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血劍丹心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2-18 15:26:23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27 13156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19 14:55
八十

  薛姑婆微弱地道:“她威逼老身,一定要我說出谷主是真死還是假死,老身認定谷主確已死去,以致觸怒了她,竟然對老身突施襲擊。老身驟不及防,為她的太陰掌將內腑震傷……”慨嘆一聲接道:“說實在話,即令她不是施行突襲,老身同樣地不是她的敵手。”

  阮玲長吁一口氣道:“總算還好,她沒有繼續出手。”

  薛姑婆道:“她雖暴戾好勝,究竟還有幾分人性,不然老身豈有命在。”

  阮玲沉思有頃道:“她對這件事至今還在懷疑,我看她早晚會來本谷。”

  公孫喬突然搖了搖手,接道:“薛站婆還需療傷,咱們外面去吧。”

  阮玲深知薛姑婆傷勢極重,遂悄悄一拉王珍,緩緩退了出來。公孫喬跟著行出。

  三人來到大廳之內,阮玲滿面憂容,沉吟半晌,徐徐言道:“她早晚必來定會來本谷生事。”

  快斧手公孫喬對薛姑婆的武功,向極佩服,在飄香谷可說是僅次於谷主的高手,他有自知之明,如果薛姑婆不是敵手,自己更是不行,當下忍不住問道:“傷薛姑婆的是什麼人?”

  阮玲嘆口氣道:“她外號辣手玉觀音,本名叫葛三娘,武功不在家師之下。”

  孫公喬雖是外走江湖之人,可沒聽過這樣一位高手,思索了一會道:“此人武功既達到這般境界,江湖上如何不曾聽說過?”

  阮玲道:“武學浩瀚如海,愈是造詣深湛之人,愈不肯在外炫耀,此人城府深沉,隱跡了二十餘年突然在此刻露出,自然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大叔以後遇上,務必小心,能避免衝突,就儘量避免。”

  公孫喬慨然言道:“姑娘的話固是有理,可是她若是來飄香谷搗亂,我能眼看著不管?”

  阮玲嘆口氣道:“她若是來到,請大叔務必退避,一切由我來應付。”

  公孫喬睜大眼睛道:“這是什麼話?”

  阮玲嘆口氣道:“若論武功,合咱們三人之力,也不是她的敵手,但此人乃是我的長輩,侄女可以儘量委曲,料她不致於把我怎麼樣。”

  公孫喬仍然不解道:“這樣說來,她與谷主認識?”

  阮玲道:“不僅認識,面且是同門師姐妹,此人雖然狠毒無比,但她極其自負,侄女如若應付得宜,料不會對我怎樣,大叔你要是出面,事情就很難說了。”

  公孫喬長吁一口氣道:“既是這樣,大叔一切聽你的就是了。”言罷起身道:“你姐妹好好照顧薛姑婆,外面的事交給我了。”阮玲點頭道:“有勞大叔了。”目送公孫喬出去後,轉臉對王珍道:“珍妹,從此刻起,本谷隨時都有出事的可能,說不定對方已有人跟在薛姑婆之後,前來探察本谷的動靜。”

  王珍道:“我就不解她們為什麼要來本谷?”

  阮玲道:“自神劍杜大俠遇害後,有資格參與盟主角逐之人,只有神堡的千手神君,海外的修羅王以及師父她老人家。

  現千手神君已入天地盟掌握,修羅王遠在海外,所慮的就只師父一人了,雖然說是師父已然仙逝,可是他們絕不相信。”

  王珍接道:“師父她老人家性情淡泊,從無在江湖爭雄之心,這點他們應該知道。”

  阮玲點頭道:“她老人家從前不參與競爭,乃是有杜大俠與肖大俠在著,此刻情勢不同,因為杜大俠與鐵髯蒼龍肖大俠,一個遇害,一個生死不明,就當前格局,師父縱無爭雄之心,對此事豈能不管不問?是以他們一直擔心師父在暗中策劃。”

  王珍對事體之判別,雖無阮玲之精明,但亦是冰雪聰明之人,經阮玲一番剖析,立即恍然道:“是了,他們所遲遲不發動,亦是顧慮師父尚在人間,如若他們確知師父已死,便無所顧慮了。”

  阮玲嘆口氣道:“就因為如此,我擔心他們會去師父的墳墓察看。”

  王珍接道:“是啊,別人來谷,咱們可以擋駕,如若是葛師叔親來,可真不好應付呢。”

  阮玲沉思有頃,緩緩立起身來道:“珍妹,你好好照顧薛姑婆,我去外面看看,只要薛姑婆約定之人,能夠及時趕到,事情就好辦了。”

  王珍忍不住問道:“薛姑婆所約之人是誰?我不信他的武功能高出薛姑婆!”

  阮玲道:“此人得天獨厚,又曾習杜大俠劍術,雖不是葛師叔的敵手,但我想信他能應付得了。”

  王珍素來信服師姐,點點頭道:“我進去問問薛姑婆,她究竟有沒有找著此人。”

  阮玲道:“此人一直與本谷互通消息,我相信薛姑婆已經通知他了。”

  說著姍姍往廳外行去。

  再說快斧手公孫喬,自薛姑婆受傷後,心中甚感忐忑難安,他知阮玲一向謹慎,不會信口開河,敵方武功既如此高強,阮玲姐妹是決然無法阻擋的了,萬一沖入陵內,不僅杜君平將因此而走火入魔,就是施行功果之人,亦無一人倖免,一想此事,頓覺五內如焚。

  他乃極重情誼之人,想到故主的深恩,覺得此刻該是自己效死的時候了,雖然阮玲一再叮囑他置身事外,可是,以他自己的立場來說,怎可讓一個晚輩獨任其難?

  這一天他就在一種緊張不安的情況下,忽忽度過,第二天一早,便趕到後面察看薛姑婆的傷勢,見她正盤坐於榻上靜養,遂輕聲道:“薛姑婆,您的傷勢不礙事了吧?”

  薛姑婆緩緩睜開眼睛道:“傷勢總算穩住了,如調息得宜,大概一個月可以復原。”

  公孫喬輕籲一口氣道:“您請靜養傷吧,谷內的事在下可以幫助阮姑娘料理。”

  薛站婆點了點頭,她嘴裡雖沒說,心裡可是雪亮,如若她奉派邀請的那人沒有來,飄香谷可能要遭受一場大劫。

  公孫喬見她一臉憂容,知她仍然放心不下,遂又道:“你老人家去邀約的那位答應什麼時候來?”

  薛姑婆極為不樂地道:“此人執拗得很,他必須五天以後才能趕來。”

  公孫喬甚為詫異地道:“他已知谷內情勢十分緊急,為什麼要延遲那麼多天才來?”

  薛姑婆憤慨地道:“他表示自己亦無把握,還得約請另外的人,同時又追蹤一個重要魔頭,最少也得三四天的時間,老身一再催促,告訴他這裡的事比什麼事都重要,可恨他就是不答應。”

  公孫喬輕籲一口氣道:“或許他有他的理由,咱們無法勉強人家,眼下只有盡力而為了。”

  薛姑婆性情最為暴烈,但她自知內傷極重,稍一不慎,便有惡化的可能,是似儘量壓下心頭的憤怒,緩緩把眼閉上,調勻呼吸。

  公孫喬不敢再驚動,悄悄退了出來,只見阮玲滿臉憂容地立在階沿前,遂趨近身旁,輕聲道:“玲姑娘,你也不用過份憂慮,吉人自有天相,也許這幾天可以平安渡過,只要他老人家功果完成,便沒事了。”

  阮玲嘆口氣道:“但願如此。”

  二人正自閒淡之際,突見王珍引了一位蒙面女郎,匆匆走了進來。

  阮玲見後心中大為不悅,深覺這位小師妹太不懂事,谷內正值多事之秋,如何能容留外人在此。

  王珍似已看出師姐臉上不悅之容,搶先開言道:“玲姐,這位姑娘有極重要之事對你說。”

  阮玲沉下臉來,冷冷道:“姑娘莫非姓厲?”
  蒙面女郎格格笑道:“你好眼力啊,一眼便能看出我是厲若花。”

  阮玲仍是一臉冷漠之色,哼了一聲道:“你找杜君平是不是?他不在這裡。”

  蒙面女郎冷笑一聲,姍姍行入廳內坐下。

  公孫喬此時也已看出她就是厲若花,他兩次失手在東魔之手,對她父女痛恨已極,當下厲聲喝道:“你究竟來飄香谷何事,痛快地說吧。”

  蒙面女郎冷冷一笑道:“幹嘛這樣凶?老實告訴你們,姑娘如不是看在杜君平的份上,請我還不一定來呢!”

