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地獄門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2-22 13:25:4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2 21756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5:44
一四零

  交斗兩方,若是功力悉敵,鐵錨並稱,彼此打上幾十個回合,甚至百來個,各人有各人自信之心,各人有各人鎮定之態,身體就不會這麼快發熱,這麼快喘息,這麼快冒汗。

  江勝海的那些症狀,是被對方出奇的功力逼迫出來的,驚駭出來的。

  “江勝海,別再拖延了,也別再勉強了,早早上路,早早安息,也可以早早的與你兒子為伴團敘,去吧!”

  幽冥教主身形疾轉,雙掌猛推。

  像泰山蓋頂,如浪潮澎湃,又似圍牆之傾塌,這招叫“天克地衝”,也叫“天羅地網”,教人無處可退,無地可遁。

  “唉!”江勝海見了不由仰面悲嘆了一聲說:“天理難論,道統些微,正義消退,魔焰高漲,嗚呼!”

  他廢然閉上眼睛,準備迎接著死神的光臨。

  誠然,世間上有不少正義的人,或者清廉的人,不管是從文從武,在朝在野,開始時總歸被宄官奸徒害得淒慘落魄,家破人亡,直到最後關頭,才得平反過來,教人感慨,教人遺憾,但卻也大快人心呢!“怎麼?”幽冥教主的身形突然一停,手掌突然一滯,蒙面的紗巾也突然一掀,說:“莫非你又不想死了?”

  “大丈夫生而何歡,死而何懼,我只是嘆死得太不甘心而已。”

  “不想死也行,那就加入幽冥教,本教主當可委任你總壇之主的職位。”

  “哼!”江勝海火眼暴睜,氣海猛洩說:“我江勝海就算是挫骨揚灰,也不屑為之!”

  “那你死吧!”

  浪濤再度翻滾,泰山再次崩墜。

  幽冥教主的掌影,變本加厲地湧了過來,壓了下來。

  “且等一下!”

  “你回心轉意了?”

  江勝海搖搖頭說:“不是,我只想請你告訴我,你,究竟是誰?”

  “有必要知道?”

  “有必要。”

  江勝海臉上有期盼之色,話中有決毅之音。

  “好吧!”幽冥教主略一沉吟,然後說:“本座就讓你做一個明白之鬼。”他緩緩的揭起蒙在臉上的紗巾,又說:“注意了。”

  星月之光雖然微弱,山林霧氣雖然瀰漫,但是,江勝海不用細辨,即看得十分清楚,因為那是一張熟面孔。

  “啊!會是你!”

  “意想不到?”

  “或許。”江勝海嚥下一口氣說:“但也有所疑。”

  幽冥教主究竟是誰呢?說廣一些,他與江勝海同為一殿之臣,說狹一點,那他們二人乃是君臣之屬。

  “既然如此,你就上道吧!”

  幽冥教主鐵掌揚起,鐵掌拍下,而江勝海早已不作無謂抵抗,他自認此時此地,是他的良辰吉時,是他的歸宿之所了。

  “住手!”

  就在這干鈞一發的時候,就在這萬籟俱寂的時候,忽然間,一聲霹厲,一聲焦雷,響自半空。

  它震得木葉簌簌。

  它震得宿鳥紛飛。

  它也震得幽冥教主那拍出去的鐵掌在半途停頓了下來。

  緊接著,“天馬行空”,“龍現蒼穹”,一條人影已經施然地瀉落在幽冥教主之前,江勝海之旁。

  “你,又是你。”幽冥教主說:“本座苦勸過際,也曾要挾過你,而你,不點頭,不妥協,卻又不珍惜這錦繡山河,大好時光……”

  這條人影又是誰?他乃是二度教過江勝海性命的那個人,黃衣蒙面人。

  “我,正是我。”黃在蒙面人接口說:“老衲也曾經忠告過你,曉喻過你,而你,利令智昏,執迷不悟,到頭來必然身敗名裂,至於我這麼做,正是在珍惜這錦繡山河,大好時光。”

  “哼!青燈古佛、貝葉黃卷,真是欺人之談!”

  “要知道靜中另有天地,貝葉黃卷內更蘊藏著無窮無盡的珍寶財富、大千世界和人生真理。”

  “道不同不相為謀,那我們就各走各的吧!”

  幽冥教本身形一轉,他正擬離去的時候,黃衣蒙面人又開口說話了。

  “且等一等,你何妨再聽出家人幾句良言。”

  “有話快說。”

  “阿彌陀佛。”黃衣蒙面人喧了一聲佛號,然後緩緩地說:“降魔衛道,原先是我輩的職責和任務,如今,施主改變了身份觀念,棄神就煞,鄙正揚厲,而老衲也跳出了萬丈紅塵,普度眾生,迭點不化。”

  他略一駐頓,又說:“出家人苦口婆心,再次的奉勸施主,懸崖勒馬,臨淵回頭,白璧雖然沾濺了污垢,若將其污垢凝固,不教擴大,不教攤染,那它仍舊不失為一塊好玉,施主睿智,慎之,誡之。”

  “人各有志,你就省省心吧!”

  只一閃,幽冥教主就已經消失在山林中了。

  “唉!”黃衣蒙面入喟然地嘆息一聲說:“晚來失節,一生聲名付諸流水,蕩然無存矣,可嘆又復可惜!”

  “唉!”

  江勝海也喟然的嘆息了一聲,他如今是雄心全失,信心全無,失意、喪氣、乏力地說:“多謝大師,大師這已經是第三次拯救弟於的性命了。”

  “何謝之有?”黃衣蒙面人說:“老衲剛才說過,降魔衛道,普度眾生,原乃出家人的本分。”

  “那大師又何不將幽其教主給剷除之?”

  “阿彌陀佛。”黃衣蒙面人單靠憑胸地喧了一聲佛號,說:“出家人戒貪戒誑,戒嗔戒殺。”

  “大師認識幽冥教主?”

  “認識。”

  “那大師可知道幽冥教主在組教之前,曾經策動了一次大劫難,大殺戮?”

  “阿彌陀佛。”黃衣蒙面人神態黯然、語音沙啞地說:“老衲聽說了。”

  “難不成是有礙舊識?”

  “喔!那倒不是,有道是‘冰炭不同爐,正邪不二立。’”

  “既然如此,大師為何袖手不出呢?”

  “因果,因果報應,時辰未到。”

  “是嗎?就因為因果報應,就因為時辰未到?”

  “還有,最大的原因,就算老用有心,也未必能留得下這位幽冥教主。”

  對,不錯,這是實話。

  幽冥教主乃武林人傑,乃一代梟雄,這位老和尚雖然也是耆宿,也是俠隱,但未必能留得下幽冥教主啊!江勝海怔住了,他喃喃地說:“那只有任對方繼續地橫行下去,繼續地作惡下去了?……”

  “那也不會。”蒙面老和尚說:“到時候自有人去制衡他,自有人去剿殲他。”

  “誰又有這麼大功能呢?”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5:45
一四一

  黃衣蒙面人不加思索地說:“兩位巡行特使。”

  江勝海聽了心頭陡地一動,他刻意的觀望了對方一會。說:“大師也認識兩位巡行特使?”

  黃衣蒙面人雖覺失言,但也不再掩飾,遂坦然地說:“認識。”

  江勝海究下去了,他說:“那大師必然也知道那兩位巡行特使是什麼門派的巡行特使嘍?”

  “當然。”

  “大師能否說說看?”

  江勝海說得虛心,說得遲疑,因他心間感到新奇,也懷著希冀。

  “他們叫麥小雲和麥無銘,他們是地獄門中的巡行特使。”

  黃衣蒙面人說得果毅,說得決然,他連對方的姓名都給報了出來,因為,天底下沒有永久的秘密,不破的塵幻。

  江勝海驚心了,他瞪大著雙目說:“你……你……”

  “我們也是故人。”

  黃衣蒙面人卻說得隨意,說得輕便。

  “誰,你究竟是誰?”

