白天紫茗那種欲言又止的神情,郝壬雖然笨,但絕不腦殘,他倒也猜得出來那一定和陸蘭有很大的關聯,而在還沒確定情況前,郝壬可是一點都不想嘗試亂問人這種問題,他可不願再去傷害這個溫柔的女孩。

倒是轉頭偷看著身旁嫻靜的她,陸蘭一點都不像身在危險之中,而為什麼紫茗卻說得好像她處境很危險?郝壬的腦袋裡浮起幾百種連續劇的水餃劇情,最後還是搖了搖頭,那些都太唬爛了。

眼看郝壬不肯透露什麼,陸蘭雖然關心倒也沒輒,只好收了收餐盤離開了房間,走時她還關心的回頭說:「別想太多了,早點睡吧!」

還真是一個容易讓人想守護的好女孩啊……郝壬想起紫茗早上的話,沒搞錯語意的話,解飛好像喜歡著陸蘭吧?看他的外貌都已經至少三十五歲了,還想追才不過十九歲的陸蘭,真是老牛吃嫩草……郝壬搖了搖頭,怎麼會想到這上頭?

躺在床上想事情,過了一會兒,照慣例,郝壬再次被突然闖進房間的小雪鬧掉了半小時,搞得血氣上湧,最後只能連滾帶爬的逃出房間,順便把她鎖在房間裡。

小雪變了,現在的她可不是可以隨便忽略的靈體了,郝壬一點都不懷疑如果和美得無法想像的她在一起久一點,自己會突然暴走然後把她推倒,尤其對方又什麼都不懂得防備。

想到這裡,隨著臉上黑線爬下來,郝壬的思緒是更亂了。

不理會門內小雪的抗議聲,郝壬坐在長廊上想著下午的事情,在思考奇慢的他成功地發呆了一整個小時後,四個扛槍的女傭終於出現了,郝壬無奈的站起身來,又得挨打了。

被各式槍械押著走入會議廳,解峰的身影冷然出現,這次郝壬再也沒有什麼抵抗的原動力,滿腦思緒的他只想早點被打暈,這種想閃也閃不過,想擋也擋不掉的好場景,還是痛痛就算了吧!

一掌柔勁飛起,郝壬很成功的邊吐血邊仰天倒下,見周公去了。在解峰一臉「朽木不可雕也」地懊惱搖了搖頭後,已經暈得很徹底的郝壬,終於再次被扛回了房間。

終於,亂七八糟的一天就這麼過完了,但郝壬卻始終覺得自己少了一個交代,無論是自己該給紫茗的答覆,或是紫茗話語裡真正的意思,他都無法忘記。

有著什麼事情,在自己所不知道的地方醞釀著。傷勢過重,在床上躺著半睡半醒半暈倒,郝壬這樣想著。

夜越來越深了,隨著雄偉的天脈主院一盞盞燈火暗下,迎向郝壬的,又是新的一層黑暗。


「參加,『龍首匯英戰』好嗎?」

那是紫茗的聲音。

黑暗。

不透明的夜色彷彿是什麼阻礙般擋在郝壬的面前,冰涼感與水花以他為中心綻開漣漪,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郝壬再次發覺自己回到了那泓水潭。

時間感早已錯亂,寒冷依舊,郝壬依稀記得幾個月前自己也來過這裡。

那是,蒲牢進入他體內的時候,他甚至還記得那時紫色的巨龍眼中那股謎樣的笑意,自己究竟在什麼樣的空間之中?這次,他又會再看見龍嗎?

身在夢中嗎?但,為什麼夢是如此真實?黑暗中,郝壬動起了嘴唇,但卻一點聲音也聽不到。

就在他搞不懂狀況時,如同被什麼點起了燈般,黑暗轉眼間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虛無的空白與一個巨大的橙色影子。

饕餮。

橙色,有著一張大嘴的巨龍就這樣盤踞在郝壬面前,全身橙得發亮的鱗片慵懶的平躺在牠的皮膚上,彷彿是在打瞌睡般,饕餮朦朧的眼睛半睜半閉著,視線不知道在看哪。

而此時,巨龍的身前正坐著一個蠟像般的影像。郝壬迷惘地在那個影像面前停下腳步,然後發現那正是今天下午一起和他坐在山峰上看風景的紫茗,或者,該說是那時自己看見的,關於紫茗的影像。

「參加,『龍首匯英戰』好嗎?」

紫茗始終以那種雙手抱膝的坐姿坐在巨龍的身前,女孩臉上的哀悽不變,郝壬也還能記得她轉頭過來,傷心欲絕的問這句話時的表情。

完全相同的影像不停的重播著,郝壬站在巨龍的面前看著那影像,完全無法理解。

接著,一個人從巨龍的身後緩緩走了出來。

黑色清爽的短髮在寒風中飄蕩,像是對世間一切毫不在乎的黑眼,帥氣俊朗的五官、修長的身材、懸掛著一絲不羈的嘴角,從龍身後走出來的人穿著和郝壬完全一樣的裝束。

在那人走到郝壬的面前時,他只覺得自己像是在照鏡子。

夢不像夢,一切都是那麼真實,迷濛中,郝壬問了一句:「你是誰?」

「我是你。或者說,我是隱藏起來的你。你可以叫我『冥』,初次見面,晚安。」那人說,臉上掛著和郝壬一模一樣的微笑。

「……」

「我知道你不明白,但那不重要。」「冥」淡淡的說:「你應該發現了吧,這裡是你的意識世界。而今天不是我找你來的,是饕餮要你來的,我只是旁觀者的身分而已。」

「饕餮找我?」郝壬抬頭看著橙色巨龍,後者也緩緩將視線瞥到郝壬身上。

「似乎是有個故事要讓你看呢,饕餮與曾經持有過牠的主人,記憶是共通的,或許是讀到什麼有趣的事也說不定?」

一躍起身,「冥」修長的身影在一個輕巧的轉身後跳到了饕餮身上,他的手一揮,郝壬的面前突然間出現了一個亮點。

迷迷惘惘,就在郝壬看著眼前的亮點不知道該怎麼辦時,那個亮點卻突然間炸開來,將四周的景物全部吞噬了。

有那麼一剎那,郝壬的眼中只看得見白光。

「就讓你,進入陸蘭的記憶,看看這個故事吧!」

「冥」好聽的聲音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郝壬腳下的地板也跟著緩緩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下墜。

