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血劍丹心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2-18 15:26:23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27 13158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18 15:38
六十

  杜君平一語不發,舉步便行。二人都具上乘輕功,翻山越嶺,直到黃昏時刻,才行出了山區,來到一處鎮集,默算路程,六十里只多不少。

  阮玲指著鎮集道:“咱們且在這鎮上歇息吧。”

  兩人進入鎮集。阮玲停下腳步,指著一家飯館道:“這家飯館看樣子倒蠻潔淨的,咱們就在這裡吧。”

  杜君平抬頭一看,果見一家大飯館,矗立在大街轉角處,橫著一方金字招牌,大書“聚賓樓”,不禁微微一笑道:“倒看不出一個小小市集,竟有這種規模的飯館。”

  說著跨步當先進入。

  這飯館規模果是不小,地方也甚寬廣潔淨。店小二迎上前來,引著二人進入一間僻靜的雅座。阮玲隨口點了幾樣菜,便揮手令小二退出。

  杜君平向阮玲道:“據說天地盟有四大副盟,究竟是哪四位?”

  阮玲傾耳四下聽了聽,也許是時間還早,座上並沒有幾個人,這才道:“加盟天地盟,共有三十六門派,除了盟主是憑自己的聲望武功奪取外,副盟主則是由每九個門派推舉一人,襄助盟主處理事務。”

  杜君平道:“姑娘可知四個副盟主是誰?”

  阮玲搖搖頭道:“小妹除了知道家師是由峨嵋,崑崙等九個門派推舉的外,其餘三人,實在不大清楚。”

  杜君平輕籲一口氣道:“在下近日來,把所有之事逐個推敲,覺出那鐵髯蒼龍肖錚,既能得膺盟主之選,必有可取之處,怎會膺選之後,倒行逆施?是以心中懷疑,如若三個副盟聯合弄權,只怕盟主也無法阻止呢。”

  阮玲驚異地看了他一眼道:“你的見識果是高人一等,小妹也曾這般想過,只是不知另外三個副盟是誰,是以無法查考。”

  杜君平復又問道:“你可知東魔厲陰平,他是哪些門派推舉的?”

  阮玲搖了搖頭,突然向門外呶了呶嘴。

  杜君平舉目向外看去,只見厲陰平偕同厲若花,並排走了進來,那厲若花似是心事重重,坐下後便雙手支頤,低頭不語。

  厲陰平吩咐小二作了幾樣菜,隨即沉著聲道:“爹爹知道你的心事,只是此刻我已勢同騎虎,一步都亂來不得。”

  厲若花噘著嘴道:“咱們住在玄陰谷何等悠遊自在,何苦要出來爭強鬥勝?”

  厲陰平深沉一嘆道:“你還是小孩子,知道些什麼?不要胡說了。”

  厲若花慘然一笑道:“爹,女兒今年已經十九歲了,可不是小孩子了呢。”

  厲陰平漫應道:“嗯!這個爹爹知道……”

  恰在這時,小二送上菜來,打斷了他二人的話頭。

  杜君平改用傳音對阮玲道:“這個魔頭怎會來到這裡?莫非是去神風堡?”

  阮玲也用傳音道:“神風堡雖已為天地盟控制,但這些魔頭仍有幾分憚忌,他不會進去的。”

  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轔轔車聲,嘎然在門首停下,卻是一輛黑油布密封的大車。隨著車上跳下兩個人,一個黑臉膛,身披大衫,一個穿半截黃衫,年在五旬以上。二人似是趕了許多路,滿頭滿臉儘是黃塵,在門外停下一陣,才走進門來。抬頭發現東魔父女在座,急上前施禮道:“厲老莫非也是去神風堡?”

  厲陰平道:“老夫正是去神風堡,二位何事如此緊急趕路?”

  黃衫老者壓低嗓音道:“奉命押送華山雲鶴道長去神風堡。”

  杜君平在隔室聽得清清楚楚,霍地立起身來,阮玲急伸手將他攔住。

  厲陰平對於押送雲鶴之事,並未在意,舉手一讓道:“二位請坐下先喝兩杯。”

  黃衫老者和黑臉膛漢子謝了一聲,隨即坐下,他們似是十分飢餓,一經坐下,便狼吞虎嚥吃起來。

  厲若花於黃衫老者說出押解華山雲鶴道長之事後,神情突現不安,臉上陰睛不定,好半晌沒有做聲。此時突然起身出座,笑哈哈的走到黃衫者者身旁,嬌笑道:“大叔一路風塵僕僕,極是辛勞,侄女敬你一杯。”

  黃衫老者立起身來,哈哈笑道:“姑娘不必客氣,老朽自己來。”

  厲若花左手酒杯遞出,右手倏然撤出短劍,疾逾奔電地猛往黃衫老者胸前一插。

  黃衫老者狂吼一聲,仰面倒下。

  她這一舉動不僅黑臉膛漢子莫名其妙,連厲陰平也大出意料之外。畢竟他經驗豐富,應變神速,一見愛女闖下大禍,驀地一長身,伸手先把黑臉膛漢子點倒。鐵青著臉,逼視著厲若花喝道:“你瘋了嗎?怎的出手便傷人,你知道他是誰?”

  厲若花鎮定地道:“女兒早知他是天地盟的使者。”

  厲陰平怒喝道:“既知他是天地盟的使者,為何無故殺他?”

  厲若花道:“女兒要解救華山雲鶴道長。”

  厲陰平大感意外道:“你和雲鶴道長認識?”

  厲若花搖了搖頭,厲陰平厲聲道:“即令你要救他,也該先與爹爹商量,如今叫爹爹如何對盟主交代?”

  厲若花道:“這事並不難,咱們先把雲鶴道長救下來,再把二人屍體放入車內,讓馬車拉著他們去神風堡,料他無法查出是咱們殺的。”

  厲陰平低頭想了想,突然—指點了黑臉膛漢子的死穴,一手提了一個,大步往門外行去。

  厲若花飛快奔至大車前,拉開油布,果見車內僵臥著一個灰髯道士,隨問道:“道長可是華山派的雲鶴道長?”

  灰髯道士有氣無力地應道:“貧道正是雲鶴。”

  可是身子並未挪動,也許他是不能動。

  厲若花不禁有此為難,雖然她常在江湖走動,並非一般世俗兒女的拘束,可是,畢竟那是一個陌生的男人,而且滿身血污。

  突地,一個悲憤的嗓聲自身後,激動地吼道:“請閃開,讓我來吧。”

  厲若花急扣轉頭來,只見杜君平滿面焦灼地立在身後,心中大喜,如釋負重地道:“你來得正好。”

  一閃身飄落地面。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18 15:39
六十一

  杜君平跳入車廂,俯下身去,輕輕喊道:“師伯,你還認得平兒嗎?”

  雲鶴道長身負極重的內傷,而且被人制住數處要穴,俯伏車內,眼雖看不見,聽力依然未失,早已聽出是杜君平的聲音,遂答道:“是平兒嗎?你怎知師伯有難?”

  杜君平匆匆替他把穴道解了,輕輕用手托起,飛身躍出車廂。

  雲鶴道長的穴道既解,血脈通暢,已能行動,當下一挺身,飄落地面。閃眼四下一看,只見東魔厲陰平正把兩具屍體摔入車廂,把馬一拍,雙馬拉著無人駕御的大車,飛向鎮外奔去,心中大是驚異,看著杜君平問道:“平兒,你怎會和他們一路?”

  杜君平搖搖頭道:“弟子並非與他們一路,是他們先行出手救了師伯,弟子才上去把師伯扶出來,難道師伯不認識他們?”

  雲鶴道長極感意外地搖了搖頭,漫應道:“倒有過數面之緣……”

  厲若花上前行禮道:“道長受驚了。”

  雲鶴道長稽首道:“承蒙姑娘援手,貧道這廂謝過。”

  厲若花瞟了杜君平一眼道:“都是自家人,道長不必客氣。”

  此時厲陰平已把大車料理完畢,在門外冷峻地叫道:“若花,咱們該走了。” 

  在情理上,雲鶴道長必須向對方打個招呼。於是遠遠稽首道:“厲兄,久違了……”

  厲陰平只作不見,逕自轉過身去,厲聲道:“若花,你走是不走?”大步往門外行去。

  厲若花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對杜君平道:“你有空可來九洲鏢行找我。”

  又匆匆向雲鶴道長打個招呼,急步向厲陰平追去。

  雲鶴道長目光何等銳利,不禁喟然一嘆。

  阮玲冷眼旁觀,始終未發一語。

  杜君平離開華山派已有一年多,此刻見著師伯,心中百感交集,急趨近身來道:“師伯如何會落入他們之後?”