  黃衣蒙面人一無猶豫,他也緩緩的揭開蒙在臉上的紗巾,安詳的、暢然地說:“施主且自觀之,老衲究系何人?”

  “啊!”

  江勝海在知曉了幽冥教主的身份,他還不怎麼感到意外,而如今,如今一看到黃衣蒙面人的真面目,他震驚了,大大的震驚了。

  “是你,是你,竟然會是你……”他心燈忽燃,靈台清明,說:“我知道了,也瞭解了,大師由此勘破紅塵,弟子何愚何痴?就求大師慈悲,給於剃度,給予教化……”

  江勝海雙腿一軟,立即跪了卞去。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黃衣蒙面人一把拉起了跪在地上的江勝海,二人也雙雙地隱沒在山林中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周東豪就已經起來在各處巡視了。

  這是他的工作,也是他的職責。

  是以,常年如一日,不稍或怠。

  當週東豪走近谷口的時候,忽然看見外廂地面上有一層厚厚的粉末,閃爍的石粒,不由加快腳步掠了出去。

  他的功力,比之麥小雲當然差了好多好多,但是,一來東方發了白,視線清楚,二來那些粉末又稠又密,十分明顯。

  因為那些粉末和石粒,其中有廖不一刻劃下來的,再經麥小雲刮平重刻,它當然多出了二三倍。

  既然有那麼多的石粉,那麼多的石屑石粒,就算沒有練過功夫的人,也一眼都能看得出來。

  更何況是周東豪。

  他心存疑慮,頓時弓下身於,朝地面上一陣觀察、研判,就是不得要領。

  直起腰,懊惱地吐出了一口氣,再向四周探望、瀏覽,還是找不出任何的跡象。

  “是誰吃飽了飯沒事做,撒了一地的粉末,一地的石粒?……”

  忽然,他的目光無意間掃過黃石山莊那塊石碑的時候,心間立即動了一下,因為,石碑的頂上沾有粉末,也落有石粒。

  再往上看,山岩兀突處,山岩的隙縫中,以及粘附在表面上的小草小樹,其桔梗間,其枝葉上都有粉末,都有粉末……更上層樓,當他循著白色痕跡漸次看到了峭壁上那“黃石山莊”四個大字的時候,啊!不得了,目呆了,神凝了,氣也結了……待定過了神,待轉過了氣,待目光恢復了正常能眨能動之後,他立即返身朝谷坳盡頭,向堂屋之內衝了進去。

  “大家出來啊……”

  出來了,出來了。

  果然,大家都紛紛的出來了。

  “什麼事大驚小怪?”黃九公沉下聲調喝叱著說:“你不怕貴客們見了笑話麼?”

  “啊!師父……”

  周東豪躬下身子惶恐地叫了一聲,然後還是一臉驚容地說:“師父,我們谷口的那片石壁上,那片石壁上……”

  周東豪嚥下了一口唾液,又繼續地說:“不知是誰在那片陡峭的石壁上刻下了字……”

  黃九公聽了臉色也霍然一變,心頭也頓時震動。

  這分明有人來找碴,有人在示威,看黃石山莊不起,視黃石山莊無物。

  不過,以黃山派的人物功力,自已師徒要在那片三丈高的峭壁上刻字留記,實屬奢談,的確還做之不到。

  余永欽也是一臉肅然地說:“莫非是幽冥教的人?”

  甄宗威接口說:“除了他們,恐怕就不會有別人了。”

  論藝業之深淺,這些人中似乎也輪不到他們。

  論年歲大小,那則以他們幾個為最高了。

  黃九公黯然地說:“刻的是什麼字?”

  “刻的是‘黃石山莊’四個大字。”

  “哦!有這等事?”黃九公聽了一怔,他說:“我們出去看看。”

  這果然有出人意外,誰聽了誰都覺得奇怪。

  賓主絡繹的步出了堂屋,魚貫的步出了山谷。

  十幾顆頭顱朝上高仰。

  十幾雙眼睛共同觀望。

  大家怔住了。

  大家驚心了。

  這不啻是黃山派師徒,這不啻是萬里船幫主從,連宇內三莊之一的沈逸川兄弟也感到膛目結舌。

  如說,要在石塊上刻字留記,以他們這些人的內力修為,或許,或許皆能做得到。

  但是,但是那峭壁上字體生動流暢……但是,但是那峭壁上的形狀兀突虛懸,這……“這會是誰?”黃九公喃喃地說:“他究竟是敵是友呢?”

  沈如嫻見了芳心中不由“砰”然而動。

  因為她對這字體熟悉異常,確定是他,只是生性莊重,為人審慎,未便明言罷了。

  沈逸川見了心間也有所感覺,當然,對字體,他是無法辨別,只是功力,只有差小雲才有這等功力。

  他環首探視,猶疑地說:“咦!小雲呢?怎不見麥小雲出來呀!”

  沈逸川這麼一說,大家也就注意起其他的人了。

  甄玉珍左觀右望,她也露出了困惑的神色說:“鳳姊呢?鳳姊怎麼也沒有看到呀?”

  黃石山莊屋舍不少,但由於來客大多,是以都是二人分配一個房間。

  如沈逸川兄弟,如沈如嫻姊妹,麥小雲住的是麥無銘的房間,而甄玉珍乃是和姚鳳婷住在一起。

  情況反常了,目標轉移了。

  沈如婉立即接口說:“走!我們先回去看看。”

  十幾個人又匆匆的奔進了谷內,走進了屋中。

  他們分頭而覓。

  未幾,沈如嫻姊妹在麥小雲房中找了一張字簽,說他前去赴人家的一個約會。

  至於姚鳳婷,卻仍杳無人影,一無消息。

  甄玉珍說:“鳳姊會不會同麥小雲一起出去?”

  “不會的。”沈如嫻淡淡地說:“如果他們一同出去,小雲就會在留書上帶上一筆。”

  沈如婉說:“說不定姊夫出去之時為鳳姨給發覺了,因此她就偷偷的跟了去。”

  “也不可能。”知夫莫若妻,沈如嫻毅然地搖搖頭說:“以小雲的功力,後面假如跟有一個人,他是決不會不知道的,譬如石岩上的字……”

  沈如婉說:“石岩上的字怎麼樣?”

  沈如嫻既然說溜了嘴,她也就坦誠地說了出來,反正這也不是什麼壞事。

  “啊!對,我怎麼沒有發覺出來?”沈如婉玉掌一拍,她欣然地說:“那明明是姊夫的筆跡嘛!”

  黃九公聽了心間略感寬慰,但仍然是疑雲不散,他說:“麥少使為什麼無緣無故的要在峭壁上留字呢?”

  沈逸川說:“或許是一時興起吧?”

  “也或許是在發洩情緒。”

  甄宗威出人意表地加上了一句。

  黃九公不解地說:“這怎麼說?”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5:45
一四二

  “譬如說昨日酒喝多了,夜裡睡不著,又譬如說他心優乃弟久出未返……”

  黃九公搖頭說:“這理由有些牽強……”

  余永欽接口說:“也許麥少俠昨夜遇上了來敵,或者是發現了來敵……”

  沈逸裕衝口地說:“這也與題字發生不了關係呀!”

  這話雖然說得不夠婉轉,但江湖人本來就是心直口快,想到什麼,即說什麼,是以聽的人猶如水澆鴨背,井不在意。

  甄宗威說:“麥少俠何以要在峭壁上留字,到時候我們必然會知道,麥少俠與何人訂下J約會,到時候我們必也會知道,倒是姚姑娘……”

  “不錯。”黃九公說:“姚姑娘的去處倒是令人煞費疑猜了。”

  “說的也是。”沈如婉率直地朝甄玉珍說:“珍姨,你在夜裡可曾聽到有什麼響動沒有?”

  甄玉珍赧澀地說:“沒有。”

  “那臨睡之前鳳姨同你說過什麼沒有?”