  阮玲究竟較為冷靜理智,此刻已猜她來谷必有重大事故,也緩緩行入廳內道:“姑娘尋找杜兄弟有什麼事?他雖不在谷內,小妹可能替他作得幾分主。”

  厲若花搖頭道:“別的事或許可以,這件事你們作不了主的。”

  分孫喬忍不住接道:“杜君平乃是我的義子,凡事都和我這不成材的大叔商量,你所提出之事,如若合情合理,在下就能替他拿定主意。”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19 14:55
八十一

  第十二回 閉關墓穴

  厲若花點頭道:“這事我明白。”想了想又道:“這裡沒有旁人,我可以坦白地告訴你,天地盟燕趙分壇的全部高手,已然調集在飄香谷的四周,只須我爹—聲令下,立即可以進攻。”

  阮玲心頭一懍,但表面仍然鎮靜如初,微微一笑道:“你爹爹手下的那點力量,不一定能把飄香谷怎麼樣。”

  厲若花冷冷道:“若是以往,當然不知鹿死誰手,但此刻情形不同,我爹已接盟主指示,第一,飄香谷主並未死去,而是在閉關練習神功。第二,杜飛卿的後人杜君平,已然進入飄香谷,極可能也是閉關練功……”目光對著公孫喬與阮玲一掃,接道:“因此,盟主著令我爹調集所有高手,趁機向飄香谷進攻,無論谷內的一草一木,都須詳細搜查,務必尋出飄香谷主的下落,必要時盟主親臨察看。”

  阮玲素饒機智,心中雖是十分駭然,並未形諸顏色,公孫喬可有些沉不住氣了,霍地立起身來道:“此話當真?”

  厲若花仰著臉冷冷道:“我用不著騙你,而且就在一兩天之內發動,要想約人也來不及了。”頓了頓又道:“我爹本無心與飄香谷為敵,但這是奉命行事,他不能不做。”

  阮玲心急一轉,立刻明白她的用意,故作惋惜地道:“令尊一方雄主,在江湖上聲名何等響亮,難道甘心聽命於天地盟,為他鷹犬?”

  厲若花哼了一聲道:“你不用拿話來挖苦我,我爹雖然加盟天地盟,他自有他自己的主張。”

  阮玲搖頭道:“你這是違心之淪,我知你爹的性格,他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飄香谷與九洲鏢行並無過節,他決不是自己願意如此做。”

  厲若花立起身來道:“時機甚是迫切,咱們閒話少說,我今天是來傳達我爹的意思,如果杜君平答應接掌九洲鏢行,他願意立即退出天地盟歸隱。”

  阮玲早知她會提出此項要求,遂道:“除此外可有附帶條件?”

  厲若花搖頭道:“沒有了,我知他性情執拗得很,你們有把握為他應允下來嗎?”

  阮玲冷笑道:“這是你們一廂情願的事,我們為什麼要替他應承下來?”

  厲若花道:“若不應承,那就是死路一條,現飄香谷四下通路均已封鎖,就是你們幾人也別想出得去。”

  公孫喬倏然一陣哈哈宏笑道:“只怕設有那麼容易嗎?謝谷主雖然死去,飄香谷也不是輕易受人欺的,你們猜想杜君平在此閉關,但事實他現不在谷內,我們為什麼要替他答應下他不願為之事?”

  厲若花冷冷地道:“這不是強求之事,答不答應都在你們了。”瞥了阮玲一眼,又道:“至於杜君平是不是在閉關,你們自己心裡明白,我懶得與你們爭論。”

  阮玲暗暗對王珍使了一個眼色。

  王珍倏然拔劍而起,指著厲若花道:“你們進攻飄香谷,你即然來了,還想走嗎?”

  厲若花怒道:“你們要想把我當作人質,只怕沒有那麼容易。”

  阮玲倏然一趨身,快逾電閃,一把扣住了她的脈門。厲若花正自與王珍答話,不防她會突擊,兼以飄香谷手法神奇無比,竟被抓個正著,阮玲乃是有心計算,立刻手上一緊,跟著出手點了她二處穴道,微微笑道:“姑娘別介意,我們乃是迫不得已。”

  厲若花原是一片好心,私自前來飄香谷送信,不料反而作了人質,只氣得滿面通紅,尖叫道:“早知你們如此不講理,就讓他們把飄香谷夷平也不干我的事。”

  阮玲仍是滿面笑容,歉疚地道:“我知姑娘確是一片好心前來送信,可是我們也是迫不得已。”

  厲若花穴道被制,頹然坐下道:“你們不要以為把我當人質,便可穩操勝算,須知我爹是作不了主的。”

  王珍面容一整道:“小妹亦知這不是萬全之策,但時機已迫,不能不這樣做了。”

  經此一試,阮玲已知厲若花確無惡意,遂改用悄聲附著厲若花的耳朵道:“我知姑娘極是愛他,令尊要他掌理九洲鏢行,亦是有意成全他。只是他此刻正在閉關練一門功夫,萬一受到驚擾,便有走火入魔之虞。”

  歷若花閃著雙眼道:“當真是這樣嗎?”

  阮玲道:“小妹沒有對你撒謊的必要,賢父女如是真愛他,便應設法拖延三天,令他得竟全功。”

  厲若花微一嘆道:“實際說來我們也是身不由已。”

  阮玲伸手將她穴道解開道:“令尊也是武林前輩,當年雄踞一方,何等聲威。加入天地盟之後,名義雖是副盟,卻得事事聽命於人,相形之下,實在有些不合算。”

  厲若花立起來道:“可能容小妹見他一面嗎?”

  阮玲搖頭道:“此刻正在緊要關頭,如何能夠打擾?”

  厲若花想了想,面現堅毅之色道:“我知姐姐一定不會騙我,小妹就此告辭,我當盡一切力量,務必把進攻之事,延緩二三天。”唉聲一嘆接道:“萬一不行,那就得請諸位另行設法了,不過厲若花決不負他就是。”

  阮玲察顏觀色,已知其意,誠摯地道:“賢父女的處境,小妹深知。我們各盡所能便了。”

  厲若花默默無言,低頭疾步行出廳去。

  王珍按劍目視阮玲道:“玲姐……”

  阮玲揮揮手道:“厲姑娘不是無信之人,讓她走吧。”

  快斧手公孫喬側身讓出路來,面上卻是一片迷惘之色,但他素來信服阮玲,心中雖有不願,卻沒有出聲阻止。

  阮玲容厲若花遠去後,面上現出一片焦灼之容,對轉王珍道:“珍妹,你去看看薛姑婆的傷勢怎樣了?”

  只聽身後一個沙啞的嗓音沉聲道:“不用擔心,我老婆子一時半刻還死不了。”

  阮玲回頭—看,只見薛姑婆拄著朱拐,緩緩行出廳來,不禁失驚道:“薛姑婆,你怎的出來了?”

  薛姑婆怒哼一聲道:“想當年谷主在日,江湖上誰個敢大膽擅進飄香谷半步。如今谷主屍骨未寒,居然連厲陰平也欺上門了,真的氣死我也。”

  阮玲嘆口氣道:“你老人家稍安勿躁,並非是厲陰平敢來欺負咱們,他乃是受了天地盟的指派。”

  薛站婆厲聲道:“天地盟又能怎樣?”

  阮玲端過一把椅子扶她坐下道:“你老人家內傷未癒,目前咱們還有顧慮,能夠忍耐,總以忍耐為好。”

  薛姑婆生性急躁,寧折不彎,明知阮玲所說乃是實情,仍覺氣憤難消。

  快斧手公孫喬呆立了一會,知道沒有自己插嘴的餘地,遂對阮玲道:“玲姑娘請陪薛姑婆,老朽告退。”

  阮玲點頭道:“那就偏勞喬大叔多費點神。”

  公孫喬行出廳外,阮玲復又對王珍道:“珍妹,你去把咱們谷內的人分派一下,凡屬可以動身的,都挑選出來,厲陰平既已奉命前來,咱們不能不預作準備。”

  王珍答應了一聲,舉步正待行出,薛姑婆倏然說道:“慢著。”王珍立定腳步道:“薛姑婆還有什麼吩咐?”

  薛姑婆道:“咱們谷內中也有一二十人手底不弱,可是叫她們去與厲陰平過招,豈不是枉送性命。”

  阮玲接口道:“不勞你老人家多慮,晚輩只是分派她們戒備,不到必要時,不會讓她們動手,再說她們所要對付的,並非是厲陰平,而是對付厲陰平的那般爪牙。”

  薛姑婆點頭道:“這樣說倒還差不多。”

  阮玲望瞭望天色道:“今晚乃是最緊要的關頭,過了今晚,到明日午時,咱們的大功便可告成。”

  薛姑婆突然面現憂慮之色,半晌方道:“我所擔心的還是那一口子,如若她來,我老婆子真不知如何應付。”

  阮玲鎮定地道:“一切都由我來應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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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二


  薛姑婆道:“萬一她要強進谷主的墓陵,我老婆子可是毫無辦法。”

  阮玲胸有成竹地道:“這事晚輩已思之再三,如果真的她要一意孤行,晚輩只有採取最後一策了。”

  薛姑婆怔了怔道:“難道你要與她動手?”