「然後,自己決定該做什麼吧!浪郝壬。」

將郝壬吞噬下去的亮點在意識世界中逐漸消失,手插著口袋的「冥」靜靜的說,而這句話,郝壬並沒有聽到。


雪花,又是一個白皚皚的冬天。

一個少女,在雪中玩耍著,身旁站了一個高大的男子。

男子有著一雙溫和可靠的眼睛,儘管眼神略嫌軟弱,但那雙眼中,映出的只有眼前的少女,與彷彿想永遠守護住她的決心。

這年,陸蘭九歲,陸蘭的哥哥,陸柏,二十五歲。

從小開始,陸蘭的身體一直很差,瘦小的身體就連小小的風寒也受不了。生活在北方、幾乎終年積雪的千脈裡,陸蘭的健康從來就沒有好過。

或許是由於身為千脈陸家唯二的子嗣,自有記憶以來,完全沒有武學天分的陸蘭常是陸家長輩為難的對象。

嚴苛的武學訓練,倘若無法達到目標,還有著一連串的懲罰,以及親人失望憤怒的眼神。印象中,陸蘭的童年是寒冷的。

完全不同於比自己整整大上十六歲的哥哥,擁有著良好的武學根骨,身為武林世家陸家人之一的陸蘭,對武術從來就沒有任何興趣。

從小,她喜歡的就是那些雪地中探頭而出的美麗花草,小小的陸蘭甚至暗自下了決定,自己以後長大要開一間很大的花店。

但那個夢想,註定無法達成。

「我怎麼會生出妳這種沒出息的女兒!」

陸蘭依稀記得,這是她第一次在家裡培育花草時,父親發現並打了她一巴掌後留下的話。

在千山下的花店裡,用零用錢精挑細選的小瓷花瓶破了,小小的陸蘭,哭得好傷心。

而這時,哥哥陸柏壯碩的背影總是會出現,擋在她和憤怒的父親中間,替她擋下父親每一拳憤怒的拳打腳踢。

「爸,你太過分了!為什麼要為難小蘭?」

她也依稀記得,這是哥哥第一次與父親打架時喊出聲的話。即使不敵,被身為脈主的父親打得遍體鱗傷,即使嘴角溢著血絲,印象中,哥哥每次都會勇敢的喊出這句話。

然後,抱住她,痛哭失聲。

從小,陸蘭就像是一朵雪地上纖細的蘭花,而哥哥就像是一棵屹立在蘭花旁、粗壯的柏樹,替她擋下了所有的寒風。

那是種無可割捨的依賴,小小的陸蘭,曾經以為只要永遠跟在哥哥的身旁,跟在那棵永遠都不會倒下的柏樹旁,就受不到寒風的。

直到那一天。

柏樹倒下的那一天。


這一天,一如往常的,幾天後將滿九歲的小陸蘭,終於在一整個星期累人的訓練後,獲得少許自由的空間,嚴峻的父親今天並沒有叫喚她來,或許是對怎麼訓練都毫無成效的她放棄希望了吧?陸蘭並不知道。

此刻正是冬天,千山上風雪嚴寒,不時會刮起暴風雪,或許是天氣真的太冷了吧,這一天,小陸蘭又發起了燒來。

千脈由於武術始終不起眼,從來沒贏過「龍首匯英戰」,財力不算雄厚,請不起常駐的醫生,而陸蘭發的燒又實在太高,於是,哥哥陸柏揹起了小陸蘭就要下山找大夫。

雪積得厚了,交通工具根本派不上用場,雖說如此,身為千脈宗繼,有饕餮橙炎護身的陸柏,要在這種天氣下徒步下山,也不是什麼難事。

不理會父親的厲聲阻止,二十五歲的陸柏拿了件大毛毯將發高燒的陸蘭和自己包好,就摔上門快步走了。

陸柏身上的手機不斷響著,但他只是仔細的看著路不去理會,偶爾轉頭和昏昏欲睡的陸蘭說笑,偶爾因為風雪太大而停下來思索方向。

即使是在高燒中的半睡半醒,將臉貼在哥哥寬闊的背上,陸蘭的心裡也暖暖的都是感動。

但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了,在那個雪地裡,好多事情就這麼發生了。

彷彿是犯了什麼錯般,哥哥和她在半山腰時遇上了一群穿著白色雪衣的人,雪衣人都戴著護目鏡,全副武裝,身上甚至還背著一些陸蘭從來沒看過的槍枝。

那些人的衣服上全都畫著一隻眼睛,那顏色紅得像火,卻更像是猩紅的血,不知為何,小陸蘭覺得好不安。

「你是陸柏?千脈宗繼?」

對方只問了一句話,陸蘭就感覺到哥哥的身體震了一下,然後,她的耳裡聽到很多很多槍聲。在哥哥的背上看不到太多的景象,小陸蘭只感覺得到哥哥正非常快的移動著,眼前的景物不斷變換,她的面前突然出現了一大片熟悉的樹林。

看著周遭的景象,小陸蘭知道哥哥已經揹著她逃到了從小一起玩到大的樹林裡,槍聲不斷傳來,感覺到似乎有很多人在追著他們,小陸蘭很怕很怕,但哥哥卻一直出聲安慰她。

槍聲好像四面八方都有,陸柏在樹林裡東闖西闖,但不管到哪裡都被槍聲逼了回來。

包圍圈似乎越來越小,完全沒辦法之下,陸柏帶著她衝進了靠著山壁的一個隱密小山洞裡,那是陸柏小時候發現的秘密基地,兩人也不知道曾經在裡頭過了多少個離家出走的日子。

兩人躲在洞裡停下來喘氣,陸蘭卻看見哥哥的表情好沉重,她從來沒看過哥哥溫和的臉上出現這種表情。

似乎是感覺到小陸蘭的目光,陸柏突然間笑了起來,摸摸她的頭,但那笑容卻顯得有些悽涼。

「小蘭,我們已經被包圍了,這裡也遲早會被發現。等一下哥哥出去引開他們,妳帶著炎橙環逃回千脈吧!他們是為了饕餮來的,一定會以為牠在哥哥身上,哥哥腳程夠快,一定可以……」

印象中,哥哥苦笑著,和她說了很多話,但那些話陸蘭都記得不是很清楚了,她只記得自己不斷的哭著,不斷的敲著哥哥寬闊的胸膛。

「哥哥答應妳一定會平平安安的回來,真的!再說,哥哥不是已經答應妳,要再陪妳去山下買一個新的瓷花瓶當妳九歲的生日禮物嗎?妳一直說想開一間花店,哥哥都還要繼續守護妳到那個時候呢!哥哥答應妳一定會回來的!」

陸柏的聲音好溫柔,但小陸蘭卻只是一直哭著,哭著看見哥哥從手腕上脫下他那只漂亮的手環戴到她小小的手上。

高燒中,小陸蘭的神智很不清楚,她依稀記得哥哥接下來還對她交代了很多事情,但她卻什麼都不記得了。

所有她記得的,只有哥哥跑出山洞時的那一幕,就像毫無猶豫地衝進火焰中的飛蛾,跑進了洞口的一片白光之中。

接著,小陸蘭聽見了很多聲呼喝,和很大聲的槍聲。

槍聲從遠方傳來,時間也隨之慢慢過去,她記得哥哥要她自己一個人獨自跑掉的,但不知道為什麼,她的雙腳完全動不了,摸著手中還留有哥哥體溫的手環,耳裡聽的是不斷的槍聲,小陸蘭的腦袋裡只剩一片空白。