  甄玉珍略一思維,然螓首輕搖,怯聲地說:“好像也沒有。”

  焦急的人是誰?焦急的是沈逸川,沈逸川說:“那怎麼辦?”

  沈如嫻橫眸睨了她三叔一眼說:“去找呀!”

  “對,去找,我們分頭去找。”

  沈逸川霍然地站了起來,霍然地朝堂屋門口走去。

  能怪他麼?如今他們已經不是道義之交,而是未婚夫妻了啊!沈如嫻見了不由淺淺一笑,她並且開口了。

  “等一等。”

  沈逸川聞聲止步,他回頭說:“什麼事?”

  “分頭去找可以,但必須要二人一組,或者三四個人。”

  “為什麼?”

  “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萬一這是幽冥教出的計謀呢?”

  “什麼計謀?”

  “假如他們蓄意地誆走了鳳姨,料想到我們必然會大舉出動四散尋找,若掉以輕心,若實力分開,那對方可以守株待兔,那對方可以張網捕魚,逐一相誘,各個擊破。”

  “對,我們必須要好好地計畫一下,安排一下。”

  麥小雲施施然地下了天都峰。

  當他經過半山寺的時候,就略略趄趑,雖然不擬進去,但眸子卻刻意地朝裡面多看了幾眼。

  既到山腳,已是午時已過,末牌初起,由於肚子中空空如也,遂信步的向左近湯口鎮走去。

  湯口鎮是一個小山城,可是模樣顯得有些特別,地勢很高當然不在話下,倚著溪流也是理所當然。

  它所不同的是,鎮民們在溪流兩旁沿水而居,面街而築。

  驟聽起來,沿水而居,面街而築可正常得很,也沒有什麼不一樣啊!有,它就是不一樣,所以這裡必須要說得清楚一點,明白一點。

  那就是中間有一條六尺寬,四尺深,水勢湍急的溪流由西朝東的滾滾而下,而溪流兩側都是街道,街道旁邊才是房屋。

  因此,從們從南邊的房屋去向北邊的房屋必須要橫過街道,再跨過溪流。

  溪流上面隔幾間店面就架有一座木橋,然後又經過街道方能抵達他們欲去的所在。

  街只一條,也算兩條,居民們為方便計,把靠北的叫成“北大街”,靠南的叫“南大街”了。

  溪水清澈見底,甘甜可口,人家喝的是它,洗的是它,用的當然也全是它,是以將它奉在中間猶同拱璧。

  湯口鎮不大,但往來的卻不少。

  那是前來遊山玩水的遊客,那是前來燒香拜佛的香客。

  麥小雲走進南大街一家小食店。

  現今是大熱天,所以人們多半都往南大街跑。

  因為,南大街朝北,曬不到太陽。

  吃飯的時辰過了,飯店裡可以說已經沒有客人了。

  就算有,那也只是小貓一隻二隻而已。

  麥小雲選了一張潔淨的桌子,朝著門戶坐了下去。

  當戶而坐,這乃是江湖人的習性、經驗。

  因為這樣比較安全,視線廣能防人偷襲。

  因為這樣比較聰靈,眼界闊可燭人機先。

  隨意的點了幾樣菜,然後拿起店小二拿來的毛巾抹臉,擦手,這時,店門外突然走進一雙身穿黑色衣衫的青年男女來。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5:45
一四三

  第二十九回 兩教主挑戰群英

  那個男的一眼看到了麥小雲頓時怔了一怔,接著脫口地說:“你是麥小雲!”

  麥小雲並不認識對方。

  但是,當那個黑衣漢子的懷中鑽出了一隻黑毛猴子時,他心中不由一動,也就回口地說:“你是‘黑然神’!”

  不錯,他們正是“黑煞神”、“黑煞女”和“黑煞猴”。

  這一點,麥小雲可要比乃弟強多了。

  麥無銘待對方報出了名號,才知人家的身份,而他,見聞廣,經驗豐,一看到那隻黑毛猴子,就能了然於胸了。

  “黑煞神”聽了感到困惑,他說:“兄台認識在下?”

  “不認識。”

  “那兄台見過在下?”

  “也沒見過。”麥小雲也同樣的心有疑慮,也同樣的一字不改回敬了過去,說:“兄台認識在下?”

  “不認識。”

  “那兄台見過在下?”

  “也沒見過。”

  麥小雲忽然憶到對方雙雙地站在旁邊,不由赧然地說:“啊!請恕在下失禮,二位請坐,我們相見有緣,何妨喝他兩杯。”

  “從命了。”“黑煞神”爽直地轉向“黑煞女”說:“二妹,坐吧!”

  兄妹二人分別地落了座,麥小雲又開口了。

  他笑笑說:“在下的確是麥小雲。”

  “‘雲天青龍’,我們兄妹久仰了。”

  “黑龍江畔的‘黑煞神’、‘黑煞女’,以及那隻‘黑煞猴’,在下也是聞名已久了。”

  店小二適時地送上了碗筷和菜餚,麥小雲又囑咐他多弄幾道菜,兩壺酒。

  “黑煞神”說:“我們兄妹身漂南國,只不知麥大俠怎會一眼就呼出賤號來呢?”

  麥小雲說:“當然,身穿黑色衣衫的人在天底下多如過江之鯽,但再帶有一隻黑毛獼猴的那就少之又少了。”

  “好眼力,好見識……”

  “兄台誇獎了。”麥小雲笑笑說:“我也正在納悶著呢,兄台怎會這麼肯定在下就是麥小雲?”

  “因為在下由嶺南來,在嶺南曾經會見過令弟麥無銘。”

  “哦!”麥小雲聽了心頭一動,說:“舍弟去了嶺南?”接著,他神情有些恍惚,目光有些滯鈍。

  “是的,他與洪家寨有了瓜葛,有了糾紛。”

  “啊!那兒有諸多的毒蟲毒物,煥蚣百腳!”

  “不錯,但令弟對毒蟲似乎毫無所懼。”

  “黑煞神”略一遲疑,略一停頓,又說:“不過,對方尚有幫手,而那些幫手飼有厲禽,蓄有猛獸,恐怕應付不易。”

  “黑煞兄何以知之忒詳?”

  麥小雲精神一振的說著。

  黑煞神遂將自己兄妹去嶺南的經過和遭遇全給說一遍。

  “原來如此,多謝二位仗義,在下這廂謝了。”

  “哪裡的話,這原本是我輩應做之事,只是我兄妹慚愧,因受對方療毒之惠,格於局面,礙在情勢而未能公然挑明,至今想起,心中仍舊感到黯然呢!”

  麥小雲誠懇地說:“黑煞兄言重了。”

  “黑煞神”覺得心中耿然,他說:“麥大俠是否要去嶺南走上一趟?我是‘老馬’,當能奔得輕車熟路。”

  麥小雲衷心地說:“不用了,事情全都過去了,如今舍弟已經平安無事。”

  他坦然地笑笑,接著又說:“吃過飯,我們只要去南貫大路的十里亭,那就能等到他了。”

  “黑煞神”滿腹狐疑。

  他雙眼緊緊的盯著麥小雲說:“怎麼?莫非你曾經接到令弟的傳報?”

  麥小雲搖搖頭說:“沒有。”

  “那你怎麼說得如此肯定?”

  麥小雲澀然地笑了一笑,說:“那是我昔才所感應到的。”

  “感應?”“黑煞神”不由恍然大悟地說:“啊!對了,你們是孿生兄弟?”

