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桃花劫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2-22 13:07:2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3 236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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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書名】:桃花劫

【作者概要】:

  臥龍生(1930-1997),台灣武俠「四大天王」及「三劍客」之一。
  本名牛鶴亭,河南南陽人。少年時就讀於臥龍書院,後遂以此為筆名。1958年發表第一部武俠小說。1959年以《飛燕驚龍》成名。
  他的作品,早期取法於舊武俠「北派五大家」而以「通俗趣味」大受歡迎;1965年以後,改走「半傳統半新潮」路線。

  研究者認為,臥龍生對武俠小說發展的貢獻,主要有三個方面:
  第一,成功地運用了還珠樓主的神禽異獸、靈丹妙藥、玄功絕藝、奇門陣法,鄭證因的幫會組織、風塵怪傑、獨門兵器,王度廬的悲劇俠情,朱貞木的奇詭佈局、眾女倒追男等等,博采眾長,開創了既具有傳統風味又具有新境界的風格,成為一代「武林正宗」。
  第二,由他倡導以武學秘籍引起武林風波以及正邪大會戰的情節結構,成為60年代台灣武俠的普遍模式,影響至為深遠。
  第三,他的「武林九大門派」說法和「爭霸江湖」及武林排名的主題,雖然稍晚於金庸的《射鵰英雄傳》,卻使它在武俠小說中普遍推行開來。

【小說類型】:傳統武俠

【內容簡介】:

  美麗的桃花林中有一處神秘的桃花居,凡擅入者,非死即盲。一對被仇家追蹤而逃命的母女,無奈闖入桃花林,準備埋骨於花下,但命運卻將她們平安地留在了桃花居里。數年後,姿容絕世的女兒成了桃花仙子,初現江湖便一鳴驚人,竟使南陽世家無情刀紀公子和金陵世家斷腸劍常玉嵐,甘心受僱於她的麾下,然而從此二人卻厄運連連。

  紀無情身中奇毒,南陽世家遭到血洗。他氣火攻心,陷入瘋癲,做了犯人堡堡主,與生死之交常玉嵐成為生死冤家。常玉嵐替司馬山莊莊主司馬長風赴終南山討取解毒之藥,卻將死神帶給了神醫和隱居的南無雷。常父在家聞知兒子陷入邪教,不得不重出江湖,卻落入殺死峨眉、雪山掌門人的圈套,神秘地失蹤……

【其他作品】:《風塵俠隱》《驚鴻一劍震江湖》《飛燕驚龍(仙鶴神針)》

《鐵笛神劍》《玉釵盟》《無名簫》《素手劫》《天涯俠侶》《天馬霜衣》

《天劍絕刀》《金劍雕翎》《岳小釵》《新仙鶴神針》《風雨燕歸來》《雙鳳旗》

《天鶴譜》《七絕劍》《還情劍》《飄花令》《指劍為媒》《十二魔令(翠袖玉環)》

《鐵劍玉珮》《鏢旗》《神州豪俠傳》《玉手點將錄》《金鳳剪》《飛鈴》

《無形劍》《金筆點龍記》《煙鎖江湖》《搖花放鷹傳》《花鳳》《春秋筆》

《幽靈四豔》《劍無痕》《天龍甲》《黑白劍》《飛花逐月》《劍氣洞徹九重天》

《血劍丹心》《袁紫煙》《一代天驕》《女捕頭》《血魔》《劍仙》

《地獄門》《燕子傳奇》《黑白雙嬌》《情劍無刃》《桃花血令》《劍仙列傳》

《夢幻之刀》《金輪傲九天》《桃花花紅劍》《風雨江湖情》《妙絕天香》

《絕情天嬌》《銀月飛霜》《天香飈》《菜鳥闖江湖》《絳雪玄霜》

《小郎的絕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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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li60830 於 2018-12-25 22:1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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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3:57


  第一回 在香酒醇神秘居

  桃花輕薄,但卻豔麗。

  五里粉紅,十里香。

  這裡有成千上萬的桃樹。

  暮春三月,鶯飛草長,也正是桃花盛放的時刻。

  一樹桃花千朵紅,千株桃樹,盛開成一片花海。

  花海深處有人家。

  竹籬茅舍,但卻有一個寬大的庭院,庭院之中無桃花,桃花盡在竹籬外。

  竹籬內擺著很多大缸,名聞天下的桃花露,就是在這裡釀製而成。

  桃花露是美酒。

  但釀製美酒的,卻是一個老人。

  他獨步天下的手藝,使桃花露名動江湖,酒味的香濃,像它的名字一樣美麗,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姓名,他自號桃花老人。

  桃花兩個字,用在老人的身上,實在很不恰當,但他自己這麼說,別人也就這麼稱呼他了。

  二十年前,桃花老人推銷出他釀製的桃花露時,他兩鬢微斑,但過了二十年,他仍然呈舊時模樣。

  事實上,有人說,他比二十年前更年輕了。

  桃花露一經行銷,成了酒中珍品,桃花老人的規矩,也同時在江湖上傳開。

  桃花老人的住處,雖然是茅舍竹筒,但卻取個名字叫桃花居。

  舍外桃樹環繞,盛開時紅白映輝,取名桃花居,也不能說它不對。

  桃花居每年九月開市,初一到十五,半個月的營業期,二百壇桃花露,每日只賣二十壇,每壇五十斤,半月賣完,期前不訂貨,每壇紋銀五十兩,不折不扣,每人只准買一次,過了九月十五,桃花居竹籬掩蔽,任何人不得擅入桃林一步。

  事實上,這片佔地千畝的桃花林,每年也只有十天的開放時間。

  除了十五天賣酒交易之外,每年只有桃花最盛開的三月—十六到二十,五天之中可以入林賞花。

  賞花須及時,桃花老人也不算太不通情理,但桃花居卻不會接待賞花人,看到的只是那輕掩柴扉。

  這規矩,在江湖上,就像桃花露一樣有名。

  沒有人輕易觸犯。

  十幾年前,確有很多人,不願守這個規矩,擅自闖入了桃花林。

  桃花謝了春紅,花落滿枯枝,自然無人去看。

  所以—般人擅闖入桃花林中的時候,都是桃花盛開的季節,他們都會遭遇蜂群的攻擊,入林一步,蜂群立至。

  逃得快,還可以保住老命,逃得慢,會被群蜂生生蜇死。

  但最可怖的是,就算逃過蜂群的追襲,雙目卻立刻失明。

  桃花雖豔麗,但總比不上眼睛重要,幾十年來,就沒有人再肯去冒險賞花了。

  奇怪的是,三月十六至二十這五天,你可以放心到桃林深處,盡情觀賞那妖豔欲滴的桃花,不會有一隻毒蜂向你攻襲,眼睛也不會受損。

  不少的失明人,求教名醫,但卻沒有一個名醫能說出原因。

  也從沒有一個人醫好過失明的雙目。

  桃花林的美麗,籠罩了一神秘的外衣。

  美麗又可怖的地方。

  但卻為桃花林帶來了幽謐的寧靜,每年除了二十天,那裡是人跡罕至。

  桃花林中桃花居,是否只有一個釀酒的老人呢?從沒有人證實過這件事。

  每年半月的買酒人,看到的只是桃花老人一個。

  但想想那廣近千畝的桃花林,單就每年要除去那片蔓生的野草,就不是一個人力所能勝任的。

  這就又有了很多怪異的傳說。

  傳說中,那桃花林中,住了一位比桃花還要嬌豔的仙女。那位仙女太美了,美得平常人不能看到。

  所以,進入桃花林中的人,都會雙目失明。

  也有人說,那桃花中,住有一隻千年狐狸,已然修成人形,所以,不許生人輕近桃林。

  除了這兩種傳說外,還有很多更為玄奇的傳說。

  傳說紛紜,莫衷一是。

  桃花露和桃花林,就這樣傳揚江湖。

  桃花露酒味香醇。

  桃花林充滿著傳奇神秘。

  又是一年芳草綠,是桃花盛開的季節。

  桃花豔麗勝往昔。

  千畝桃花空悵惘,四顧不見賞花人。

  今天是三月初十,還未到賞花時間,但卻有兩個人行近了桃花林,一個中年婦人,帶一個十三歲的孩子。

  那孩子面黃肌瘦,似乎是受長時期的飢餓所致。

  中年婦人一臉愁苦之色,顯然,內心之中,正有重重憂慮。

  愁苦,雖掩不住她秀麗的輪廓,不過,卻使她顯得十分蒼老。

  滿臉堆壘的皺紋,一頭灰白的頭髮,一襲談青的衣服,沾滿了點點油污,至少,這衣服三個月沒換過了。

  孩子抬頭望望那一片桃花,低聲道:“娘!我好餓!”