  雲鶴道長憤然嘆道:“一言難盡……”

  阮玲突於此時插言道:“神風堡高此甚近,咱們不可久留,還是早走為妙。”

  雲鶴道長看了阮玲一眼道:“這位姑娘是……”

  杜君平急代引見道:“她是飄香谷主謝谷主的高足,阮玲姑娘。”

  雲鶴道長微感驚訝地道:“原來是謝谷主的高徒,失敬了!”

  阮玲趨前福了福笑道:“前輩誇獎了。”

  旋即斂去笑容道:“前輩傷勢如何?還能趕路嗎?”

  雲鶴道長朗聲一笑道:“這點傷勢貧道還能挺得住,咱們這就走吧。”舉步往外行去。

  杜君平急步趕上道:“弟子替師伯雇輛大車去。”

  雲鶴道長把眼一翻道:“不用了,咱們先趕一程再說吧,早離這是非之地為妙。”

  三人約摸行了頓飯時刻。

  杜君平恐師伯傷勢惡化,遙指著山下一所寺院道:“咱們去那寺院歇歇腿吧。”

  雲鶴道長身負重傷,全仗數十年修練的一口真元之氣,將傷勢壓制,經這一陣急促的趕路,已然有些不支,遂點了點頭,轉身向寺院奔去。

  阮玲突然停下腳步道:“杜兄可隨令師伯前去,小妹就此告別。”

  杜君平大感意外道:“姑娘有何急事?”

  阮玲道:“目下情勢大變,小妹必須即刻趕回谷去。杜兄護送令師伯回山後,也請來飄香谷相見。”

  杜君平心中雖有許多話要問,但見雲鶴道長已行出一箭之地,只得點頭道:“姑娘前途珍重,在下多則一月,少則十天,必定趕到飄香谷候教。”

  目送阮玲走後,急步趕上雲鶴,只見他舉步踉蹌,面色大變,急上上前攙扶道:“師伯傷得很重嗎?”

  雲鶴道長喘息著道:“內腑被人用重手法震傷,未能及時療治,已然聚結成疤,只怕難以好了。”

  杜君平大吃一驚道:“師伯這傷有多久了?”

  雲鶴道長一陣劇烈咳嗽,吐出一口淤血,身形搖搖欲墜。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18 15:39
六十二

  第 九 回 絳衣麗人

  杜君平一伏身將他背起,飛奔至寺院,先行將雲鶴道長放在神前蒲團之上,輕聲說道:“弟子到後面看看有沒有人。”

  說著立起身來,見一位髯眉皆白的老和尚,正立在神座之前。不由暗中駭然,當下抱拳道:“敝師伯身負重傷,欲借寶剎歇息一宿,求大師父行個方便。”

  老和尚低聲唸佛道:“本寺十分狹小,有間客房已有人借住。這位道長既是有病,請到貧僧禪房來吧。”

  杜君平遂把雲鶴道長背起,隨著老和尚進入撣房,將他放置臥榻之上。雲鶴道長此刻神智已恢復清朗,徐徐言道:“平兒,師伯只怕不行了。”

  杜君平悲慼地道:“師伯感到傷勢如何?”

  雲鶴道長搖頭道:“真氣渙散,胸間憋悶異常。”輕嘆一聲又道:“趁師伯神智尚情,我把一年來的經歷先向你說一說,以後也好向你掌門師伯稟報……”突起一陣劇烈咳嗽,使他無法再說下去。

  杜君平突感一陣悲憤湧上心頭,熱淚奪眶而出。

  雲鶴道長咳嗽了一陣,復又道:“你也不要難過,瓦罐不離井上破,將軍難免陣上亡,一個練武之人,既已捲入江湖是非漩禍,死傷在所難免……”,喟嘆一聲接道:“師伯決心插手這場是非,早已經把生死置諸度外,抱憾的是未能全始全終,唉……”他似力氣已然用盡,又復劇烈咳嗽起來。

  杜君平急得雙手連搓,突然心裡一動,一掌按在雲鶴道長的命門之上,奮起一口丹口之氣,源源輸入他體內。輕聲道:“師伯請提氣試試,弟子助你行功。”

  雲鶴道長只覺一股巨大暖流,循著經脈直衝入體內。心中大感驚異。忖道:“一年不見,他進境竟如此之快,真是不可思議。”

  當下不敢怠慢,也試著提氣行功,跟著那股暖流運轉。果然一股真元之氣,復又納回丹田。

  杜君平稟性雖強,究竟修為不夠,一頓飯的工夫,已累得滿頭大汗。

  雲鶴道長緩緩把眼睜開道:“平兒,歇息一會吧,我已不礙事了。”

  杜君平收回手掌,深長吸了一口氣,歡愉地道:“師伯的傷勢好了?”

  雲鶴道長點了點頭道:“師伯已能提氣行功了。”

  他知杜君平乃是至情至性之人,若知他傷勢並未全好,勢必不惜耗損真元,全力為他療傷。

  他嘴裡說著話,暗中細察杜君平的氣色,只覺他神光內斂,神采奕奕,並未因真元耗損而現疲憊之容,不禁暗暗驚奇。

  雲鶴道長乃是久走江湖,閱歷豐富之人,突然想起剛才帶他們進來的老和尚,還未和他交談一語,這種喧賓奪主之舉,在人情上說不過去。於是忍下心中要說的話,舉目看去。只見那老和尚垂目閉睛,正自靜坐一旁入定,遂道:“平兒,咱們到外面去吧,怎可久呆禪房,攪擾老禪師的清修。”

  老和尚突然雙目睜開,口宣佛號道:“道長傷勢未好,儘管歇著吧,老衲已著人去收撿屋子了。”

  雲鶴道長跳下榻來,稽首稱謝道:“老禪師菩薩心腸,貧道感激不盡。我們還是到客房去吧。”舉步行出禪房。

  杜君平緊隨雲鶴道長之後,也步出了禪房,經察他的步履,已較前穩健多了,心頭頓感一寬。

  雲鶴道長含笑信步跨入客房,轉臉對杜君平道:“師伯真氣已能提聚,今晚歇息一宿,明天就可趕路了。”

  杜君平道:“師伯如果沒有急事,多歇息幾天也行,反正多付香資給他們就是了。”

  雲鶴道長將竹簾放下,深籲一口氣道:“自你離開華山後,師伯也跟著進入江湖,凡與本派有往來的門派,師伯都曾去拜望過,原意是邀約幾位掌門人,面見盟主,化解這場糾紛,不想竟因此觸怒了天地盟,唉……”

  杜君平接口問道:“師伯這番被擒,果是肖錚主使?”

  雲鶴道長深深嘆口氣道:“不是他還有誰?此人外貌忠信,內藏奸詐,確是大出武林同道意料之外。”

  杜君平道:“此人與先父並稱乾坤雙絕,果如傳聞所說,那是連先父也蒙羞了。”

  雲鶴道長仰面沉吟了一會道:“天地盟發起之時,盟主一職,各派均寄望於乾坤雙絕,而乾坤雙絕又存退讓之心,唯恐一旦比武,勢必有傷和氣,弄不巧兩敗俱傷。之後傳聞二人似有默契,應任盟主者,應放棄所傾慕的美人,成立之日,肖錚果然順利登上盟主寶座,而令尊卻突然失蹤……”

  杜君平忍不住插言道:“傳言的美人可是飄香谷主?”

  雲鶴道長點了點頭。

  杜君平又道:“這事絕對不確,想那飄香谷,乃是一派宗師,縱然與肖錚或是先父情誼深厚,若然聞知此事,定必一怒絕袂而去。”

  隨把自己離開華山派後,所有的遭遇和經過,詳說了一遍。 

  雲鶴道長極為留神地聽著,直到他把話說完,才行插言道:“那位紅臉老人可曾對你說出姓名?”

