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地獄門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2-22 13:25:48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2 21758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5:37
一零零

  因為她如今的心情特別愉快,特別開朗。 

  “且等一下……”麥無銘虛心地說:“我們何不先進半山寺中瞻仰一番,探看一番……”

  “不錯,理應如此,或者說搜查一番!”甄宗成口吻讚許地說:“也許寺內的僧人知曉幽冥教的教址。更或許他們目前已經也成丁幽冥放的教徒或前哨也說不定!” 

  姚鳳婷說:“有此可能。” 

  四個人相繼地轉過了寺前的招壁,跨進了高高的山門。 

  一位中年和尚單掌憑胸,徐徐地迎了出來。 

  “我佛保佑,施主們吉祥如意。” 

  “我佛保佑,大師吉祥。” 

  走在前面的姚鳳婷如數地回上了一句。 

  中年和尚微一頷首,微一欠身,說:“施主是回上香祈願?抑或參神禮佛?” 

  黃山是風景區,是名勝區。 

  平時有很多的人前來游賞參觀,是以知客僧人才有此問。 

  姚鳳婷又開口了,她一客不煩二主。 

  “上香祈願。” 

  “那施主們請隨貧僧來。” 

  這是一種對白,若來客說是只是參觀瞻仰,那知客僧人也就會說,各位隨便,他又去忙他所忙的了。 

  每個人十分虔誠地在大殿中上了香,參了佛。 

  只有姚鳳婷,她口中唸唸有詞。 

  所祈的心願不外乎早日找到她的父親。 

  或許還有其他的,二十四五了嘛! 

  捐上了香油錢,知客大師就帶他們去客房中休息奉茶。 

  姚鳳婷就隨口地問起幽冥教,但是,那個僧人眸子中一陣閃爍,而容上一陣驚悸。 

  然後,失常的猛搖著手掌,緊晃著光頭,說:“阿彌陀佛。貧僧不知。” 

  他是金人,三緘其口,一問三不知啊! 

  麥無銘等人當然全看出來了。 

  但是,有辦法嗎? 

  一不能逼,二不能詐,沒有辦法,也只好辭了出來。 

  到了外面,甄玉珍吐吐氣,揚揚眉,說:“真氣人,這個和尚明明知道嘛,但他偏偏不說!” 

  “不錯,這個和尚的確是知道。”甄宗威略略一沉吟說:“但卻守口如瓶,不過,這樣倒是證明了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 

  衝口而出的人又是甄玉珍。 

  在這些人之中,年歲不算她最小,但修養卻屬她最差。 

  “證明他們不是幽冥教徒,半山寺也不是幽冥教徒的前哨。”甄宗威雖是在否定他剛才假設的判斷。 

  他雙眉微蹙,眸子卻緊緊地盯著甄玉珍,骨子裡分明數落他女兒真是太不更事! 

  甄玉珍一點也不理會,她喪氣地說:“那我們該怎麼辦呢?” 

  姚鳳婷接口說:“怎麼辦?你剛才不是說了嗎?上峰頂呀!” 

  “對!上峰頂。”甄玉珍說:“我們這就上峰頂。” 

  麥無銘如今是很少說話。 

  誰教他最小呢? 

  算年紀,論輩份,他都是敬陪末座。 

  其實,也是少年老成嘛! 

  甄宗威看了有些過意不去,他提示了。 

  “你們二人怎麼不問問麥少俠的意見?” 

  姚鳳婷不由立即意會到了。 

  她朝麥無銘歉然地笑笑,說:“銘弟,對不起,你以為呢?” 

  “沒什麼。”麥無銘灑脫地聳聳肩,也展著笑臉說:“你們說的並無不對,我們當然要上峰頂去看看。” 

  一行人沿著崎嶇山路的一線石梯而上。 

  倚扶著峭壁突岩,穿越在懸崖危松。 

  麥無銘的心中忽然起了警惕。 

  “珍姐,你停步!” 