間斷的槍聲就這樣響了大概十五分鐘,然後,像是樂譜上突如其來的休止符般,槍聲突然停止了。整座千山,彷彿也隨之凝結靜謐。

槍聲停了,表示哥哥逃掉了嗎?哥哥已經安全了嗎?瘦細的腳也不知道從何而來的力氣,小陸蘭站了起來,一步一步的走出山洞。

小樹林裡七橫八豎的都是雪衣人,嘴裡流著鮮紅的血液,那是被哥哥一掌震死的,但即使如此,那些血腥的場景陸蘭卻都沒看進眼裡,她只是一步一步走著。

哥哥逃掉了……哥哥安全了……像是一種對自己的催眠般,陸蘭光著小腳在雪地上走著,點點白雪飄到了她的頭髮上,冷得好像隨時都會倒下的她,只是虛弱地走著哭著。

然後,她看見了一群雪衣人,圍著一個躺在地上的人,那個人身下的雪地,好紅好紅。

「你輸了。」一個雪衣人看著那個人說。

「不,我贏了。」

躺在地上的人笑著回答,儘管聲音虛弱得完全不像小陸蘭記得的,那個總是中氣十足的聲音,她卻也認得出來那是自己的哥哥,陸柏。

「你在說什麼蠢話?」雪衣人冷冷的問,語氣裡有一絲不安。

「你們是黯瞳的人吧?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麼得知我們兄妹行蹤的,但你們要的饕餮我早已交給了小蘭,現在,想必她已經回到千脈了吧?」

陸柏吃力地笑著,瞪視那群大驚失色的雪衣人。

「所以,你們輸了。」

「操!小子你……」雪衣人拿起衣服裡的黑色手槍,直接將槍口抵上笑個不停的陸柏:「我他媽的宰了你!」

「住手!」

突如其來的呼喝聲讓所有的雪衣人都愣了愣,他們連忙轉身看向聲音的來向,卻只看見一個裹著大毯子的少女跪在雪地中。

出於慌亂,圍住陸柏的雪衣人散了開來,全都把槍對準少女,而她,卻也因此看見了哥哥的傷勢。

紅得怵目驚心的血從至少中了二十多槍的身體暈散到雪地上,那是即使馬上將能治療萬般傷口的饕餮交給哥哥,也不可能救得活的致命傷。

兩人的眼神短短的交會了一瞬間,陸蘭看見自己的哥哥眼中閃過好多好多情緒。

小時候的片段,每一幕哥哥挺身擋在她與嚴厲的父親中間,每一幕哥哥在雪花中陪著她尋找花草,每一幕哥哥吃了她扮家家酒的恐怖食物,卻還硬是裝成很好吃的彆扭表情,每一幕相差十六歲的兩人在樹林裡玩躲貓貓,每一幕、每一幕都在這短暫的眼神交會中迅疾閃過。

哥哥的眼中,彷彿質問著她為什麼不逃走而要回來,卻又彷彿安慰於可以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看見自己終其一輩子守護著的那株蘭花,在自己面前,陪著他。

世界剎那間成永恆,眼神交會的一瞬間,一切物理上的時間皆已斷絕聯繫,小小的陸蘭眼中,哀戚而淚水模糊。

在小陸蘭的記憶中,那是世界崩壞的一剎那,寒風從四面八方颳進了她從此失去屏障的心裡,兩人對看著,而雪花,緩緩的飄著,落在她的頭髮上,也落在哥哥血跡斑斑的身上。

「哥哥……你騙我……」陸蘭很想哭喊出來,卻只聽見自己的喉嚨勉強地、哽咽地、斷斷續續地發出了很小很小的聲音:「你騙我……你騙我說要陪我去買花瓶的……你騙我說要替我慶祝九歲生日的……你騙我說等我長大之後,你會常常到我的花店買一束花送給自己喜歡的人……你騙我你會一輩子守護著我的……」

聲音哽咽到在無盡的白色冬天中細如雪花,但陸蘭知道哥哥是聽得到的,在這個只屬於他們的世界裡,他聽得一清二楚,正如小小的陸蘭也從哥哥顫抖的嘴唇裡,聽見了那聲屬於她的「對不起」……

陸蘭的童年,在這瞬間毀滅了。

毀滅如同哥哥那雙充滿歉意的眼睛緩緩地閉了起來,再也看不到他心愛的、希望永遠守護著的小蘭,再也無法在這座白色的山中緊緊地抱著那個虛弱的小女孩。

柏樹,已倒下,世界,都瓦解了。

女孩無聲地哭著,直接透進心裡的寒風讓她全身冷得顫抖,顫抖到無法看清楚眼前逐漸向她走來的雪衣人臉上的惡意。

手指摸著已經再也感覺不到哥哥體溫的手環,淚眼模糊地抬頭看著那群雪衣人,陸蘭聽見自己的聲音。

「還不就是……為了這個東西嗎?給你們吧……都給你們吧……還不就是為了這個東西嗎?」

從來沒有發出過如此充滿恨意的聲音,小小的陸蘭高高的舉起了炎橙環,舉起了那個哥哥戴在手上二十五年的橙色小手環。

將從小練起的不多的靈力瞬間硬是撞入炎橙環之中,環上橙色的珠子發出萬丈橙光緩緩出現裂痕,陸蘭手上的小手環,彷彿是與天地發生共鳴般,上頭的珠子就這樣碎了開來。

饕餮將近無止無盡的靈力瞬間引爆,炎橙環之上,光柱衝天。

目睹這天地異象,雪衣人驚恐地退了幾步,卻發現陸蘭的面前,出現了一隻由火炎構成的、橙色的巨龍,眼中對著他們閃過一絲凶光。

靈力耗盡,陸蘭筋疲力盡地從跪姿直接躺倒下來,眼中倒映出一抹屬於饕餮的橙光,她看見巨龍就這樣衝向那群雪衣人。

但一切都不重要了,再也不重要了……

陸蘭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一切的一切,從那個時候開始,再也不重要了。


一幕幕過眼的影像從郝壬面前高速飆過,陸蘭的記憶,彷彿洶湧的水流般直接沖進了郝壬的腦海,他只覺得腦袋暈得難以想像,像是有人拿著一支針筒往他的頭裡直灌入不明液體。

身體持續下墜著,頭暈目眩的郝壬才剛起了想吐的感覺,眼前的景象卻突然間停了下來,停格在跪地痛哭的小陸蘭身上,背景,是一整片雪白的山。

郝壬的下墜之勢緩緩的止住,然後,他看見眼前出現了「自己」的身影。

也不知道是從哪走出來的,「冥」淡淡地說:「看到了吧?龍與其主的記憶是分享的,陸蘭和她的哥哥陸柏曾經戴過炎橙環,所以饕餮也有了他們的記憶。你剛才看到的,只不過是再將饕餮的記憶與你共用一次而已。」

「原來,這就是紫茗說的那個『太長的故事』……」腦袋裡亂糟糟的,郝壬跪倒在地上自言自語。

才剛從陸蘭的記憶出來,雪地上寒冷的風雪彷彿就在身旁般,郝壬微微的發起了抖來。也不知道是真的感覺到寒冷,還是發自內心對那個故事感到悽涼,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像是一瞬間被什麼給抽乾了。

「嗯,其實這件事整個天脈都知道。只不過由於陸蘭特別懇求過解飛和解紫茗,這件事千萬不能透露給你,所以才只有你不知道。」「冥」蹲了下來看著郝壬。

不能透漏給我知道嗎……郝壬咬牙,想起紫茗的欲言又止,但,為什麼陸蘭會不願意讓他知道她的過去?