  “是的。”

  “我聽說李生兄弟冥冥中彼此常有心靈上的感應。”

  “有時候血親或夫妻也會。”

  “那我們快些吃,吃完了就去十里亭等麥無銘。”

  北國的人直爽豪邁,他們是想到就說,說了就做。

  “二位請。”麥小雲端起了一杯酒說:“我敬你們。”

  “喔!不敢。”“黑煞神”也捧起了酒杯說:“俺兄妹敬你。”

  破格搗練子令“功名道,京畿路,二者皆辛苦,淚眼相送心酸楚。長亭兼短亭,一程又一程。”

  長亭是離人惜別的地方。

  長亭是迎賓相候的所在。

  長亭,它也是過往的客商,來去行旅歇足舒腿的處所。

  這時,未末申起,安徽南下大道的一個長亭裡有三個青年人在歇足。

  這三個青年人的性別是二男一女。

  這三個青年人衣衫的色澤二黑一藍。

  這麼說,他們該是麥小雲和“黑煞神”兄妹嘍?這麼說,他們不是在歇足而是在迎賓嘍?不錯,正是他們。

  他們正是在那裡等候由嶺南返回來的麥無銘。

  麥無銘離長亭尚有一段距離的時候,麥小雲和“黑煞神”兄妹全都迎了出去。

  “啊!麥大俠,你怎麼這麼快也趕回來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5:45
一四四

  “黑煞神”一臉興奮地說:“所遭遇的禽獸蛇豸怎麼樣了?”

  麥無銘笑笑說:“蟒蛇眇目而遁,厲禽亡於劍下,餓狼聞到了血腥,它們偷懶撿便宜,就顧不得費神再傷人,各各在地上叼了一隻死鷹管自地去飽餐了。”

  “不是還有一隻母大蟲?”

  “不錯。”麥無銘說:“至於那隻毒大蟲,它自盡了。”

  “什麼?自盡了?”“黑煞神”驚疑地說:“老虎也會自盡麼?”

  “會啊!”麥無銘半真半假地說:“因為它不想活了,就一頭撞向崖下而去。”

  “哦,原來如此。”“黑煞神”了悟了,他不由滿懷敬佩地說:“也只有麥大俠你才有這等氣魄,才有這等功能……”

  “閣下謬獎了。”

  “二弟,難為你了,辛苦你了。”

  麥小雲見“黑煞神”與乃弟聊得那麼起勁,也就不加插嘴,暫且的歇在一旁。

  如今二人話語業經告一段落,他才開口招呼,才一把握住了麥無銘的手。

  “啊!大哥。”

  麥無銘歡然地叫了一聲,然後費解地說:“怎麼和‘黑煞神’兄妹走在一道,莫非在北國時就已經認識了?”

  “不,在北國我也只聞其名,未見其面。”麥小雲說:“還是剛剛湯口鎮的小食店進餐時所邂逅的。”

  “哦!那大哥可去過黃石山莊?”

  “去過了。”

  “大嫂她們怎麼樣了。”

  “她們都很好。”

  “你怎麼一個人出來呢?”

  麥無銘雙眸緊緊的盯著麥小雲,他實在感到奇怪。

  麥小雲笑笑說:“學你樣,溜出來的。”

  麥無銘也粲然地笑了,他說:“你出來有什麼事呀!”

  “赴廖不一和潘松秋之約。”

  “廖不一和潘松秋?”麥無銘這次吃驚了,說:“他們怎麼會找上你?”

  麥小雲悠然地說:“不只是我,而是我們。”

  “所以你來等我了?”

  “當時我還沒感到你什麼時候回來……”

  麥無銘聽了心中一動,他立即接口說:“因此你一個人前去赴約了。”

  “我能不去麼?”

  麥無銘肅然地說:“結果呢?”

  “結果對方見不到你,再期約三天。”

  麥無銘舒出了一口氣說:“為什麼?難道還是為那柄翡翠玉如意?”

  “不,為的乃是地獄門。”

  “他們也知道地獄門被毀了?”

  “是的。”

  “那與他們,與我們又有什麼關係?”

  “有。”麥小雲說:“他們說這件事是我們兄弟干的。”他放開了麥無銘的手,語聲有些自嘲,語意有些遺憾。

  “嘿!這真是空穴來風!”

  “可是廖不一二人說得有憑有據。”

  “是誰?”麥無銘追問著說:“莫非是幽冥教?他們顛倒黑白,反咬一口!”

  “是地獄門第九殿殿主,‘子母金環’姚天送。”

  一聽到姚天送,麥無銘不以為奇,他反而泰然了。

  “這麼說我們當時懷疑的不錯了,就是他!”

  “你的意思可是指姚天送就是幽冥教主?”

  “是的。”

  “可是我曾經和幽冥教主遭遇過,對方雖林蒙著臉,但我斷定他即是‘湘西殭屍’毛永壽。”

  麥小雲說得肯定。

  麥無銘說:“我先後地也曾經和幽冥教主動過兩次手,一次是毛永壽,另一次則不是。”

  “哦!是嗎?”

  “應該是的。”麥無銘審慎地說:“毛永壽所倚仗的只是屍毒,而另一個蒙面人的功力截然不同,他竟是高深莫測。”

  “這麼說起來,幽冥教主是有兩個嘍?”

  “也應該是的。”

  麥無銘也說得十分的肯定。

  “那還有一個徐至瑜呢?”麥小雲經過了思索,不由提出異議說:“恐怕真正的幽冥教主乃是‘雲龍三現’徐至瑜哩!”

  麥無銘聽了略一怔忡,說:“這……”

  這一段對話可聽得“黑煞神”兄妹膽顫心驚。

  地獄門,他們倒無所悉,但是,“雲龍三現”徐至瑜、“子母金環”姚天送、“催魂手”廖不一、“矮和尚”潘松秋,再加上一個“湘西殭屍”毛永壽,這些人都是一二十年以前在武林中,在江湖上著名的前輩高人。

  是以,他們未敢置喙,未敢探詢,如許正邪兩道頂尖的人物,也只有麥小雲兄弟能與並提,能與抗衡。

  “沒有什麼這不這的。”麥小雲神情輕鬆地說:“有道是‘水來土掩,兵來將擋。’到時候我們兄弟把他們接待下來也就是了。”

  “徐至瑜同姚天送既然變了志,失了節,我們必須加以抑制,毛水壽胡作非為,我們也必須加以懲罰。

  “至於廖不一和潘松秋,那是誤會,他們只是聽了別人一面之詞,我們就不必惹這無謂的麻煩和紛爭,難道你當時沒有解釋?”

  麥小雲岸岸然地說:“他們已經是先入為主,沒有什麼好解釋的了。”

  “你至少也得盡盡心意,把事情真相給說明一下。”

  “無人證明,他們會信麼?”

  麥無銘心中忽然一動,那是他想起了一個有力人證,也就是本案的當事人,地獄門中的老菩薩。

  於是他說:“師怕他老人家的傷如今怎麼樣了?”

  “老菩薩經令師孤木上人對症下藥,悉心治療,已經是不得事了。”

  “可惜老菩薩遠在普陀,我們的解說,的確將要花費一番口舌了。”

  “咳!”麥小雲心有不耐地說:“這事暫且不談,我們先回黃石山莊再作道理。”

  麥無銘吐出了一口氣說:“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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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五

  麥小雲轉朝“黑煞神”兄妹說:“二位可要同我們兄弟去黃石山莊走走?”

  “好呀!”

