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第一回 攔路劫鏢
北風呼嘯,雪如鵝毛,枯樹銀妝,遍地瓊瑤。邯鄲道上,輪聲轆轆,正行著一列篷車。
拉車的都是產自塞外的健馬,性耐酷寒,寒風大雪中,仍然仰首奮鬃,得得而行。
這一列篷車,共有五輛,當先一輛,黃色車篷,車上高插著一面三尺長、二尺四寸寬的藍色旗子,旗上用金線繡著一隻下山猛虎,針法秀奇,栩栩如生。旁側用銀線繡著四個字:“虎威鏢局”。
第二輛到第五輛,都是一色的黑色篷布,車簾低垂,密不通風。趕車的,都穿著長毛滾雪的大皮襖,護耳大皮帽。
兩個三十多歲的精壯漢子,各騎著一匹健馬,背上各插著一把雁翎刀,走在車隊前面開道。
寒風中,兩個人只穿著緊身扣褲褂,不時揮手,彈彈身上積雪,只看那一身打扮,就知是內外兼修的會家子。車隊後面,有兩匹健馬追隨,左面一個是虎背熊腰,黑臉膛的大個子,馬鞍前掛著一柄鋼鏈金柄流星錘,人高馬大,看上去威風凜凜。
有首一人,生的乾枯瘦小,背上交插著一對招呼穴道為主的判官筆,小個頭,再加上五短身體,一副皮包骨的猴子像,全身上下除了骨架子,大概再找不出半斤淨肉。
可是那一雙眼睛,卻有著湛湛逼人的神光。
除了一在一小兩個騎馬之人外,另八個背弓插箭,掛著腰刀的趟子手,一色護耳皮帽,夾褲,薄靴,小棉襖,白裹腿倒趕千層浪,跟在車隊健馬後面跑,喝!臘月天,寒風大雪中,只跑得一個個頭上見汗。北風強勁,刮得雪花飛舞,車篷上積雪不多,遠遠望去,幾個黑影在一片茫茫銀色世界中蠕動。
突然間,一支響箭,挾著銳嘯,劃開了厲嘯北風。叭的一聲,落在了第一輛篷車前面兩丈左右處的雪地上。
趕車伕的似是長年在江湖上行走的老手,不待主人吩咐,一收韁繩,篷車頓然而住,手中長鞭一揮,啪的一聲打了一個響鞭,道:“夥計們剎住車。”
只聽一陣吁吁之聲,四輛黑篷馬車全部停了下來。第一輛黃色篷車上車簾啟動,探出一個戴鴉雀巾,留著花白長髯的腦袋,咳了一聲道:“玉龍,看看那落地響箭是哪條線上的朋友,咱們虎威鏢局不怕事,但也不能開罪了朋友,失去江湖禮數。”
走在車前左首的精壯漢子,應了一聲,一個翻身,躍下馬背,撿起了地上響箭,瞧了一陣道:“回二叔的話,響箭未帶標識,弟子瞧不出門道。”
車中人哼了一聲,道:“有這等事,你拿過來給我瞧瞧。”
那叫玉龍的漢子神態恭謹的行到篷車旁側,遞上響箭,道:二叔請看。”
車裡面伸出來一隻手,接過響箭。
大約是那車中老人,也無法從響箭上瞧出名堂,一陣沉寂過後,突然啟簾而出。
只見他身穿團花青緞子皮袍,青緞夾褲,足登鹿皮薄底快靴,不胖不瘦和身材,紫臉膛,濃眉虎目,臉上微泛怒容,左手執著響箭,右手提著一管湘妃竹旱菸袋。目光轉動四顧了一陣道:“玉龍,到前面那片棗林去問問他們瓢把子怎麼稱呼。”
左面精壯漢子,欠身一利應道:“弟子遵命。”翻身上馬,一拌韁繩,向前奔去。
那棗林,距離停車處,也不過半裡左右,寒冬季節,枝葉早秀,樹林上積雪,又大部為疾風吹落,看上去村干矗立,枯枝橫空,別有一片冷肅、蕭索的景象。
這時,迎面雪地上,也同時奔過來一匹馬,蹄踏積雪,飛也似的跑過來。
兩匹馬一來一迎,雙方馬上人也似乎是都存心賣弄一下,直待兩匹馬將要撞上,才同時收轡,唏聿聿兩聲馬嘶,兩匹健馬同時人立而起,打了一個旋身,蕩起了積雪。
那精壯漢子技高一籌,先行穩住身子,抱拳道:“在下虎威鏢局李玉龍,給朋友見禮。”
對方年紀二十六七歲,羊皮短襖,灰狼皮緊腿長褲,透著一險精明氣。
只聽那人嗯了一聲,道:“久仰,久仰,虎威鏢局總鏢頭的大弟子,百步飛鏢李玉龍。”
李玉龍道:“好說,好說,那是江湖朋友們的抬愛……”輕輕咳了一聲,接道:“兄台姓名可否見告?”