  阮玲慨然道:“情勢迫人,也只好如此。”

  薛姑婆張口正待說話,似是突然想起一件事,但立即頓口不言。她雖稟性剛強急躁,並非全不明事體之人,她對阮玲的謹慎機智,素所信任,知她能說出這種話,多少是有所倚仗。

  此時天色漸黑,阮玲起身對薛姑婆道:“請你老人家仍回靜室,晚輩得出去分派一下。”

  行出廳外,四下轉了一遭,只見各處要口,俱已分派了警戒之人,位置與相互間距離,甚是恰當,一旦有事,各方均可呼應,不由暗暗點頭,覺得王珍年紀雖小,辦事到是有條不紊。

  此時她已快接近谷主的墓陵。只見王珍飛步迎了過來,輕聲道:“是玲姐嗎?我已把冬梅、秋菊她們四人分派在墓陵的四周了,並且佩帶了蠍尾飛芒。”

  冬梅、秋菊等四女,乃是飄香谷主的貼身四婢,不僅武功己深得谷主傳授,而且深諳合擊之術。所帶的蠍尾飛芒乃是飄香谷的獨門暗器,體積細小,施用的手法亦甚特殊,專打人身各穴。

  阮玲讚許地點點頭道:“愚姐各處都看過了,你佈置得很好,比愚姐強多了。”

  王珍笑道:“玲姐怎麼調侃起我來了,誰不知你是女中諸葛,我哪裡趕得上你。”

  阮玲經師妹一番誇獎,心裡十分受用,忍不住噗地笑出聲來。

  阮玲方待問起快斧手公孫喬之事,谷中倏然傳來一陣喝叱之聲,不禁面容倏變,急道:“珍妹請留在墓陵,愚姐去谷中看看。”

  展開飄香步法,飛向谷中奔去,遠遠便見一條纖細人影,御風般迎面飄來,身法速度,竟與谷主不相上下,心頭不禁猛地一震。

  但聽一陣鴨似的怪叫聲起,薛姑婆手掄朱拐,飛向來人迎擊,大喝道:“什麼人?還不與我站住。”

  來人立定身子,冷冷道:“是我。”

  薛姑婆就和鼓是了氣的皮球,被鋼針戮了一下似的,立時盛氣全消,竟然怔在那裡了。

  來人乃是一位宮裝麗人,飄身趨近薛姑婆問道:“阮玲在嗎?”

  此時阮玲已然趕到,應聲道:“小女子便是阮玲,是哪位喚我。”

  宮裝麗人對她上下打量兩眼道:“原來你就是阮玲,聽江湖上傳言,你已自命谷主了,可有此事?”

  阮玲明知來人是誰,卻故作不識,徐徐答道:“此是先師的遺命,似乎與旁人無涉。”

  宮裝麗人冷笑道:“長幼尊卑有序,谷主雖死還有我在,你這般做法,眼裡哪有我這位師叔。”

  阮玲故作恍然大悟,襝任道:“原來是師叔駕臨,請恕侄女不知之罪。”

  宮裝麗人哼了一聲道:“飄香谷向例不得容留外人,據說你竟收羅了許多江湖亡命之徒,可有此事?”

  阮玲搖頭道:“侄女的所作所為,均系按照谷規行事,不敢稍事隕越,豈敢如此胡為。”

  宮裝麗人冷笑道:“你還敢抵賴,現放著快斧手公孫喬在此,你還有何說。”

  阮玲躬身道:“喬大叔乃是好人,侄女容留他看守谷口,並沒有什麼不妥。”

  宮裝麗人冷森森地道:“公孫喬在此倒還情有可原,你容留杜君平,卻又怎麼說?”

  此時谷內已傳來一片殺聲,阮雞心中甚是焦灼,但仍然十分鎮定地道:“杜師弟已經離谷了。”接著秀眉一挑道:“進攻本谷之人,可是師叔帶來的?”

  宮裝麗人道:“我已替代師姐應任天地盟的副盟,現正率人搜查要犯。”

  阮玲正色道:“誰是天地盟的要犯?師叔率領外入侵襲本谷,那是全不把本派放在心上了。”

  宮裝麗人哼了一聲道:“好個利口丫頭,你竟編排起師叔來了。”

  阮玲霍地一回頭,高聲喝道:“薛姑婆勞您駕,速去各處巡視,凡有擅進本谷之人,一律按谷規處置。”薛姑婆一直呆在那裡,靜靜看著二人對話,此刻才如夢初醒,嘴裡應了一聲,腳下卻沒有行動,阮玲霍地從腰間取出一支綠玉如意來,高聲地道:“本座傳如意金諭,薛姑婆你還不快走。”

  薛姑婆滿佈皺紋的臉皮抽動了兩下,欲言又止,終於斂容躬身道:“老身謹領金諭。”一旋疾奔而去。 

  宮裝麗人哼了一聲道:“好啊,你竟敢取出祖師的如意信符來壓制我,哼……”

  倏地一欺身,伸手向如意抓去。她是存心獲奪如意,出手快逾電閃。

  阮玲早防到這著,疾把如意一收,手上短劍倏舉,一式孔雀開屏,將身子護住。人已在銀光電閃中,旁移五尺,仗劍沉聲道:“師叔請放尊重些。”

  宮裝麗人暗察她的劍勢,施用的頗似祖傳“護法三劍式”,心中微懍,怔了怔道:“師叔要考量考量你,有沒有能耐保有如意信符。”

  阮玲冷冷道:“先師既將如意信符傳我,自然得傳我護法三劍式。”

  宮裝麗人一指山後道:“谷主可是葬在山後?”

  阮玲點頭道:“正是。”

  宮裝麗人道:“快領我去瞧瞧。”

  阮玲耳聽四周喊殺之聲,徐徐道:“谷中有事端,改天再瞧吧。”

  宮裝麗人舉步前行,堅持道:“我哪有許多時間等待,今天非瞧瞧不可。”

  阮玲也不阻攔,徐徐地跟在她身後道:“師叔夤夜來谷,究竟是為了何事?”

  宮裝麗人冷冷道:“江湖傳言你師父乃是詐死,本座務要查個水落石出。”

  阮玲嬌笑道:“師叔對江湖傳言,好像十分信賴,但依侄女看來,件件都是無中生有。”

  宮裝麗人冷哼一聲道: 任你口舌生蓮,本座今晚要看個究竟。”

  阮玲心中暗暗著急,表面仍不動聲色地隨在她身後。

  驀地裡,黑影中一聲嬌喝,一排閃出四個青衣背劍的女郎,嬌喝道:“來人是誰,還不與我站住。”

  宮裝麗人看了一眼,冷冷笑道:“生前隨待左右,死後看守墳墓,真是難得啊。”

  來者正是梅蘭竹菊四婢,一見宮裝麗人來到,一齊躬身行禮道:“婢子參見葛姑娘。”

  宮裝麗人揮手道:“不用多禮,快領我去谷主的陵墓。”

  冬梅抗聲答道:“請恕婢子不能從命。”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19 14:56
八十三

  宮裝麗人把臉一沉道:“賤婢,你也敢來違拗我命?”

  冬梅斂容道:“婢子只知道服從谷主令諭。”

  宮裝麗人冷冷道:“老谷主已死,飄香門中俱應聽我之命。”

  冬梅等四婢各抱長劍,神色莊嚴,仍由冬梅答話道:“婢子雖系下人,已蒙祖師慈悲,列入本派門牆,自應唯谷主之命是從,還望姑娘見諒。”

  宮裝麗人氣極而笑,格格一陣狂笑道:“照此說來,你們大概還要與我動手。”

  冬梅肅容道:“如若姑娘強行闖斗,說不得婢子們只有得罪。”

  宮裝麗人冷冷哼了一聲道:“憑你們也配與本座動手?”扭臉高聲道:“與我拿下。”

  但聽一聲大吼,暗影中驀地跳出一位手持雙叉的大漢,直向四婢衝去,左掌鐵戰一舉,直取冬梅,右手鐵戰橫掃千軍,劈向了秋菊。

  冬梅認得此人,乃是有名的莽漢鐵叉吳剛,當下一聲冷笑,閃身避開迎面攻來的鐵戰,跟著劍訣一領,長劍已快逾電閃的攻出。

  吳剛雙叉原是虛招,腕上一凝功,雙叉化作一道烏光,猛向攻來的長劍迎去,他素以臂力見稱,意欲以雄猛的內力,一舉將對方兵刃砸飛。

  詎料,劍光一閃,冬梅的劍勢已收,跟著劍氣森森,身後已湧來一片劍影。

  吳剛大吼一聲,雙叉齊舉,橫掃而出,但見劍光連閃,湧來的劍影忽斂,兩支長劍已悄沒聲地向肋下攻來。

  吳剛粗中有細,已知遇上勁敵,趕緊潛沉真氣,一個旋身,急挪五尺。 

  可是,四婢的合擊之術,縝密無比,招式一經展開,但見漫天劍影縱橫,一波一波地湧了上來,已不容他喘息餘地。

  吳剛又急又怒,雙叉輪動如飛,不住地遮攔截砸,怒吼如雷。 

  宮裝麗人見吳剛一上來便即受制,臉上的神色十分難看,秀眉四下一掃,自己所帶之人竟沒有跟來,心中不由暗暗著惱,她雖驕狂任性,可並不是毫無心機之人,心知必有變故,是以隱忍不發。

  雙方默然相對有一盞茶時刻,但聽一陣衣袂飄風聲起,虎面鐵膽司徒景、河東牧叟上官延齡雙雙飄落在宮裝麗人身前,躬身稟道:“谷內俱已搜查過了,並無杜君平的蹤影。”

  宮裝麗人冷冷道:“不用再搜了,本座已然察知那小子藏身之所。” 

  司徒景又一躬身道:“莫非在墓陵之內?”