  中年婦人黯然一嘆,強忍著湧到眼眶的淚水,道:“孩子,再忍忍吧!娘對不起你,這一年多來,就沒讓你好好吃過一頓飯,今天,今天……”

  “娘,今天,咱們會好好吃一頓麼?”

  孩子抬起頭來,臉上是一片期待。

  長年的半飢餓生活,使她對“飽餐一頓”有著很大的嚮往。

  中年婦人笑一笑,那是勉強擠出來的笑容,看上去,比哭還要感傷的笑容。

  那是用來表達心中不安的笑容。

  “進入這桃林之後,孩子,咱們就可以好好的休息了。”

  眨動—下圓圓的大眼睛,孩子緩緩說道:“娘,咱們可以好好的睡一覺。”

  “對!好好的睡一覺,而且,也不用再為逃命奔走了。”

  “娘!我要好好的吃一頓,好好睡一覺,這些日子裡,我好餓,好累。”

  孩干終歸是孩子,飢餓和疲勞,使她消失了察言觀色的能力,她忽略了母親臉上那一種沉痛、傷苦,那種絕望、無奈的悲哀。

  桃花林詭異的傳說,使她忽然間動了埋骨於此的念頭。

  也許,能保下她屍體不受損傷。

  無辜的是孩子,她從十一歲那年開始跟著母親逃亡,兩年多來,沒有睡過一夜好覺,沒有吃過一餐飽飯。

  大部分的時間,她們都藉草葉充飢。

  幸好,她們母女都有著很好的內功基礎,如不是那點內功基礎,似這般飢寒交迫的長年逃亡,只怕是早已曝屍荒野了。

  但追蹤的鐵蹄,如影隨形,長年的逃亡生涯,使她已對生命產生了厭倦,終於,還是選擇了死亡。

  望著孩子端正秀麗的輪廓,和她死去的父親極為神似,回憶著過去,夫唱婦隨的甜美生活,內心泛升無限的痛苦和愧疚。

  淚水如泉奪眶而出。

  她雖然是個很堅強的女人,但也無法忍受這長期的折磨。

  母親的淚水,滴在了孩子的臉上。

  孩子的雙目中也現出了淚水,縷縷抬起了猶帶稚氣的臉兒,黯然地說道:“娘,孩兒不餓了。”

  中年婦人舉起右手,拭去了臉上的淚痕,道:“孩子,以後,咱們就不會再挨餓了,而且會睡得很舒服。”

  “真的?”孩子的臉上綻開了天真的笑容。

  中年婦人點點頭,道:“走!咱們進去,你看這滿園桃花,風景多麼美麗。”

  明知道桃花林中,滿佈著死亡的陷阱,她卻要親生的女兒,唯一的骨血,送入死亡。

  千古艱難唯一死。

  什麼事使這中年婦人非要尋死不可?而且,還帶著自己的孩子?

  孩子帶著笑容。向桃花林中行去。

  母親卻暗裡咬牙,右手暗中凝聚功力。

  照江湖上的傳說,進入這桃花林中之後,群蜂來襲,雙目失明,那是極難忍受的痛苦,她不願孩子受到太多的痛苦,當群蜂來時,立刻出掌,擊斃孩子。

  母女倆行近了桃花林。

  中年婦人突然伸手,抓住了孩子道:“秀兒,轉過來,讓娘再瞧瞧你!”

  孩子轉過頭,啟唇一笑,道:“娘,這地方好美啊!”

  “是的,秀兒,埋骨於此也算是死面無憾了!”

  秀兒眨動了一下大眼睛,道:“娘,你是說,我們要死在這裡?”

  中年婦人道:“不會的,秀兒,進林去吧!”

  秀兒步入了桃花林中。

  中年婦人緩緩抬起右掌,已準備隨時出手。

  奇怪,今日的桃花林不像過去。

  秀兒探入了十八丈,竟然未見毒蜂。

  中年婦人舉手拭拭眼睛,只見紅、白交映,花色十分豔麗,不但未見群蜂來襲,而且,母女兩人的眼睛,一樣沒有受到傷害。

  難道傳言失實?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3:57


  突然間,一陣輕輕的嘆息聲傳了過來,耳際間,緊接著響起了一個清冷聲音,道:“夫人,請留步!”

  事實上,不用那人喝止,聽到那一聲嘆息時,中年婦人已停下了腳步。

  那清冷的聲音,又傳了過來,道:“夫人,沒有聽到過江湖上的傳說麼?”

  中年婦人道;“聽到了。”

  清冷的聲音道:“既然聽到了,為什麼還要進入林中,而且,還帶著一個孩子?”

  “咱們母女是尋死來的。”中年婦人幽幽的回答。

  “尋死,為什麼?”

  “我們實在活不下去了,如果你能看到我,應該看得出,我們母女,已經狼狽不堪,到了山窮的境地了。”

  “哦!”那清冷的聲音,又傳了過來,道:“為什麼要到此地尋死呢?何處黃土不埋骨?需知,這裡的死亡,會給你們很大的痛苦。”

  “至少,這裡可以保住我們屍骨,不受驚擾。”

  “還有人要動你們的屍骨?”

  “是!”中年婦人的目光,四周轉動著,但卻一直瞧不到那問話的人,只是大約聽出來,那聲音來自東南方位。

  “夫人,這裡沒有僥倖,也沒有例外,進入這桃花林中的人,非死不可。”

  “我知道。”中年婦人疾徐地伸出手,點中了秀兒的穴道。

  盤膝坐了下來,把孩子抱入懷中,道:“不論死亡的痛苦,是如何的痛苦,賤妾都願意忍受。只求能保住我們的屍體,不受騷擾。”

  “夫人,你們不能埋葬在這桃花林中。”

  “求求你。”中年婦人黯然地接道;“我們不求埋身在這桃花林中,但求能把我們母女的屍體,化作灰肥,混入這花泥之中。”

  “你好像有著很深的痛苦?”

  “只求骨灰潤花泥,往事何堪提!”

  “夫人!”那清冷的聲音突然變得沉重起來:“請告知你的姓名。”

  中年婦人有些為難了:“我,我……就要死了,又何必留下姓名呢?”

  “夫人,千古艱難唯一死。你連死都不怕了,還有什麼說不出來的事?”

  “你又是誰呢?為什麼一定要問我們的身世,我聽說過……”

  “什麼事?”

  “進入這桃花林中的人,會遇一群毒蜂的攻擊,然後,雙目失明……”

  “雙目失明了,不一定會死啊!只是要他們無法再看到明年盛開的桃花。”

  中年婦人苦笑了一下,道:“一個人,萬不能存僥倖之心,我們母女二人該投入江中而死的,把屍體以裹魚蝦之腹。只為了想把骨灰留人間,卻進入這桃花林……”

  那清冷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話,冷冷接道:“天下事,不如意十之八九,你不過是被人追趕得無處立足罷了,如若有—處安身之命所在,你為什麼—定要死?”