  杜君平搖頭道:“弟子不僅不知他的姓名,直到現在再沒有見他老人家的面呢。”

  雲鶴道長聽後,立時陷人一片沉思。半晌方鄭重地囑咐道:“此事不可對人談起,師伯此刻已有些明白了。”

  杜君平心中也略略明白了一點,於是話題一轉道:“師伯意欲邀約各派掌門人,面見盟主,那是一定知道天地盟的總壇在哪裡了?”

  雲鶴道長道:“師伯也曾到處打聽,可是並無一人確知總壇在哪裡,不過今年九九,乃是天地盟的會期,到期他若是不召集各盟各派聚會,以後就難於號令群雄了。”

  杜君平道:“天地盟創立之始,東魔與南毒可曾加盟?”

  雲鶴道長道:“堂堂武林正宗門派,豈屑與邪魔外道為伍,這還用問嗎?”

  杜君平道:“可是他們都已加盟了,而且東魔厲陰平還是四大副盟主之一呢。”

  雲鶴道長大吃—驚道:“豈有此理,肖錚盟主果真會這般倒行逆施?”

  杜君平道:“這事千真萬確,因此弟子懷疑盟主的大權已然旁落,允許這批邪魔加盟,或有不得已的苦衷。”

  雲鶴道長點頭嘆道:“當年的四大副盟上杜飛卿、謝紫雲、東方玉明以及東海修羅王郭德就是一時之選,令尊失蹤後,副盟缺一人,不知是誰應先,現謝紫雲又仙去,按照盟規,今年仍該補選一人才對。今既不惜破壞盟規,任意獨斷專行,那是不把各派看在眼裡了。”

  杜君平俊眉掀動,星目閃射精芒,激動地道:“弟子不信江湖許多門派,竟無法剷除幾個邪魔外道。”

  雲鶴道長慨乎言道:“話雖不錯,可是各派具有遠見的又有幾人?平日大都各掃門前雪,不願過問江湖之事,而且多少還存有門戶之見,似此情形,焉得不令那般邪魔猖獗橫行?”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18 15:39
六十三

  杜君平接道:“此刻如若有位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輩登高一呼,揭穿天地盟的陰謀,能不能令各派覺醒?”

  雲鶴道長道:“除非此人的聲望,高出乾坤雙絕之上。”

  杜君平想了想突然問道:“師伯去過少林沒有?”

  雲鶴道長搖頭道:“少林從不過問江湖之事,又非天地盟的盟友,去了也是枉費唇舌。”

  杜君平道:“此刻情勢卻又不同,據說少林掌門人靈空上人失蹤了。”

  雲鶴道長駭然驚道:“這事當真?”

  杜君平壓低嗓音道:“是少林僧人親口對弟子說的,想來不會假。”

  雲鶴道長長嘆一聲道:“這一來糾紛更多了,說不定此事也是天地盟所為呢。”兩人沉吟不語,過了一會,杜君平深深嘆息道:“因弟子之事,致令師伯身受其害,實使弟子心中難安。弟子準備伴送師伯回華山後,立即趕去飄香谷,我想那位老人家,他既已插手過問此事,一定胸有成竹……”

  不待杜君平說完,雲鶴道長已霍地立起身來,朗聲一笑道:“平兒,你太以小看師伯了。我就不信天地盟能夠一網打盡武林中人,師伯但能留得三寸氣在,我就和他周旋到底,平兒你儘管上路,師伯自有道理。”

  杜君平接道:“師伯身負重傷,叫平兒如何放心得下?”

  雲鶴道長濃眉一掀,厲聲道:“這點傷勢要不了師伯的命,你放心好啦。”

  杜君平正自難於委決之時,突地,門外傳來一聲宏亮的佛號,白眉和尚掀簾緩緩走了進來。

  雲鶴道長起身稽首:“老禪師請坐。”

  白眉和尚合十道:“道長不必客氣。”

  復又面對杜君平徐徐言道:“老衲想向小施主打聽一個人。”

  杜君平斂容道:“老禪師打聽什麼人?在下知無不言。”

  白眉和尚低宣了一聲佛號道:“就是那位有神劍之譽的杜飛卿杜大俠。”

  杜君平全身一震,起身肅然道:“那是先父。”

  白眉和尚點頭道:“如此說來,老衲的眼並未昏花。”

  雲鶴道長插言問道:“老禪師認得杜大俠?”

  白眉和尚喟嘆一聲道:“神交已久……”略頓一頓又道:“適才見這位小施主的面龐酷似杜大俠,是以冒問一聲,想不到果是他的後人。”

  杜君平躬身道:“原來老禪師乃是先父的好友,請恕晚輩不知之罪。”

  白眉和尚微微頷首道:“不用客氣。”目光轉向雲鶴道長一瞥,復又道:“二位是從神風堡來的?”

  雲鶴道長詫異道:“老禪師從何得知?”

  白眉和尚笑了笑道:“似此窮鄉僻壤,如不是從神風堡來,怎會無故來到這裡?”

  杜君平暗暗點頭,忖道:“看來他表面雖是修為,暗中並未與江湖人物斷絕來往。”

  白眉和尚似已覺察他的心意,喟然嘆道:“老衲身入空門,原該六根清淨,不應牽涉江湖血腥之事,但近日來往的江湖人,常來本寺借宿,有時竟至身不由主……”

  雲鶴道長突然插言道:“老禪師的法諱如何稱呼?”

  白眉和尚口宣佛號道:“老衲乃是野孤禪,如若道長必欲稱呼,那就以長眉為號吧。”

  雲鶴道長江湖閱歷雖豐,卻想不出禪門中有這麼一位人物。心知他是推托之詞,但勢又不便再追問。

  白眉和尚望瞭望窗外天色道:“老衲不留二位了,若趁此刻起程,前面還能趕上宿處。”

  杜君平面現難色道:“敝師伯傷勢未痊癒,意欲留一宿再走,務請老禪師方便。”

  白眉和尚嘆道:“出家人原應與人方便,只是留下兩位確有許多不便,兩位還是早點上路吧。”

  雲鶴道長立起身來道:“平兒,咱們走吧,倘若因為咱們留宿在此,為老禪師招來麻煩,那可是罪孽深重了。”

  杜君平遲疑道:“師伯的傷勢……”

  雲鶴道長朗聲笑道:“只要不與人動手,走幾天路還難不著師伯。”言罷大步行出客房。

  杜君平朝白眉和尚拱手道:“謝老禪款待,晚輩告辭。”

  白眉和尚深長一嘆,又暗自搖了搖頭。

  杜君平大步追上雲鶴道長道:“老禪師或有難言之隱,咱們倒也不能怪他。”

  雲鶴道長道:“這寺離神風堡甚近,留此療傷原就不妥,此刻起程,還可趕出三五十里。”

  兩人堪堪行出寺門,一乘彩輿已飛奔至寺前停下。杜君平以為是進香來的女眷,是以並未在意,雲鶴道長卻是暗暗吃驚,因這乘彩輿來得十分蹊蹺,護侍彩輿兩旁的,竟是聲名極其響亮的一方雄主,河東牧叟上官廷齡,虎面鐵膽司徒景。今既隨侍彩輿之側,乘坐彩輿之人,地位之尊可想而知。

  上官廷齡瞥見杜君平,似是大出意外,愕然一驚道:“咦!這小子竟還活著?”

  杜君平與他見過數面,自然也認識,可不知他說話是指的什麼。冷笑一聲,昂頭挺胸,大步前行。

  雲鶴道長內傷未復,自然不願多事,只作不見,低頭疾行。

  突地,司徒景一聲震喝道:“站住。”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19 14:52
六十四

  杜君平霍地回過頭來,雙目神光炯炯,逼視著司徒景道:“在下之事已了,你喚我則甚?”

  司徒景哼了一聲道:“兄弟現在代副盟主傳令,著你即速回神風堡。”

  杜君平冷冷道:“在下無門無派,沒有聽命天地盟的必要,免了吧。”

  司徒景把臉一沉道:“不論有無門派,你是非去不可。”

  杜君平搖頭道:“轉告東方前輩,在下不能應命。”

  他知神風堡情形十分複雜,司徒景所傳之命,決非千手神君本人的意思,是以一口回絕。

  司徒景突然面對雲鶴道長道:“華山派乃是加盟門派,道兄怎能違拗天地盟之命,該當何罪?”