那人仰天打個哈哈,道:“我們既然敢出手動虎威鏢,自然敢留下姓名。”
李玉龍年紀雖然不大,但他自幼即隨師父在江湖上走動,見識博廣也算經過風浪的人物。當下陪笑說道:“兄台怎麼稱呼,小弟這邊洗耳恭聽。”
那勁裝漢子冷冷說道:“兄弟姓邵單名一個傑字,人稱冷箭邵傑。”
李玉龍一欠身道:“原來是耶兄,兄弟失敬了。”
冷箭邵傑一抱拳,道:“好說,好說,兄弟不善言詞,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我們和虎威鏢局沒過節,只留下篷車,貪局中人,可以上路。”
李玉龍淡然一笑,道:“邵兄說笑話,有道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吃我們保鏢這行飯,怎能丟了客人逃命,虎威鏢局在江湖上,走了二十年鏢,可是從沒有過棄鏢逃走的事。”
冷箭邵傑道:“虎威鏢局的盛名咱們久仰了,你李兄的百步邊環飛鏢,咱們也慕名已久,不過,咱們如若沒有幾分把握,也不敬老虎口裡拔牙。”
李玉龍心中暗道:“就憑他這點能耐,決不敢動虎威鏢局的念頭,必然另有主腦人物。
心中念道,口中卻笑道:“那兄,敝局走這趟鏢,兄弟只不過是前一名小卒,護鏢的,是我虎威鏢局二當家的……”
那傑一帶韁繩,伸手從懷中摸出一個白色封簡,說道:“既是貴局裡二當家也來了,大概連李見,也做不了主!這封簡之內,是我們瓢把子的手筆,李兄拿給貴局二當家的瞧瞧,在下恭侯回音。”
李玉龍接過封簡一看,只見上面寫道:
書奉虎威鏢局二當家鐵掌金環方振遠親拆。
李玉龍看罷封簡的字跡,不禁一呆,暗道:“這次二叔親身押鏢,除了鏢局中幾個重要鏢師之外,很少人知道,這夥人卻似瞭如指掌。
心中念頭,像風車一般打轉,人卻一抱拳,道:“邵兄稍侯。”一勒韁繩,轉過馬頭,奔回篷車。
二當家鐵掌金環方振遠,正盤坐車中抽著旱菸,老頭兒心中似是很火,臉上一片肅穆,右首那精壯漢子,已下了馬,垂手站在篷車一側。
李玉龍馬近篷車,一個翻身下了馬,欠身說道:“回二叔,弟子和他們照了面,對方飄把子有封書簡,書明要二叔親拆。”
方振遠冷哼一聲,道:“你拆開唸給我聽了”這邯鄲道上竟然有人敢動虎威鏢局的鏢,還要指名我親拆書簡,倒要看看什麼人吃了熊心豹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