  這—股僥倖的求生念頭,本也一直存在她的潛意識中。

  事實上,這也是她帶著孩子,進入這桃花林的原因。

  江湖冷酷,她已不敢存有這萬一僥倖的想法了。

  既被人點醒,尋死的決定,立刻又有了些動搖。

  她睜大眼睛,眼睛中滿含著淚水。但卻說不出—句話來。

  那清冷的聲音,又傳了過來,道:“前行三百步,你會看到一溪清流,清流匯成了一座水潭,潭邊有一座放置雜物的茅舍,那裡可供你暫作棲身之地,看看你的造化吧!”

  中年婦人沒有再問什麼。

  坎坷的命運,已使她習慣了未知的結果。

  緩緩站起了身子,向前行去。

  那是山泉匯聚的水潭,不過三四丈方圓,但水色碧綠,卻瞧不出有多深。

  滿溢的潭水,順—道水渠,又向南面流去。

  聞名天下的桃花露,就是田這山泉匯聚的潭水釀成。

  茅舍就矗立在小潭西側。

  那裡面,放置著竹帚竹箕和取水的木桶。

  但餘下的空間,仍可供她們母女臥息之用。

  除了飢餓之外,倒是真的可以好好休息—下了。

  日正當中,桃花林外,站著兩個中年人。

  這兩個人佩著長劍,一身勁裝,一眼就可以瞧出是江湖中的人物。

  兩人在桃林外面徘徊。

  他們似有重重的顧慮,幾度準備入林,終又在林邊停下,傳說於江湖中的慘事,對兩人有很大的震懾力。

  半個時辰,一騎快馬,如飛而來。

  馬上人穿著淡青長衫。

  馬近桃林,勒韁停卜,馬上人也翻身落馬。

  守在桃林外面的兩個佩劍人,立刻迎了上去。

  青衫人皺皺眉頭,道:“能確定她們母女進入了桃花林中麼?”

  兩個佩劍大漢,一著灰衣,一著藍裝。

  灰衣人年紀較大一些,微一躬身,道:“屬下看到她們進入了桃林。”

  青衫人放開了手中的馬韁,健馬卻仍站在他身邊不動。

  這是—匹久經訓練的好馬。

  青衫人左手輕捋著額下的山羊鬍子,道:“你們還看到了什麼?”

  灰衣人又搖搖頭。

  青衫人道:“傳說中這片桃花林中,有傷人的毒蜂,你們可曾看到?”口中說話,日光卻轉移到那藍衫人的身上。

  藍衫人微一躬身,道:“屬下也看到她們母女行入了桃花林中。”

  青衫人道:“你們為什麼不出手攔截?”

  藍衫人道:“屬下等追趕不及。”

  青衫人冷笑了一聲道:“所以,讓她們母女進入了桃花林中?”

  灰衣人望了藍衫人一眼,兩人立刻跪了下去,道:“屬下等該死!”

  青衫人抬起右手,日光下,只見他五個手指頭都留著長長的指甲,其中食中二指的指甲捲了起來。

  這個人,屬於清秀一型,瘦瘦的,高高的,看上去十分斯文。

  但他清秀的臉上,卻帶著一股陰冷之氣。

  他的聲音和他的長相一樣,柔柔地,緩緩地說道:“你們起來吧!”

  兩個人抬頭望了青衫人一眼,緩緩站起了身子,神態間十分尷尬。

  兩個人似乎是不想起來,但卻又不敢不起來。

  青衫人的臉上,泛起了一抹淡漠的笑容,道:“我聽說,兩個都是很能幹的人,是嗎?”

  灰衣人道:“不!屬下等無能得很。”

  青衫人道:“聽說進入這座桃花林中的人,會雙目失明,而且,林中毒蜂成群,攻擊入林之人。”

  灰衣人道:“就算是刀山油鍋,屬下等只要奉到令諭,也會毫不猶豫地攻入林中。”

  青衫人道;“這不是太冒險了麼?”

  灰衣人道:“咱們願為塘主效死。”

  青衫人笑一笑道:“那很好,現在,你們是不是準備進入桃花林中?”

  灰衣人道:“是,咱們立刻入林。”

  目光一掠藍衫人,舉步向桃花林中行去。

  藍衫人緊隨身後,直奔入林。

  青衫人輕輕一皺眉,道:“你們小心一些,如若真遇上了毒蜂追襲,那就盡快地退出桃林。”

  灰衣人的臉上已經變成了青白之色,但口中卻說道:“屬下等遵命!”

  青衫人未復他言,兩道目光卻不停在兩人的身上轉動,兩個人立刻加快了腳步,衝入了桃花林中。

  兩個人進入林中,立刻就狂奔而出。

  只見兩個人雙手蒙面,口中發出了淒厲的叫聲。

  那是屬於本能的呼號,痛苦已使兩個身負武功的人,完全失去了控制自己的能力。

  青衫人冷冷看著,發覺兩個人的臉上,已經完全變形,變成了一片紅腫,幸好,兩人身後還沒有蜂群追出。

  青衫人心弦震動了,輕輕籲一口氣,使情緒干靜下來,然後才問道:“兩位很痛苦麼?”

  灰衣人聞聲立刻飛身躍起,狂撲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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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衫人右手一揮,迎了上去,正中灰衣人頭上。但聞蓬然一聲,灰衣人的身子忽然掉了下去,立刻氣絕而逝。

  這一掌,外面不見傷痕,但灰衣人的大腦,已被完全震碎。

  青衫人望著灰衣人的屍體,整張臉,已經變成了豬肝的顏色。

  好厲害的毒蜂。

  毒蜂不出桃花林,青衫人銳利的目光,到現在為止,還沒有看到一隻毒蜂飛出林來,耳際間,仍然響著那藍衫人的哀號。

  青衫人知道,極端的痛苦已使他失去理性和控制,塘主的尊嚴,生命的死亡,都已無法對他們構成威脅。

  所以,他沒有再出聲招呼,閃到兩丈以外,冷冷地看著。

  只聽藍衫人口中狂呼,雙手揮舞,一張臉腫大成過去的一倍大。隱隱可分辨出藍衫人口中的哀聲呼叫是;“我的眼睛瞎了……我看不到,我要死……我要死……”

  聲聲淒厲,如傷禽怒嘯。

  青衫人緩步行來,腳步落地無聲。

  行距藍衫人五尺左右,突然發出一指,藍衫人應手倒下。

  呼喝之聲,立刻停止。

  藍衫人的心脈已停,這一指凶厲無匹,直透心脈,使人立刻斷氣。

  青衫人輕輕籲一口氣,抬頭望望桃花林,翻身上馬,縱騎而去。看到了兩個屬下死去的慘狀,他放心了。

  她們母女,既然真的進入了桃花林中,已難逃死亡的命運。

  他雖然是細心的人,但卻不願冒險進入桃林。

  在入林勘查與推想她們已死的比較下,青衫人還是選擇了後者。

  桃林外又恢復了平靜。

  春風依舊吹,桃花依舊紅。

  孩子輕輕呼叫,終於使那中午婦人醒了過來。

  兩年來。她第一次,睡得這麼香甜。

  挺身坐起,揉揉雙目,內心有著劫後餘生的感受。

  輕輕咬了一下舌尖,發覺自己仍好好的活著,她這才輕輕吁了一口氣,道:“秀兒,你醒了?”