  雲鶴道長道:“杜君平已經不是華山派的弟子了,去與不去,他自已有權決定,貧道不能強迫他前去。”

  司徒景冷冷道:“他的事暫且不談,道兄擅殺天地盟使者,那是眼裡已沒有天地盟了?”

  雲鶴道長聞言只覺一股忿怒之氣,直湧上來,濃眉一揚,厲聲道:“貧道正要請教司徒兄,我乃一派長老,縱有不是之處,應依照盟規處治,不當用此卑污手段,將我暗中解送神風堡。”

  上官延齡哼了一聲,霍地從腰間把旱菸袋撤出。

  杜君平挺身擋在雲鶴道長身前道:“二位果要見個真章,在下奉陪。”

  他知眼下情勢決難善了,唯恐師伯動手牽動內傷,是以搶在前面。

  突然彩輿之內,傳出一個清冷的聲音道:“二位使者暫退,待我來問他。”

  上官延齡與司徒景聆聽之下,雙雙兩下一閃,垂手侍立一旁。

  清冷聲音徐徐問道:“杜君平,解送雲鶴的本盟使者可是你殺的?”

  杜君平大聲道:“是又怎樣?”

  清聲音突轉柔和道:“你很有骨氣,但我知不是你殺的。”

  杜君平頗為不耐道:“我已說過是我殺的,不用再問了。”

  雲鶴道長倏然插言道:“輿內是哪位高人?”

  清冷聲音哼了一聲道:“你不配問。”

  雲鶴道長在江湖之上,地位僅稍次於掌門人,聞言仰面打個哈哈道:“閣下未免太以狂妄,即令是肖盟主親來,也不致於對貧道如此無禮。”

  清冷聲音語調突轉嚴厲,沉喝道:“汝等擅殺本盟使者,已是罪在不赦,今又對本座如此不敬,那是死定了。”

  雲鶴道長長劍撥出鞘道:“一個人早晚免不了一死,生死之事,貧道並沒把它放在心上。尊駕妄自尊大,定然是懷有驚人藝業,貧道何幸,得會高人。”

  司徒景冷笑道:“憑你哪配與副盟主動手。”

  大步行出,擋住雲鶴道長的去路。

  杜君平滿腔怒火,一沖而上,長劍一震,直襲司徒景胸前。

  司徒景冷哼一聲,揮手一掌向來劍劈去。他功力深厚,掌力極強,一股暗勁直撞了過去。

  杜君平心掛師伯傷勢,旨在速戰速決,手腕凝功,長劍揮處,撒出一片光幕,將暗勁卸去,腳下一抬步,長劍原式不動,仍然指向對方前胸,

  司徒景暗中一驚,踏步挪身,往旁一閃,詎料,杜君平腳踩七星,身軀微轉,劍勢仍在對方前胸顫抖,司徒景再度挪身,連換了兩個方位,竟仍沒有擺脫這一招。

  杜君平突然把劍一撤,冷冷道:“此時我若殺了你,心中定然不服,快撤出兵刃再戰。”

  司徒景一念輕敵,驚出一身冷汗,哪敢託大,急從腰問撤出兵刃,竟是一支粗如兒臂的判官筆。

  杜君平腳踏子午,劍如朝天一柱香,左手劍決,虛搭在右手之上,滿面莊容,注視著劍尖。

  司徒景判官筆一順,挪步正待進攻,忽見這個架式,不由一怔。只覺對方這個架式,玄奧莫測,似乎從任何角度進攻,都有遭受凌厲反擊的可能。心中於是大為驚懼,就勢往斜裡移動。

  雲鶴道長原屬劍術名家,見了這個架式,心中亦覺大為驚異,暗暗忖道:“果是士別三日,便須刮目相看,看來這孩子似已盡得劍道神髓。”

  司徒景橫舉判官筆,繞著杜君平,足足走了三匝,額上汗珠涔涔而下。

  驀地,杜君平大喝一聲,舉劍向司徒景攻去,但見劍芒連閃,一陣急如繁星的金鐵交鳴之聲過處,人影倏分。

  杜君平氣定神閒,抱劍屹立。司徒景面容慘厲,汗水淋漓,臂膀之上鮮血泉湧。

  上官延齡既驚且怒,橫著旱菸桿,急步趨前。

  彩輿之內突又傳出那清冷的聲音道:“上官使者請退下,他用的是杜飛卿的劍法,待我來破他。”

  上官延齡有自知之明,知道司徒景無能破解,自己也同樣的不行,一聽彩輿中人著他退下,立即撤身回到原地。

  彩輿中人極其柔和地對杜君平道:“你的劍法跟誰學的?”

  杜君平冷冷道:“劍招乃是先父所創,當然出自家傳,這還用問嗎?”

  彩輿中人語調轉冷,一字一字地道:“本座若然動手,你就沒有命了。”

  杜君平深知眼下情勢險惡,彩輿中人既出大言,必有實學,心念一轉之下,高聲說道:“刀劍無眼,既經動手相搏,死傷自是難免,在未動手之前,在下有一事相求。”

  彩輿中人道:“如若不是過份之求,本座可以答應。”

  杜君平道:“雲鶴師伯身負內傷,讓他先行離開此地。”

  彩輿中人格格笑道:“他乃鬼頭令牌下追捕之人,本不能輕易縱放,可是本座仍然破例答應你了。”

  杜君平道:“如此在下便可放手和你一拚了。”

  他雖是一番好意,但卻大大損傷了雲鶴的自尊心,濃眉一揚,厲聲道:“平兒,你把師伯看成什麼樣人了?死生有命。師伯豈是貪生怕死之人。”

  杜君平大為惶恐道:“師伯,你……”

  雲鶴道長仰天一陣狂笑道:“師伯闖蕩江湖數十年,從來就沒把生死二字放在心上,難為你一片好心了。”

  杜君平此刻才恍然大悟,此舉實是弄巧反拙,要知武林中人大多輕生重義,雲鶴道長成名多年,豈肯在此種情勢下,苟全性命,聽出師伯言語中頗有責怪之意,心中大是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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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

  彩輿中人突又開言道:“本座言出必踐,答應之事絕不後悔,他走與不走都是一樣,你放心好啦。”

  杜君平心中掠起一股悲憤之氣,厲聲道:“閒話少說,在下恕難久等。”

  就在這時,寺內突然飄出一陣琴聲,其聲悠揚飄忽,回揚空中,就是不諳音律之人,亦感渾身舒泰,如沐春風,場中劍拔弩張之勢,竟為之一緩。

  相持約有盞茶時間,彩輿中忽然傳出那清冷的嗓音道:“便宜他了,走!”

  彩輿隨聲而起,風也似的同來路退去,上官延齡、司徒景同時—怔,二人互看了一眼,默然追隨彩輿之後,飛奔而去,寺內琴聲隨即嘎然而止。

  杜君平長吁一口氣,納劍歸鞘道:“他們力何無故撤走?”

  雲鶴道長面現驚訝,沉吟良久,慨嘆一聲道:“平兒,咱們該走了。”

  杜君平若有所思地道:“看來他們是聽了琴聲才撤的,撫琴之人莫非是白眉禪師?”

  雲鶴道長道:“也許是的,但依師伯看來,似是另有其人。”

  杜君平道:“咱們何不進去看看。”

  雲鶴道長搖頭道:“不用了,他若是有心與咱們相見,這時便該露面了,不願相見,進去也是枉然,走吧。”

  經這一陣耽擱,日影已漸西斜,只聽寺門傳來白眉和尚的話聲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杜君平忍不住揚聲問道:“剛才那陣琴聲,可是禪師所奏?”

  白眉和尚微微笑道:“似老衲這等愚魯之人,哪會通曉音律,小施主你錯認人啦。”

  緩緩踱出寺門又道:“天色已經不早,二位何妨在此歇息一宿再走。”

  杜君平目視雲鶴道長道:“既然禪師一番好意,咱們就留下吧。”雲鶴道長點頭示意留下來。

  二人再度來到客房,杜君平開門見山便道:“禪師容留我師徒在此住宿,不怕得罪神風堡吧?”