  走在前面的甄玉珍聽了不由一怔。 

  她果然縮住了那三寸金蓮,回過了螓首惘然地說:“銘弟,有什麼事?” 

  麥無銘慎重地說:“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我們必須要加以防備。萬一幽冥教從上面推下滾木山石,那後果不堪設想,恐會……” 

  甄玉珍吃驚地接口說:“恐會死無喪身之地!” 

  “不錯!”姚鳳婷抬頭朝峰頂探了一探說:“這果然是不能不防。” 

  甄珍又開口了。 

  她說:“那我們又該怎麼辦呢?總不能到此打退堂鼓呀!” 

  “當然不能!”姚鳳婷說;“不然,豈不被對方諷譏訕笑?” 

  “對!”甄玉珍經過一陣觀望說:“且不管它,此地山岩突兀,到時候我們可以處處為壘,步步為營。” 

  這可不是叫與生懼來,乃是天性使然。 

  女人一生下來就口多舌長,否則“長舌婦”的詞句就無所由來了。 

  “不。”麥無銘審慎地說:“你們暫且在懸岩下休憩一下,待我先上去探個虛實再作道理。” 

  姚鳳婷說:“有情況呢?” 

  “我會招呼你們。” 

  “沒情況呢?” 

  “我也會招呼你們。” 

  姚鳳婷睨了對方一眼說:“這就是了,有情況沒情況作都會招呼我們,那我們又何必多此一舉,一起上去不就結了?” 

  “不盡相同,不盡相同。”麥無銘搖搖頭說:“若有情況發生了,但看看什麼情況,屆時出聲招呼了,也得看我怎麼個招呼法。” 

  沉默甚久的甄宗威終於開聲了。 

  他說:“麥少俠說的雖然不錯,但是,你一個人上去卻太過冒險,不如老朽同你一起追上去?” 

  “不用了。老伯還是和二位大姐守在一起,我去去就來。” 

  麥無銘說走就走。 

  他略一換氣,縱身越過了姚鳳婷及甄玉珍的頭頂,像衝天之鶴,像回林之鷹,亦像一條翔天之龍! 

  “銘弟,你不要小心啊!” 

  身後傳來了姚鳳婷關切的聲音。 

  “鳳姐放心、小弟會的。” 

  空中也飄下了麥無銘問答的音浪。 

  麥無銘掌印峭壁以借力,腳踩松枝以換氣。 

  姿態之美妙,禽不如之。 

  身影之靈活,獸也望塵莫及! 

  這深厚的功力,這綿亙的修為,令姚鳳婷三人驚為神人,歎為觀止! 

  未幾,鳥投林了,獸隱穴了。 

  甄宗威兀自極目遠眺。 

  姚鳳婷二人望穿秋水! 

  大概過了一頓飯的工夫吧? 

  山頂上終於灑下了低沉而震耳的聲音。 

  點點滴滴,波波層層,卻又綿綿延延! 

  “三位,你們上來吧!” 

  “是,銘弟。”姚鳳婷高興地說:“我們上去!” 

  “好。” 

  甄玉珍領頭就走。 

  在三個人之中,功力屬她最差了,但是,此地是險地,此路是險路,誰也未敢大意或催促,只是埋頭地走,噤聲地走。 

  他們走了一炷香的時間還不夠,才氣喘力乏地跨上了峰顛。 

  山頂上什麼都沒有。 

  只見麥無銘悠閒地站在那裡。 

  抬眼望去,藍天如海,蒼蒼茫茫,白雲似浪,翻翻滾滾。 

  這是在苦海泛舟? 

  這乃是身閒孤島? 

  要不然必是出塵離世,名列仙班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5:37
一零一

  “銘弟,幽冥教徒呢?”姚鳳婷滿心困惑地說:“莫非你把他們給料理了?” 

  “沒有呀!” 

  “那他們人呢?” 

  “誰知道。”麥無銘劍眉一揚說:“我來的時候是這個樣子,現在還是這個樣子。” 

  “那就奇了,這麼說起來,幽冥教果真不在此地了?”姚鳳婷前後地巡視一會說:“峰頂週遭不大,他們怎可能在此立柵安寨呢?” 