  秀兒道:“娘,我好餓,餓得睡不著。”

  看天色,已是夕陽無限好的時刻,兩人已睡了近兩個時辰。

  提起了飢餓,中年婦人也有著飢腸轆轆的感覺,她緩緩站起下身子,舉步向茅屋外面行去。

  打開茅舍木門,耳際立即響起了嗡嗡之聲。

  一群巨大的黃蜂,疾湧而至。

  中年婦人心中震駭,立刻關上木門。

  但聞嗡嗡之聲,繚繞門外,群蜂竟然在門外盤旋不去,中年婦人輕輕吁了口氣,道:“秀兒,忍耐一下,咱們不能出此茅舍。”

  秀兒也感受到那些巨蜂的可怖,強忍受飢餓的感受,不再出聲。

  桃花林中有毒蜂的傳說,並非空穴來風。

  天色黑了。

  夜色,掩去了桃花的嬌豔。

  盤旋在門外的毒蜂,也悄然而去。

  秀兒腹中的飢餓,卻更為厲害了。

  “娘!我餓死了,讓我出去,去喝一些潭水。”

  中年婦人慢慢地打開了木門,側耳傾聽了一陣,道:“秀兒,你在這裡別動,我去給你拿點水來。”

  “我自己去。”

  秀兒快步衝了出來,奔向水潭。

  她不但餓,而且很渴。

  潭水清洌,入口有著一種香涼的感覺。

  秀兒伏下了身子,—口氣喝了二十幾口。

  中午婦人也跟了出來,一直站在秀兒的身邊,她雙手握拳,凝聚了全身的功力,準備應變。

  母愛畢竟是偉大的。

  秀兒喝滿了一肚子水,才站起來,道:“娘,這潭水好涼好甜。”

  中年婦人也有著飽渴,她也是血肉之軀,忍不住水的誘惑,伏下身子,也大口地喝了起來。

  一肚子潭水,暫時壓下了飢火,年婦人立刻又想到群蜂。

  “秀兒,快回茅捨去,可別再招來蜂群。”

  “娘,不渴啦!不過仍然很餓,身上又好髒,娘,咱們有兩個月沒有洗過澡了,就在這潭裡…”

  “秀兒,就算洗了澡,也沒有衣服更換,洗過澡,再穿上這些又臭又髒的衣服,豈不是白冼了。”

  “洗去髒衣,等它曬乾了再穿,反正這裡也沒人。”

  “那成什麼體統,別忘了你是個女孩子。”

  用手理理長發,秀兒黯然地說道:“娘,這兩年亡命奔逃,我快忘記自己是女孩子了。”女孩子都愛乾淨。

  秀兒她是個聰明的女孩子,雖然仍在飢餓之中,但那—陣好睡,已使她恢復了不少的智能。

  她很快地脫光了衣服,跳入水中。

  中年婦人也想到了積在身上數月之久的汗臭、污垢,忍不住也脫下了一身髒衣服,躍身水中。

  桃花林中寂靜夜,可清晰地聽到母女兩人的戲水聲。

  雲散月明,月光由萬朵桃花的空隙間,透照下來,花拂月光動,潭上泛現了點點的月影。

  中年婦人洗去一身汗垢,也洗淨了母女僅有的一身衣服。

  憔悴的容色,掩不了她美好玲瓏的曲線和一身雪白的肌膚,長發散披,直垂腰際,仍然是徐娘半老,猶存風韻。

  秀兒也已是開始發育的少女,凸凹畢呈,妙象無邪,含苞尚未吐新蕊。

  春寒料峭,浴罷更覺寒意探。

  中年婦人挽起垂腰長發,把女兒攬入懷中,道;‘秀兒,冷不冷?”

  秀兒籲口氣,道:“寒冷猶可待,飢餓卻難忍,娘,這潭水中怎會無魚?”

  中年婦人嘆息,道:“秀兒,娘也很餓,再忍一宵吧!明天,娘一定想法子,找一些果腹之物來。”

  在這一片充滿神秘、傳奇的桃花林中,又能找些什麼東西果腹呢?

  一陣步履聲,劃破靜夜的沉寂。

  這時間,突然會有人來,叫她們母女怎會不急?衣服還沒曬乾,而且,就算濕吧!時間上也來不及了。

  但一種本能,使那中年婦人,伸手抓過了衣服。

  秀兒躲在她的背後。

  轉頭看,疏淡的月光下,站著一個人。

  一個兩鬢灰斑的老人。

  難道這就是手藝精湛,釀出名聞天下桃花露的桃花老人?

  一陣好睡,使這一對逃亡天涯的母女倆,都恢復了相當的清醒,中年婦人深深吸一口氣,納入丹田,道:“你是桃花老人?”

  點點頭,老人臉上浮起了—抹笑意,道;“你也聽過這桃花林中的傳說?”

  中年婦人點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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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花老人道:“你們母女的運氣不錯,三十年來從沒有一個人,能在禁期中進入這桃花林中,不死不瞎。”

  中年婦人道:“我們已存了必死之心面來,所以不怕死。”

  桃花老人兩道目光盯注著中年婦人和秀兒,打量了一陣,才緩緩地說道:“穿上衣服跟我來吧!”

  中年婦人回頭看了秀兒一眼。

  桃花老人已經轉身向前行去。

  不過,他走得很慢。

  母女兩人穿好衣服,仍然看見那老人的背影。

  母女兩人進入了那座賣酒的茅舍,每年,九月初一到十五,就在這裡,賣出了三百壇桃花露,這裡就是桃花居。

  每年三月十五到二十,這裡有五天的賞花時間。

  今年也一樣。

  三月十五日,天色微明時,已有人進入了這桃花林中。

  今年,賞花的人更多。

  “桃花居”外,圍著竹籬,由外面看去,可以見到籬內擺了很多釀酒的大缸,但卻不見—個人。

  人在竹籬環繞的茅舍中。

  這裡從不招待賞花人。

  不是賣酒的日期,也沒有人願意打擾桃花老人。

  入林必死。

  但這桃花老人在這桃花林中住了幾十年,竟然還會好好地活著,只此一點,就讓人有點敬畏。

  所以,每年賞花人雖多,但卻很少有人打擾桃花居。

  但今年卻例外。

  上午時刻,桃花居緊閉的籬門竟然被人推開,一個留著山羊鬍子的青衫人。緩步行了過來,

  他身後,還跟著兩個穿著黑色長衫的人。

  兩個黑衣人年紀都不太大,身軀很健壯,雙目中神光外溢,但兩人的行動,很拘謹,小心翼翼地跟在那青衫人身後。

  青衫人雖然舉止大方,但如細心一些,仍可以看到他雙目之中所流現出的那股緊張神情。

  這裡是桃花林中的桃花居,數十年來,江湖上最神秘、傳奇的地方。

  竹籬之內無桃花,也不見人。

  花在竹籬外,人在茅舍中。

  青衫人重重地咳了一聲道:“有人在麼?”

  聲音由茅舍中傳了出來,道:“桃花居從不接待賞花人,閣下請退出去吧!別忘了帶上籬門。”

  聞聲不見人。

  青衫人皺皺眉頭,回視竹籬外,已站滿了看熱鬧的人群,這使得青衫人有些煩,但也有些安心。

  如果現在忽然有毒蜂出現,遭殃的不只是他們三個人了。

  敢情他怕的是毒蜂,並非桃花居中的桃花老人。

  青衫人暗中示意兩個黑衣人戒備,一面笑道:“久聞這裡盛名,

  不惜千里而來,主人何以竟吝惜一面之晤。”

  茅屋中又傳出回答的聲音,道:“數十年從未破例,閣卜如果一定要見見我老人家,那就請九月初一到十五,桃花露售之期,再來不遲。”

  青衫人道:“閣下是桃花老人麼?”

  “嗯!不錯。”

  青衫人道:“在下卜道子。”

  “哦!這裡對誰都一樣,恕不接待。”

  卜道子笑了笑,道:“咱們貪趕路程,策馬飛奔而來,只為貪早一些,目睹這萬畝桃花景色,一時口渴,但求一杯清茶,於願足矣!”

  桃花老人道:“林外十里,酒肆茶館林立,賞花之期,還有數日,閣下又何必求老夫破例呢?”