心念及此,郝壬抬頭咬著牙根問:「……等等,這件事和我與那個『龍首匯英戰』有什麼關係?還有,綁架我來天山之前,解飛在逼我參賽時說的那句『即使這會害死一個年紀與你差不多的女孩,也沒關係嗎』是什麼意思?」

「冥」閉上眼睛,平靜的問:「我問你,和天脈門人比起來,你明明這麼弱,為什麼解飛一定要你參賽?」

「因為蒲牢在我身上?」

「就是這樣,解飛不也跟你說了,倘若『龍首匯英戰』時,天脈竟然拿不出蒲牢參戰,那丟失了龍的事情馬上就會曝光。別說是變成笑柄了,整個天脈能不能繼續在武林中立足都還是個未知數。同理,千脈呢?」

郝壬瞬間會意。

「冥」轉了個話題繼續說:「後來,在放出饕餮後,靈力全用盡的陸蘭昏倒在雪地上,直到千脈派人來尋時才獲救。據傳聞,那是一隻『橙色的小狗』跑進千脈硬是拉人出來搜救的,但在搜救成功後,狗卻也不知所蹤。你不難猜得到那就是靈力用盡的饕餮。」

「陸蘭是救回來了,但身為宗繼的陸柏卻已經殉難,饕餮更是失去了,這件事讓整個千脈都無法諒解陸蘭。用靈力引爆炎橙環造成饕餮暴走,殺光黯瞳的人,這個動作雖然算是替自己的哥哥報仇,但陸蘭卻也因此揹上了放走饕餮的罪名。千脈更是認為,如果當初陸柏可以丟棄陸蘭自己逃走,那絕對可以逃得掉,但他卻沒有。」

「冥」彷彿是想起了什麼事般,抬頭看著蒼白的天空。

「從小到大都不被千脈重視的陸蘭,如今卻被視為害死自己的哥哥與放走饕餮的罪人,你不難想像整個脈中的人是怎麼對她的。當晚,還發著高燒、年紀還小的她,就差點被自己的父親活活打死。但她卻一滴眼淚也沒流,對陸蘭而言,她的眼淚早就乾了。」

「千脈長時間以來都沒沒無聞,如今好不容易脈裡出了個優秀的宗繼,難得有了出頭的機會。但這機會卻在一個下午內破滅,想也知道身為脈主、向來看重陸柏的父親會有多憤怒,當晚,他就在毒打怒罵中與陸蘭斷絕了父女關係。在整晚的毒打之後,千脈脈主就這樣把陸蘭趕出了家門,讓她在風雪中獨自走下山。臨走前還撂下狠話:『妳已經不是我的女兒,但妳卻還是千脈弟子,別以為自己的責任已經沒了,妳還得負責將饕餮找回來。如果龍首匯英戰時我沒有看到饕餮,即便是逃到天涯海角,千脈也不會放過妳。』」

「冥」漫不在乎的牽了牽嘴角,帥氣的臉上滿是不屑,諷刺著什麼似的看著郝壬。

「千脈和天脈素來交好,十年前的當時就已經是代理脈主的解飛,剛好在千脈作客,這些事他都看得清清楚楚。也或許是因為當時聽見了陸蘭的故事心有戚戚焉,解飛就私底下派人將陸蘭接回了天脈,但溫柔的她卻始終將自己當成是個害死哥哥的罪人,不停的自責著,她也早已決定要在『龍首匯英戰』當天自己回到千脈任由父親處置了。」

「對她而言,如果不是因為當時陸柏揹她下山,一切事情都不會發生。既然所有事都是由她開始的,那麼也該由她結束。溫柔的她堅持著不肯讓身負饕餮的你知道這件事,也正是不想讓你感到愧疚或想幫她什麼的,畢竟,你根本就沒有參加『龍首匯英戰』的意願。如今,支持她活著的,只有照顧曾經保護她哥哥的饕餮──也就是你了。默默恨著奪走哥哥生命的饕餮,卻也將饕餮視為哥哥最後的遺物,很矛盾的情緒對吧?這就是為什麼她每天晚上都小心翼翼地走到你的床前看你的睡臉,或許,從失去哥哥那天開始就裝作堅強的她,只是想從你身上感受一絲哥哥的體溫吧?」

說著,「冥」若有所思的看向自己的左手,那手臂上也有著和郝壬一模一樣的雙龍形。

「順便一提,封印著蒲牢的炎紫匕之所以會被天脈帶到台灣,正是由於解飛想私底下幫陸蘭找到饕餮。九龍之間各有關聯,隱隱約約可以感覺到彼此的存在,這也是為什麼天脈可以找饕餮找到這麼遠之外的台灣的緣故。至於你無意中在電動玩具店內被蒲牢寄生,接下來的事情,就不需要多說了。」

「冥」的話語戛然而止,他淡淡地看著郝壬聽得茫然的側臉。

一切謎團都解開了,郝壬坐倒在地上,抬頭和「冥」深邃的黑色眼睛相互看著,他聽見自己問:「那麼,我該怎麼做?」

「你該怎麼做不該問我,得問你自己,解紫茗還在等你的回答呢!」「冥」帥氣的臉浮起一絲笑意,隨即轉身就要離去的樣子。

「等等,別走,為什麼你會知道這麼多事情?」郝壬連忙站起,抓住「冥」的肩膀。

「我說過,我是隱藏的你,你睡著的時候我可還醒著,自然可以聽到他們在你床前的對話。即使如此,我知道的還是不比你多多少,但以此推理卻還做得到。浪郝壬,其實你沒那麼笨的,有很多事情你只是懶得想而已。」「冥」甩開了郝壬的手,冷冷地說道:「今天是饕餮要你來的,我想牠的請求已經很明顯,該怎麼做你是知道的,我得走了。」

轉頭,「冥」笑了起來,而一整個虛無的意識世界也隨著他一笑逐漸後退。

郝壬還想問什麼,卻只感覺自己再也說不出話了,應該說,他已經再也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夢醒了。


這天早上,有別於往常的呼呼大睡到中午,郝壬是自然醒過來的。

睜眼,小雪可愛的睡臉就在離自己不到三十公分的面前,老神在在地和他躺在同一張床上,而且照老樣子小雪的睡相還是很糟,亂穿的睡衣翻到連肚臍都露出來了。

但今天郝壬卻沒有任何反應,有別於以往的嚇到,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小雪的睡臉思考著,今天的他,有個決定。

龍有靈性,而或許那樣的靈性,也是一種人性吧?郝壬想起饕餮那雙慵懶卻又帶著些許暗示意味的眼睛,而牠叫喚自己到夢中的用意再清楚不過了。

或許,在跟陸柏記憶相通的同時,饕餮也間接繼承了他們的情感,也許在那隻橙色巨龍的身體裡面,還有著一部分陸柏希望守護著陸蘭的意念吧?