  宮裝麗人且不答理他的話,仰著臉道:“厲陰平來了嗎?”

  司徒景躬身道:“早已來到,現在谷外候命。”

  宮裝麗人冷笑道:“本座限他三日內將事辦好,但竟膽敢不聽令符,想是不要命了。”

  司徒景不便插言,深打一躬,退到一旁。

  宮裝麗人抬頭看了看雙叉吳剛,面現不耐之容,冷冷道:“你二人過去把那混小子換下來。”

  司徒景與上官廷齡同時答應了一聲,雙雙躍出,徑奔鬥場。

  突地,暗影中一聲嬌喝,二點烏光分向二人襲來。司徒景朗笑一聲,舉袖一拂。

  宮裝麗人急道:“那是蠍尾飛芒,擋不得。”

  上官廷齡為人陰沉奸狡,見對方暗器襲來風聲有異,便知不是普通暗器,手中旱菸桿急舞,幻出一道烏光,將面門護住,險中又險將飛針躲過。

  司徒景冒冒失失,妄想用真力將飛針震飛,那料飛針吃他內力一擋,突然拐彎,忽的一個迴旋,閃電似地釘入了他的右臂,等到宮裝麗人喝叫,已是不及。

  宮裝麗人目光何等銳利,已然看得清清楚楚,沉聲喝道:“快運功閉住穴道,不然它會循著血液,攻入心臟。”

  司徒景知她所言是實,急運玄功將穴道封閉,這樣一來,已然無法再行動手。

  上官延齡揮動旱菸桿,再度前撲,暗影中又一聲嬌喝,幾絲烏光,奔電似地向面門襲來,急切之中,不知如何破解,只得就地一式“懶驢打滾”翻出五尺,才險險將暗器躲過。

  宮裝麗人跟著二人狼狽神情,臉上一片鐵青,眉梢殺機隱現,極其不屑地哼了一聲道:“簡直都是廢料。”

  就在這時,四周驀起一陣殺聲,數十位身著黑衣的蒙面江湖人,蜂擁向墓陵衝來,為首一位青袍老者,當先奔至宮裝麗人的身前,拱拱手道:“本座遲來一步,倒累副盟久候了。”

  宮裝麗人哼了一聲道:“厲陰平,你身為燕趙分壇主持人,竟敢如此疏慢,該當何罪?”

  青袍老者乃是厲陰平,他如何受得了這般斥責,冷笑一聲道:“此事本座自會對盟主陳說,不勞費心。”

  宮裝麗人伸手掏出一面小小龍紋金牌,舉在手中道:“龍紋金牌在此,不用向盟主陳說了,對本座說一樣。”

  厲陰平不禁一怔,面上倏現淒厲之容,半晌方道:“本座並未獨犯盟律,你取出龍紋金牌又是什麼意思?”

  宮裝麗人冷厲地道:“你故意怠忽職守,廷緩二日進攻飄香谷,本應依律處斷,本座格外施恩,暫不追究,現令你於天明以前,進入墓陵,不得再違。”

  厲陰平雖然心頭十分激動,但他仍然順從地躬身答道:“本座恭聆法諭。” 

  此時他的面色難看已極,一聲不響,舉手一招,立有數人趨近他的身旁恭立待命。

  厲陰平一指墓陵,沉聲道:“吩咐下去,著他們分三路進入墓陵,如有人攔阻,格殺勿論。” 

  這幾人都是他得力的屬下,聞聽吩咐後,齊聲答應著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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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四

  驀地,黑影中行出一位白衣少女,嬌喝道:“且慢。”

  厲陰平抬頭看了一眼,只覺來人年紀甚輕,也可說並未成年,當下沉聲道:“姑娘尊姓?”

  白衣少女道:“小女子王珍,乃是奉谷的二代弟子,你等一等,待我去問她。”

  厲陰平略感意外道:“你去問誰?”

  王珍指了指宮裝麗人,快步朝前行去。厲陰平張口正待喝止,想了想終於忍下,並對屬下之人,揮手示意,令其暫緩行動。

  宮裝麗人瞥見王珍行了過來,哼了一聲道:“剛才使用蠍尾飛針的可是你?”

  王珍朗聲道:“不錯,谷主停棺之處何等神聖,豈容外人凌犯。”

  宮裝麗人冷冷道:“你知我是誰?”

  王珍襝衽道:“我知你老人家乃是本門的師叔。”

  宮裝麗人哼了一聲道:“既知長者在此,哪有你說話的份兒,還不與我站一邊去。”

  王珍柳眉一揚,抗聲答道:“師叔如此行為,委實令人費解,晚輩即為本谷的弟子,豈能坐視。”

  宮裝麗人怒道:“你師父死因不明,我為本門長輩,自有權查問。”

  王珍接道:“師叔察看自無不可,但師父墓陵何等神聖,豈能讓這些野男人來踐踏。”

  宮裝麗人被她頂得無話可說,一時倒怔住了。

  王珍又道:“師叔要查問師父的死因,或者看看墓陵,那是理所當然之事,何用帶著許多外人前來,將來傳入江湖,定然引起旁人恥笑。”

  宮裝麗人被她把話繞住,想了想道:“快著他們回來,墓陵之內,用不著他們進去了。” 

  阮玲站立一旁,見王珍突然出面責備,唯恐將宮裝麗人激怒,正待出聲喝止,想不到竟被她三言二語把了裝麗人打動,心頭一塊石頭落地,便不言語了。 

  宮裝麗人回頭一瞥阮玲道:“快著她們住手,不用再打了。”

  阮玲應聲對圍困鐵叉吳剛的梅蘭竹菊四女,遙遙作了一個手式,四女立即一撤招,退到一旁。

  此時吳剛已是滿頭大汗,狼狽不堪,四女自動退去,倒把他弄糊塗了。

  宮裝麗人沒好氣地一聲沉喝道:“還不與我滾了回來,簡直氣死我了。”

  吳剛滿面飛紅,抹著汗水,緩緩退了回來。

  宮裝麗人復又吩咐上官廷齡道:“著他們俱都候在這裡,任誰不得擅進墓陵。”

  上官廷齡躬身答應著,立即把話傳了下去。

  宮裝麗人冷眼察看,見厲陰平一臉陰沉地立在那裡,忽覺此人用他的地方尚多,實在不應過份冷落他,當下一聲嬌笑道:“厲老有何不快之事,莫非生我的氣了?”

  厲陰平勉強一笑道:“豈敢,豈敢,老朽自知沒有盡到應盡之責,還望副盟多羅包涵。”

  此人雖然性情高傲,究竟是城府深沉之人,在事情未決裂之前,毫不露聲色。

  宮裝麗人復又笑道:“厲老言重了,我想你沒有聽命貿然進襲本谷倒是對的,如今沒有他們的事了,請厲老著他們回去。”

  厲陰平想不到事情變化得如此之快,怔了怔道:“現在就撤嗎?”

  宮裝麗人點頭道:“是,厲老若是有事,亦可請便,本座帶領之人,也該到了。”

  厲陰平當著許多屬下的面,受她一番斥責,心中甚是惱怒,只因有所顧慮,未便立即翻臉,但心中已然恨她入骨,現既這般說,自是求之不得。

  於是拱手一禮道:“此間既已沒事,老朽就先行告退了。”

  言罷,率領著屬下,揚長行出谷去了。

  宮裝麗人容厲陰平走遠,招手把上官延齡叫到面前,低低吩咐了幾句,上官延齡不住地點頭,伸手把盤坐在地下的司徒景拉起,又對鐵叉吳剛招了招手,匆匆行出谷去。

  阮玲見她把領來之人,一個一個都打發走了,心中大感奇異。

  就在上官廷齡行出不久,谷外忽又行來了八個勁裝疾服的女郎,每人背上都插著一支長劍,行至宮裝麗人身前,躬身行禮。

  宮裝麗人冷厲地道:“你們為何這時才到?”

  為首的勁裝女子,躬身答道:“只因路上出了一點小事,是以來遲。”

  宮裝麗人黛眉微皺,泛起一片怒容道:“何事這等重要,竟連本座的令律也置諸腦後?”

  勁裝女郎惶恐答道:“屬下原不敢延誤,只因途中發現了杜飛卿的兒子杜君平,欲乘機將他擒獲,不想他賊滑得緊,竟被他逃走了。”

  宮裝麗人甚感意外地道:“有這等事情,你們是不是認錯人了?”

  勁裝少女肯定地道:“屬下們都看得清清楚楚,絕對錯不了。”

  宮裝麗人一擺手道:“這事不用提了,他早晚跑不了。”

  猛地一抬頭,秀目直盯著阮玲道:“領我去谷主的墓陵,現已無外人,你該沒有話說了。”

  阮玲道:“今天已然晚了,天明再去吧。”

  宮裝麗人冷哼道:“本座哪有許多閒工夫等你,你去是不去?”