  卜道子道:“區區頗有財產,願以百金求清茶一杯,茅舍小息,不知主人願否給予方便?”

  以百金求清茶一杯,這個人,倒是大方得很。

  哪知桃花老人的語氣,竟然變得十分淡漠,道:“桃花居,年售美酒三百壇,收入很豐,足夠老夫一年用度有餘,區區百金,還不放在老夫的眼裡,此處不留客,閣下還是請早些離去吧!”

  卜道子哈哈一笑道:“今年貴居產的桃花露,卜某人想全數收購!……”

  桃花老人接道:“桃花露售價不折不扣,期前不定貨,閣下要買,只有等到九月初開市之期。老夫忙得很,閣下請便吧!”

  卜道子道:“區區願以百兩銀子收購,老兄作生意,將本求利,何以如此拒人於千里之外。”

  茅舍中一片寂然,不再有回應之聲。

  卜道子回顧了兩個黑衣人一眼,兩個黑衣人立刻向茅舍中行去。

  兩個黑衣人直到茅舍門前停下。

  茅舍大門緊閉。

  對這桃花林中的神秘傳說,江湖上已有了數不清的證明。

  今日雖然是賞花之期,從未出現毒蜂傷人,但這兩個黑衣人,仍然心存著很大的驚恐和畏懼。

  事實上,卜道子也有著畏懼,所以,他一直沒有下令兩個黑衣人撞開大門。

  那茅舍的大門,只是簡單的木板作成,牆壁也是白色的泥土堆砌,看兩個黑衣人的壯碩,只要一用力,不但可以撞開木門,連牆壁也可以推倒。

  這時,竹籬外面集聚的人,也越來越多。

  卜道子是江湖中有頭有臉的人,江湖中人,有不少人認識他,自然,他也認識很多的江湖中人。

  他很快地發覺了圍集在竹籬外面的人,有不少是江湖中人。

  卜道子發現其中有兩個人,是頗具身份的人,那兩個人也立刻感覺到已被發現,閃身避去。消失不見。

  卜道子略一沉吟,行到茅舍前面道:“閣下,就算不願賜予茶水,亦請打開廳門,容卜某人一見金面。”

  茅舍中的人似已離去,仍無回聲。

  卜道子目光一掠左首的黑衣人,低聲道:“向武,進去瞧瞧!”

  向武臉上是一片畏懼之色,但他又不敢不聽命行事,暗中運氣戒備,左手伸出一推木門。

  他沒有用很大的力氣,但木門已應手而開。

  茅舍內似是有很大的勁力,一下子把向武給吸了進去。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3:57


  第二回 亡命母女拜仙子

  在桃花居的竹籬外面,至少有上百雙目光,投注在卜道子的身上,這就使卜道子有著無法下台的感覺。

  向武的遭遇太恐怖了。

  沒有聽到叫聲,也沒有聽到一聲呻吟,就好像這茅舍中,是一座無底的深潭,一個人跌入了茅舍之後,突然間消失不見了。

  這使得江湖上閱歷豐富的卜道子,也為此驚駭不已。

  一門之隔,那裡面,竟是一個完全難測的世界。

  卜道子等了一下,道:“黃成,推開木門,不要跨進去,瞧瞧看裡面,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

  這番話,說得有些無可奈何,也顯露出了他內心中的恐懼。

  黃成也很害怕,向武未知的命運,在他內心中留著很深的餘悸,但他更怕卜道子,他知道不聽命令的後果——就是死亡。

  黃成點點頭,舉手推開木門。

  這一次,卜道子看到了。

  看到了一隻手,像閃電一般的快建,抓住了黃成的右腕,向茅舍中撞去,黃成的身子,很快地投入了茅舍之中。

  像向武的遭遇一樣,黃成被拖入茅舍之後,木門立刻關閉。

  拖人、關門的動作,快速異常,不留心,根本看不清楚。

  看到了一隻手,反使卜道子的心情輕鬆下來,他已知道廳中有一個人,武功高強,出手如電。

  只要是人,就不太可怕了。

  卜道子吸一口氣,舉步向前行去,運起內力,遙遙一掌,擊向木門,木門大開,但卜道子還距木門有三尺距離。

  沒有一隻手伸出來?

  似乎是,廳中人早已料到了有此一招。

  但卜道子卻一點雙足,以極快的速度,投入了茅舍中去,茅舍的木門,又迅速地關了起來。

  廳中無燈,但卻可以清楚的看到廳中的景物、形勢。

  日正當中,由窗口透入的陽光,使卜道子不用費力,就可一目瞭然。

  他看到了向武、黃成。

  兩個人都倒臥在廳門口處,全身沒有傷痕,也沒有流血,只是靜靜地躺在那裡,不知是死是活?

  廳中不見別人。

  卜道子鎮靜一下緊張的心情,緩緩說道:“在下已進入了廳中,主人何不請出來一見呢?”

  話說得很婉轉,也很和氣,根本沒提兩個從人的生死。

  “我就坐在你的身後。”

  卜道子霍然轉過了身子。

  果然,在一張本椅上,坐著兩鬢微斑的老人。

  卜道子目光敏銳,他記得剛才看到了那張木椅,不過,他記得,那張木椅上並沒有坐著有人。

  不知何時,人竟出現在他身後的木椅上。

  如果對方想殺他,也許,他早已和向武、黃成一樣倒了下去。

  無聲無息地倒了下去。

  卜道子終於明白了,這桃花林中不但充滿了神秘,而且,這桃花老人,也是個武林中罕見的高手。

  他為什麼不怕毒蜂?

  又為什麼能夠平安地在這裡住了幾十年?

  難道那些毒蜂,就是他養的不成?

  這桃花林之中,究竟有多少人。除了這一幢茅舍之外,別處,是否還住著有人?

  有不少江湖中人,藉賞花的季節中,走遍了這桃花林,除了這一幢茅舍外,似乎再也無房舍。

  那麼所有的人,都是住在這兒了?

  這裡有多少人呢?

  但江湖上所知道的,只有桃花老人—個。

  一個人,一年能做三百罈酒,收入一萬五千兩銀子,打掃這座佔地近萬畝的廣大桃花林……

  他心中有太多的疑問,但卻想不出一個合理的答案出來。

  桃花老人冷漠地一笑,道:“你一定要見我,現在見到了。”

  卜道子道:“是的……”

  桃花老人道,“你有何目的?”

  卜道子笑了一笑,道:“但我損失了兩位從人,才見到了閣下,你就是桃花老人?”

  桃花老人淡淡一笑道:“你見我,就為了講這樣幾句話?”

  “我有太多的事。但一時之間,卻不知從何說起?”

  “這裡的事,這裡的人,都和你無關,和整個江湖無關,你為什麼一定要探索?用心何在?”

  “這……”

  “請說!”

  “也許,在下只是為了一時的好奇。”

  “太好奇的人,對自己不是一件好事。”

  “在下不懂……”

  “最好別懂得太多。”

  卜道子已完全冷靜下來了,緩緩說道:“他們兩個死了?”

  桃花老人道:“現在,還沒有。”

  “那是說,他們還有救?”

  桃花老人笑了笑道:“這就要看閣下了。”

  卜道子一怔道:“看在下?”

  桃花老人點點頭道:“不錯!”

  卜道子想了想,恍然道:“哦!江湖上有一行買賣,價購人命,向武,黃成,雖然不是很值錢的人,但他們跟了我多年,我不能不管,閣下要多少銀子,開個價出來吧!”