郝壬看著手腕上兩條黑色的龍形,昨晚的夢是他第一次與龍心意相通。

翻身下床,郝壬將小雪身上的被子蓋好,然後看著她的睡臉下了決定。

這個世上有很多事情是他做不到的,對他這個單純的好人而言,這世界一度很平凡,沒有太多的善惡,也沒有太多足以讓他覺察的苦難,他不怎麼喜歡,但也不怎麼討厭。

但如今,倘若是為了要守護住這個世界上,某一個仍舊美麗、還沒有被汙濁染上的小角落,他願意一試。郝壬自問不是什麼聖人,沒有什麼濟世的情操,也沒那種能力,但有些事情,現在的他,做得到。

快步走向房門,郝壬抓住門把一扭開了門,今早,他有些話想對一個人說。

門一開,紫茗端著餐盤的身影在門口出現,彷彿是訝異於郝壬今天這麼早起,紫茗也正要開門的手就這樣停在空中。

「早……」紫茗錯愕地看著今天眼神特別不一樣的郝壬,而他也堅定地回看著她。

感覺到饕餮的記憶在身體裡緩緩流動化為一股暖流,郝壬開口:「紫茗。」

「……嗯?」女孩不知所措。

「請讓我,參加『龍首匯英戰』吧!」

時間在一句話內凝滯靜懸,走廊上的兩人,對看著。

沉默在早晨的空氣中向一整個冬去春來的天山漫開,窗外雪山依舊,但那雪遲早會融,遲早會迎向陽光。

然後,是紫茗彷彿從雪中融解,綻放如薔薇的微笑,她笑得好開心。

「嗯!」

走廊上的兩人相視而笑,隨著晨陽從窗中照進走廊上的這個角落,郝壬知道,寒冷,已經離去了。
xiaoiii 發表於 2018-11-21 21:23
第八章 ~初吻~



接下來的幾天,由於郝壬已經與紫茗訂下了約定的關係,每天早上紫茗都會拿著早餐去叫他起床練功,但也偶爾因為郝壬跟小雪的睡姿真的太限制級(小雪黏太緊),而搞得不知道怎麼叫他。

剛開始,由於知道了陸蘭的處境,郝壬起床倒也起得很勤,雖說堅持不肯用激烈手段叫他起床的紫茗,仍然至少都得在他床前耗掉半小時,早起的郝壬倒也沒有什麼怨言。

但這一切,在第一天紫茗拉著他去圖書館後全變了。本來嘛,書也不是沒看過,只是說真的,郝壬不會想去翻漫畫小說以外的書而已。

剛進圖書館,本著一股想幫陸蘭的意念,郝壬用著「這裡的書最多也只是跟課本差不多無聊而已」的心態下去翻,但書才剛翻開,瞬間五雷轟頂的他就知道自己囧大了。

書裡什麼沒有,各式人形最多,上頭還密密麻麻的佈滿著線條與黑點,一條條各種顏色的線條在各人形中延伸到黑點上,而黑點旁還不時標示著「膻中」與「百會」的字樣。

書頁旁附註著一些中醫經脈名詞,偶爾可從中找到啥「手太陰肺脈」、「三焦經脈」等等的神奇用語,在後腦瞬間佈滿黑線的同時,郝壬發現這是本不折不扣的武學書,也就是說,用他智商趨近於零的腦袋永遠不可能理解的書。

翻了半天,隨著頭上黑線越來越多,他腳也越來越軟,而當紫茗從另一個書架上搬下一些她想推薦給郝壬的書時,他已經在書架之間失蹤很久了。

圖書館裡的電腦可以上網,當紫茗看見郝壬時,伴隨著手中的書掉到地板上發出轟然巨響,女孩赫然發現郝壬正坐在電腦前老神在在地看線上漫畫。

是可忍,孰不可忍也,看到這裡,乖如紫茗亦聽見自己握緊拳頭的「格格」聲。

炎紫柔勁其柔似水、其硬如鋼的渾厚氣勁瞬間灌滿女孩的全身,紫茗身上冒起了森冷的殺意,半秒後,沉浸在線上漫畫裡的郝壬,後腦便被一本充滿強大內勁的武學書打了個正著。

「碰!」

黑髮少年「哇哩勒」一聲地應聲栽倒,剛好看見紫茗靜靜地揀起地板上的書,然後拉了張椅子坐在他的旁邊。

「你不看書沒關係,我來教你。從今天開始,由我當你的補習老師。」

餘怒未消的紫茗勉強地露出了微笑,看起來說多恐怖就有多恐怖。

那是……紫茗嗎?從地板上爬起身來,郝壬手軟腳軟地嘆了口氣,本來就很倔強的櫻還算了,現在連一向乖乖牌的紫茗也對自己出手,他不得不反省自己做人是不是真的很失敗。

事已如此,郝壬雖然腦袋裡有千百個不願意,但拗也拗不過正義凜然的紫茗,想跑就會吃紫茗的「遠當」或丟出的書,痛到一整個七七八八,想打瞌睡,一對一上課根本不能睡個什麼鵰,一切,他也只得乖乖接受了,幾天下來,擁有無限耐性的紫茗,還真的在郝壬用中華豆腐做的腦袋裡面灌進了幾本書。

或許是因為「龍首匯英戰」快到了,解飛待在脈中的時間很少,剛開始他還偶爾會到圖書館去看看紫茗和他的狀況,後來連在走廊上遇到,解飛都只是「哼」一聲就匆匆忙忙地施展輕功走掉了。

雖說忙個不停,解飛還是偶爾會把郝壬叫去做一些奇怪的練習,包括用真氣隔水把雞蛋震破,水面上不能出現漣漪,或是用力將石頭捏成石粉,每顆石粉都必須小於沙粒等等的,雖說郝壬一次也沒成功過,但解飛還是會不時暗自點頭,也不知道是在爽什麼。

這段時間以來,每天下午必到板林去閃子彈這件事,郝壬倒也慢慢習慣了。

「噠噠噠……」

剛開始,或許是琥珀她們太喜歡玩獵奇遊戲,四個女孩全部都改拿重機槍對他掃射,面對成山成海噴過來的子彈,郝壬不管怎麼閃還是至少會中一半,全身都是痛到哭爸的瘀青不說,閃完子彈的脫力與抽筋更是讓他整個下午都趴在床上,不管小雪怎麼拿夾子夾他都夾不起來。