  白眉和尚長眉微掀,目中精芒電射,但瞬間又恢復常態,徐徐道:“此一時彼一時,即令開罪於他們,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雲鶴道長目光犀銳,已然看出白眉和尚乃是一位非常之人,隨道:“彩輿中的那人,禪師認識嗎?他似是為琴聲所驚走。”

  白眉和尚喟然道:“此人亦是大有來歷之人,只是陷溺太深了。”

  雲鶴道長道:“神風堡主乃是千手神君東方玉明,聽他剛才口吻,似在神風堡具有無上權威。”

  白眉和尚道:“江湖紛亂迭起,凡事豈能以常理測度。”

  杜君平忍不住插言道:“剛才那位撫琴的高人在嗎?晚輩極望能拜見。”

  但聽門外一陣哈哈朗笑,魚貫進來四五個人。當先一人,峨冠縛帶,正是崑崙書生馬載,並肩而行的是青衫劍客尹仲秋,隨後的有門徒王宗漢、李俊才。

  杜君平料不到在這裡遇見王李二人,起身歉然叫道:“二位兄台久違了。”

  他雖曾在飄香谷見過馬載和尹仲秋,那是暗中所見,照說並不認識。

  可是事情怪得很,妙手書生卻搶先拱手哈哈笑道:“杜世兄技藝高超,神出鬼沒,兄弟佩服之至。”

  杜君平怔了怔道:“前輩誇獎了,微末之技,哪算得了什麼。”

  妙手書生又對雲鶴道長拱手道:“道長也來了這裡?”

  雲鶴道長稽首還禮道:“一言難盡,請坐。”

  幾人落坐後,妙手書生目視杜君平道:“杜世兄那天是如何衝出神風堡的?”

  杜君平愕然一怔,不便說出千手神君留在石室之事,含糊其辭道:“說來實是僥倖得很。”

  妙手書生喟嘆一聲道:“我等一時不察,俱都陷入機關埋伏之內,不想千手神君突又改變上意,把失陷在神風堡的江湖同道,又都釋放出來。”

  杜君平道:“實則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尹仲秋突然插言問道:“杜世兄怎知他有苦衷?”

  杜君平道:“詳情晚輩也不明白,只覺神風堡的主宰,並非千手神君。”

  尹仲秋喟然嘆道:“南毒西怪俱都在神風堡出現,這證明神風堡是藏龍臥虎之地,今非昔比了。”

  妙手書生哼了一聲道:“豈只是南毒西怪,北妖東魔也已成了天地盟的人。” 

  雲鶴道長朗聲笑道:“好啊,鬼魅魍魑,牛鬼蛇神俱都入盟,當真是天地之大,無所不包。”

  妙手書生接道:“由此看來,天地盟內分子已是皂白不分,九九會期,不知會攪成一個什麼模樣,兄弟還得即時趕回山去,將此事面稟掌門師兄,早作準備。”

  半天都沒有作聲的白眉和尚,徐徐開言道:“老衲遁跡空門,指望從此青燈黃卷,皈依我佛,消除一身罪孽,萬想不到是非之來竟至身不由主……”喟嘆一聲又道:“武林同道為求平息紛爭,予江湖留存一份公道,發起組織天地之盟,原以為從此可以相安無事,怎料禍患竟發生於天地盟中,實是可嘆。”

  尹仲秋慷慨言道:“禪師不用發那無病呻吟,尹某深信公道自在人心,尹某隻要留得三寸氣在,決不坐令邪魔猖獗,鬼魅橫行。”

  馬載朗聲笑道:“兄弟與尹兄可謂難兄難弟,不論情勢發展如何,馬某定必與他周旋到底。”

  兩人言詞激烈,慷慨陳詞,使在座之人深受感染,雲鶴道長霍地站起身來接道:“九九會期眼看就到,事不宜遲,二位果有救世之心,貧道願附驥尾。”

  馬載接道:“話雖如此,但蛇無頭不行,仍該有個主持大局之人。”

  尹仲秋沉忖有頃,抬起目光四座一掃道:“武當乃是名門大派,雲霄道長比番來到神風堡,原就有意與盟主商談,何不就推舉他出面,不知諸兄意下如何?”

  馬載、雲鶴齊聲道:“尹兄所言極是。”

  尹仲秋目光轉向杜君平道:“杜世兄意下如何?”

  杜君平因在座均屬長者,他原是極其尊重長者之人,是以半晌沒有開言,尹仲秋此刻針對他問話,不能不表示意見,當下欠身道:“晚輩末學後進,哪有說話的份兒。”想了想又道:“晚輩須向一位長輩請示權宜,恐怕不能隨各位前輩行動。諸位若有所決定,晚輩無不遵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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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

  雲鶴道長知他另有前輩暗中策劃,唯恐他輕率吐露,忙接話道:“他去與不去,都無緊要了。”

  尹仲秋正色道:“話不是如此說,杜世兄乃是杜大俠的後人,此番天地盟傳出鬼頭令牌,亦是因他而起,九九之會,哪能少得了他。”

  雲鶴道長道:“貧道並非指的九九會期,而是說武當之行他用不著去。”

  尹仲秋朗聲笑道:“道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前番七派之人前去神風堡,路過鬆林竟遭兩怪暗算,若不是杜世兄及時趕到,只怕都要遭受毒手,他可說是雲霄道長與兄弟的救命恩人呢。”

  杜君平心中睹暗奇異,忖道:“這些時日我明明在神風堡地室之內,何曾見著西怪,莫非他們認錯他人?”

  馬載接著尹仲秋的話頭道:“因為武當、少林兩派,均屬當年選拔盟主作證之人,杜大俠乃是盟主候選之一,現今既死得不明不白,杜世兄定然有權請他們出面查究。”

  雲鶴道長道:“二位的意思貧道明白了,這事你我均不可代他致意,等他事完再去也是一樣。”

  尹仲秋與馬載遂不再堅持,立起身道:“事不宜遲,何妨此刻就起程。”

  雲鶴道長道:“二位既都認定時機迫促,貧道豈敢有誤。”立起身來對杜君平道:“你就在此留宿一宵吧,師伯須連夜去武當謁見雲霄道長。”

  杜君平頗為不安地道:“師伯的傷勢未痊,怎能連夜趕路?”

  雲鶴道長道:“不用擔心我了,師伯還能挺得住。”

  尹仲秋見雲鶴道長已然起身,遂對王宗漢道:“你不用去武當了,可與俊才伴著杜公子留在這裡吧。”

  王宗漢、李俊才與杜君平相處時日雖然不多,可是彼此惺惺相惜,情誼十分深厚,見面本有許多話要說,只因長輩在座,沒有他們說話的份兒,今見師父吩咐他們陪伴杜君平,心中甚是欣喜,躬身答道:“弟子遵命。”

  尹仲秋吩咐已畢,三人同對白眉和尚拱手道別,一齊行出門外,逕自出寺而去。

  白眉和尚起身道:“老衲該做晚課了,你們三人談談吧。”

  起身也行出了客房。

  李俊才憋了許久沒有說話,此刻才行輕鬆起來,搖著紙扇哈哈笑道:“前番在九洲鏢行,沾了杜兄不少的光,若不是那魔女暗中照顧,我二人恐怕要栽在九洲鏢行。”

  杜君平臉上一熱道:“李兄不要取笑。”

  王宗漢正容道:“此事確是實情,並非俊才弟取笑。”

  杜君平道:“此女心地倒也不壞,可惜自幼生長在魔窟,陷溺太深了。”

  王宗漢道:“她對杜兄可是一片真情。”

  杜君平若有所感地道:“她錯用工夫了。”

  王宗漢知道這話確是事實,話題一轉道:“杜兄此後作何打算?”

  杜君平道:“小弟明天便得起程趕去飄香谷。”

  王宗漢深眉一皺道:“飄香谷向例不容男子擅入,家師著我二人陪伴杜兄,如杜兄入谷,我等怎麼辦?”

  杜君平想了想道:“此事無庸顧慮,二位不是外人,小弟可以向阮姑娘說明。”

  王宗漢道:“阮姑娘是誰,她能做得了主?”

  杜君平道:“她乃謝前輩的首徒,名叫阮玲,如今可以說是谷主了。” 

  李俊才突然插言問道:“杜兄果真明天便要起程?”

  杜君平點頭道:“阮站娘已和小弟約好,恐怕到時還有幾位前輩要來,小弟如何不去?”