  阮玲莊容道:“師叔今晚是以何身份前來本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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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五

  宮裝麗人不加思索地道:“本座乃是你的長輩,這該不會錯。”

  阮聆沉下臉來道:“師叔既已自承乃是本門的長輩,那就好說話了,不過既屬本門之人,想來知道本門的祖訓,在谷主之前,任是輩份再高的長輩,亦須聽從谷主的令諭。”

  宮裝麗人怔了怔,突然大怒道:“誰封你為谷主,筒直是一派胡言。”

  阮玲寒著臉道:“晚輩繼承師業,乃是本派師祖遺訓,誰要違犯,那可是大道不道之事。”

  宮裝麗人冷笑道:“你不用抬出祖師來壓我,本座向來不吃這一套,就是你師父在時,她也沒法把我怎樣,何況是你。”

  阮玲暗中思忖,覺得現在不過才四鼓,高明天還有一個多時辰,無論如何得捱過去,可是怎麼才能阻止她呢?實在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宮裝麗人見她默不作答,突又開言道:“你以為倚仗著谷主的信物在手,便可壓制本座,哼!那你可打錯了主意。”

  阮玲素饒機智,知道此刻若是惹翻她了,自己這方面實力不夠,定難阻止她進入墓陵,萬一因此驚攪了陵內之人,不僅前功盡棄,且有走火入魔之危,心念一轉之下,突然喟嘆一聲道:“晚輩自知年青識淺,藝業低微,難應大任,只以,師叔已久脫離師門,谷主彌留之際,又復諄諄告誡,付以重責,晚輩受師門培育厚恩,雖粉身碎骨,難報萬一,豈敢畏難卸責?”

  宮裝麗人不待說完,冷笑一聲道:“胡說,本座身為飄香谷的門下,誰說我脫離了師門?”

  阮玲復又一嘆道:“師叔果有重返師門之意,晚輩豈敢自稱谷主,自當將本谷之事恭請師叔掌理。”

  宮裝麗人鐵青著臉,冷冷道:“不用在本座面前,鼓簧弄舌了,本座何等之人,豈會為你所惑。”

  阮玲喟然嘆道:“晚輩純是出於一片誠意,豈敢哄騙長者。”

  宮裝麗人面色稍和道:“難得你還能記得我這師叔,老實說吧,本座此番來谷,並無掌理本谷之意,一則是查明谷主的死因,再則是唯恐你姐妹年事太輕,為匪徒哄騙,敗壞了本谷名聲。”

  阮玲正容道:“晚輩姐妹幼受師門大德,對師門戒律,時時刻刻都牢記在心,不敢稍有隕越,這點師叔大可放心。

  宮裝麗人冷哼一聲道:“聽你們嘴裡倒是說得蠻好聽的,為何不讓本座進入墓陵查看?”

  阮玲故作為難地道:“此事請恕晚輩尚有難言之隱。”

  宮裝麗人微哂道:“有何隱衷,難道對師叔也不能說?”

  王珍突然插言道:“谷主臨終之時,曾吩咐晚輩姐妹,她老人家生前為盛名所累,難免結有仇家,是以在墓之內,預先作了一番佈置,以免有人暗中前來毀壞她老人家的遺體。”

  宮裝麗人深悉師姐的個性,此事或許是實情,表面卻故作不信地道:“胡說,墓陵即令佈置有消息機關,難道還能瞞著你二人不成?”

  王珍道:“事實確是如此。”

  宮裝麗人素知王珍天真無邪,口沒遮攔,或許說的是實話,略作沉吟道:“就算果有此事,本座也得進去看看。”

  阮玲接道:“黑夜之間,究有許多不便,師叔何必急在一時,天明之後,晚輩著她們準備香燭,陪師叔一道進去,這樣可好?”見她已有允意,復又說道:“師叔如若重回師門,實是本谷之福,晚輩情願退位師叔掌理本谷。”

  宮裝麗人雖然陰沉奸狡,但自視甚高,料定阮玲姐妹,不敢在自己面前弄鬼,見阮玲態度十分誠懇,心裡竟有些活動起來。”

  就這當兒,薛姑婆悄然從暗影中行了出來,對阮玲低聲說道:“杜公子來了。” 

  阮玲故作愕然地偷瞥了宮裝麗人一眼,道:“他在哪裡?”

  薛姑婆道:“老身已把他安置在閣子裡了。”

  阮玲點了點頭,似乎怕讓宮裝麗人知道,竟沒再開言。

  宮裝麗人內功精純,聽力何等敏銳,早把她們的話,聽得清清楚楚,冷哼一聲道:“薛婆子,你好大的膽子。”

  薛姑婆吃了一驚道:“姑娘說什麼?”

  宮裝麗人冷笑一聲道:“你膽敢將一個不相干的臭男人收容谷內,那可是大違祖訓之事。” 

  薛姑婆惶恐地道:“此人乃是谷主生前特許之人。”

  宮裝麗人把臉一沉道:“胡說,如果確是谷主特許,連她也有不是了。”舉步直向亭閣行去。

  阮玲暗中長吁一口氣,但表面卻故作驚恐地道:“此人確是谷主特許,望師叔手下留情。”

  宮裝面人充耳不同,疾步奔向亭閣,她帶的八個勁裝女郎,緊隨在她身後。

  但聞亭閣之內一聲朗笑,躍出一位風神朗俊的玉面少年,正是神劍杜飛卿的後人杜君平。” 

  宮裝麗人對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你鬼鬼祟祟,來到本谷,意欲何為?”

  杜君平朗聲一笑道:“風聞有人進攻本谷,是以特地趕來看看,究竟是何人與飄香谷過不去。”

  宮裝麗人哼了一聲道:“口氣倒不小,你管得了嗎?”

  杜君平面色一沉道:“在下受謝谷主的囑託,不論何人,但有對飄香谷不利之舉,均不容坐視。” 

  宮裝麗人突然一陣格格嬌笑道:“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你可曾想到你乃鬼頭令判下的罪犯?”

  杜君平俊眉掀動,揚聲答道:“有關杜門之事,九九會期自有公斷,不勞你垂問。”

  宮裝面人冷冷笑道:“不用打那如意算盤了,本座身為天地盟的副盟,豈能縱容一個鬼判追緝下的罪犯,法外逍遙,置之不問。”

  杜君平知道今晚之事,決難善了,暗是早已凝神戒備,當下微微一笑道:“據在下所知,副盟乃是各派盟友推舉,不知你這副盟是從何得來。”

  宮裝麗人臉上倏現怒容,沉聲道:“飄香谷主乃是各派推舉的副盟,師姐已然仙去,自然該由本座承襲,這又有何不可。”扭臉對身旁的勁裝女子揮手喝道:“給我拿下。”

  八個勁裝女子答應一聲,但聽風聲颯颯,已然各按方位,把杜君平圍困在當中,八支長劍,寒芒閃耀,劍尖一齊指著杜君平。

  靜立一旁的阮玲姐妹,故作驚恐地上前對宮裝麗人襝衽道:“師叔暫請息怒,此人確是谷主特許進谷之人。”

  宮裝麗人一擺手道:“沒有你們的事,站到一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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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君平也自朗聲吩咐道:“這裡的事你們不用管了,公孫喬身負重傷,得去看看他,還有墓陵那面,慎防有人暗襲。”

  他一言將薛姑婆提醒,立即一撤身,疾向墓後奔去。

  也虧得有此一著,原來宮裝麗人明著把人遣走,暗中另行分派之人,俱已潛入了谷內。

  薛姑婆奔到墓後之前,情勢已極危貽,一個黑袍老者正與梅蘭竹菊四婢狠鬥,另一位黑衫老者,已突破飄香谷門下弟子的攔阻,正撲向墓陵。

  薛姑婆怒吼一聲,縱身撲前,揮手一拐向黑衫老者砸去,她於憤怒中出手,一杖之力,何止千斤。

  黑衫老者被迫地身形一窒,疾撤五尺。

  薛姑婆朱拐再舉,恍如一陣狂濤駭浪,連續又攻出三拐,把黑衫老者又迫得退了五六步。

  黃衫老者應此重任,自非弱者,沉哼一聲,雙掌揮動,竟用一隻鐵掌,與她搶攻起來,雙方均系武林中的一流高手,這一動上手,聲勢十分驚人,暫時難分高下。

  阮玲素饒機智,並非不知情勢危殆,此刻杜君平一經出面,知道足可應付,悄悄一拉王珍,轉身退去。

  宮裝麗人斷定飄香谷主沒死,並從各方得來消息,暗中與天地盟為敵的那批人,似是以飄香谷為根據地,是以才發動一次大規模的搜查。

  她乃極其多疑之人,雖已得著本門的全部絕技,仍認定飄香谷的谷主謝紫雲,握有本門不傳之秘,此番詐死,或許是在暗中練習神功,嗣見阮玲姐妹全力衛護墓陵,更動了她的疑心,只為自視過高,認定阮玲姐妹,決然無法反抗,此外她的佈置乃是分批進襲,一批緊接一批,縱然谷內有備,也無法抗拒連番的攻擊。

  不過她絕沒想到,杜君平竟然公然出面與她動手,眼看杜君平氣定神閒地立著,對分立四周的勁裝女子,連正眼都不看一下,不禁一股怒火直衝了上來,沉喝一聲道:“毀了他。”