  “黑煞神”歡然的說著。

  麥小雲沒有返回,姚鳳婷找尋不著,黃石山莊內的人不由意興闌珊,不由神容凝重,有的還憂慮不堪,有的還頹喪莫名哩。

  他們是沈逸川兄弟。

  她們是沈如嫻姊妹。

  假如,這是敵人的安排,敵人的策略,對方一舉攻了進來,那地獄門之慘劇豈不又要在此重演了。

  姚鳳婷她究竟去了何處?她的失蹤是否真是幽冥教的所為呢?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

  是嘛,姚天送既然已為麥小雲兄弟確定乃是幽冥教主,那姚鳳婷的確是被幽冥教主所招呼去了。

  不是嘛,姚天送這次依舊是微服而行,他一未覆面,二未帶人,穿的乃是一般的衣衫,用的只是私人的名義。

  那天夜裡,廖不一和潘松秋二人由天都峰山腰的半山寺中辭別了姚天送來到黃石山莊,其實,姚天送就偷偷的隱在後面,跟在後面。

  他看見廖不一那驚人之舉,在山谷口的峭壁上留字訂約,他也看到了麥小雲那蓋世神功,又刮字,又重寫。

  重寫容易,凡是稍有成就的武林人物,他們全都能做得到,所差的只是火候,只是深淺而已。

  刮,那可難嘍!姚天送曾經捫心自問,可是,他卻未敢口硬。

  耐心地待兩起人都離開了黃石山莊,他才現身在屋頂上一陣巡視,一陣觀察,最後在一間女舍邊出聲招呼了。

  “鳳兒,鳳兒……”

  姚天送施的是“束音”,出他之喉,入他女兒之耳。

  姚天送用的是“鄉音”,啟他之口,動他女兒之心。

  果然,獨特的激盪,姚鳳婷在朦朧中霍然而驚。

  果然,親情的呼喚,姚鳳婷在睡夢中倏地而醒。

  她一頭拗了起來,揉揉眼,寧寧神,唯恐那聲音乃是成日思念所織成的錯覺,是以又靜靜的傾聽了起來。

  “鳳婷我兒,你耽在房間裡麼?”

  “不錯,那正是父親的聲音。”

  姚鳳婷飛速地下了床,回眸瞥了對面仍然甜睡著的甄玉珍一眼,然後輕步邁向窗邊,緩手打開窗戶,一個“燕子穿簾”,身形就掠出了屋外的場地之上。

  抬頭望望天色,西方的月娘拖著疲憊的身子,哈著陣陣呵欠,搖搖欲墜呢!四更已盡了。

  “鳳兒,到這邊來呀!”

  “啊!果然是父親來了。”

  姚鳳婷一眼瞥見她父親正含著笑意站在山谷的一槐樹下面,她立即縱身馳了過去,口中歡然地說:“爹,真是你呀!可找得孩兒好苦呵!”

  姚天送展開容顏,他慈祥地笑了一下,然後說:“鳳兒,此地說話不便,跟爹出來,我們到外面談去。”

  “不會的。”姚鳳婷腳下一滯說:“爹,孩兒在此地已住了不少的日子,黃老莊主待客熱忱,此地說話沒有什麼不便呀!”

  “可是如今太早,人家尚在好夢中呢!”

  姚鳳婷聽了澀然地笑笑,說:“喔!那我們就暫且的出去。”

  父女二人一前一後掠出了谷口。

  跨過了桃花溪,迂過了硃砂泉,姚天送由於急欲同乃女交談,是以就近在祥符寺近旁的一個石亭裡收住了步子。

  “孩子,你怎麼出來了?”

  “因為久未見父親返家,也未見父親送回片紙隻字,母親與孩兒放心不下,以故就出來探望了。”

  “那是……那是因為地獄門遭到變故,所以……”

  “孩兒聽說了。”姚鳳婷一臉憤怒地說:“這可惡的賊子,如今我們正與那些萬惡的賊子抗拮著呢!”

  “哦!”姚天送略一猶疑,說:“你知道他們是誰麼?”

  “他們不正是從地獄門中反出來的人麼?”

  “你都知道了?”

  姚天送有重地加問了一句。

  “當然。”姚鳳婷貝齒一咬說:“他們是萬里船幫中的一些人,他們是石家莊中的一些人,還有,他們是新近組織的幽冥教!”

  “唔!”姚天送聽了不由感到心浮意飄,他強聲地說:“那你們,你們又是一些什麼樣的人物呢?”

  “我們有麥小雲和麥無銘,我們有沈逸川和沈逸裕,地獄門外圍的城隍,還有黃山派他們師徒,以及萬里船幫反正的人們。”

  姚天送眉頭一皺,臉色一凝,說:“那你可知道幽冥教的聲勢也十分浩大,他們之中擁有不少傑出高手。”

  “孩兒全都知道。”姚鳳婷侃侃地說:“他們有毛永壽父子,他們有‘秦嶺三蛇’,他們有……”

  姚天送接口說:“他們有‘關山雙虎’,他們有‘泯江四鼠’……”

  “哦!”婷鳳婷愕然地說:“父親你怎麼會知道得那麼清楚?”

  “那是當然,因為為父也時常在注意他們的行動。”

  “不過……”姚鳳婷遲疑了一下說:“這些人似乎也構成不了什麼威脅……”

  姚天送又接過了他女兒的語風說:“聽說他們最近還請來了兩位武林耆宿,‘催魂手’廖不一和‘矮和尚’潘松秋。”

  “啊!這兩個魔頭怎麼又出來了呢?”

  姚鳳婷略一滯渫,略一震驚,但旋即又欣然地轉口說:“那也沒有什麼要緊,我們如今不也多了一個大名鼎鼎的‘子母金環’姚天送麼?”

  她以前雖是很少出門,但畢竟身在武林世家,平時耳濡目染,再加以因子遺傳,而現今,又與諸方的江湖人士聚會一淘,眾多閒談廣聊,是以知曉不少正邪兩道的人物掌故。

  “咳!我們暫且不談這些煩人的事。”姚天送一個怔忡,一個頓觸,他改口說:“你母親可好?”

  “母親很好,只是惦唸著父親。”

  “你自己呢?你自己這次出來可曾受到委曲什麼的?”

  “有!”姚鳳婷臉色一黯說:“就是那個幽冥教,女兒曾經中了那幽冥教主的一記毒掌!”

  “哦!”姚天送雙眼倏然一睜說:“我怎麼沒有聽到有人說起呢?”

  姚鳳婷嫣然地笑了一笑說:“你聽誰說呀?”

  姚天送怔了一怔,他掩飾地說:“喔……喔……沒聽你說呀!”

  “我們倆剛剛見面,女兒尚未說到那件事哩!”

  “唔,後來呢?”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5:45
一四六

  “後來女兒因禍得福,遇見了誼弟麥無銘,他救了我。”

  “誼弟?什麼是誼弟?”

  姚鳳婷粉臉上的笑容擴張開來了。

  這一擴張,猶如薔薇吐蕊,猶如牡丹盛放。

  綠葉襯著紅顏——她的衣衫乃是綠色,既豔而又嬌。

  姚天送見了心頭頓時一動,頓時一舒,因為他從未見到過,也從未發覺過乃女有如是之美麗。

  他怎會知道?姚鳳婷如今正沐浴在春風裡,沉浸在愛河中呢!“誼弟就是女兒義結的兄弟,他救了我,也照顧我,並且……”

  姚天送聽了心頭又是一動,他急急地說:“並且怎麼樣?”

  姚鳳婷紅泛桃腮了。

  她明亮的秋水回過了她父親的臉龐,然後螓首低垂,顯得滿心不安,輕輕地說:“爹,女兒已經訂親了……”

  她突然冒出了這麼一句驚人之言。

  “什麼?你訂親了?”

  姚天送這次著急了,震驚了,因為他心中誤會了。

  於是口不擇言,貿然地說:“千萬不可上當呵!鳳兒,你要知道麥小雲兄弟他們全是成過親的人!”

  “女兒知道……”

  “你知道怎麼還……”

  “爹想到哪兒去了!真是的!”姚鳳婷抬眼白了她父親一眼,說:“是無銘有心,他將女兒……”

  真是急驚風碰上了侵郎中。

  姚天送的心臟已經快跳到了喉嚨口,而女兒家嬌赧,姚鳳婷卻還是遲遲疑疑,對這檔子事欲說還休,羞於啟齒。

  “到底是怎麼樣了,你快說呀?”

  “他只是替女兒作冰……”

  姚天送總算懂了。

  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說:“對方是誰?能讓我家眼高於頂的姚鳳婷看得上眼的男人還真不多呢?”

