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
經百花夫人這麼一問,越發通體不安,囁嚅地道:“我……我我沒完成任務,夫人你……”
“我不會責怪你的!”
“哦!這……”
“因為你已經立下了另一樁大功,比殺司馬長風還要重要的大功勞。”
“夫人指的大功勞是……”
百花夫人並設有回答常玉嵐的問話,又道:“二來,司馬長風死與不死,現在並不重要。”
“為什麼?”
“因為,當前武林情勢已有了極大變化,百花門最大的敵人,已不是司馬山莊了,第三……”
百花夫人說到第三,忽然紅暈滿面,睫毛如扇掩住了秋水深潭般水汪汪的眼睛,本來稍帶幾分剛健的神情,彷彿嬌弱無力。
常三公子搶上三步,扶住搖搖欲倒的百花夫人,慌忙說道:“怎麼啦?夫人你?你身體不適?“
百花夫人微抬右手,扶在常玉嵐手臂之上,搖搖頭含嗔帶笑道:“我可不是多愁多病之軀,因為我沒有閉月羞化之貌!”
常玉嵐只覺有一股暖流,從隔著一層輕紗,百花夫人那隻柔若無骨的五指之間,直透心脾,令人難耐。
“卟嗤!”
百花夫人失聲輕笑。
但立刻又收斂了笑容。道:“翠玉現在何處?”
“現在篷車之內。”
“叫她跟我走。”
“夫人……”
“有活晚上再說,記好了?”
“是!”
說完,百花夫人虛飄飄的身子,像被人提起,又像世人所形容的騰雲駕霧一般,腳不沾地地踏上錦車。
背對著愣在當地的常三公子,她又道:“從這裡走,不要進開封城,折向西過了禹雨台,就呈暗香精舍”
此刻,四個白衣少女,齊一腳步,已到了蓮兒所駕的篷車之前,同聲道:“夫人有諭,翠玉姑娘立刻隨夫人香車侍候。”
翠玉應聲叢篷車內一躍而出,一面道:“婢子遵命!”
她口中說著,腳下也沒稍慢,搶在四個白衣少女之前,向錦車走去,頭也沒回。
常玉嵐心中一陣淒涼湧向腦際。
對於翠玉,常玉嵐並無任何留戀之處,那是他本身修養有素,環繞身側,伴著他東飄西蕩的四婢,雖不是國色天香,也是千中選一的美女,江湖人人樂道的嬌娃。翠玉的姿色,也在四婢伯仲之間,常玉嵐自然不會有興趣。
然而,翠玉不幸,陷身百花門中,一切不但失去子自由,而巳心靈上的壓力,精神上的痛苦,是值得同情的。
尤其對於常玉嵐來說,翠玉算是有恩於他。
翠玉甘冒不韙,拚著淪為花奴,受生不如死之苦,而把常玉嵐從中毒的邊緣救過來,意義是無比的重大。
離開百花門,翠玉終日在常玉嵐身邊,並不覺得有何特別之處,而今一旦要離開,對於感情豐富的常玉嵐來說,怎不黯然神傷。
百花夫人突然將翠玉帶走,尤其有一種“不祥之兆”的意味。
翠玉雖然沒有任何悲痛的樣子,但是,常玉嵐已隱隱看到她眼中轉動淚水,分明是不敢把滿腹的辛酸表露出來,連一句道別的話都不敢開口。
—個人遭遇到傷心或悲哀之事,若能盡情一哭,把內心中悲痛儘量發洩出來,漸漸地,也就能把悲哀沖淡,甚而化解尋無形。
像翠玉這樣,連放聲痛哭的發洩都強自壓抑下來,內心的沉痛,一定是外人所無法體會的。
常玉嵐一身背著的煩惱太多,雖然—百個不願翠玉就這樣被別人押解而去,但他不敢孟浪。
在沒弄清楚百花夫人暗香精舍之約,究竟為何事之前,不能因翠玉之事,而誤了大事。
因此,他只對著已上車坐於珠簾之外,一側的翠玉揮揮手,高聲喊道:“翠玉姑娘,多多保重了!”