  桃花老人目光轉動,望瞭望躺在地上的向武、黃成一眼,笑道:“不錯,這兩個人實在不值錢,因為他們的主人,也不是很值錢的人。”

  卜道子暗中凝聚了功力,道:“你的意思是……”

  桃花老人道:“數十年來,從沒有外人,闖入這桃花居中,就算是每年九月初一到十五的賣酒會期,亦禁止於籬外,閣下竟率人闖入茅舍之中。”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3:58


  卜道子略一沉吟,道:“桃花林中,毒蜂虐人,使天下群豪,視為異途,閣下如出手和我一戰,則空洩桃花林中之秘了!”

  桃花老人淡然地一笑,道:“籬外集聚近百人,大都希望見識一下你如何出此茅舍了!”

  卜道子道:“看來,你果然是個知機的高人。”

  桃花人突然一拐右手,直襲過去。

  卜道子早已有備,眼見桃花老人未離其座,相距仍有五尺之遠,這出手一擊,自是虛招,只是蓄勢戒備,並未閃避、還擊。

  哪知雙肩上穴道忽然一麻,兩條手臂,立刻失去了作用。

  眼前人影一閃,桃花老人到了身前,右手食、中二指,已到了咽喉要害之上,動作快如閃電。

  卜道子的念頭還沒轉完,人已完全在對方的控制之下。

  桃花老人低聲道:“卜道子,你看到了什麼隱秘麼?“

  卜道子急急搖頭道:“沒有啊!”

  “真的?”

  “是啊!我什麼也沒看到。”

  “你不該來的……”

  “我即刻就走。”

  桃花老人微微嘆息了一聲,緩緩道:“太晚了,何況,你不過是人家的一個奴才而已,張嘴……”

  卜道子一愣,道;“為什麼?”

  底下的字還未出口,一粒丹丸,突然飛入喉嚨之中。

  桃花老人順手一索,輕輕地拍在卜道子前胸之上。

  卜道子不自禁地吞下了口中的藥物,呆了一呆,道:“什麼藥物?”

  槐花老人笑了一笑道:“無相神丹,從此之後,你可生活無憂無慮了,帶著你的兩個從人去吧!”

  卜道子感覺一股辛辣的味道,在體內擴展。

  同時,腦際間也有一股熱力在流動,感覺中,記憶在消失,但他還知道要盡快離開這桃花居。

  圍集在桃花居外的人群,眼見卜道子匆匆行進了茅舍,又匆匆地行了出來。

  茅舍的木門,打開了又關上。

  卜道子匆匆行了出來,臉色一片冷肅。

  沒有人知曉茅舍中發生了什麼事情,但進去了三個人。出來了一個,這件事,總不會是一件很愉快的事。

  卜道子無視於那圍集的人群,挺胸抬頭,直出了桃花林。

  人人都知道,這桃花林中,有一群凶厲的毒蜂,現在,又多了一層神秘。

  神秘桃花居。

  卜道子是唯一知道茅舍中的隱秘的人,所以,人群中,立刻有兩個人,緊緊地跟隨在卜道子身後。

  敢情偷窺這桃花居中神秘的人物,不只卜道子這一批人。

  卜道子—口氣離開了桃花林。

  緊追在他身後的兩個人,青衣小帽,絕對看不出一點江湖人的味道。

  但他們卻是道道地地的江湖人,只不過,他們隱藏得很好,任何一個地方,都經過了很周密的化妝。

  離開了桃花林,兩個人立刻露出了江湖人的本色,突然加快腳步,追上了卜道子才放慢腳步。

  “卜兄,請留步!”

  卜道子沒有留步,連頭也沒有回過一下,好像根本設有聽到有人叫他。

  兩個青衣人也有些惱火,互望了—眼,陡然飛騰而起,海燕掠波一般,越過了卜道子,回頭攔住卜道子去路。

  這兩個青衣人,不但身法快速,而且配合得十分佳妙,兩個人幾乎是同時落地,而且腳落實地,立刻擺出了拒敵的姿勢。

  卜道子視若無睹,仍然是大步向前衝去。

  這就激起了兩個青衣人的怒火。

  兩個人同時拍出了一掌。

  但兩個青衣人擊出掌勢的同時,也發覺了卜道子神色不對,同時易劈為抓,一個人抓住了卜道子一條手臂。

  像兩道鐵箍一樣,卜道子立刻無法再行。

  左首青衣人低聲道:“老二,有點不對,卜道子好像是中了邪。”

  右面青衣人道:“我說呢!他卜道子再霸道,也不敢對咱們兄弟擺架子啊!”

  左首青衣人道:“老二,卜道子雖然不敢對咱們兄弟怎樣,但他那個主子,可不是好惹人物,我瞧,咱們還是小心點好。”

  “大哥的意思呢?”

  “先找個清靜地方,把他弄醒過來。問明白內情……”

  “然後呢?”

  “然後……”然後……”

  右首青衣人微微一笑道:“老大,然後,就給他一刀,把他埋了,那真是神不知,鬼不覺啊!”

  左首青衣人道:“對!就是這個打算。”

  兩個人說幹就幹,一入開道,一入扶著卜道子,轉向大道旁的一個雜林中,直向林深處行去。

  雜林中很隱秘,也很荒涼。

  走在前面的一個,忽然停下腳步道:“老二,這裡怎麼樣?”

  “差不多啦!離大道已有二里以上,就算他能喊叫兩聲,也不會有人聽見。”老二左右看看說。

  “要把他弄醒過來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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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這小子是中了迷藥,水一噴就可能會醒,老大,你去找點水來。”

  “你身上不是背的有水壺嗎?”

  “這……”

  “馬老二,咱們狼狽雙絕,聯手闖江湖,少算點,總有六七年了吧!我青狼趙明,上你兄弟的當,也不是一兩次了,你怎麼老是想動我的腦筋呢?難道,你連我這個做老大的容不下嗎?”

  “言重!言重,趙老大,請你千萬別誤會,兄弟就算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動你老大的腦筋。”

  趙明笑一笑道:“不敢最好,馬堂,話我可要說在前面,你這個花狽,如果沒有我這個青狼配合,那就等於孫悟空缺了根金箍棒,可是沒有得耍的。”

  花狽哈哈一笑,道:“這一點,兄弟心中明白,狼、狽為奸,缺一不可,合則兩利,分則兩損。”

  青狼道:“你明白就好……”

  花狽又道:“這些年來,兄弟我耍點小手段,用點小聰明,耍耍你,容或有之,但如說我存心害你,那可是天大冤枉。”

  青狼笑笑道;“好!過去的說過就算,眼下先把卜道子弄醒過來,如能由他口中,問出一點桃花居的隱秘,咱們也可以對夫人交待了。”

  馬堂笑了笑道;“我把他弄醒,由你逼供?“

  青狼趙明道:“好。”

  馬堂取下身上水壺,潑在卜道子的臉上。

  趙明右手一伸,一把鋒利的匕首,已點在卜道子的臉上,說道:“姓卜的,你聽著,我問一句,你回一句。

  要是有半句假話,我就先割下你的鼻子來,說!你們進去了三個人,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出來?”

  卜道子穴道被點,不能掙動,但他口還能言。

  但他沒有回答趙明的問話,卻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白牙。

  趙明手中匕首一挑,鮮血濺飛,卜道子的鼻尖,已被削了下來。

  他號稱青狼,果然是心狠手辣,狼子野心。

  卜道子啊呀一聲,呆呆地望著趙明,臉上有驚怖之色。

  趙明怒道:“好小子,你是誠心給我過不去,是吧?你不說,我就一刀一刀剁了你,咱們試試你的口風緊呢?還是我的刀子快?”

  他說幹就幹,一刀向卜道子的耳朵削去。

  花狽馬堂右手一抬,抓住了趙明的右腕,道:“老大,情形有些不對勁,你看出來了沒有?”

  “什麼不對?”

  “這小子好像沒有清醒過來?”

  趙明仔細看了一陣,只覺卜道子雙目神情茫然,不禁一皺眉頭,道:“老二,這小子是怎麼啦?”