  姚鳳婷的頭又低下去了。

  她幽幽然地說:“是沈逸川。”

  姚天送聽了心頭感到喜憂參半,喜的是,他女兒果真找到了一個好的歸宿,憂的呢?唉!不說也罷。

  姚鳳婷偷眼瞧了她父親的神色,傾耳聽到了她父親的嘆聲,芳心頓時就沉重起來了。

  “爹!你認為不妥?”

  “喔!不是的。”姚天送勉強的擠出一絲笑容說:“沈家莊乃武林之最,沈逸川也是人中之龍,女兒所適得人,為父的正感到高興呢!”

  姚鳳婷是嗒嗒不安,她虛心地說:“那你怎麼在嘆息著呢?”

  姚天送他不得不矯情,不得不違心,說:“為父只是一時感觸,你的年歲已經不小,而我卻始終未能替你物色到一位坦腹東床,如今絲羅底定,那嘆息乃是寬心。”

  姚鳳婷終於釋懷了。

  她又抬頭看看天色,這時,東方旭日初探,霞光萬道,不由也舒出了一口氣說:“爹,太陽已經出來了,現在總可以隨女兒去黃石山莊了吧!”

  姚天送不答反問地說:“你難道不先隨爹去我住的地方看看?”

  “爹住在哪裡?”

  “離此不遠,就在天都峰那邊。”

  “天都峰那邊?”姚鳳婷起先怔了一怔,接著笑意盎然地說:“莫非是在湯口鎮的客棧裡?”

  “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姚風婷欣然地說:“好,那我們說走就走。”

  他們父女二人的身形才動,在祥符寺的牆角邊也有一個身影在動。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喔!那是一個和尚。

  一個身披土黃袈裟的老和尚。

  麥小雲兄弟伴同那“黑煞神”兄妹一起回到了黃石山莊,黃石山莊中立即又掀起一片歡聲和騷動。

  由於禮貌,他們首先替不相識的人彼此引介,然後,十指所指了,十目所視了,大家有志一同,迫不及待地追問麥無銘的去處。

  麥無銘招架不住,再說事情已成過去,也就沒有保密的必要,遂將赴嶺南的前因後果,一五一十地給述說了一遍。

  有人聽了咋舌。

  有人聽了驚心。

  但因為尚有第二個“犯人”待審、待判,他們唏噓一陣之後旋即轉移了目標,一二十隻的眼睛全部落到麥小雲的臉上。

  麥小雲也逃不過,他笑笑說:“你們不用‘刑逼’,不用‘拷打’,我把我的所作所為,照樣地如數奉上也就是了。”

  他將能說的說了,能講的也講了。

  其中尚有部分還不能揭露的,藉詞支吾、隱瞞,那就是幽冥教主的身份以及三天之後的約期。

  這雖然沒有麥無銘的遭遇和行程來得曲折,離奇,但是,對方乃是“催魂手”廖不一,對方乃是“矮和尚”潘松秋。

  他們何異毒蛇,他們何異猛獸?麥小雲兄弟真是無獨而有偶,全都單槍匹馬昂然無懼地去赴約了,又一無所礙全身而退的飄然返回了。

  沈如婉哪裡忍耐得住,她立即將姚鳳婷失蹤和找尋不著之事也給說了一遍。

  “嗄!怎麼會?”麥小雲略一沉吟說:“鳳姨失蹤,那該是四更以後的事了?”

  沈如婉美目瞟了麥無銘一眼,接著抱怨地說:“都是你們,都是你們樹立的壞榜樣。”

  麥無銘離開黃石山莊已經有一段不算太短的時間,是以他不明所以,只在思維,只在遲疑。

  麥小雲則不然,他開口分辨了。

  “如婉,我們那不辭而別都是一番好意,因為那路途坎坷,因為那境遇艱險……”

  “可是鳳姨她學著你們出走了。”

  沈如婉理直意切地質詰著。

  麥小雲笑笑說:“她說她要去哪裡?”

  “不知道,她一無交待。”

  “那就是了。”麥小雲說:“我們兄弟出去不都留下了書信麼?”

  “鳳姨也真是的,怎麼不聲不響地走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5:46
一四七

  麥小雲若有所感,他說:“說不定她是找她父親去了。”

  “她找父親已經找了好幾個月,也不可能會差在一時呀!”

  麥小雲不由乘機挑逗了,他反口地說:“那一定是受了你影響所致。”

  “怎麼會呢?”沈如婉愕然地說:“我哪裡不對了?”

  “怎麼不會?”麥小雲有心地說:“你上次不是曾經纏著鳳姨去找幽冥教的晦氣?昨夜她酒入愁腸,越想不是滋味,氣不過,所以就一個人出去了。”

  “這……”

  沈如婉果然怔住了,果然焦急了,她站了起來說:“那怎麼辦呢?”

  “既然遍找不著,誰也沒有辦法。”麥小雲這次審慎地說:“不過——依我看來她是不會有危險的。”

  “怎麼說?”

  沈如婉又不稍或讓的接上了。

  麥小雲依舊未敢明說,他敷衍了。

  “我心中有這麼個預感。”

  “預感?”沈如婉不以為線,她刻意地說:“預感怎可以作得了數?你必須要給我一個具體的答覆!”

  客堂中就只有麥小雲和沈如婉在討論,在爭辯,其他的人全都默然無語,他們插不上口,卻也不想插口。

  因為,沈如婉所說的話,不正是大家的心聲。

  麥小雲搖頭了,麥小雲苦笑了,這真是惹火焚身吶!他馳騁江湖,他傲視武林,可是,眼對這位能說善道,而又聰慧狡黠的小姨子,卻還是應付不了。

  “怎麼辦?”

  討救兵。

  對!討救兵,麥小雲的目光立刻轉向了乃弟麥無銘。

  “二弟,你可不要當啞巴,看笑話啊!”

  麥無銘再也閉不下去了,他艱澀地接口說:“如婉,大哥說的,可以採信。”

  “莫非你也有這種預感?”

  麥無銘生硬地笑笑,但卻不否認。

  沈如婉還是不依,她說:“不行,你們兄弟乃是同一個鼻孔出氣,作不了准,必須要有一個交待才行。”

  麥無銘無可奈何地說:“那要怎麼個交待法呢?”

  “去找!”沈如婉一臉堅毅地說:“你們二人也分別的出去找,一定要把鳳姨給我找回來!”

  這叫河東獅吼麼?不,不是的,沈如婉只不過是擇善固執罷了。

  因為,麥小雲兄弟既有同感,必有同見。

  再說,以他們兄弟二人的智慧、功力,就算是遇上了天皇老子,就算是碰到了閻羅陰司,對方也得要退讓三分了。

  麥無銘為之語塞了。

  去找人,的確也是他們兄弟一件義不容辭的事情,何況那失蹤的人乃是他昔日的誼姊,現今的鳳姨,他時的岳嬸。

  這是聽沈如婉在稱呼上的改口,就知道自己的安排業經完成了。

  麥無銘已經替人牽上三根紅線,做了三次媒人了。

  姜致遠和郭筱文連襟也算是他的功勞。應該如此,要不然,那他下輩子豈不就得牽豬哥了。

  於是,麥無銘站了起來,他同樣地轉朝麥小雲說:“大哥,如婉說的也不無道理,我們這就出去找吧!”

  “唉!好吧!”麥小雲嘆了一口氣說:“誰教我們生就一副勞碌命。”

  “且慢,且慢。”黃九公接口了,他說:“你們看天色將晚,我們也先得為麥少使遠道歸來洗洗塵,接接風呀!”