但慢慢地,情況倒也開始好了起來,隨著身體越來越習慣閃躲時的速度與眼力的提升,身上的彈痕也越來越少,從剛開始的密密麻麻慢慢地變成幾十個,最後降低成個位數,到最後,除非女孩們特別白目拿重型狙擊槍外加紅外線瞄準器瞄他,要不然普通的機槍郝壬已經可以閃躲自如了,就連躲完後的抽筋感也已經消失殆盡。

雖說如此,子彈是閃過了,每天晚上必挨的三掌還是一掌都閃不掉,每次都是一個眨眼天脈脈主人就不見了,下一秒,郝壬就被無匹的掌勁轟得不醒人事。

即使他從頭到尾都用肉眼看不到的速度在廳中亂竄,解峰再怎樣都能把他的手掌印在郝壬的背中央,將他打得連老母都認不出來。

「眼力。」曾經在挨打前問過解峰,他只給了這個回答:「子彈是死的,看穿動向很簡單,但人,卻是活的。你的身上有蒲牢和饕餮,反射神經、彈性、靈力、速度、戰鬥直覺都遠遠高於一般武者,但缺乏戰鬥經驗的你,眼力卻連平常人都不如。你完全看不到我的動作,所以閃不掉。」

聽見解峰這個說法,為了怕挨打,郝壬自己倒也開始思考了起來,有時候就自己一個人爬到天山更高的地方去看飛鷹翱翔,或是閃子彈的時候盡量要求自己可以把每一顆子彈的軌跡看清,上紫茗的課時也特別注意類似的功法,看能不能搞出個「凝神於目」什麼的。

但無奈的是,不管郝壬怎麼努力,情況好像從來就沒有什麼改善,每天晚上解峰的掌力強度依舊,雖然身體的抗擊力越來越強,可以撐到第二掌才被打去見周公,到後來甚至可以第三掌挨完才會說拜拜,但從頭到尾,他還是連一掌都沒能閃過。

眼力,好像已經到了極限。蒲牢、饕餮都沒有辦法加持眼力,郝壬知道就憑腦殘的自己,是沒辦法想出好方法提升眼力的,試了幾個星期,懶惰的他倒也放棄了。

閃不過就挨打吧,反正也樂得有人幫自己打入夢鄉,郝壬早已習慣了凡事別太強求。

試了不算短的一段時間,雖然還是搞不出什麼飛機來,郝壬看得見靈力的程度卻也越來越高,到最後他根本不用閉眼,只要凝神就可以看得到線條狀的靈力,甚至人身上還會出現密密麻麻的「點」,他不用找課本就知道那就是人身上的穴道。

根據紫茗的說法,那是一種名為「靈瞳」的靈力共鳴現象,內功修為越高的人越能夠清楚感覺到靈力,只不過要到凝神就可以看見人身上穴道這個境界,恐怕連脈主解峰都還沒能做到。

聽見這個說法,郝壬也不得不相信饕餮的靈力將近無窮無盡這句話是多麼的正確,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內功的修為竟然已經超越了解峰那個變態強者,或許,饕餮也正在為了幫助陸蘭而積極提昇自己可以發揮出來的能力吧?

在天山上的日子與城市中差異頗大,被紫茗限制住不能去宅電腦,也沒電視可以看,每天除了練功就是看晚霞與天色雲嵐的變化,感覺生活步調一整個慢得像是在打太極,雖說這樣久了,郝壬常覺得自己好像突然間老了五十歲,但慢慢地,他也習慣了。

隔著一整個天空與櫻分隔兩地,郝壬也逐漸從剛開始的、有時腦海中會不由自主的浮現她的倩影,變成到後來每晚都固定會趴在窗前看月色,思念那個總是倔強地紅著臉蛋的女孩。

感覺自己的情感隨著時間越來越確定,郝壬也不由得擔心起了她的安危,有時,午夜夢迴時醒來,看見小雪的睡臉,他還會不小心把她看成是櫻,因而泛起一陣心悸與感動,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天山上巨石或山崖頗多,偶爾無聊在絕壁上練練輕功,用紫炎拳硬轟巨石當好玩,偶爾也耍智障用「遠當」去瞄老鷹,扛著山上特別大隻的猛禽回宗壇給陸蘭烹煮,日子雖然有時候蠻無聊的,但也還不難忍受。

倒是郝壬成天練功,小雪成天閒逛也悶得發慌,整天在天山晃來晃去,她從剛開始還會被誤會成女鬼,慢慢變成每個人看到她都只會淡淡的說:「嗨,小雪。」好像已經被習慣於到處神出鬼沒了。

也或許是因為真的太悶了,近來小雪的娛樂就是利用圖書館的電腦看線上漫畫,幾個星期下來,悟性奇高的她竟然自己摸會了怎麼搞電腦。

每每郝壬在圖書館上紫茗的課時,總是能看見小雪用一目十格的速度在閱讀漫畫,整天就這樣宅在圖書館裡,郝壬有時候甚至懷疑身為女媧石靈的她,或許才是個千古難逢的御宅族。

日子一天一天過,解峰的神掌一掌一掌挨,小雪的漫畫一本一本看,郝壬每天練功外加思念櫻之際,不知不覺地,時間已經過了將近兩個月,眼看「龍首匯英戰」就要到了。

這一天早上,郝壬照慣例被小雪的二十個夾子夾醒,後者在他睜眼的時候馬上吻住了他,讓郝壬從床上瞬間嚇得跳起身來。

「哇靠,小雪妳做什麼?」

嘴唇上屬於小雪的誘人香味仍然沒散去,女孩柔軟嫩甜的唇感覺還彷彿在嘴邊,初吻在不知不覺中就被奪走的郝壬,捂住自己的嘴驚叫。

「壬……真的有檸檬的味道嗎?」

「……啊?」

小雪一改平常的「枕頭」叫法,改叫郝壬「壬」,這種突然的變化讓郝壬整個人都不知所措起來。

「漫畫裡說初吻會有檸檬的味道,但是親起來怎麼沒有呢?……只有壬你身上的味道而已啊!」小雪不解地摸著自己淺紅的嘴唇。

「等等……妳該不會就因為想試試看有沒有檸檬的味道就……就親我吧?」

郝壬五雷轟頂,雖然被美到不像這世界的人的小雪親,自己感覺起來是賺到爆,但……她是不知道初吻對女孩子而言很重要的嗎?