四匹雪白駿馬,已掉轉韁繩,緩緩馳去。
目送百花夫人去遠,常玉嵐倍覺惆悵。
正所謂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百花夫人喜怒無常,難以揣測,從她豔若桃李的外表看,分叫是一個絕代嬌嬈,但是以她神秘行為,又令人莫測高深。
翠玉此去是福是禍,實在令人擔心。
常玉嵐對著落口,如同木雕的仲翁一樣,呆立無語,目視遠方茫然無主。
蓮兒急忙跑下篷車,上前低聲道:“公子,翠玉本來是百花門的人,百花門把她帶走,你又何必難過呢?”
常玉嵐噓了口長氣道:“蓮兒,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回金陵?”
這一聲長嘆,無限感慨的話語,道出了一個江湖人的滿腔心怨,也傾訴了天涯漂泊人的全部心情。
蓮兒是四婢之中最善解人意的一個,聞言也有一種說不出的淒楚之感,低聲道:“公子,我們是該回去了,但是,公於,你的處境……”
“這就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蓮兒自幼就在常家,對於主人乃是忠心耿耿,唯命是從,至於談到了江湖武林大事,自有分寸,哪敢隨意表示主見。
所以,強打歡顏,吟吟而笑道,“公子,你是武林世家,金陵的貴公子,誰說我們是江湖人來著,騎了一天馬,也該累了,把馬系在車後,上車養養神!”
“對!要養養神,說不定今晚有驚天動地的事情發生!”
“今晚我們不是要到開封下店嗎?”
“不!”
“為什麼?”
“我們要到晴香精捨去。”
“暗香精舍?在什麼地方?”
“我知道!”常玉嵐撩起長衫,一縱跳上篷車,順勢抓起長鞭道:“我來駕車!”
吧達!
長鞭抖得一聲脆響,已停多時的馬,猛然受驚,放開四蹄,在滿天彩霞之下的紫色大地散蹄狂奔,蹄聲如同撒豆。
常玉嵐似乎要把滿瞍炳惱,都藉著長鞭發洩。
鞭聲連連,整個篷車卷於揚起的塵土裡。
一鉤新月,數點寒星。
常三公子不由大感驚奇。
北方少見的一大片竹林,雖是深秋季節,卻依然翠綠欲滴,而且彷彿是一望無際,找不到盡頭。
收韁停車,四下打量,竹林中並無通路,莫說是篷車,連個人行小徑也沒有,只好沿著竹林的邊緣尋去。
果然,遠高大道數十丈處,有一條恰容一車通過的石峽,天然生成得像個石門。
常玉嵐將長鞭交給蓮兒,一躍下了篷車。
石門中不知何時,已站著一位玉面朱辱的中年人,年約三十餘歲,通身淡青長衫,似笑非笑,拱手道:“常少俠,多日不見,閣下風采依舊!”
常玉嵐有些納罕,因為他明明從沒見過此人,為什麼對方會說多日不見呢?因此,拱手還禮道:“恕常某眼拙,閣下是?”
青衣中年人聞言仰天打了個哈哈,笑道:“哈哈!是了,我見過少俠,少俠沒見過我,在下樂無窮,你沒聽說過吧?”
常玉嵐真的沒聽說江湖武林這中有一個名叫樂無窮的人,但口中卻不便說出來,只好道:“哦!哦!原來是樂兄!”
樂無窮一臉冷然的神態道:“無名之輩。難得有幸見到金陵世家的貴介公子。”
表面上言辭謙和,但是,從他的神色與言外之意推斷,並不友善,而且有酸溜溜的幾分諷刺。
常三公子焉能聽不出來,只好直接了當地說道:“在下是找尋暗香精舍誤到此處……”
樂無窮又是一聲乾笑道:“常少俠真會說笑話!”
“你這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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