  甄玉珍立時接口說:“他們不是成立不久嗎?說不定尚未立柵安寨哩!” 

  姚鳳婷橫目瞟了對方一眼,沒好氣地搶白著說:“就算幽冥教成立不久,尚未安柵立寨,但總得有個根據地呀!這裡像嗎?” 

  甄玉珍忽然感覺到自己太心急了些,是以說話有欠考慮。 

  不由訕訕地說:“不像。” 

  “這就是了,所以我說他們不會盤踞在這個山峰之上。” 

  甄玉珍的目光個期然地轉向了她的父親。 

  甄宗威心頭一動,他又開口說話了。 

  “怎麼?你們是否又在懷疑這座山峰不叫天都峰?” 

  姚鳳婷聽了頓時搶口說:“喔!不是,不是。” 

  “那你們是懷疑毛延齡的話難憑了?” 

  麥無銘搖搖頭說:“似乎也不像呢?” 

  甄宗威略一沉吟,他再次地說:“幽冥教的巢穴,會不會在山腳下呢?” 

  姚鳳婷說:“有此可能!” 

  甄玉珍說:“那我們下山去。” 

  一行人帶著淡淡的失意之色往回走了。 

  半山腰,他們看見有七八個人欲斷又連,三三兩兩地向峰頂爬來。 

  兩方之人在交臂而過的時候,甄玉珍有意無意地對最前面的一個中年人說:“這位大叔,今天的天氣不太好呢,你們也來遊山了?” 

  她這一停住腳步,麥無銘等人也不得不止步了。 

  “是呀!”那個中年漢子趁機駐足了,他吐吐氣,抹抹汗說:“我曾經告訴過這些客人,但他們的日程不多,是以只好帶他們來了。” 

  甄玉珍心頭一動,說:“這麼說大叔你是一位嚮導嘍?” 

  中年漢子笑笑說:“可以這麼說啦!我是在下面的湯口鎮經營車馬行生意的。” 

  “嘎——”甄玉珍喜孜孜地說:“那請而大叔,這裡是天都峰,而紫雲峰又是哪座山頭呢?” 

  她聰明,明的是在問紫雲峰,暗的卻在證實天都峰,不然,對方必定會要指正她錯誤的說辭。 

  中年漢子立即舉手指著右邊的一個山巒。 

  熱誠地說:“那座就是紫雲峰。由此下山,朝右走上三五里地,又有一條山道,由那條山道彎進去,繞過溫泉,跨過桃花溪,朝上一直爬就是了。” 

  “謝謝大叔,謝謝大叔。” 

  經過這一陣的交談,對方的客人已經絡繹地到了。 

  而甄玉珍他們也繼續地往下坡走去。 

  “好呀!你這個丫頭。”甄宗威又開始笑罵起來了,他說;“說來說去,你還是信不過老爹的話,什麼天都峰,什麼紫雲峰,難聽不出你弦外之音啊!” 

  “沒有啦!我只是隨意地說說,隨意的問問。” 

  “算了吧!知女莫若父,難道我不知曉你有多少名堂嗎?” 

  姚鳳婷抿嘴笑了。 

  麥無銘也會心地笑了起來。 

  既到山腳,他們就左右探尋。 

  可是,依舊不得要領。 

  是夜,四個人就宿在離山腳不遠處的湯口鎮,因為,他們不死心,擬在第三天再探它一個究竟。 

  夜裡,麥無銘睡得十分警醒。 

  他唯恐對方會前來偷襲,結果,卻是沒有。 

  天一亮,四個人又往天都峰跑了。 

  左左右右的巡視,上上下下的搜索。 

  直到日正當中,眼睛望著眼睛,鼻子朝著鼻了,還是沒有端倪。 

  麥無銘不由沉吟起來了。 

  他喃喃地說:“這裡是天都峰絕不會錯,而幽冥教的總壇設在天都峰也絕不會錯,但是,對方隱匿不出,其錯又在哪裡呢?” 