  李俊才似是十分掃興,沉忖有頃,說道:“小弟的意思,希望杜兄晚兩天再起程。”

  杜君平見他欲言又止的神態,知道定有原因,隨道:“如果李兄果真有事,小弟可以考慮留下兩天,事完再連夜趕去。”

  李俊才微微一笑道:“事情倒不十分要緊,小弟說出來大家再作商量。”

  見二人都沒有出聲,繼續說道:“小弟此番與家師同時陷入神風堡,經幾天的仔細觀察,覺得主宰神風堡的,並非是千手神君。”

  杜君平笑道:“此事不足為怪,神風堡既系天地盟的行壇,主宰之人當然是盟主了。”

  李俊才搖頭道:“並非盟主,而是另有其人。”

  杜君平突然想起彩輿之事,點頭道:“我知道了,此人乃是一女流,莫非就是千手神君的夫人?”

  李俊才恍然大悟道:“是了,此人縱然不是千手神君的夫人,也必是他最為親密的人。”

  杜君平素知他料事如神,當下點頭道:“小弟亦已覺出,神風堡似乎籠罩了一層神秘色彩,千手神君雖是一堡之主,許多事情他也作不了主。”頓一頓又道:“就以午間所見那乘彩輿來說,她自稱天地盟的副盟主,而且隨待之人,又是上官延齡與司徒景,那證明此人已取代了千手神君的地位,不然豈然自稱副盟主?”

  王宗漢朗聲一笑道:“杜兄如若有意,咱們不妨暗中去神風堡探看一番。”

  杜君平把所經之事,細細思忖了一番,忽然覺出千手神君的處境,甚是危殆,他與阮玲在神風堡地室三月,得千手神君之指點極多,同時也瞧出千手神君似乎武功已失,指點武功之時,步履身法,均不似身具上乘內功之人,當時阮玲便曾提到這點,如今把各事加以連串,果覺可慮之處極多,暗忖:“莫非千手神君也和紅臉老人一樣,遭了人家的暗算?”

  他一味沉吟不語,王宗漢誤以為他有所顧慮,隨道:“如若杜兄對神風堡之行,感到不妥,咱們可以作罷。”

  杜君平搖頭道:“王兄錯全我的意思了,只因小弟忽然覺出千手神君情勢堪危,咱們得設法助他才是。”輕喟一聲又道:“實不相瞞,說起來千手神君對小弟還有恩呢!”

  李俊才沉吟有頃道:“依小弟的看法,不去神風堡也行,咱們可以來一個守株待免之法。”

  王宗漢道:“何謂守株待兔之法?”

  李俊才立起身來道:“剛才那乘彩輿來到,目的在追查解救雲鶴道長之人,可是卻被那琴聲驚走,由這件事,咱們可以看出:第一,對方必然極其看重救出雲鶴道長之事,是以親自前來追查。第二,那撫琴之人,武功必有令彩輿中人畏懼之處,不然她不會輕易撤走……”

  杜君平接道:“是以李兄認定她決不肯就此罷休,必會多帶高手前來。”

  李俊才點頭道:“最低限度也得來查看一番這寺的住持是何許人物。”

  王宗漢乃是極重道義之人,忍不住道:“這樣說來,老禪師豈不是有了麻煩?”

  李俊才邁開腳步,在室內踱了兩圈道:“是以小弟想到與其去神風堡涉險,不如就在寺內以逸待勞了。”

  杜君平朗聲一笑道:“敝師伯已然離去,小弟再無顧慮,可以放手與她一拚了。”

  李俊才道:“此一戰意義極深,咱們可以借此得知對方首腦人物究竟是誰,說不定對九九會期有裨益呢。”

  杜君平道;“李兄所言極是,咱們要不要將此事告知白眉撣師?”

  李俊才搖頭低聲道:“不用了,小弟已然覺出,此位老禪師定然是位非常人物。”

  三人堪堪商量好,寺院之內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笑聲,杜君平哼了一聲道:“果然不出李兄所料。”

  王宗漢卟的把燈熄滅道:“咱們出去看看。”

  李俊才身形一躍,穿出簾外,杜君平緊接著行出。

  這座寺院規模甚小,一眼便可看清寺院情況,只見白眉和尚正與一位絳衣麗人對面立於禪房外小院落內,杜君平心頭一動,忖道:“此人莫非就是彩輿中人?”

  絳衣麗人似已覺察有人行來,扭過頭來看了一眼,突然一飄身趨近杜君平道:“原來你還沒有走。”

  杜君平沉聲答道:“不錯,夫人可是彩輿中人?”

  舉目對她細看,彷彿竟似飄香谷內傳他飄香步法之人,心中不由大為震駭。

  絳衣麗人微微笑道:“你是非不分,只知盲目聽人指使,這樣豈不是太以危險?”

  杜君平不以為然道;“在下年青識淺,聽從父執長者之言,那也是極其尋常之事,這又有什麼不對了?”

  絳衣麗人格格笑道:“杜飛卿名滿江湖,相識滿天下,凡有一面之交者,都可自稱是父執,你豈不是每個人的話都要聽了?”

  杜君平道:“這就要看他的為人與用心如何了?”

  絳衣麗人笑道:“你又憑什麼來衡量人家的用心是好是壞呢?”

  杜君平劍眉一揚道:“在下心中自有分寸,用不著夫人你來操心。”

  絳衣麗人微微一笑道:“你的事情本座自然犯不著管。不過……”突然笑容一斂,冷冷道:“聽說你要在九九會期與本盟的盟主作一了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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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

  杜君平道:“不錯,在下並不否認這件事。”

  絳衣麗人突然一陣格格大笑道:“你們打算與天地盟為敵,不啻螳臂擋車,簡直令人可笑已極。”

  杜君平臉上一片嚴肅,徐徐道:“在下只是行所當行,成敗得失那是另一回事。”

  李俊才突然跨前兩步,拱手問道:“請問夫人可是神風堡的東方夫人?”

  絳衣麗人瞥了他一眼道:“不錯,本座正是神風堡夫人,你問這幹什麼?”

  李俊才機智絕倫,極工心計,深深一躬身道:“原來果是東方夫人,晚輩這廂有禮。”

  挺直身子又道:“不知東方前輩近日可好?”

  絳衣麗人冷笑道:“你不用繞彎打聽東方玉明之事,我可告訴你,他已離開神風堡了。”

  李俊才暗忖:“果然不出所料。”

  表面卻不動聲色道:“是奉盟主派遣?”

  絳衣麗人似是對他極為輕蔑,側過臉來竟不加理睬。

  杜君平由她的表情中,意識到神風堡果已發生了變故,忍不住接話道:“東方前輩果然進入江湖了?”

  絳衣麗人冷笑道:“你們好像對他都極其關懷似的,這倒是一件奇事呢。”

  李俊才道:“東方堡主乃是武林前輩,晚輩們素所景仰,隨口問問那也是極其尋常之事。”

  絳衣麗人冷冷道:“你們的用心無非想知道神風堡究竟是誰在發號施令,本座可以明對你們說,神風堡所有之事,均由本座作主。”

  白眉和尚見三個年青人,你一言我一語,深恐將她觸怒,低低宣了一聲佛號道:“外面已然下霜,夫人請進禪房奉茶。”

  絳衣麗人瞪了他一眼道:“沒有你的事,與我離遠點。”

  白眉和尚連番受她斥責,臉上竟然毫無慍色,合掌當胸,緩緩遲到一旁。

  絳衣麗人對著杜君平一笑道:“傳聞你已盡得杜飛卿劍術真傳,今晚本座到要好好考驗考驗你。”

  杜君平俊眉一揚朗聲道:“夫人如若有興,在下當得奉陪。”

  王宗漢倏然亮出雙筆,趨前兩步道:“在下王宗漢,意欲先行見識一下夫人的絕學。”

  絳衣麗人冷哼一聲道;“誰要你來多嘴,站到一邊去。”

  王宗漢怒道:“在下因你是前輩,是以敬重你三分,怎的說話如此沒有分寸。”

  絳衣麗人突然展顏一笑,輕移蓮步,緩緩趨身而上,李俊才細心察看,只覺她行走看似緩慢,實際很快,話才出口,王宗漢已悶哼一聲,踉蹌連退兩步,頓時面容大變。

  杜君平大吃—驚,疚步上前扶住道:“王兄怎樣了?”