  馬堂道:“那壺水,沒有把他澆醒過來,你割了他的耳朵,他一樣不會回答你什麼的。”

  趙明道:“那就乾脆一刀宰了,免留後患。”

  馬堂道:“話是不錯,宰了他容易,但咱們帶不回去一點消息,如何向夫人交待才好呢?”

  趙明道:“要是沒有法子,由這小子的口中,掏出點東西來,咱們就只好再回桃花居一趟了。”

  望望躺在地上,滿臉鮮血的卜道子,馬堂慢慢說道:“要是咱們也被人家擺佈得和卜道子一樣,那就生不如死了。”

  趙明道:“你的意思呢?”

  馬堂道:“把他帶回去,他是唯一進過桃花居的人。”

  趙明道:“帶回去?”

  “有何不可?”

  “他要是不肯說,還不是一樣?”

  “那是夫人的事了,總比咱們什麼消息出沒帶回去好些。”

  趙明收起了匕首,道:“嗯!說得有理,只是這麼大個人,咱們要不讓人發覺把他弄走,可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了。”

  馬堂點點頭道:“卜道子離開桃花林,有不少人看到,這件事,不難打聽,再有四天,過了賞花之期,他們不敢進入桃花林,找另外兩人的下落,必然會在這附近,大肆搜查卜道子的下落。”

  “嗯!有道理。”

  “所以,咱們要快,而且,越快越好!”

  “好,咱們今夜就上路?”

  “好!”

  “這個人呢?怎麼處置他?帶走他?”

  馬堂想了想,道;“弄一輛拉貨的篷車,把這小於放入貨中,緊趕上一夜,就可以脫離危險區了。”

  趙明哈哈一笑,一掌拍在馬堂的肩上道:“老二,還是你行,聽你的,我去找馬車,你在這裡等著。”

  馬堂四顧了一眼,道:“快去快回,這地方,不宜久留。”

  趙明去後,馬堂抹去卜道子臉上的血跡。

  狼、狽雙絕也許不怕卜道子,但他們卻害怕卜道子背後的靠山。

  他們兩批人馬,來自不同的地方,但卻都和桃花林中的隱秘有關,這桃花林中,究竟有些什麼隱秘呢?

  蟬噪林愈靜。

  桃花林中,傳出了陣陣蟬聲。

  賞花的時期已過,桃花林恢復了原有的寧靜。

  靜夜無月,桃花居中,卻點了一盞燈。

  此刻,他不是在釀酒,卻是在問話。

  秀兒和那中年婦人,就在桃花老人對面。

  中間有張白木桌子,桌子上有菜有飯,還有酒。

  桌子上有三杯酒,但喝酒的,只有桃花老人一個,中年婦人和秀兒,面前也有酒,但她們都酒未沾唇。

  現在的桃花老人,看上去很慈祥。

  中年婦人和秀兒沒有喝酒,也吃不下飯萊,這幾日,在桃花

  居中,她們母女已飽餐了數日,飢餓早已過去。

  現在,她們只擔心著一件事,桃花老人收容了她們數日,再把她們攆出桃花林,只要一離開桃花林,她們母女,又成了追逐的獵物。

  她們已經被人追逐了兩年,那種風塵奔波,飢餓交迫的逃亡生涯,就像烙印一樣,深探地烙在她們心上。

  痛苦的烙印。

  像等待的囚犯一樣,她們等著桃花老人的問話。

  偏是桃花老人很悠閒,他已喝了六杯酒,還沒有問一句話。

  現在,是第七杯酒。

  他每喝一杯酒,中年婦人的心就跳動一陣。

  喝完了第七杯,桃花老人終於開口了:“你貴姓?”

  中年婦人暗暗調整了一下呼吸,道:“我姓周,丈夫姓藍,這是小女藍秀。”

  桃花老人又喝了一杯灑,道:“你會武功?”

  藍夫人道:“會,但不算高明,比起先夫,難及百分之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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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花老人對她的回答,似是十分滿意,因為,藍夫人的回答,總比他問的還要多一些,點點頭,笑道:“你丈夫的大名是……”

  藍夫人道:“藍天倚,我有過一段很幸福的日子,先夫在江湖上,極受人敬愛,我們遊蹤所至,都有朋友接待。”

  桃花老人道:“好景難長啊!幸福的日子,總是短暫的。”

  藍夫人道:“兩年前,先夫應人之邀,出一趟遠門,從此一去不回,每一次出門,總是帶我同行,這一次卻例外。

  “半個月後,有人送上了先夫的人頭,附上一封短簡,要我和小女,三日內,自刎一死,留個全屍,否則他們就動手來取命。

  “未亡人死不足惜,但小女何辜?雖非男兒,但卻是先夫唯一的骨血。

  “我不忍小女同死,才亡命天涯,想不到敵騎追蹤,天下之大,竟然沒有我們母女立足之地。”

  桃花老人道;“你可知道,你丈夫死於何人之手?”

  “不知道。”

  “你沒查過?”

  “我也沒時間去追查。”

  ‘你可知道,他們為什麼殺你丈夫麼?”

  藍夫人低頭沉吟了一陣,道:“先夫為人正直,在江湖上,常為了排解紛爭,是不是因而開罪了人,也未可知。”

  “追殺你們的又是什麼人?”

  “很多人,未亡人曾和他們交手過數次,但人單勢孤,難以抗拒,只有二命天涯,暫求活命人間。”

  “你丈夫生前,不是有很多朋友麼?”

  “先夫交遊雖廣,但知己好友,也不過三兩個人。”

  “為什麼不去投奔他們呢?”

  藍夫人苦笑了一下,道:“人在情在,人死情絕,未亡人曾投奔先夫生前一位知友,竟遭閉門不納。”

  桃花老人又喝下一杯酒,道:“哦!現在,你們作何打算?”

  終於說上正題了。

  藍夫人黯然嘆息了一聲,道:“先夫在世之日,也曾提過這桃花林中的事,因此難婦被迫無路可走時,才投入林中而來,準備死於毒蜂之下,也好過喪命於追蹤敵騎的兵刃之手下。”

  桃花老人道:“但你們的運氣太好了,竟然沒有死於毒蜂之手。”

  “如若老丈能收留我們母女,難婦當結草啣環以報。”

  “你們母女想留在這裡?”

  藍夫人痛苦地一笑,道:“只要離開桃花林,敵騎立至,只怕我們母女,難再有脫逸毒手的機會了。”

  桃花老人未再多問,只顧自斟自飲起來。

  直到他喝完了一壺酒。

  藍夫人心中雖焦慮,但不能不耐心地等待著。

  她們母女是絕對的弱者,只有等別人決定她們的命運。

  桃花老人吁了—口氣,道:“竟喝光了一壺酒。”

  藍秀低聲道;“老伯伯,我再替您燙壺酒來。”

  桃花老人搖搖手,道:“不用了,你很乖巧,孩子,今天我喝好多酒,喝得有些過量了!”

  藍夫人道:“這座茅舍很大,是不是需要人幫忙打掃?”

  桃花老人笑笑道:“藍夫人,你真的想留下來?”

  藍夫人點頭道:“這裡很安定,至少,可以保住小女的一條命,老丈如肯答應,難婦是感激不盡。”

  桃花老人神情冷肅地說道:“夫人,你可知道,那毒蜂為什麼不蜇你們,卻要去蜇別的人!”

  藍秀道:“我知道,是老伯救了我們。”

  桃花老人道:“毒蜂沒有分辨的能力,但人能夠。”

  藍夫人道:“你是說,那毒蜂是有人控制的?”

  桃花老人道;“對!所以說,這桃花林中,並不是任何人都可以住下來的地方,你知道麼?”

  藍夫人黯然道:“老丈,還是要趕我走了?”