「才不是!」小雪坐在床上抱住了一個枕頭,嘟著嘴說:「漫畫上說初吻是要給自己最喜歡的人啊,小雪最喜歡壬了,這樣沒錯啊!再說……小雪……小雪早就是壬你的人了……」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小雪清秀得無法想像的臉上突然間飛起了紅暈,這個非常好的表情讓郝壬瞬間栽倒。

「啥?妳早就是我的人了?我根本沒對妳做什麼啊……」甫一栽倒,郝壬馬上從地板上跳起身來,看著小雪暈紅的臉手忙腳亂的說著。

「但漫畫裡說,只要跟喜歡的人一起睡過,就……就是他的人了……」小雪頭越來越低:「我們每天晚上都是睡在一起的……不是嗎?」

郝壬知道自己快當機了。

「那個……等等……小雪,妳不懂『一起睡過』的定義對不對?我們那樣純粹睡在一起根本不算是……」他感覺自己簡直就要跪下來了。

「難道你想玩過就算了?……」

小雪一百分地平白冒出被始亂終棄的女子的淒涼表情,抱住枕頭怔怔地哭了起來,這個表情讓郝壬魂飛魄散的想起小雪很可能曾經和四個女傭一起看連續劇。

糟……糟了……郝壬暗自有不祥的預感,身為女媧石靈的小雪可以說是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在他沒注意的這段期間,小雪就像是才剛出生的嬰兒一樣,看到什麼就把什麼學起來。

而如今她看了連續劇和漫畫,並且很可能把裡頭所有出現的東西都學起來了,而更糟糕的是,她還完完全全的搞錯情況了,接下來……

接下來不會就是……郝壬腦海中浮起了所有水餃連續劇裡都會出現的戲劇化場面……

「好……好,你這個負心人,小雪……嗚……小雪死給你看……」小雪的手中不知道在什麼時候突然冒出了卻緣,她慘然笑了笑,抽劍出鞘就往自己雪白的脖子抹了過去。

「不要!」

眼看小雪真的舉劍自刎,郝壬魂都飛了半條。

仙劍卻緣的銳利程度無法想像,別說是開玩笑了,小雪臉上那種傷心欲絕的表情根本就是十足認真,倘若有個閃失,即使她是女媧石靈恐怕也會灰飛煙滅,發生這種事,郝壬是真的嚇到了。

頭髮瞬間變成藍紫色,快過子彈的速度從腳下爆射而出,小雪劍才剛碰到雪白的頸子,郝壬就如同一頭猛虎般撲上了她。

由於事情太突然了,郝壬整個人就這樣將小雪壓倒在床上,左手飛快地將小雪的卻緣劍奪下遠遠丟開,隨即雙手分開用力的抓住小雪的左右手。

「妳在做什麼!」郝壬慌亂的對小雪吼道,兩人的臉部距離只有不到二十公分,但嚇出一身冷汗的郝壬卻完全沒發現。

「小雪是開玩笑的……」

看見郝壬突然間被嚇成這樣,小雪演技一百的淚眼中出現了從未出現過的訝異,以前那個總是被自己玩來玩去的枕頭怎麼會突然間變得這麼認真?臉上的水滴,是汗水嗎?

那個總是毫無心思、很好欺負的壬,被自己無心的舉動嚇出一身冷汗嗎?小雪迷惘了。

「這種事情也是可以開玩笑的嗎?妳知道我有多擔心嗎?」

郝壬抓住小雪雙手手腕的力氣又變強了,小雪不知所措的發現郝壬是真的生氣了,這是他第一次對自己大吼,而且還是在這麼近的距離,小雪只聞到那個再熟悉不過的、郝壬身上的氣息。

對聰明的小雪而言,連續劇雖然看了,漫畫之類的書也翻了不少,但她倒也知道那些並不是真的,雖然從其中,她也確實學到了一些關於男女間的事情,但完全沒經歷過的她根本似懂非懂,也從來沒放在心上。

這次,小雪又從漫畫上學到了什麼是初吻,不懂什麼是愛情的她,只不過是想找郝壬試試看初吻是什麼罷了,後來鬧著要自殺什麼的,其實也是學連續劇嚇郝壬而已,原本只是預計郝壬會如往常般被她做出的傻事嚇到魂飛天外,但這次,郝壬的認真卻首度讓小雪手足無措了起來。

「以後,絕對不可以再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了!知道嗎?」郝壬沒注意到小雪的訝異與迷惘,驚怒未消的他只是用著藍紫色的眼瞳看著小雪碧綠色的眼睛。

「……」小雪沒有答話,她只是看著郝壬無比熟悉,此刻卻因為擔心她而露出一絲慌亂的臉。

「妳聽見了嗎?」郝壬的雙手用力壓住小雪的雙手手腕,無比認真的他又重複了一次。

「……」小雪的臉,慢慢地紅了起來。

郝壬沒發現小雪的變化,有點生氣的問:「怎麼不說話?」

「……」

小小的唇輕輕的張開,小雪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喘起了氣來。

看著郝壬紫色的眼瞳,她突然間覺得羞得無地自容,第一次,她紅著臉喘著氣,將臉撇開躲過郝壬認真的眼神,郝壬甚至感覺到她被自己緊緊握住的手腕微微地抖了起來。

「啊?」

第一次,郝壬看見小雪的臉上出現這種表情,以往那個天不怕地不怕、不管做了什麼傻事都能臉不紅氣不喘的小雪竟然避開了他的眼睛,這是怎麼回事?

低頭一看,郝壬才發現自己和小雪現在的情況十分不妥……

小雪的長髮披散在床上,每次都亂挖衣服穿的她,此時身上只穿了一件不知道哪來的超大件睡衣,寬鬆得露出了肩膀,衣服更是凌亂得連肚臍都露出來了。而此時郝壬正紮紮實實地壓在她的身上,自己的雙手更是用力地將小雪的雙手分開壓在床上,看起來就是某種兒童不宜的粗暴場景。

撇開臉的小雪露出了白皙的頸子與鎖骨,輕輕地喘著氣,飛紅的臉蛋就像是一顆才剛成熟的水蜜桃,帶著些許的青澀與甜美。

而此時刻意避開郝壬眼神的她,雙眼中不知為何的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意亂情迷,那種誘人的神情讓郝壬完全轉不開眼睛,他就這樣看著小雪驚心動魄的美麗而傻住了眼。
xiaoiii 發表於 2018-11-22 18:40
第十章 ~情根~



當郝壬回到天脈主院時,時間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

心情沉重地走回房間,郝壬心煩意亂地在門前站了五分鐘後,終於下定決心推開門進去。

一開門,小雪靜靜坐在床上的身影登時映入眼中,女孩在看見郝壬時,馬上雀躍地站起身來,寂寞的眼中也閃過了一絲欣喜,但看見那樣的眼神,郝壬卻撇開了臉。

黑色短髮在空中輕輕地劃出一個迴圈,像是什麼突如其來的刺激,郝壬撇開臉的這個動作讓小雪眼中的欣喜瞬間消失殆盡,她停下了原先好像迫不及待要撲過去的這個動作,深綠色的眼瞳,緩緩地放大。