  王宗漢驀地一張嘴,噴出一口鮮血,苦笑搖頭道:“小弟一時不察,被她震傷了內腑。”

  杜君平心中大為懍駭,剛才明明見她緩慢趨身,輕輕拂袖,竟不知她用的是什麼手法傷人。

  只聽絳衣麗人冷冷道:“他已中了我的絳袖飛霜,一月之內已無法與人動手。”

  杜君平怒道:“想不到你竟這般心狠手辣。”

  絳衣麗人微微笑道:“我已手下留情,不然他不死也得落個殘廢。”

  杜君平只覺一股憤慨之氣直衝上來,嗆啷長劍出鞘,擺開了一個架式,他知若用拳掌功夫,那是無法與她抗衡。

  李俊才一向料事如神,原以為合三人之力,足可應付,哪料她的武功,竟高出想像之外,一舉手之間,便傷了王宗漢,心中大為懍駭,知道眼下局面,已處在有敗無勝之劣勢,除非杜君平的武功能出奇蹟,他一面護持王宗漢療傷,暗中卻在忖思對策。

  此時杜君平與絳衣麗人已呈劍拔弩張之勢。杜君平暗中將真氣提聚,舉劍齊眉,緩緩平伸而出。

  絳衣麗人見他運劍的神態,誠誠敬敬,毫無悲憤之容,讚許地點了點頭,腳下一飄,倏忽到了隨身後,拂袖向他玉枕穴上點去。

  可是,杜君平的劍招看似平實緩慢,實際神妙快速異常,但聽嘶嘶一陣劍嘯,平伸出去的長劍,忽地矯矢而起,幻出一片耀眼精芒,將門戶封住。

  絳衣麗人吃地一笑,步祛展開,有若一團飛絮,隨著流轉的劍式飄浮,杜君平雖將劍勢,一招一式,緩緩向外擴展,竟無法沾著她的一片衣角。

  杜君平在地室之中,與阮玲練了三月,藝業大進,他一面全心全力,將招式施展,一面暗察絳衣麗人的身法路數,只覺她飄浮如絮的身法,竟有許多類似飄香步法,心裡突然一動。

  他乃熟諸飄香步法之人,自然識得其中變化,清嘯一聲,招式突變,展開杜門的家傳劍法,疾攻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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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

  第 十 回 索隱山莊

  這番出招,與先前用華山劍法大不相同,不僅劍身內力貫注,威猛絕倫,招式亦神幻莫測,矯若游龍。

  絳衣麗人大吃一驚,雙袖一抖,身前湧起一股陰柔之力,將劍光擋住,就勢撤身往後一退。

  杜君平吃那股無形暗勁一逼,劍勢陡緩,就勢將劍收住道:“你為什麼停手不打了?”

  絳衣麗人面罩寒霜,嚴厲地喝道:“你的飄香步法是跟誰學的?”

  杜君平怔得一怔道:“這個……”

  他乃城實之人,不善謊言亂說,但勢又不能將宮裝婦人所傳之事洩露,想了想道:“不論是誰所傳,似乎與夫人無關。”

  絳衣麗人冷笑道:“飄香步乃是本門不傳之秘,今竟有人私相授受,本座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杜君平心中大為驚駭,暗忖:“照此看來,她無疑是飄香谷的人了。”

  思忖未已,絳衣麗人突又開言道:“我明白了,想是那阮玲丫頭對你傾心相愛,竟不惜觸犯門規,私將步法傳受,哼!她好大的膽子。”

  杜君平乃是極重師道之人,聽地口吻,似是阮玲的師長輩,急為她辯道:“夫人不要冤枉人,在下的飄香步法,並非她姐妹所傳。”

  絳衣麗人杏眼帶煞,倏然轉身對白眉和尚道:“既不是她姐妹,一定是你了。”

  白眉和尚合十道:“老衲怎敢。”

  杜君平高聲道:“在下與老禪師昨天相識,不要亂猜。”

  李俊才突然接道:“武學一道,萬派同源,杜兄所習的步法,怎可武斷說是飄香谷的不傳之秘?”

  絳衣麗人哼了一聲道:“此種絕學乃是本門獨創,江湖再沒第二個門派熟諳,現今謝紫雲已死,自然是他們三人嫌疑最大了。”

  白眉和尚口宣佛號道:“僧人不打誑語,老衲確然沒有傳他。”

  絳衣麗人道:“今天暫且放過你,待我問過那兩個丫頭再找你算賬。”

  杜君平深知絳衣麗人內力勝過自己極多,雖然仗著劍術神奇,可以暫保一時,但時間一久,必然不是她的敵手,但好歹得試一試,趁著這一陣說話的工夫,他已暗中將真氣調勻。

  絳衣麗人身懷絕技,只須一舉手,便可擊斃杜李二人,但她乃是城府深沉之人,心知少年身後,定有暗中策劃之人,為欲從他身上,查出暗中策劃之人,以期一勞永逸。忽又暗把提聚的功力散去,微微笑道:“我若此殺了你們,江湖之上,定然以為我是殺人滅口,不讓你等於九九會期,分個是非曲直,今天算是便宜你們了。”

  突然身形一飄,有若一團飛絮,倏然射出牆外,一閃不見。

  白眉和尚籲一口氣,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杜君平納劍歸鞘道:“這婦人是禪師什麼人?”

  白眉和尚面容慘滄,搖頭嘆道:“小施主毋用多問,三位此刻就起程吧,老衲不能容留你們了。”

  杜君平好生奇異道:“老禪師怎的如此怕她。”

  白眉和尚修眉一揚,面容倏變,但瞬又恢復常態,搖了搖頭道:“世間之事,往往難以常情推淪,請恕老衲心有難言之隱,你們快去吧。”

  王宗漢突然從地上一躍而起,道:“她下手雖辣,還要不了王某的命,此間既不能相容,咱們不妨馬上起程。”

  說時大步向外行去。

  李俊才恐夜長夢多,一拉杜君平道:“杜兄走吧,老禪師既有隱衷,咱們何苦強人所難。”

  三人行出寺院,杜君平長吁一口氣道:“這件事確是錯綜複雜,我必須問問阮姑娘,這婦人究竟是誰?”

  李俊才道:“依小弟看來,飄香谷主與這婦人必是同門師姐妹,還有那位白眉禪師,亦是同一門派之人。”

  王宗漢道:“那還用說嗎,問題只是她們為何同室操戈,各行其事。”

  李俊才道:“內中一定涉及了掌門之爭,這婦人名利之心極重,因未能執掌門戶,心懷怨毒,是以加入天地盟,意欲借重天地盟之力,在江湖爭霸。”

  杜君平接道:“李兄之言確有幾分道理,看來飄香谷主之死,只怕與她有關。”

  李俊才道:“想那肖大俠乃是鐵錚錚的漢子,豈會受她誘惑,其中必有內情,依小弟看來,此事不到天地盟的九九會期,咱們是無法弄清楚了。”

  杜君平點點頭道:“就以神風堡的事情來說,千手神君如若不是被人暗中挾制,大權豈會落在旁人手裡?”

  李俊才恍然若有所悟道:“杜兄一言提醒,使小弟疑團盡釋,神風堡的千手神君既然被人挾制,那肖大俠的情形想必也是一樣,由此看來,天地盟的大權,恐怕也已落入邪魔之手了。”

  王宗漢冷笑道:“天地盟雖有統率各派之權,但無強迫令人擁戴之力,如若他們擅自改變宗旨,盟友豈肯答應,他是白費心機了。”

  李俊才道:“王兄之言看似有理,實際不然,盟主之權來自盟友,加入天地盟的,有三十六個門派,少數幾個門派反對,力量太小了。”

  王宗漢道:“若是他們一意孤行,大家可以退盟。”

  李俊才搖頭嘆道:“他們當然知道,到時一定會有人退盟,是以早就安排好了對付之策,說不定會把反對的門派一舉毀滅。”

  王宗漢哼了一聲道:“我就不信這個邪。”

  李俊才道:“各派之中不乏明智之士,事情自然沒有那麼容易,但咱們不能不如此推想。”

  杜君平道:“李兄之言甚是有理,眼下天地盟已然招攬了許多邪魔外道,力量果是不小,今後情勢如何發展,誰也無法預料。”

  三人沉默了一會,李俊才突然停下腳步,仔細對路旁的幾株白楊看了一會,失驚叫道:“不好,家師出事了。”妙手書生馬載與青衫劍客尹仲秋,雲鶴道長三人是一路,馬載出了事,其餘二人自然都不免遭遇相同,杜君平心掛師伯身負內傷之事,急道:“李兄何以得知?”