  誰都知道是多此一舉,但是,他們盡人事,盡心力,依然晝夜不分地出去找了。

  兩日來,黃山地區風平浪靜,一無所見,這莫非就是暴風雨將來的前夕麼?不錯,第三天早上,麥小雲兄弟又悄悄地走了。

  不錯,第三天午間,黃石山莊內就來了大隊人馬。

  周東豪奔進屋中一個通報,大家就立刻全副武裝地迎了出來。

  黃石山莊方面的人手甚多,細數起來,他們有黃九公師徒四個,外加土一個掌珠黃佩菁。

  沈家莊造訪的有沈逸川兄弟,沈如嫻姊妹。

  萬里船幫中自水閩總舵舵主餘水欽以下三堂堂主,還有掌“綵鳳殿”的金曼芬,“朱殿”的郭筱文。

  此外還有甄宗威父女。

  此外還有“黑煞神”兄妹。

  再此外,還有地獄門外圍的城隍杜衡、紀國勳。

  共計超過了二十人有奇。

  山谷外面步進來的人也不少,他們是幽冥教中的人。

  領頭的乃是兩個黑衣蒙面人。

  難道幽冥教主有兩個。

  後面跟進來的有“長毛公子”毛延齡,有“秦嶺三蛇”,有“關山二虎”、“泯江四鼠”、“大小頭鬼”、“九頭鳥”童碩新和他手下的兩匹狼。

  尚不止如此呢!他們也有女將,一個四十開外,身材臃腫不堪,她叫“母夜叉”。

  另一個年華雙十,體態窈窕。只是粉面,喔,她的臉沒有粉色,只是姜面上多了一點,也少了點,如此而已。

  多一點是右面的耳朵旁多生了一個小肉刺,也叫小耳朵,少一點乃是櫻唇綻破,門牙外露,是免唇。

  因此,人們都稱她為“無鹽女”。

  由此對照,幽冥教來的人數也有二十個之譜。

  雙方在相距三丈之處,就各各地站住了。

  別人都沒開口,沈如婉卻最是忍耐不住,是以她首先地開口了。

  “爾等為非作歹,欺壓良善,我們正在四處尋找你們,想不到竟然會自動地送上門來了。”

  “你們擋人財路,就等於斷人生路,我們當然要前來討取公道,做個了斷!”

  對方答話的不是兩個蒙面的人,也不是面生茸毛的“長毛公子”,他乃是三蛇之一,“青竹絲”馬碧。

  因有前車之鑑,甄玉珍的心頭就在思付,就在嘀咕,她前後探望,果然又少了麥小雲,果然又少了麥無銘兄弟二人的形影。

  “咦!怎麼又不見二位麥少俠的人?”

  她這一出聲點明,大家頓時驚覺了。

  沈如婉接口說:“對呀!他們又到哪裡去了?”

  “哼!他們呀,他們現在恐怕已經橫屍在天都峰頂了。”

  這次說話的是毛延齡。

  毛延齡冷冷地把那尖酸刻薄的話給拋了過來。

  “呸!”沈如婉圓睜著杏眼,凝凍著粉面啐了一口說:“該殺的乃是你們,橫屍的也該是你們。”

  沉默矜重的沈如嫻聽了心頭一動,她接口說:“這麼說,那廖不一和潘松秋二人也是你們幽冥教的人了?”

  “不錯,他們正是本教敦聘而來的……的護法。”站在左邊的那個蒙面人略一滯渫說:“如今,你們也可以出手了。”

  “學無先後,達者為師。”沈家莊的松陽劍獨步武林,它擊潰過“石家莊五蟹”,它打敗了“四大金剛”,就連崑崙派的宿耆也不是松陽劍法的對手。

  除去了麥小雲兄弟而外。

  現今麥小雲兄弟不在莊內,這些人之中當然以沈逸川和沈逸裕為最了。

  於是,沈逸川面向黃九公說:“莊主,麻煩你暫且掠陣如何?由我們兄弟先去鬥鬥他們。“當仁不讓,不推不諉,這正是大丈夫的本色。

  黃九公頗有自知之明,他雖然識不出那蒙黑紗的幽冥教主究竟是推,但看對方既能統率、駕馭如許黑道中的高手,那其功力當不是一個泛泛之屬了。

  “好吧!二位小心了。”

  “晚輩省得。”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5:46
一四八

  這稱謂可真困擾了沈逸川好些天,起初,由於麥小雲和丁懷德他們是知友,他當然和黃九公是平起平坐。

  而如今,為了自已同姚鳳婷,為了乃弟與甄玉珍,沈逸川就不得不從此矮了一輩。

  “三叔、四叔……”沈如婉急口地說:“要注意他們的毒功!”

  常言道:“耳聞是虛,眼見是實。”何況她曾經親身受到過毒的傷害,是以語氣說得堅毅,說得肯切。

  “唔。”

  沈逸川兄弟雙雙踏上兩步,雙雙抽出長劍,嚴陣以待。

  在這種場合,這種場面之卞,他們果然是十分的小心,十分的謹慎。

  依舊是左邊的那個蒙面人說:“你們是……?”

  “沈逸川。”

  “沈逸裕。”

  兄弟二人分別地報上了姓名。

  “宇內三莊之一,沈家莊老三、老四,果真是人如其名。”

  “誇獎了。”沈逸川說:“請教二位……”

  “明知故問!”右邊的那一個蒙面人也開口了,他倨傲地說:“本座當然是幽冥教主。”

  “不是我們明知故問,那是你們故作神秘,見不得人!”

  沈逸裕聽了心中有氣,是以反口地譏著。

  “沈逸裕,你是嫌命長了!”

  那個幽冥教主比較暴躁,他聽了不由勃然大怒,霍地抬掌,霍地前拍,目標指的當然是頂撞他的沈逸裕。

  沈逸裕一向自負,他焉肯示弱,是以照樣地劍指對方,並且遞送而出。

  就這樣,兩個人開始打起來了。

  剩下的那一個幽冥教主雖較平易,雖較莊重,但既是兩相時立,當然難免一搏,不聽他也開口說了?“沈逸川,你也可以出手了。”

  “請。”

  又是一對相繼行動,相繼進攻。

  沈逸裕年富力強,他就把握住他的長處,將松陽劍法施展得純熟一如滾瓜,運用得流暢一如行雲。

  於是,劍光閃閃映日。

  於是,劍氣層層逼人。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5:46
一四九

  第三十回 半山寺幽冥消亡

  性情暴躁的幽冥教主卻也不是泛泛,年紀大,只是加深了他的經驗閱歷,歲月長,也只是增進了他的功力火候。

  不是嗎?他胳臂劃動好像兩支搗杵,手掌翻飛更像一隻鐵餅,並且,漸次地,搗梏的顏色由轉紅,由紅泛紫,而鐵餅,則是化灰,變黑。

  一圈圈白霧從掌心中冒了出來,一股股淡煙從指甲間射了出來……“毒,毒!”沈逸裕脫口地說:“你是‘湘西殭屍’?”

  “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

  “是就把面幕給卸下來,不必再藏頭縮尾了。”

  “本教主高興呢!”

  幽冥教主言下之意,大有你奈我何之感。

  沈逸裕當然難奈人何,除非他有本事將他給挑了,但一時之間和沒有這個能力。

  沈逸川也是人如游龍,劍貫長天。

  而另一個幽冥教主的功力卻更高更強,一指點出,風聲呼嘯,一掌拍出,氣流激盪,兩方人群俱都看得驚心,俱都感到震動。

  他們為免遭著魚池之殃,為免受到無妄之災,也就身不由己地退、退、退。

  戰圈越打越大,距離越拉越遠,招式越遞越精……太陽失色了,小草低頭了。

  砂石橫飛了,人影模糊了……雙方勢均力敵,雙方旗鼓相當。

  一個時辰剛剛挨過,有人不耐了,那是沈逸川。

  沈逸川一聲長嘯,他藉著寶劍的方便和犀利,立即抖出一招“五彩繽紛”,旋即化為“海市蜃樓”,最後來個“投轄留賓”,硬欲把對方給傷在當場。

  這個幽冥教主呢?他也感到好不耐煩,於是,右手朝懷中一摸一揚,頓時間,光華萬道,金鐵叮噹,一個斗大的金環連著一個碗大的金圈,它向對方的寶劍一套一搶,一挫一甩。

  就這樣,真音見了,勝敗分了。

  沈逸川心頭悚然,顏容惶然,因為他的寶劍再也把持不住,像后羿射日,直朝長天飛去。

  “啊!是你!”他驚恐地說:“怎會是你?”