  甄玉珍的耳朵很尖,麥無銘的自言自語,她卻聽得一清二楚。 

  是以接口說:“那必定是幽冥教主自思不是銘弟你的對手,所以他們躲了起來。” 

  “不會的。”麥無銘如今搖頭也變成習慣了,他搖搖頭說:“幽冥教乃是一個邪惡的組織,他們絕不會這麼輕易地退卻或躲避。 

  “因為退卻和躲避都不是辦法,有道是‘躲得了一時,決躲不過一世。’至於幽其教主的功力,精深得也出於我的意料。當夜交手,彼此勝負未分。再說,不論是哪一個門派幫會,其總壇之內,必備有適量的高手能人。” 

  姚鳳婷黛眉深蹙地說:“那對方究竟作何打算呢?” 

  麥無銘又搖頭了,他說:“小弟也是百思莫解。” 

  甄玉珍說:“既然此地毫無所得,我們何妨去紫雲峰碰碰運氣?” 

  姚鳳婷傾起螓首說:“銘弟,你以為呢?” 

  麥無銘說:“也無不可。” 

  四個人又秩序不變地走了。 

  彎進了山道,繞過了溫泉。 

  那方溫泉長有丈許,寬僅其半,深約二尺,蒸汽鳥裊,清澈見底。 

  底布淡紅細沙,名曰“硃砂泉”或稱“胭脂潭”。 

  明人曹玢曾說:“海內湯泉不一,獨此天下。” 

  清初以畫書聞名宇內的和尚道濟亦持曰:遊人若到祥符寺,先去湯池一洗之,百劫塵跟都滌盡,好登峰頂細吟詩。” 

  據說該泉之水,沐之能治病,飲之能延壽,是以臨近鄉人,遠來遊客,皆爭相汲取飲用。

  跨過了桃花溪,離不多遠,有一寺赫然在望。 

  甄玉珍倒轉身子說:“鳳姐,我們要不要到寺內去看看?” 

  姚風婷卻不作答,她也回過螓首看看麥無銘。 

  麥無銘也不專擅,他說:“老伯,你的意思地?” 

  “既來之,則安之,進去看看又有何妨?” 

  “祥符寺。” 

  祥符寺建在唐朝中葉天寶年間。 

  他們進去上了香,禮了佛。 

  就在這個上香禮佛的時候,忽然,有一個身穿黃色袈裟的老年和尚由內殿走了出來。 

  但他一見到v麥無銘,不由腳步一縮,臉色一怔,立即垂首回身,又倒退而回了。 

  出了祥符寺,上了紫雲峰。 

  他們徒勞而返,還是探不出幽冥教的一些蛛絲馬跡。 

  甄玉珍嘆了一口氣,她喪氣地說:“如今我們又該怎麼辦?” 

  麥無銘略一沉吟,說:“此地我有朋友,何妨一同前去拜訪一番?” 

  甄宗威脫口地說:“黃石山莊?” 

  麥無銘笑笑說:“不錯,止是黃山派的黃石山莊。” 

  “那就上吧!”甄玉珍催促了,她說:“近在咫尺,我想他們必定知道幽冥教的根據地。” 

  “不一定呀!”甄宗威當頭澆下了一盆冷水說:“據我所知,黃石山莊的人甚少在江湖上走動……” 

  甄玉珍聽了有些不服,她頂嘴了。 

  “總不會是閉門不出吧?” 

  “你可曾聽說過‘明哲保身’?” 

  “不錯。”麥無銘接口說:“黃山派門戶不大,藝傳不廣,上一代的年事已高,下一輩連徒弟女兒都算上,一塌骨子也不過四個人之譜,上回丁懷德和姜致遠離山下海,乃是應家兄麥小雲之請託。” 

  甄玉珍不由神色一黯,說:“唉!這麼說我們的希望又不大了。” 

  姚鳳婷調笑了,她說:“本來就是,那只是你一廂情願嘛!” 

