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〇〇
第十九回 眾叛親離三更時
黃十峰那幾句話,無疑是逐客之令,容哥兒只好站了起來,隨在那小叫化子身後出了大廳。
只見那小叫化子左彎右轉,帶著容哥兒行到一座跨院中,說道:“容大俠請。”
容哥兒舉步而人,只見庭院中花木繁盛,一座雅室窗子大開。
那小叫化子欠身說道:“那座窗子大開的雅室,就是容大俠的住處。”抱拳一禮,轉身而去。
容哥兒心中奇道:“他既送我到此,何以競吝惜這數步之勞,不肯把我送到雅室之中。”心中念轉,人卻行到雅室前。房門虛掩,容哥兒舉手一推,房門呀然大開。
只見靠窗外的木案上,抹擦得十分乾淨,靠後壁放著一張木榻,羅帳高掛,雖只是一間臥室,但卻布設得十分精緻。
容哥兒緩步走入房中,心中暗道:“這座跨院之中,除了我住這一座雅室之外,還有幾座門窗緊閉的房間。不知是否有人,那黃十峰的為人,一向光明磊落,這次怎麼的竟也改作神秘起來。”再回想到這幾日的經歷之事,有如作了場夢般。不禁暗暗嘆道:“江湖上的事情,當真是複雜得很。”
緩緩行近木榻和衣躺了下去。但覺心潮起伏,難以靜下心來。
迷茫之中,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忽聽一聲輕咳傳了過來,道:“容兄睡熟了嗎?”
容哥兒抬頭看去,只見黃十峰面色嚴肅地站在門口,急急挺身而起,道:“幫生請進。”
黃十峰一笑,道:“幾日不見,你我好像生疏了很多。”
容哥兒道:“在下心中正有基多不解之處,要請問黃兄。”
黃十峰道:“我知道你心中定然有很多懷疑,因此匆匆起來,你有什麼不解之處,儘管問吧!”
容哥兒只覺千頭萬緒,問也無從問起,沉吟了一陣,才道:“貴幫今夜和人相約決戰,卻又不知對方是誰?”
黃十峰道:“不錯啊!區區不是早已告訴了容兄了嗎?”
容哥兒道:“在下之意,是說幫主今日神情不若往日那般豪氣干雲。
黃十峰神色肅然地說道:“我丐幫近年來,外形上聲譽稍復,卻不料內部早腐……”
容哥訝然道:“黃兄之意,可是說……”
黃十峰臉上是一片沉痛之色,緩緩說道:“不知那人用的什麼方法,竟然能使我丐幫弟子甚多為其所用。”
容哥兒吃了一驚,道:“有這等事?”
黃十峰道:“不錯,對方在那挑戰書中,說明了我們丐幫中所有的隱秘,連我幫中各袋弟子的人數,都說得一點不錯。”
容哥兒道:“這麼說來,貴幫中確是有人家臥底的人了?”
黃十峰苦笑一下,道:“照那函件之所言,對方對我丐幫的瞭解,就是區區也是難以及得,如若有臥底之人,我幫各職要,儘是為他所用的人了。”
容哥兒心中一動,道:“包括那神機堂主?”
黃十峰點點頭道:“不錯,整個丐幫我感覺到找不出一個可以信託的人了。”
容哥兒心中暗道:“果真如此,那真是比死亡更為痛苦了。”口中卻勸道:“黃兄不要想得太嚴重,也許是貴幫少數弟子所為。”
黃十峰微微一嘆,道:“除了我幫中幾個重要人物之外,縱然是紅袋弟子,也不可能知道其中之秘。”
容哥兒心中暗道:“處在這等毫不知內情的茫然之中,任何人也難負擔起這等痛苦,那是勿怪他神色如此的凝重了。”
但見黃十峰仰起臉來,長長吁一口氣,接道:“今夜會到來人,當可知我丐幫中情勢變化,也許我帶去的底下弟子,都已為別人收用,唉!是以今夜之戰,實是我丐幫存亡絕續之戰,說不定丐幫之稱,過了今夜之後,將成了一個為人憑弔的名向了。”這幾句話說的雖甚平靜,但聽來卻有無與倫比的悲傷,一種英雄末路的痛苦。
容哥兒心想說句安慰之言,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黃十峰輕輕咳了一聲,臉上流現出痛苦的微笑,道:“因此,容兄請在內情尚示揭穿,早些離開此地吧!”
容哥兒輕輕嘆息一聲,道:“黃兄處此逆境,容某人理應在此相陪才是。”
黃十峰道:“九死一生的機會,你又何苦參與?”
容哥兒道:“在下決心已定,黃兄縱然不肯要在下這位兄弟,我也一定要見識這場熱鬧。”
黃十峰臉色嚴肅,沉吟了一陣,道:“容兄如是一定要去,必得先答應在下一件事情。”
容哥兒道:“什麼事?”