  李俊才道:“家師在白楊樹上留下暗記,說明已落入敵方之手,傳訊本派之人,設法救援。”

  以尹仲秋等三人的武功來說,俱可說是江湖一流高手,如今居然遇難,對方自然是極其棘手的人物。杜君平心中甚為著急,忙道:“可曾說明地點方向?”

  李俊才道:“照暗號所指,似是東南方,地點就無法知道了。”

  王宗漢接道:“事不宜遲,咱們快去。”

  三人此刻心中都十分著急,尤其王宗漢更為不安,不待杜君平說話,他已舉步前行。

  杜君平等一行,因各懷心事,是以行走極速,行了約有一個多時辰,李俊才突然停下腳步道:“不對,此事大有蹊蹺。”

  王宗漢停下腳步道:“什麼事情不對了?”

  李俊才道:“這一路之上,留下的暗號極多,反倒顯得有漏洞了。”

  王宗漢笑道:“你的心眼也太多了,令師與家師等同時遇難,自然都得設法留下暗號,通告本派之人,俾能設法營救,此乃極其平常之事,何足為怪。”

  杜君平猛然省悟道:“李兄之言果是有理,敵方既有劫持三位前輩之能,難道就不防他暗中求援?”

  李俊才道:“是啊!如今沿途之上,竟留下了許多暗號,那是證明敵方有意讓他們留下的。”

  王宗漢不耐煩道:“二兄如此多慮,那是不打算去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19 14:53
六十九

  李俊才搖頭道:“王兄說哪裡的話,漫說此刻情況如何尚難預料,即令明知是敵方的陷阱,咱們也得去闖一闖。”

  杜君平接道:“是啊!咱們已勢成騎虎,三位老前輩為了我杜門之事,陷入敵方之手,此去縱是刀山油鍋,亦是義無反顧。”

  李俊才又道:“小弟的意思是,咱們既已得知對方是有意讓咱們的人前來,那是說明他們已然安排下了毒謀,是以必須先行計議一番……”

  此人機智過人,判事如神,王宗漢雖比他大幾歲,凡事仍是由他出主意。

  杜君平近日迭遭風險,閱歷大增,略事沉忖,隨即開言道:“依小弟看來,不如由我先行,二位隨後再跟來,同時在各要路留下暗記,告知貴派之人,不知二兄意下如何?”

  王宗漢目視李俊才道:“杜兄所言,到也不失為上策,咱們就這樣辦吧。”

  李俊才雖是聰穎多智,於此情勢不明之際,一時倒也想不出較妥的辦法,當下點頭道:“眼下也只好如此了,若是杜兄能夠通知飄香谷的阮姑娘,那是更好了。”

  杜君平搖頭道:“小弟不曾留心此事,我看不必了。”舉步向前行去。

  此時天已微明,曉色迷濛中,隱隱見前面山谷之內,有一排房屋,建造得甚是特別,既不是民房,也不像是寺院,倒像是達官顯貴的府第。不禁心裡一動,只覺此宅建造於這等窮鄉僻壤之處,實在不太相宜。

  他一心只想著三位武林前輩的安危,對於自身的安危禍福,早已置諸腦後,急行了約有頓飯時刻,已然來到谷口,只見谷內迎出一位短裝江湖人,朝他拱手問道:“來者可是杜少俠?”

  杜君平怔了怔道:“在下正是杜君平,兄台如何認得?”

  江湖漢子側身一躬道:“在下奉莊主之命,在此恭候大駕,另有二位可曾來到?”

  杜君平心中雪亮,朗聲一笑道:“原來如此,但不知貴上是哪位武林前輩。”

  江湖漢子又一躬道:“敝上已在莊門恭候,見面即知。”

  杜君平已知所料果然不差,反正已到了地頭,無論如何也不能示弱,當下點頭道:“那就請兄台帶路吧。”

  江湖漢子轉身在前引路,杜君平昂頭挺胸,大步跟在身後,暗中把四下的形勢,忖度了一番,看出這座院落三面環山,四周林木極多,且曾經過人工修剪,甚是幽雅整齊,所行之路,俱是青石鋪成,光滑平坦,潔靜異常,可知莊主決非尋常之輩。

  此際江湖漢子已將他引至一處八字門前,門樓之上,書有“索隱山莊”斗大四個金字,不禁暗自忖道:“看這莊名倒不像是個江湖草莽呢。”

  就在他微一思忖之際,突然門內一陣哈哈大笑,迎出一位黃袍芒履老者,對著他拱手道:“貴客駕臨,未曾遠接,失禮之至。”

  杜君平怔了怔道:“在下與老丈過去並不相識,何故如此多禮。”

  老者斂去笑容道:“兄弟公羊轂,於神風堡松林之前,與你有過一面之緣,難道忘了?”

  杜君平暗中一驚,原來眼前之人,就是名震江湖西怪,所說松林之事,也曾聽青衫劍客提過,究竟不知是怎麼回事。

  公羊轂抱拳肅容道:“世兄遠來辛苦,請裡面待茶。”

  杜君平既已來到,也就顧不得許多了,舉步行入莊門,徑來到大廳之上。公羊轂笑容可掬,客氣非常,如同接待上賓。

  杜君平開門見山便道:“請問莊主,敝師伯雲鶴道長與馬、尹二位大俠可曾來此?”

  公羊轂毫不隱瞞地道:“他們三位果已來到敝莊。”

  杜君平道:“能容在下一見嗎?”

  公羊轂道:“當然可以,不過……”

  杜君平道:“莫非有什麼礙難?”

  公羊轂道:“本莊有項規矩,凡屬列為上賓之武林同道,均須以過“窮源路”,始得進入“終南閣”……”

  杜君平搖頭笑道:“在下並非上賓,亦不想進入終南閣,家師伯如在終南閣內,就煩莊主著個家人請他下來一趟,說幾句話就行了。”

  公羊轂冷冷道:“你錯了,要見他們三人就必須經過窮源之路才行。”

  杜君平道:“如何走法?”

  公羊轂朗聲一笑道:“說難也並不難,世兄武功高強,可以仗著掌中長劍硬闖。”

  杜君平想了想道:“原來如此,只是刀劍無眼,萬一有了傷亡之事,如何對得起莊主。”

  公羊轂道:“凡屬奉派於窮源之路防守之人,俱都經過一番挑選,萬一失手,只怪他們學藝不精,與你無關,你盡可放手施為。”

  杜君平立起身來道:“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變通辦法?”

  公羊轂搖頭道:“本莊自建造以來,均沿用此項規矩,兄弟此刻已無法變更,再說他們三人囚居終南閣,乃是出於自願,兄弟並未用強。”

  杜君平大吃一驚道:“你說什麼?”

  公羊轂朗聲笑道:“他們三人打賭輸給兄弟,此生已不能再出終南閣了。”

  杜君平心裡十分難受,想了想道:“果真如此,在下是非要進去看看不可,窮源之路在哪裡,請莊主指點。”

  公羊轂臉上掠過一絲詭笑,立起身道:“世兄既一定要見令師伯,兄弟領你前去就是。”

  隨朝廳外大聲吩咐道:“傳下去,著他們準備,有貴客要行窮源之路。”

  杜君平隨在公羊轂的身後,二人行出大廳,來到後面長廊之上,公羊轂手一指道:“那座樓閣便是本莊的終南閣了。”

  杜君平舉目細看,只見叢林之中,一樓高聳,上插雲霄,十分壯偉,計算路程也不過一箭之地,隨指著廓外的青石路道:“就是這條路嗎?”

  公羊轂道:“不錯,世兄可以順著這條道去,見過令師伯後,兄弟親來接引你。”

  杜君平手摸了摸劍柄,舉步前行道:“有勞指引。”

  公羊轂哈哈笑道:“兄弟不便伴送,一路之上你可全力施為,早早見你師伯。”

  此人外號西怪,行事果是十分怪誕,令人難測其意,杜君平心知道一路必然伏有許多高手,暗中早把真氣調勻,放步疾行,只見古槐之後,突然行出一位佩劍老者,沉聲道:“貴客要入終南,先得經過老朽一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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