  “不管如何,我這領隊的職位總得讓人了。” 

  “好吧!”麥無銘笑笑說:“就由小弟來帶路吧!” 

  忽然,甄玉珍又想起了一件事。 

  她說:“銘弟,你遣紀壯士去了哪裡?” 

  “就近請他去永嘉城隍廟知會裡面的一位管事。”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5:37
一零二

  “那我們去了黃石山莊他怎麼聯絡呢?” 

  “不礙事,小弟也曾經囑他去萬里船幫永關總舵走一遭。” 

  “那與我們去黃石山莊也搭不上關係呀!” 

  “有關係”麥無銘笑笑說:“萬里船幫的永關總舵如今與黃石山莊的關係深得很哩!”

  “哦!”甄玉珍一臉困惑地說:“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麥無銘把事情的一切說了一遍。 

  “喔!原來如此。” 

  姚鳳婷一聽就取笑起來了。 

  “那你算什麼呢?說是紅娘,紅娘卻是一個女娃丫頭,若說你是月老,月下老人又是頭髮白、鬍子白的老公公,而你,毛頭小夥子一個,說什麼也不像,說什麼也不稱。” 

  麥無銘不由含蓄地笑笑,說:“人不可以貌相,海水不可以斗量,到時候,小弟恐怕還要做兩次冰人哩!” 

  “嘻!會是誰呀?”姚鳳婷輕笑了一聲說:“那這位姑娘必定是老得嫁不出去了。” 

  “那可不一定啊!”麥無銘一本正經地說:“有的人條件高,有的人眼界也高得很哩,就像……” 

  姚鳳婷明知對方要說什麼,但是,一語扣上了一語,她又不得不問。 

  “就像誰?” 

  “就像你們二位。” 

  “好呀!”姚鳳婷粉面頓時一紅,她說:“你反倒取笑我們起來了,這是哪裡學來的規矩?沒大沒小的。” 

  麥無銘笑笑說:“對呀!有道是‘姐弟沒大小’。” 

  姚鳳婷也笑笑說:“誰說的?有道是‘長姐若母’。” 

  “好、好、好,那我下次不說總可以了吧?” 

  “當然可以。”姚鳳婷忽然發覺自己的話有了語病,因此立即改正說:“當然不可以。”

  麥無銘臉上的笑意濃了起來,說:“到底是可以還是不可以呢?” 

  姚鳳婷想了一想,又感到這句話也不妥當,不由杏眼一睜,說:“你壞,你使詐,說來說去怎麼又是我的不對了?” 

  “話是你自己說的啊!”麥無銘搖搖手說:“這可與我無干。” 

  笑了,笑了,大家都笑了…… 

  他們轉了一個方向,由南而西,由西再轉向北,未幾,一個山谷出現了,而“黃石山莊”的石牌,也赫然在望了。 

  一路行來,甄玉珍總是忍耐不住,她欣羨地說;“嘎——山明水秀,鳥語花香,多美麗的風景,住在這裡的人必然是隱土、高十。” 

  姚鳳婷接口說:“還有,也是仁者、智者。” 

  “嗯!怎麼說?恐怕不對喲!” 

  “有什麼不對?仁者樂山、智者樂水呀!” 

  “可是此地沒有水呀!” 

  “這就怪人……”姚鳳婷反駁地說:“你剛才明明說:‘山明水秀,鳥語花香’什麼的,怎麼又說沒有水呢?” 

  “我指的是外面的溫泉,和如帶的溪流啊!” 

  “這就是了,我指的也是外面的溫泉,和如帶的溪流啊!” 

  姚鳳婷黛眉一揚,瓊鼻一擰,得意而又豪然地說著。 

  甄玉珍語塞了,她欲翻無詞,這叫做搬石頭自砸腳,一般說來,智者樂水,指的乃是遼闊的江河或者浩瀚的湖泊,如今,有理也變成無理了。 

  “哈哈哈……” 

  甄宗威聽了卻震天價響地笑了起來,接著,他又說:“丫頭如今終於遇到對手了吧?你別以為有點小聰明,平時盡在我老爹的面前賣弄、張揚,如今呢?哈哈哈!” 