  幽冥教主的右手又是一縮一伸,金環隱,光華歇,然後凝視著沈逸川說:“你真叫沈逸川?”

  “大丈夫行不改姓坐不改名。”

  “那你真識得本座?”

  “當然,你是……”

  幽冥教主右手一抬,竟然嘆出一口氣說:“不用說了,你回去吧!”

  就在變生倉卒,事出突然,一個金光乍顯,一個寶劍脫飛的時候,黃石山莊那方立即就有好幾個人掠了過去,以作搶救支援,以作更替 續。

  這是本能,這也是道義使然。

  要不,以他們本身的功力,自估尚難及在交斗中的沈逸川,沈逸川不敵,就更遑論他們了。

  可是,他們一無猶豫,妄顧安危,卻全都這麼做了。

  而那個幽冥教主,他撤下了怔愕中的沈逸川,管自朝那另一個打鬥的場合走去。

  “停!”

  他這一喝止,毛永壽和沈逸裕也就雙雙的跳了開去。

  “走,今日就此打住,大家回壇。”

  這又是出人意外的語句吐自那個幽冥教主的口中。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真是雷大雨小,真是虎頭蛇尾,但是,不管如何,它總是雨過天晴了。

  十八般兵器,件件均可御盜防守,般般都能傷敵致命。

  由於其中的刀與劍,因為佩帶方便,因為使用方便,是以多得猶如飯桌上的筷子,太通俗了,太常見了。

  既無足為奇,就少人注重。

  但是,有些特殊的兵刃,古怪的兵刃,它打造困難,習練不易,因此多半隻在春秋公輸般的兵器譜上描繪著,或者在邦國兵械庫中點綴著,如此而已。

  以故,那一個幽冥教主的金環金圈一旦出現,就同這一個幽冥教主施出了“屍毒掌”,凡富經驗,凡豐閱歷,或者久在外面走動的老江湖,誰都知道對方乃是何許人。

  黃九公等人掠到了沈逸川的身前,而沈逸川仍在當地怔忡著,仍在當地怔愣著,並且,口中還喃喃的數說著。

  “怎會是他……怎會是他……”

  由於那個幽冥教主的兵刃發得太快,收得太快,遠處的人看得也不大真切,黃九公他就求證地說:“真是他麼?”

  沈逸川聽了略一定神,略一振作,然後一瞼凝重地說:“是的,就是他。”

  其餘的人全都圍了過來,包括黃山派的那個小徒弟。

  周東豪已將沈逸川的那柄寶劍撿了回來,並且奉回給他的主人。

  沈逸川一把接過,歸劍入鞘,說:“謝謝。”

  一個人的個性是生成的,是與生俱來的,不是嗎?活多腸直的甄玉珍她忍不住又在問了。

  “那個幽冥教主好好厲害,他是誰?”

  “他是‘泰山’。”

  沈如嫻含蓄地回答著。

  “噢、噢……”甄玉珍似懂非懂地說:“他怎麼走了呢?”

  “因為他是‘泰山’。”

  沈如嫻又重複的說著。

  甄宗威唯恐他女兒冒失而貽笑,於是挑明地說:“你不見他所用的兵刃獨特?那是‘子母金環’!”

  “啊!原來是他!”甄玉珍終於恍然地說:“怪不得呀!他叫‘子母金環’,他果然是‘泰山’,怪不得他嗒嗒地走了。”

  沈如婉幽幽地說:“那鳳姨……”

  “鳳姨之事,也只有再從長計議了。”

  沈如嫻黯然地回答著。

  寡歡的何止是她們妹妹二人?大家的心中全都感到慼慼呢!午時三刻。

  日正當中。

  麥小雲兄弟如約的又來到了天都峰頂。

  這一次,廖不一和潘松秋已經就近的在那裡等候了。

  “二位前輩。”麥地銘見了就拱起雙手,謙謙地說:“我們好久不見了。”

  “唔!”廖不一漫然地應了一聲說:“岩不是你們兄弟欺天罔上,倒行逆施,我們還不一定會再次的朝相哩!”

  “晚輩兄弟一向念茲比茲,慎言慎行,怎會有倒行逆施呢?”

  廖不一兩眼一睜說:“背叛地獄門算不算是逆施?”

  “算。”

  “殺害老菩薩算不算是倒行?”

  “算。”

  廖不一衣袖一拂說:“那就是了。”

  “前輩的意思莫非以為幹這神人共憤之事乃我們兄弟?”

  “難道不是?”

  “前輩經歷了麼?”

  廖不一怔了一怔說:“沒有。”

  “前輩看見了麼?”

  “也沒有。”

  “那就是了。”麥無銘噓出了一口氣說:“火燒地獄門,毒害老菩薩井非我們兄弟而是另有其人。”

  “但有人言之鑿鑿。”

  麥無銘據理以駁,他不卑不亢,不威不屈。

  廖不一不住的觀察,不住的打量,因為,理虧心就虛,可是眼前這個少年人的臉上卻始終蘊著正氣。

  他不由迷惑了,但仍強自地說:“地獄門隱秘,地獄門天險,除去了你們兄弟,誰會有這麼清楚,誰又有這個能耐?”

  “晚來雖然未敢明指,但前輩可曾想到過古人所說的一句話?”

  “什麼話?”

  “播說是非者,就是是非人。”

  “這……”廖不一略一沉吟說:“但對方乃是望重武林,而你們……”

  麥無銘隨即接口說:“司馬懿中途變卦,洪承疇老來失節。”

  廖不一搖一搖頭,他繼續著未竟的話說:“而你們畢竟是少年心性,有道是‘嘴上無毛,做事不牢。’若沒有確切的人證,我老人家可相信不過,只有錯殺……”

  “阿彌陀佛!”

  山崖口忽然響起廣一聲嘹喨的佛號,緊接著,掠上一條黃色的人影來。

  這條人影乃因身穿黃衫,面蒙黃紗,看他的樣子,聽他的語聲,倒有些僧俗不分,當然,口喧佛號的也不一定全是出家人。

  還有,黃紗蒙面人身形快速,姿態美妙,上衝時,像黃鶴凌霄,接著,一停一頓,旋回層起,身翻、勢轉,下瀉時如蒼鷹攫食,然後停立在山巔之上。

  “雲龍三現!”

  站在一邊的“矮和尚”潘松秋脫口地呼了出來。

  黃巾蒙面人單掌憑胸,說:“老衲乃是一個出家人。”

  如此說,他果真是一個和尚了。

  “你……”

  潘松秋略一遲疑,他旋即改口說:“大師何來?”

  “老衲牒度黃山。”

  潘松秋見對方錯會已意,於是剖切地說:“大師來此何故何因?”

  “喔!阿彌陀佛。”黃巾蒙面的和尚又喧了一聲佛號道:“老衲只為這兩位少施主作個人證。”

  潘松秋見來人神態安詳,氣度恢宏,而口中所說的話也有些出人意料之外,他不由踏上兩步,暗暗運起功力,眸子中精光直逼對方面幕。

  奈何,面幕雖薄,他仍看之不透。

  若是直截了當的教人卸裝,格於身份,礙於禮貌,似乎有所不妥,於是唯有深入的探套說:“大師法號?”

  “老衲無果。”

  無果,這個法號聽起來有些怪異,不知是他在人生的旅途上沒有成就,還是出家的人都沒有結果?恐怕是兩者皆有吧!不然,又何來“四大皆空”的佛語?“無果大師?”潘極秋的心中還是沒有一點印象,他再次地說:‘難道大師目擊了地獄門中所發生的一切?““不止如此,老衲原本也是當事人之一。”

  “你……你究竟是誰?”

  廖不一瞠起雙目,戟起手指,一臉肅然的說著。

  “我們也曾經朝夕相處,乃多年的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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