小雪,第一次停下了動作。

「對不起。」郝壬淡淡的說。

「壬……」

小雪輕輕地舉起小手探向郝壬的方向,像是個盲人急於尋找光的來向般,她一步步向郝壬走去,聲音中帶有一絲畏懼,害怕失去什麼似的。

小雪的手逐漸靠近郝壬的臉,就在青蔥般的手指快要碰到他時,郝壬閉上了眼睛。

「小雪,我說,對不起。」

話語聲在郝壬極度勉強之下出口,聽起來卻是那樣地平靜不帶感情,就像是一根銳利的針。小雪的手觸了電般一顫,緩緩地放了下來。

小雪,沉默了。

當郝壬轉頭時,他看見的是一雙深綠色而潮濕的眼睛,那雙眼中逐漸滑落了兩行淚水,而其中原本明亮靈活的眼神,此刻卻只有無盡的黯淡。

小雪放下了顫抖的手,那淚水,無聲地滑落。

那表情,就像是小女孩失去了最愛的玩具,又像是明白自己再也看不見光明的盲人,卻也帶著一絲驚心動魄的愛戀。

在小雪似懂非懂的心中,或許,那麼令她依賴的郝壬正是這樣的一個存在,她的愛情、她的光、她的……只屬於她的郝壬。

不知道哪來的痛覺,郝壬突然間覺得胸口好痛,看見小雪無聲的淚水不停地滑落,他突然間好想將小雪抱入懷中,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如果不能在才剛發現錯誤的現在把情根斬斷,郝壬知道自己就再也不能離開了。

離開,他的小雪。

「……」

女孩掉著淚水退後了幾步,然後,她突然間迅速地從郝壬的身旁衝出門外,幾縷髮絲拂過郝壬的臉,才不過一個眨眼,小雪就已經繞到了郝壬的身後,傷心欲絕地往走廊的另一頭奔了出去。

轉頭看著女孩的背影,郝壬的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想起每一次小雪捉弄他成功後的頑皮笑容,以及每次她在夜裡緊緊抱著自己、安祥的睡臉,他好想追出去,但卻只是咬了咬牙,閉眼關上了房門。

與其在之後面對已經無法離開的事實,郝壬寧可就這樣結束這一切,即使,必須用這樣的結局結束。

仰頭躺上床,郝壬全身發冷地將身體緊緊地藏入棉被中,關上電燈,他一個人躺在黑暗中靜靜地閉上了眼睛。

他累了,他第一次發現,自己有這麼累。

房間中黑暗無止盡地蔓延,在郝壬失去意識的前一刻,他只記得一個詞。

而那個詞,對他而言,心如刀割。

對不起。


半夜。

當郝壬再次睜開眼睛時,像是熟悉於什麼似的,他轉頭朝向枕頭的另一端。

熟悉的體溫,熟悉的小雪。

淚痕從床上枕頭的另一端延伸到這一側,一轉頭,郝壬看見小雪已經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回到了床上,此刻的她正怔怔地睜大深綠色的雙眼看著他,雙手緊緊地抱住他的手臂不放。

黑暗中,深綠色的瞳孔幽幽的發著郝壬再熟悉不過的光澤,那眼神,竟是如此的情根深種。

「小雪……」郝壬想說些什麼,但不知道為何,在一片黑暗中,他卻什麼都說不出口,喉嚨被什麼哽住般。

「小雪睡不著……小雪哭了好久好久,哭累了,但是外面好冷,小雪睡不著……」女孩將頭緊緊地靠在郝壬的胳膊裡,像是一隻躲避風雪的小貓。

「小雪試著去找空房間睡,但是沒有壬的地方都好冷……小雪好冷,哪裡都睡不著,所以又哭了……小雪原本只是想回到這個房間睡,但只要不抱著壬,小雪都好冷好冷,所以……」說著說著,小雪又哭了起來。

黑暗中,那雙深綠色的眼中閃耀著淚水,眼中滿是郝壬再熟悉不過的依賴,彷彿是一記沉重無比的槌擊般,剎那間,郝壬再也無法忍受住自己壓抑的情感。

他好愛,好愛好愛小雪,那樣的小雪。

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用力地抱住哭泣的女孩,郝壬將唇貼上小雪顫抖的雙唇,彼此的體溫隨著擁抱交融在一起,懷中的小雪啜泣得越來越厲害,郝壬也感覺到自己的雙手抱得越來越緊。

就讓一切這樣下去吧,對不起櫻也好,小雪不是人類也好,他只知道此刻的自己一旦失去了小雪,寧可當場死掉。

不管是什麼生物,即使有著無比剛強的外表,心中的深處仍然是軟弱的,仍然渴望著情感,仍然渴望著那扇缺陷空洞被填補,哪怕是龍也不例外。

郝壬知道,打從這一刻開始,他的身上已經不只有一個逆鱗,櫻也好,小雪也好,他無法隱瞞自己的感情,不管失去了哪一個,他都會灰飛煙滅。

懷中小雪抽搐的肩膀漸漸平靜,兩人靜靜地吻著,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動作,早上的肉體交纏以及慾望已經不復存在,他們就只是抱著、吻著彼此,尋找著彼此的體溫。

就這樣,不知道吻了多久,郝壬才漸漸地將唇從小雪的小嘴上移開,靜靜地看著懷中的女孩,他有點無奈的笑了笑。

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小雪竟然睡著了。

淚痕已經乾去,彷彿是終於可以安心般,女孩的睡臉無比安詳,躺在郝壬的肩膀上規律地呼吸著。

接吻吻到睡著,也不知道該說小雪是真的哭太累還是太好睡。郝壬輕輕地摟著小雪,知道自己和她的關係又回到以前那樣了。

只是,這次,他確切的知道自己的情感早已深深地繫在小雪身上。

如果說與櫻的初戀是因為太過年輕所擦出的亮麗火花,那他和小雪之間就是一種寧靜而日久生情的愛戀,帶了那麼點依賴,也多了些許的柔情。

雖然生活總是被小雪鬧得詭異萬分,但不知為何,只要和小雪在一起他就可覺得總是可以靜下來,就像是早在前世就有著什麼瓜葛般。

曾經,他隱隱約約間感到不對勁,每每凝視著小雪碧綠色的眼瞳,他就會覺得身上似乎有某個部分其實是很嚮往小雪的,那種嚮往,似乎不僅只是這段時間來的相處所致,或許,某部分的他早已經知道會有這種結局了吧?

他與小雪的感情,竟像是早在前世,早在他們見面之前就已經存在了。來自遠古刻骨銘心的愛戀,卻於今生再一次愛上相同的女孩,郝壬常有這種感覺。

看著手臂上的雙龍,或許,答案永遠不會有人知道了。

小雪究竟是什麼人呢?真的就只是女媧石靈嗎?冥炎,又是誰呢?

郝壬想著想著,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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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iaoiii

LV:6 爵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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