  甄玉珍又不依了,她找到了台階,乘機地說:“爹!你怎麼也當著別人的面,拆自己女兒的台呢?” 

  “這有什麼關係?”甄宗威還是一本初衷,繼續地說:“你不是說過,一個是你的鳳姐,而另一個是你的銘弟嗎?” 

  “哎!此一時,彼一時也!” 

  所有的人不由全笑了,除了甄宗威,姚鳳婷和麥無銘卻是暗暗地笑,輕輕地笑。 

  四個人魚貫地跨了進去,剛進山岩不久,有個人迎出來了,但這次不是周東豪,而是姜致遠。 

  “麥少俠,你現在才來呀!” 

  姜致遠在笑,麥無銘也笑了。 

  “怎麼?我說過要來的嗎?” 

  “那倒不是,只是有人在等著你哩!” 

  “哦,會是誰?” 

  “你猜呀!” 

  “嗯——是我大哥!” 

  麥無銘心中有九成把握,是以他說得很果斷。 

  “不是。” 

  “不是?”意外出現了,麥無銘猶疑地說:“那……” 

  “是我!” 

  沈加婉突然由堂屋裡走了出來,一臉歡欣地朝著麥無銘說著。 

  “二妹,你該休息,怎麼可以亂走呢?” 

  那是沈如嫻,她跟在後面追了出來。 

  沈如婉本來是在一間臥室中品養,她大姐當然是陪伴一側,可能是靈犀相通,也可能是心靜的人耳朵特別尖,隱約地、模糊地聽到堂屋中姜致致遠說了聲麥無銘,因此,她立即就鑽了出來。 

  “啊!是你們。” 

  又是一次意外,但麥無銘十分欣喜,即隨口又關心地說:“你們怎麼也出來了?” 

  “你們能出來,我們為什麼不能出來呢?” 

  沈如婉有一臉幽怨,無限委屈。 

  麥無銘連忙解釋地說:“喔!如婉,我不是這個意思,不是這個意思……” 

  就這麼一會功夫,客堂裡的人全都出來了。他們有黃九公、有丁懷德、還有沈逸裕。 

  沈逸裕踏上一步說:“我也在這裡呢!” 

  “啊!四叔。”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黃九公也開口了,他開懷地說:“快請進水呀!你們怎麼盡在外面談話呢?懷德,下去請啊!別這麼的不知禮教。” 

  “是,是。”丁懷德乃師躬一躬身子,然後步下去石階,又躬身又擺手地向麥無銘他們說;“四位請。” 

  一進客堂,麥克銘心有所繫,是以他沒有先向大家介紹,就急口地說:“怎麼?如婉,你受了傷?” 

  “沒什麼啦!只是手腕上被刮到了一些……” 

  “誰說沒什麼?”沈如嫻立即接口說:“若不是四叔即時到達你這條小命早就完了,若不是黃莊主不惜珍藏,你這右臂也早已報廢了……” 

  麥無銘不再聽沈如嫻敘述下去了,他扼要地插口說:“是怎麼受的傷?” 

  “被毛延齡……” 

  沈如嫻的話依舊沒有說完,麥無銘已經毫不避嫌地一把抓起了沈如婉的右腕察看起來了,在這大庭廣眾之下。 

  誰也沒有見怪,誰也沒有譏諷,因為這不是調請,不是親熱,乃是在診察創傷才出手。

  他見沈如婉玉腕上有一寸之許的傷痕,傷痕已經豁裂糜爛,紅中泛黑,黑中滲紅,這大概就是黃石山莊珍藏靈藥之功效吧? 