  八個勁裝女郎,是她精心挑選出來的貼身女婢,個個精通劍術,且擅長一種聯手合擊之術。但聽一嬌喝,八支長劍齊舉,攻勢已然發動。

  杜君平朗聲一笑,長劍出鞘,一式騰蛟起鳳,化作數十道長虹般的劍影,分向攻來的劍影迎去。

  勁裝女郎從那嘶嘶刺耳的劍嘯中,已然覺出對方內力十分強勁 迎面攻來的四支長劍,突然兩下一分,擦身而過,第二波劍影,各自又到跟前。

  杜君平江湖經驗豐富,深悉此種合擊之術,變化無窮,不能全憑勇氣,手中長劍一擺,虛虛向攻來的劍光一點,果然所料不差,劍式才行發出,掠身而過的四支長劍倏然折轉,疾如電閃的向兩肋捲來。

  杜君平大喝一聲,左掌疾出,一股雄渾無匹的掌勁,直撞了過去。他內力深厚,掌勢猶如狂濤怒浪,正震得劍光亂顫,陣式為之一窒。

  就在這間不容髮的瞬刻工夫,杜君平的劍式已然施開,一道強烈劍光,矢矯而起,幻作千重劍影,向四面擴展開來,方圓三丈的空間,盡在他劍光籠罩之下。

  勁裝少女的合擊之術雖然天衣無縫,十分縝密凌厲,一則陣勢尚未展開,再則杜門劍術神妙無比,一經奪得先機,竟使之再無合圍的機會。

  宮裝麗人冷眼旁觀,已然看出自己精心創研的這套合擊之術,短時間決然無法把對方困住,她乃十分好強之人,當下一聲沉喝道:“都與我住手。”

  勁裝少女正被杜君平凌厲的劍勢,逼得團團亂轉,根本無法施展合擊之術,每人心頭都十分焦急,她們深知宮裝麗人個性,稍不如她心意,輕則受責,重者有性命之憂,此刻聽她出言喝止,一齊收劍往後一撖,心頭卻是卜卜亂跳,不知將受何種責罰。

  宮裝麗人一臉鐵青,緩緩趨進杜君平道:“杜飛卿的劍法,果然與眾不同,本座要親自較量一番,你儘管全力施為,只要能勝得本座,我作主把鬼頭令判撤回。”

  杜君平哈哈一陣冷笑道:“芳駕有此雅興,在下當得奉陪。”

  宮裝麗人冷冷道:“不用多說了,進招吧。”

  杜君平心知這婦人武功獨特,乃是宇內有數的高手,當下暗暗將真力凝聚,舉劍齊眉,緩緩道:“請亮兵刃。”

  宮裝麗人姍姍往前行了兩步道:“本座向不用兵器,你只管進招。”

  杜君平只覺一股怒火直衝了上來,手中長劍一抖,幻起斗大的一團劍花,寒芒一閃之下,劍花忽的化成七朵,分向宮裝麗人前胸點去。

  宮裝麗人點點頭道:“好劍法。”腳下一飄,斜揮五尺,將劍勢讓開,卻不及時還擊。

  杜君平一式落空,身形疾轉,長劍帶起一溜長長芒尾,又向宮裝麗人攔腰捲去。

  宮裝麗人存心要引起他的全力進攻,俾能暗中觀察杜門劍法,長裙飄曳,又復閃出七尺。

  健腕一振,招式施開,疾攻而上。

  杜君平內力雄渾,招式神妙奇特,一經全力進攻,劍勢宛如巨浪排空,層層劍影,凌厲已極。

  宮裝麗人格格笑道:“這才夠意思。”

  柳腰款擺,長袖舞動,隨著劍式飄浮起舞,那麼凌厲的劍勢,竟連她衣角也沒有沾著一點。

  杜君平心中又驚又怒,竟把宮裝麗人沒奈何!

  思轉之下,倏然省悟,原來對方仗著神妙的飄香步法,自己一時心浮氣躁,未能想到這事,以致徒勞無功。

  他目的只在拖延時間,並無爭勝之心,見宮裝麗人一味地飄挪閃避,只守不攻,遂也把式放緩,一招一招緩緩施展開來。

  劍術一道,首重精神意念,他一旦心平氣和,全神運劍,表面看來,動作逐漸緩慢,實際威力卻遂次增強。

  宮裝麗人只覺所受壓力愈來愈大,已不容她不還招了,心頭一懍之下,暗自點頭道:“此子果然聰穎,若假以時日,前途未可限量。”

  她心頭如此轉念,臉上已然殺機湧現,翠袖一抖,倏然展開還擊。

  杜君平劍式施開,正感得心應手,威力逐漸增強之際,突感一股無形氣勁,湧了過來,一時壓力大增,運劍竟然大為吃力,而宮裝麗人的兩隻翠袖,猶如兩條怪蟒,矢矯飛舞,不時拂向要穴,招式奇特怪異,封架截格,均感吃力萬分。

  經這一來,主客易勢,杜君平原先所佔的一點先機已然盡失,劍光也漸縮小。

  宮裝麗人一心要把他毀在當場,一經展開攻勢,她是毫不容情,一面運用短袖、纏、點、拂、砸,以無上劍術,摻雜於翠袖招式內運用,更不時施用指勁暗襲。

  她修為原就超過對方,再配合神妙無比的飄香步,打來愈顯輕靈,雙方纏鬥有二百多招。杜君平已然呈現敗象,一件青衫全被汗水濕透。

  宮裝麗人得意地一陣格格嬌笑道:“杜門劍法不過爾爾,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杜君平深知此刻危機一發,儘量壓制心頭激動,全力展開劍法,竟不開聲答腔。

  要知杜門劍法,博大精探,神秘無比,杜君平雖吃虧在內力稍遜,而又不懂對方飄香步法的神妙,但在只守不攻的情勢下,宮裝麗人一時之間,到也無法將他奈何。

  這時天色已交五鼓,宮裝麗人心中倏然省悟,暗忖:我此來並非與他比武,怎可放棄正事不辦?心念一轉,招式突變,決心速戰速決,於短時間內將對方傷在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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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七

  這一來杜君平所吃的苦頭便更大了,只覺四下壓力如山,運劍已然有些轉動欠靈,知道長此下去,必敗無疑。

  但他亦是經驗十分豐富之人,心知自己吃虧在不明對方步法,情急之下,驀地一聲大喝,劍光暴長,左掌乘勢劈出,一股雄渾無比的掌勁,摻雜在劍勢之中,洶湧澎湃,直向對方撞去。

  宮裝麗人心知對方情急之下,舍長取短,冷笑一聲,腳下一飄,避開劍勢,驀地舉手一指彈出。這一指乃是她全身功力所聚,凌厲無比。

  杜君平攻出這一創一掌,原圖挽回頹勢,驀覺一股銳風,穿裂掌勁,直射而入,不禁暗吃一驚,疾地收掌往後一撤。

  詎料,眼前人影一閃,一陣柔風驟起,忽由側面襲上身宋,不自覺的打了一個寒戰,急運神功抗拒,同時手上一緊,劍光暴長,先行將體形護住。

  宮裝麗人藉機神幻的飄香步法,運用獨門的歹毒神功,暗傷了對方一掌,立即撤招後退,冷冷一笑道:“你已無再戰之能,何不放下兵刃,隨我前去天地盟。”

  杜君平只覺全身軟綿無力,知道果已中了對方手腳,一面暗中運氣抗拒,一面朗聲喝道:“芳駕得意還嫌太早,看劍。”

  手中長劍飛舞之下,招式突變,竟把輕易不用的大千劍法施出。

  宮裝麗人正自得意之際,忽覺對方的劍法,突然緩慢下來,而此種緩慢,絕非是真力已竭,而是似緩實快,似迂實奇,每一招中,都蘊蓄著極其玄奧的變化。

  她乃劍術行家,心中暗駭。這才覺出杜門劍法,果然不同凡響,但也更堅定了她斬草除根的決心,秀眉微皺之下,冷厲的一笑道:“這套劍法雖佳,可惜你已無運用之能。”

  杜君平憑仗一口真元之氣,一連施展了十餘式大千劍法,已覺真氣難續,轉動艱難,不禁暗中一嘆。

  要知此種上乘劍術,極耗真元,他於負傷之際施出,自然是極其不智之舉,當他勉強發出—招“勃海興波”後,只覺喉嚨一甜,哇地噴出一口鮮血,招式不自覺地一緩。

  高手過招,勝負之機決於瞬間,就這劍式一緩之際,宮裝麗人已趁機而入,抬手一掌朝他肋下按去。這一掌看似輕飄飄地毫不著力,但卻含蓄著極其強紉的潛力。

  杜君平噴出一口鮮血後,腳中稍覺舒暢,他乃久經大敵之人,就知這一緩之際,必然招致對方極為凌厲的還擊,是故鮮血一經噴出,腳下已挪步疾退。

  可是,飄香步法何等快速神奇,他應變雖快,仍然晚一步,肩頭已被那股潛力掃中,身不自主地連搖了兩搖,幾乎倒下,還幸他自幼多食靈藥,並具有三四十年的精純工夫,身負兩處重傷,仍能支持不倒,眼看宮裝麗人如影隨形地撲到。

  驀地一聲大喝,奮力一劍削出,這一劍乃是大千劍法中最具威力的一招。

  宮裝麗人驟不及防,匆促中揮袖一搪,身形翩若驚鴻地飄退五尺,但聽擦的一聲,長袖竟被截下半幅,不由神色一變。

  杜君平自知難再動手,一劍削出,也不問有沒有傷著對方,立即放腿疾奔。

  靜立一旁觀戰的勁裝女郎,同聲嬌喝,四下兜了上來,杜君平大喝一聲,奮起餘威,揮手一劍劈出,先行撲到的兩個女郎首當其衝,一個長劍被強勁的潛力,震得脫手飛去,一個玉臂之上被劍芒割開長長一道創口。

  這八位女郎乃是宮裝麗人一手調教的護身女婢,武功非同尋常,就在杜君平擊退那兩個女郎的同時,其餘六人已先後趕到,一片劍芒閃耀,硬生生將杜君平衝出的身形擋住。

  宮裝麗人呼籲冷笑道:“難道你此刻還要作困獸之鬥?”