黃十峰輕輕嘆息一聲,道:“如若你肯答應我,我才能夠說出。”
容哥兒道:“黃兄清說吧。”
黃十峰道:“如若今宵之會,情勢不對,你必得答應我先行離開,我要神鷹五子,護身而行,也好為我丐幫留下點日後翻身的本錢。”
容哥兒略一沉吟,道:“好吧!這可答應。”
黃十峰站起身子,道:“這座跨院之中,小兄布下了八個心腹弟子,如若有什麼風吹草動,他們必然會先行傳警,容兄儘管好好運氣坐息一陣,夜晚時分,小兄自會派人來請。
容哥兒道:“好吧!小弟這裡恭候台命了。”
黃十峰一拱手,道:“小兄不打擾了。”緩步出門而去。
容哥兒起身送到室門口處,正容說道:“小弟相信黃兄之言,在此恭候通知。”
黃十峰點點頭,邁開門大步而去。
容哥兒掩上室門,坐在床榻之上,心中思潮起伏,想到黃十峰目下處境,亦不禁為之黯然。
時光匆匆,不知不覺間,已到了掌燈時光。
一個身著灰衣,滿臉精明的小叫化子,送上了一頓簡單精美的晚飯。容哥兒想到今夜可能要有著一場激烈的惡鬥,儘量飽餐了一頓,盤坐調息。
天到二更時光,黃十峰果然是如約而至。
高燃的火炬,只見黃十峰身著天藍補綻大褂,腰間繫著一個黃色錦囊,背上斜插伏魔劍,緩步而來,低聲說道:“容兄,準備好了嗎?”
容哥兒一躍而起,道:“好了,咱們可以走啦!”站起身子,抓起至尊劍,大步向外走去。
黃十峰低聲說道:“容兄儘管隨在身後,如是我丐幫中內部有所爭執,最好不要多管。”
容哥兒點點頭,道:“記下了。”黃十峰當先而行,直奔前庭。
只見老、小叫化,足足有四五十人,整齊地排列在庭院之中。
黃十峰緩緩掃掠群丐一眼,道:“我丐幫忠義相傳,數百年來,一直屹立江湖之上,受盡武林同道的尊仰,本座無能,自接幫主以來,不能使我丐幫蒸蒸日上,實有負諸位厚望,愧對我歷代幫主在天之靈。
這幾句話說得是沉痛無比,但沉痛中卻有著凌雲豪氣。
丐幫弟子一個個肅然而立,不發一語。
黃十峰目光環掃了全場一限,道:‘咱們可以走了。”當先行去。
容哥兒緊行一步,追在黃十峰的身後,緊接著是獨眼神丐江尚元和神機堂主陳嵐風,和身負各色袋子的叫化子。
趁夜闌人靜,群丐放腿疾奔,足足走了半個時辰之後,到了一座土崗之上。
容哥兒目光轉動,發覺土崗十分荒涼,幾株雜樹,卡片亂墳。
黃十峰四顧一眼,點點頭自言自語地說道:“就是此地了。”
陳嵐風舉手一揮,道:“散開,隨來的丐幫弟子,應聲散佈開去。
容哥兒看那丐幫弟子擺成的陣勢,甚是奇怪,三五一群,各站一點,散佈約五丈方圓。黃十峰站在堆亂石旁,默然不語,江尚元、陳嵐風,卻在低聲私語,不知在商談些什麼。
容哥兒低聲說道:“黃兄,那人還沒有來嗎?”
黃十峰道:“應該來了。”
話剛落口,瞥見遙遠處,亮起了兩盞紅燈,疾向幾人停身地方奔來。
容哥兒運足自力望去,只見那兩盞紅燈,有四個黑衣人,似始著一座轎子,再無其他人。因那燈外糊繞的紅綠,顏色過深,反而使燈光暗淡了很多,除了那鮮血般的豔紅,很遠就可以瞧見之外,照出的景物,卻是十分模糊。
黃十峰原想今宵形勢,對方必將是盡出精銳而來。卻不料竟是這麼幾人。
他久經歷練,見識廣博,見對方這等氣魄,心中更是小心。
陳嵐風回顧了黃十峰一眼,低聲說道:“屬下去問他們一聲。”
黃十峰造:“本座親去問他。”舉步向前行去。
容哥兒、陳嵐風左右踉在黃十峰的身後,大步向前行去。
黃十峰直行到那燈前五尺左右,才停了下來,說道:“丐幫人員,如約而來。”
這時,雙方相距甚近,已可清楚的瞧到了對方情形,只見兩個執燈大漢,穿一身黑衣,臉上土片冷漠,木然舉燈而立,瞧不出一點表情,似是根本沒有聽得黃十峰的問話,望也不望見人一眼,心中暗道:這兩人倒是沉得住氣。”
再瞧那四個抬轎之人,一樣的穿黑衣,分站在四個轎角,也是一片木然。
只聽那軟簾下垂的轎中,傳出一個低沉的聲音。道:“黃十峰,你一定要捲入這場是非中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