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常玉嵐儘量使自己的語氣平和、委婉動聽—些。
紀無情望望翠玉。
翠玉立刻轉身離去。
紀無情道:“兄弟只覺得活的很窩囊。”
“為什麼?”
“唉……唉……”紀無情轉注到四婢的身上。
常玉嵐揮揮手,四婢也轉身離去。
紀無情雙目轉注在常玉嵐的臉上,道:“常兄,你好像一點也沒有防範之心。”
“紀兄是說翠玉?”
“哼!女色害人,古人誠不欺我。”
常玉嵐道:“她們都避的很遠,紀兄不用多顧慮了!”
紀無情道:“常兄沒有中毒麼?”
“什麼毒?”
“女人身上傳來的奇毒。”
話已經說得很明白,紀無情著了道兒。
常玉嵐點點頭道:“那個女孩子……”
“被我殺了。”
“你……”
“我忍不下這口氣,要了她的命。”
“什麼時候殺的?”
“當她告訴我內情之後。”
“你見過百花夫人了?”
紀無情點點頭道:“見過了,百花夫人似乎並不太關心那個丫頭的生死,勸我留在百花門中。”
“紀兄答應了?”
“兄弟不是怕死,而是覺得死的太冤枉,所以只好答應了,可是——”
“可是什麼?”
“又覺得活的太窩囊,倒不如死了好些。”
常玉嵐低聲道:“紀兄,處此情景,要多多忍耐……”
紀無情道:“忍耐,忍耐到哪一天呢?每天都要服用她們的藥物,否則毒發而死,逃命的時間,不過一十二個時辰,如不想死,就得永遠受她們的控制——”
“紀兄,事已至此,不忍耐別無良策。”
紀無情目光轉動,四下探視,口中卻緩緩說道:“常兄似乎很安於這份工作?”
“如不安於這份工作,紀兄,何以教我?”
“可惜呀!可惜!”
“可惜什麼?”
“兄弟四個刀童,竟然被留下,未能有一人追隨身側。”
“紀兄,如肯對百花夫人要求,也許會把四位刀童遣還……”
紀無情冷冷地道:“我已有必死之心,他們四人追隨我七個年頭,以身殉主也是應該的了,只是兄弟有個心願,卻很難完成。”
“哦!紀兄有什麼心願,何妨說出來,兄弟也許能代勞。”
“你我之間,似於是已道不相同,只怕難相為謀了。”
言詞之間,已充分地流露出對常玉嵐的不滿。
常玉嵐心中忖道:“百花夫人詭計多端,我如和他坦然交談,盡說出胸中之秘,一旦洩漏,必遭殺身之禍,看來只有暫時隱瞞內情,挑起求生之意。”
心念電轉,口中緩緩說道:“我們相交極深,紀兄有什麼事,只要兄弟能力所及,定會全力以赴。”
紀無情道:“說出來也不要緊,至於常兄肯不肯為我辦到,那已經無關緊要了。”
“兄弟洗耳恭聽!”
紀無情道:“兄弟死後,只望常兄把我的死訊,傳給紀家堡,兄弟在九泉之下,亦將心領此情。”
常玉嵐沉吟了一陣,道:“紀兄真有不幸,兄弟還活在世上,不論如何,定會把紀兄死訊,傳到紀家堡中……不過……”
“常兄,可是想勸兄弟,打消必死之心?”
“紀兄,死有重如秦山,輕如鴻毛,紀兄,要三思啊!”
紀無情冷笑一聲,道:“一個人的生死大事,完全操縱於別人之手,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呢?
“不過,常兄可以放心,紀無情不會白白送死,明日午時之前,我才會毒發而亡,在午時之前,我會用我有限的生命,取到足夠的代價。”
常玉嵐道:“紀兄的意思是……”
紀無情道:“三湘黃可依,是一位很有名氣的人,兄弟如能救他脫險,死而無憾!”
常玉嵐呆了呆道:“這個,紀兄恐怕是……”
紀無情接道:“我知道,此事,可能會和常兄直接衝突,不過,兄弟儘量避開常兄就是了!”
常玉嵐沉默了。
這是一個死結,紀無情是個說得出,就能做得到的人。
常玉嵐在想,想一想能阻止這件事的辦法。
但紀無情堅決的神色,似乎是已經沒有商量的餘地了。
他是英雄,很難忍受把生命操縱在別人手中的痛苦。
忽然間,常玉嵐腦際間,閃過一點靈光,想起了姿色絕世的桃花——藍秀。
“紀兄,難道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一個人可以使紀兄留戀生命麼?”
“不錯,我想不出我還有活下去的理由。”
“桃花,那位豔麗絕世,令人一見難忘的麗人。”
“你是說藍姑娘?”
“對!紀兄。我們是好友,也是情敵,我還想和紀兄一爭長短,看麗人屬誰!”
“這個……這個……”
紀無情必死的意志動搖了,雙目中放射出炯炯光芒,道:“其實,兄弟真的死了,這對常兄而言,應該是有益的。”
常玉嵐道:“不,我要競爭,她親口告訴我們,給我們公平的機會。”
“但常兄似乎是已佔了上風。”
“那是因為紀兄太消沉,你仔細想想吧!”
紀無情忽然閉上了雙目。
常玉嵐不再理會,紀無情舉步向前行去,他明白,藍秀已激起了紀無情求生的意願和希望。
今夜,浮雲掩月,景物依稀可見。
二更時分,大地一片靜寂。
通往襄樊的官道上,忽然響起了一陣得得蹄聲。
敲碎了夜暗的寂靜。
一匹快馬疾掠而至。
常玉嵐雖沒把攔阻此人的工作,寄望於曲五的身上,飛身一躍,擋在路中。
蘭、蓮、菊、梅,跟著行動,四條人影連翩而出,分列在常玉嵐的身側。
五個人一字排開,站滿了大道。
馬上人一勒韁,奔行的快馬,突然一聲長嘶,停了下來。
馬上人很年輕,看上去並不英俊,但臉上線條明朗,給人一種堅毅、明快的感覺。
常玉嵐冷冷一笑道:“黃可依?”
“不錯,閣下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