  杜君平揚聲喝道:“不用得意,究竟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手中長劍一振,猛向襲來的劍光迎出。他內力深厚,雖在重傷之餘,劍勢仍然十分強勁,迫得圍困他的勁裝女郎射紛後撤。

  宮裝麗人大怒,飄身疾進,沉喝道:“沒有用的東西,都與我退下。”

  杜君平身負重傷,知道撤退絕非易事,於是腳步一停,暗暗提足真力,凝神待敵。

  宮裝麗人腳步緩緩前移,冷峻地道:“你自問能擋得住本座全力一擊嗎?”

  杜君平大聲喝道:“縱然不敵,也不會讓你佔多少便宜。”

  宮裝麗人格格笑道:“這樣說來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了?”

  杜君平哼了一聲,緩緩把劍舉起,臉上卻是一片莊肅之色,凝立不動。

  宮裝麗人見他神色莊肅,毫無傷痛悲苦之容,心裡不覺暗暗稱讚。

  就在這時,亭閣之上掠起一陣哈哈狂笑,嗖,嗖,半空呼的落下六個人來。

  宮裝麗人霍地轉身喝道:“什麼人?”

  為首一位獨臂叫化哈哈笑道:“我們六人一向同進同出,你該認得是誰?”

  宮裝麗人突然省悟,哼了一聲道:“原來是六君子。”

  獨臂叫化果是六君子中的奚容,又一陣狂笑道:“你算是猜對了。” 

  宮裝麗人櫻唇一撇,輕蔑地道:“六君子徒負虛名,本座看來,不過爾爾。”

  萬里獨行客大笑道:“六君子是否徒負虛名,等會咱們可以從手底下見分曉,用不著口舌爭雄。”

  宮裝麗人格格笑道:“憑你們要想與本座分庭抗禮,仍然差了那麼一點點。”

  六君子過去在江湖上的聲名,列於四怪之下,並不十分顯赫,但此刻的六君子可就不相同了,十年面壁之功,已使他們功力大進,遠非昔日可比了。

  萬里獨行客奚容知她十分輕視,當下插聲說道:“六君子向不參與江湖門派之爭,但有一事必須說明。”

  舉起獨臂一指杜君平道:“此人與我們訂有十年之約,十年之內不容任何人傷害他。”

  宮裝麗人冷冷道:“杜君平觸犯了天地盟的戒律,盟主已下令追緝歸案。”

  萬里獨行客奚容搖頭道:“天地盟之事我們管不著,誰要傷害他就是不行。”

  宮裝麗人沉下臉來道:“你們自問有這力量嗎?”

  奚容揚聲笑道:“很難說,不過我們極願一試。”
  宮裝麗人大怒,羅袖倏然往前一拂道:“不信你就試試看。”一股陰柔潛力,隨袖直湧了過來。

  奚容獨臂一揮,也打出一股掌力,兩股不同暗勁一觸之下,奚容面色驟變,不自主地連退了三步,頭上短髮當地一齊立了起來。

  六君子心意相通,眼看奚容吃丁一個暗虧,其餘五人霍地分開,各按方位站立,把宮裝麗人圍困當中。

  宮裝麗人格格笑道:“你們儘管齊上,免得本座一個一個打發。”

  秦嶺樵夫手斧道:“我們六人練有一個小小陣法,你若能夠衝出,便算我們輸了。”

  宮裝麗人妙目四下一掃,冷冷道:“這倒很有意思,你們現在就可以發動了。”

  萬里獨行客奚容,被她一掌震得血氣翻騰,直到此刻才把真氣調勻,他掌理著六爻陣的樞紐,當下急行兩步,先行在天元位上立定,高喝道:“留神,陣勢就要發動了。”

  宮裝麗人微微一哂道:“儘管請便。” 

  奚容喝聲:有僭了。”單臂一拳,呼地一掌擊出,一股剛猛柔的掌勁,當胸撞來。

  宮裝麗人天生異稟,已然盡得本門武學奧秘,尤對先天易理之學,更具深湛造詣。她已從六人所立方位,看出了六爻陣的端倪,當下身形微微一偏,閃開了奚容的掌勁,腳下不退反進,一抬腳下金蓮,倏忽衝到了秦嶺樵夫的面前,秦嶺樵夫大喝一聲,當胸一斧劈去。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19 14:56
八十八

  第十三回 陰風老怪

  可是,宮裝麗人身法飄忽如風,猶如飛絮一團,業已隨風向滇池大俠飄去。

  此時陣式已然發動,但見人影閃動,交叉飛舞,指風掌勁,參雜在閃閃寒芒中飛射,一波一波湧過來,聲勢甚是駭人。

  宮裝麗人心頭一懍,輕敵之念立刻減去了幾分,此刻才領略到士別三日便須刮目相看的道理,暗忖:六君子的武功果比以前進步多了,倒得小心應付呢。

  此時六爻陣的威力已癒來愈強,宮裝麗人仗著她輕功美妙,步法神奇,暫時還能應付。

  適才狠鬥宮裝麗人的杜君平,並非真的杜君平,他見六君子現身後,便知危機已然過去,當下強提著一口真氣,疾步向谷外行去,他因身負重傷,極須尋一個僻靜地方療傷,還幸一路均無人攔阻截擊。信步在亂山中奔了一程,自知難再支持,不覺頹然一嘆,隨在一塊石上坐下。默運全功,察看了一番傷勢,已然發覺宮裝麗人所用,乃是一種極其歹毒的陰功,自己為了假扮杜君平,竟未把藥囊帶上,只有隨身所帶的幾顆普通丹藥,當下摸出了兩顆吞下,竟欲先行把傷勢穩住再說。

  詎料,吃下丹藥不久,突然腹內大感不適,竟已無法再提真氣,這一驚非同小可,暗叫道:“不好,這是一種什麼功夫,怎的如此厲害?”

  一個練武之人,只要真氣不散,任是再厲害的傷勢,亦可緩緩自療,一旦真氣渙散,那就非得借用旁人之力,或者是藥物來治療了。

  就在這時,一條倩影循著山路,迎面飛奔前來,他身負重傷,耳力已然失聰,等到發覺有人前來,藏躲已是不及。

  來人遠遠便發現了他,高聲道:“是杜兄嗎?”

  他聽那口音十分熟悉,卻想不起是誰,來人行走極快,晃眼已到前面,卻是一位極其秀麗的青衫女子,見他步履蹌踉不穩,一把將他手臂抓住,柔聲道:“杜兄,你傷得根重嗎?”

  他喘息著道:“還好。”頓了頓復又道:“請恕在下眼拙,姑娘你是誰?”

  青衣女子愕然道:“小妹厲若花,你連我都不認識了。”

  假杜君平點了點頭道:“姑娘好像救過在下一次性命,那是在下誤中蠍娘子暗器之時。”

  厲若花滿面憂容地道:“你提那些事幹什麼,咱們還是早些尋個地方療傷吧。”

  假杜君平想了想道:“姑娘如若有意幫助在下,就煩你去旅店替我把藥囊取來。”

  厲若花搖頭道:“這樣不妥,我先把你帶到我住的地方,然後派人去取藥。”

  假杜君平輕喟一聲道:“你的住處離這有多遠?看來在下是無法步行前去了。”

  厲若花大吃一驚道:“這般說來,你連真氣都無法提聚了?”

  假杜君平黯然一嘆道:“暫時是如此,只要藥囊取到,再重的傷勢也不妨。”

  厲若花想了想道:“小妹住所離此不過七八里的路程,我背你去吧。”

  假杜君平乃是久已成名人物,怎肯讓一位年輕姑娘背著,當下苦笑搖頭道:“這怎麼行?”