  藍秀道:“不!老伯伯,你做做好事吧!答應讓我們留下來。”

  桃花老人緩緩站起身子,道:“孩子,留下來,你會後悔的。”

  藍秀眨動了一下圓圓的大眼睛,道:“不會的,我已經厭倦了那亡命天涯的生活,老伯伯一定要攆我們離開這裡,那就不如要毒蜂來把我們蜇死。”

  桃花老人的臉色,慢慢變得嚴肅起來,冷冷地道:“孩子,你年紀太輕了,這裡不適合你的。

  “你們沒有死在桃花林裡,那是因為你們趕得很巧,那是絕無僅有的機會,卻被你們趕上了,老夫為了保護你們母女,已經破例出手……”

  藍夫人道:“這一點,我們很感激,不過,老丈既然施恩於前,

  又為什麼要逼我們離去呢?鐵騎踩蹤,我們母女實已無處可去了。”

  看上去原本很和睦的老人,此刻卻變得十分陰沉。

  只見他冷冷地說道:“這不是你們避難的地方,你們母女離開此地,也許還有一線生機,留下來,連一點生機也沒有。”

  這幾句話,說得十分明顯。

  不但藍夫人聽得十分明白,就是藍秀姑娘,也聽得內情瞭然。

  長期的逃亡生涯,坎坷的命運,使她受很多的折磨,但也使她心理成熟,飢餓、恐懼中,命她學會了用心去想。

  她也聽出了事態的嚴重,立刻間,聚精會神地聽下去。

  藍夫人呆了一呆,道:“老丈,賤妾百劫餘生,近幾年來,一直在亡命中生活,如非為了小女,我早已追隨先夫於九泉之下了。

  “生死之事,我早已不放在心上,有什麼話,老丈請當面講,未亡人自會有所斟酌,給老丈一個肯定的答覆。”

  桃花老人皺起眉頭,雙目中神光閃動。

  顯見他內心中,有著極大的衝突。

  良久之後,桃花老人突然一閉雙目,道:“夫人。你一定想知道內情麼?”

  藍夫人道:“老丈!未亡人母女浸在水中,難道還怕雨濕了衣裳麼?”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3:59


  桃花老人點點頭,道:“夫人,可知道老夫在這桃花林中,是個什麼身份?”

  藍夫人道:“桃林廣闊,未亡人未窺全貌,很難瞭解老丈的身份,也不知道桃花林中,有些什麼隱秘?”

  桃花老人道:“好!夫人!夫人不願說,老夫就明講了,我是釀酒的師父……”

  藍夫人接道:“桃花露名滿天下,老丈的釀酒手藝,天下難再有第二人了。”

  桃花老人苦笑了一下,沉吟著道;“你可知道,這幾十年來,我為什麼不離開桃花林一步?”

  藍夫人道:“這裡雖非深山大澤,但卻有深山的幽靜,老丈想必已習慣這種淡泊、寧靜的生活,不願再涉塵囂。”

  槐花老人也許多喝了幾杯酒,望著案上的燭火,臉上是一種無可奈何的寂寞神情,緩緩說道:“我不能離去……”

  藍秀突然接道:“為什麼呢?老伯伯!”

  桃花老人道:“因為,我離開這座桃林,就活不過三天。”

  藍秀道:“三天,你可以逃得很遠了。”

  桃花者人道:“就算我一天能奔行三千里,也一樣活不過三天。”

  藍夫人低聲道;“致命的原因,在這座桃林中?”

  桃花老人道:“不!”

  藍夫人道:“那是……”

  桃花老人道:“在我身上。”

  藍秀道:“老伯伯,那很容易,你把它取下來丟了就是。”她充竟是個十幾歲的孩子,論事很直接。

  藍夫人低聲道:“秀兒,如是能夠取下來,還會用你說麼?”

  桃花老人突然嘆息一聲,道:“二十年來,老夫從設有和人這麼接近過,也沒和人談過這麼多話……”

  藍夫人一怔,接道:“老丈,難道這桃林中,再沒有別的人了?”

  藍花老人苦笑了一下,道:“夫人,老夫今天已經說得夠多了,現在,你們還來得及離開。”

  藍夫人搖搖頭,道:“老丈,大體上,我是明白了,留在這裡,很危險,也可能會和老丈一樣,此後,要長留在這座桃林之中,無法離去了。”

  桃花老人道:“這日子很寂寞。”

  藍夫人道:“我知道。”

  桃花老人嘆息了一聲。

  藍夫人又道:“但至少,我們可以活下去。”

  桃花老人緩緩站起身子,沉重地說道:“不行,你們不能留下來,走!我送你們離開這兒。”

  藍夫人黯然淚下,道:“好!老丈定不見容,未亡人願意離去,但求老丈能夠妥為照顧小女,使她在這裡安居下來。”

  藍秀突然站起了身子,道;“不!娘,留下來。”

  藍夫人笑笑道:“秀兒,娘早就很想念你爹了,為了你,娘不能去見你爹,現在,你有了安定的住處,娘也該去了!”

  藍秀—臉的悲容,凝視著母親道:“娘,茫茫人海,我只有你這麼一個親人,你怎麼能棄我而去呢?”

  桃花老人接道:“夫人,老夫也沒有答應要照顧你的女兒。”

  藍夫人道:“我死了,她就成了沒爹沒娘的孤女,老丈難道忍心不管她麼?”

  桃花老人道:“如能讓她留下來,那當然可以讓你也留下來……”

  藍夫人忙接道:“多謝老丈……”

  聰明乖巧的藍秀,突然拜伏於地道:“謝謝老伯伯。”

  桃花老人緩緩伸出右手,扶起了藍秀,道:“老夫已經盡了心力,你們一定要留下來,那就不能怪老夫了。”

  藍夫人嘆息一聲,道:“老丈,究竟有什麼事,何不明說?”

  桃花老人道:“肯不肯讓你們留下來,老夫不能作主,今夜,已到了老夫作主留客的權力極限,過了子夜,你們就是想走,我也不能決定了。”

  藍夫人道;“哦!這中間還有如此的曲折。”

  桃花老人道:“你們休息去吧!明日午時,我帶你們見仙子。”

  藍秀道:“什麼仙子?”

  桃花老人道:“桃花仙子,她才是這桃林中的主裁。”

  藍夫人低聲道:“老前輩,那會是一個什麼樣子的結果呢?”

  桃花老人道:“那要看你們的造化了,老夫也不能預知?”

  藍夫人回顧了藍秀一眼,只見她雙目中閃動著神采,似是對去見桃花仙子的事,一點也不畏懼。

  但憂患餘生的藍夫人,心中卻有著很大的震動。

  桃花老人一再的警告,必然有著很大的原因,不論桃花老人的為人如何,但藍夫人感覺到,他是真心在照顧她們。

  現在,還未到子夜時分,她們母女還保有離開的權利。

  但看到了隱現容光的秀兒,實在不忍再帶她亡命天涯。

  在這裡,至少她可以吃得飽,睡得安穩,不像逃命時,一時間數度驚魂,她忍住心中很多疑問,未再多問。

  她一夜沒有好睡,用盡心思,去推索桃花仙子的為人。

  但藍秀卻睡得很甜。

  中午時分。

  桃花老人竟然已早在廳中等候,而且換了一件潔淨的長衫,似乎晉見桃花仙子,是一件十分重要,而又隆重的大事。

  藍秀的嫩臉上,已泛隱隱嫣紅。

  這幾天的養息,正逐漸恢復她少女的容色。

  但藍夫人卻愁眉深鎖,心中正有著無限的憂慮。

  桃花老人神情近乎木然地道:“你們跟著我走!”籬外桃花依然紅,但已不見前來賞花人。

  藍夫人忍了又忍,仍是忍不住道:“老前輩,仙子居處,是不是很遠?”

  “就在這一片桃花林中。”

  “我們要說些什麼?老前輩能否指正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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