  厲若花心裡一急,疾步上前扶住,順手點了他的睡穴,就勢背起,放腿疾奔。

  再說阮玲姐妹自假杜君平露面後,心裡稍安,急忙退下,先行各處察看了一番,只見各處布下的哨卡,大部份都已死傷殉難,只是不見公孫喬。

  這些死傷之人,有的久隨谷主,有的是自幼收容的孤兒棄嬰,眼看她們俱遭橫死,止不住流下淚來,王珍悲慟地叫道:“元兇就是她一人,有天我要把她碎屍萬段。”

  阮玲強忍悲痛道:“徒悲無益,你快去尋公孫喬,我得去墓陵看看,怕的是薛姑婆獨力難支。”說罷放腿向墓陵奔去,遠遠便見薛姑婆白髮飄飛,正自與一位黃衫老者,打得難分難解。

  另一處是一位黑袍老者,獨對梅蘭竹菊四女,此老掌力渾厚,招招有如巨斧開山,勇猛已極,但四女身法輕靈,步法飄忽,黑袍老者空自暴怒如雷,竟無法把四女奈何,而四女也只能暫時將他困住。

  阮玲心細如髮,且不管鬥場之事,飄身向墓陵奔去,只見墓前一排立了五位本谷門下,有一二人已然帶傷,當下不自覺地嘆了一口氣,舉步進墓前,輕聲問道:“可有人侵入墓內。”

  為首女子恭敬答道:“還幸沒有人攻到墓前。”

  阮玲點頭道:“很好,你們小心守著,我去助薛姑婆。”轉身又向鬥場行去。 

  這時薛姑婆與黃衫老者已然漸漸分出勝負,那黃衫老者雖然武功高強,但薛姑婆佔了兵刃的便宜,拐沉力猛,運轉如飛,致令黃衫老者有許多招式施展不開。

  阮玲緩緩行近,徐徐言道:“本谷向來不問江湖之事,前輩何苦聽人指使,前來進犯。”見他沒有開聲,復又道:“前輩如再不住手,等會可要自討沒趣。”

  黃衫老者與黑袍老者乃是同道前來,原沒把這些年輕女娃放在眼裡,此刻遭逢勁敵,才知事情並不簡單。

  高手過招,生死只需毫釐之間,他這一分神,已予薛姑婆可乘之機,呼呼一連三招,把他迫退丈餘。

  阮玲突然高聲喝道:“住手。”

  薛姑婆收住攻勢道:“老身已然取得先機,何故喊停?”

  阮玲輕喟一聲道:“他亦是情非得已,由他去吧。”

  黃衫老者自知難以討好,扭頭看了黑袍老者一眼,只見他發須亂張,一臉怒容,仍在與四女拚搏,當下沉聲喝道:“住手。”

  黑袍老者本就難以下台,聞聲把掌一收,退了下來。

  黃衫老者鐵青著臉道:“後援未到,看來憑咱們二人是難以進入墓陵了。”

  黑袍老者冷冷道:“你可曾想到本盟戒律?”

  黃衫老者點頭輕喟一聲道:“非是我等不盡力,面是事實難於得手。”

  驀地暗影傳來一個沉渾的嗓音插言道:“尊駕總算見機得早。” 

  二老齊吃一驚,抬頭望去,只見一位銀面白發老者,緩緩叢林中行了出來。黑袍老者於華山截擊杜君平之時,曾經遇見此人,自知不敵,沉哼一聲道:“咱們走吧。”

  兩人雙雙扭轉身形,疾奔而去。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19 14:57
八十九

  薛姑婆望著銀面人冷笑道:“只會裝神扮鬼嚇唬人,算什麼英雄。”

  銀面老者知她心裡不大舒服,當下哈哈笑道:“老朽微末之技,怎及得薛姑婆絕倫超群,自然只好裝神扮鬼,嚇唬他們了。”

  阮玲舉步行近銀面老者,悄聲問道:“如何?”

  銀面老者點點頭道:“大功已將告成,天明以前,幾位都將潛離本谷,姑娘不妨再敷衍些時。”

  阮玲又道:“如若她果有真意接掌本谷,又待如何?”

  銀面老者笑道:“此人野心勃勃,區區一派掌門人豈在她眼裡。何況她此刻也無暇顧及。”

  阮玲點了點頭,放步向亭閣前奔去,此刻她心情寬暢,再不懼有人強進墓陵了,趕到亭閣前舉門一看,但人影如飛,掌風拳影,一片呼嘯之聲,雙方打得十分激烈。

  宮裝麗人既無法衝出陣外,而六君子一時片刻也無法將她奈何。

  阮玲沉吟有頃,突然高叫道:“快請住手,不要再打了。”

  六君子原就無意與宮裝麗人作生死之斗,聞聲把陣一撤,都停下下來。

  宮裝麗人一臉怒容,望著阮玲問道:“他們是你約來助拳的嗎?”

  阮玲搖頭道:“晚輩與他們素不相識。”

  宮裝麗人哼了一聲,目光落到萬里孤行客奚容臉上道:“六爻陣不過如此,並未能把本座奈何。”

  奚容哈哈笑道:“可是你也沒佔便宜。”目光四下一掃,突見杜君平不在場,不禁怒喝道:“杜公子哪裡去了?”

  宮裝麗人所帶的女婢同聲道:“他已奔出谷去了。”

  奚容吃了一驚道:“他身負重傷,豈能容他獨自亂跑,咱們快追。”

  當先飛步往谷外奔去。奚容一經行動,餘人也跟著一齊奔出谷去。

  宮裝麗人冷哂道:“簡直是一群瘋子。”

  阮玲從旁插言道:“師叔夜來辛苦,請裡面歇息吧。”

  宮裝麗人冷冷道:“不用了,領我到墓陵去。”

  阮玲見東方已泛起魚肚白,天也快亮了,遂躬身答道:“晚輩遵命。”轉身往墓陵行去。

  宮裝麗人領著八個勁裝女郎,緊跟在她身後,一行人到達墓陵之前,只見梅蘭竹菊四婢,仗劍站立墓前,四婢見阮玲領著宮裝麗人來到,臉上頓現惶恐之容。

  阮玲徐徐吩咐道:“梅香姐,煩你把墓門打開,師叔要拜奠谷主遺體。” 

  梅香略一遲疑,終於上前把墓陵門開了,側身閃到一旁,讓出道來。

  阮玲舉步前行道:“晚輩為師叔開路。”

  宮裝麗人生性多疑,阮玲為她開路,正中下懷,緩緩邁步跟了上去。

  這座墓陵與普通一般古陵的建築,差不多少,並無特別之處。

  阮玲把宮裝麗人領至靈柩之前,側身一讓道:“這就是谷主的靈柩了。”

  宮裝麗人於進入之時,早把陵內情況,仔細察看了一遍,並未發現有何可疑之處,現見師姐的遺體。就在眼前,不得不做作一番,當下悲聲襝衽道:“你我姐妹已然多年不見,不想師姐竟已撒手西歸,令小妹好不痛心。”表示她不是全無感情之人,也滴下幾滴淚來。

  阮玲一旁勸道:“師叔且請節哀,咱們前面去吧。”

  宮裝麗人點了點頭,她此來目的,主要是察看師姐是不是真的死去,再則便是看有什麼人物藏在谷內。現見師姐果已死去,同時谷主隨身攜帶,寸步不離掌門人信物,亦已在阮玲手中出現,證明她確是死了,當下點了點頭,當先行出陵外。

  阮玲緊隨在她身後,試探著問道:“師叔聽何人所進讒言,誤信本谷窩藏匪類?”

  宮裝麗人冷哼一聲道:“那姓杜的小子便是明證,還能錯得了嗎?”

  阮玲接道:“杜兄弟乃是杜伯伯之子,想當年杜伯伯在日,與師父和師叔俱是志同道合之人,是以師父才特准他前來本谷,不然晚輩天膽也不敢如此胡為。”

  宮裝麗人冷冷哼一聲道:“不用提那死鬼了,提起他我就有氣。”

  阮玲年事稍長,對往事記憶猶新,探悉杜飛卿與師父和師叔之間的一段微妙關係,立即住口不言。

  宮裝麗人復又道:“你今已執掌了本派門戶,一切望你好自為之,不可聽信外人之言,胡作非為,師叔事成之日,亦即本派光大之時。”

  阮玲躬身道:“晚輩謹遵師叔訓誨。”

  宮裝麗人微微頷首,揚長行出谷去。

  阮玲目睹宮裝麗人率領之人,俱都退出谷外,不禁深深吁了一口氣。這一晚的工夫,在她來說,幾乎比一年還要來得長久。

  回到廳內,薛姑婆與王珍已然候在那裡,阮玲劈頭便問道:“公孫大叔的傷勢如何?”

  王珍答道:“還好,服下百花仙露後,已然不礙事了。”跟著問阮玲道:“君平哥的大功已經告成了嗎?”

  阮玲坐下沉籲一口氣道:“想來已經告成了,詳情愚姐尚不大清楚。”

  薛姑婆插言道:“據皓首摩勒於老說,情形極為順利,只是目下還不能洩露。”

  王珍頗為意外地道:“誰是皓首摩勒?”

  薛姑婆道:“就是那位頭戴銀色面具的老人家,當年他時常來本谷走動,那時你還小,或許你不記得了。”

  王珍若有所悟地道:“我想起來了,原來是他。”

  阮玲打斷王珍的話頭道:“既已知道就不用多問了。”

  薛姑婆突然又道:“於老方才傳來令諭,老身與阮姑娘即刻便要出谷。”

  王珍急問道:“我要不要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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