  它的外圍,一如甄宗威當初的狀況相似,傷口四周微微腫起,皮膚之色發黑髮紫,像烏青,若淤血。 

  “果然是中了毛延齡的‘屍毒’指。”麥無銘憐惜地看了沈如婉一眼,然後吐了一口氣說:“我這就替你驅毒療傷。” 

  黃九公是武林耆宿,他先知先行地說:“東豪,快去收拾一間靜室,以備麥少俠替……”

  “哦!不用了。”麥無銘笑笑說:“只請周兄準備一盆清水及一條毛巾即可。” 

  “清水來了,毛巾來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5:37
一零三

  黃佩菁機靈,就算是剜肉補瘡,也得要清水和毛巾,因此她早已準備好了,一待麥無銘話落,立即捧著一盆清水及一條新的毛巾由內間出來了。 

  “噢!多謝大嫂,多謝大嫂。” 

  黃佩菁將水及毛巾放在桌子中央,然後朝麥無銘笑笑說:“你這不是客氣了,也見外了嗎?” 

  麥無銘也只有報之以微笑,但感激之情,卻溢於顏容。 

  黃龍公似乎有些驚異,他說:“麥少俠,你就在這裡替沈姑娘療傷?” 

  “是的。”麥無銘說:“如婉所受之創並不嚴重,且有前輩的靈藥護住了傷口,未見惡化,以故不必過分勞煩,在此也就可以了。” 

  “何說‘勞煩,’寒莊有的是現成房間,又何說‘靈藥’,那也只是江湖人隨身必備跌打損傷之丸散而已。” 

  果然,黃石山莊的藥物也止於一般的金創藥,不過其中加了兩味名貴的生肌活血劑罷了,嚴格地說起來,它還不如沈家莊配製的消毒散! 

  究其原因,這乃是毛延齡學藝不精,毒力不彰,像甄宗威被他在肩頭上戳了兩個血洞,尚能拖上十天八天而未見發作斃命,何況沈如婉只是表皮之傷? 

  “如婉,你請坐下,捲上衣袖,將右腕平放在桌子之上。” 

  沈如婉深信乃夫的功能,因此她如言地坐了去,捲起窄袖,然後將右腕平伸在桌子之上。

  麥無銘隨意地在沈如婉身後一站,舉起手掌,又隨意的搭上了沈如婉的右肩。 

  就如此隨意,就如此簡單,這叫療傷,說給誰聽誰也不會相信,除了甄宗威他們,因為他們曾經親身經歷過。 

  “哎呀!好燙呀!”沈如婉忽然黛眉一皺說:“你輕一點好不好?” 

  “不好。”麥無銘風趣地說:“我的手掌若是輕了,或者傳出熱力不燙,那你腕肘上的毒怎麼會逼得出來?” 

  他略一停頓,略一凝神,又說:“不要說話,放開心懷,放鬆肌肉,不須太久就沒事了。” 

  沈如婉悠悠地吐出了一口氣,她乾脆得很,竟能連眼睛也給閉上了。 

  不是嗎?自己連人帶心全交付了人家,那還有什麼好說的,要殺要剮也只有任由人家了。

  果真,並沒太久,沈如婉的傷口上流出了又灰又黑又稠的水來,漸漸地,創傷旁邊的腫消了,慢慢地,創傷四周的黑圈退了,又漸漸地,黑水變黃變白變成道明的液體,之後,殷殷鮮血終於突膚而出了! 

  在尚未有動靜之前,也就是在麥無銘的掌指剛剛搭上沈如婉肩頭的時候,沈如嫻即已經以毛巾沾水,在她二妹傷口四周,不住地擦、吸、拭,然後清洗。 

  黃石山莊裡的人,上自黃九公,下至周東豪,他們個個看得瞠目結舌,驚奇萬分,這不但是廣了見聞,還開了眼界呢! 

  “好了。”麥無銘舒出了一口氣,說:“金創藥……” 

  “在這裡,在這裡……”周東豪捧著藥瓶遞了上去說:“金創藥在這甲。” 

  “謝謝。” 

  沈如嫻立即接了過來,打開瓶蓋,熟練地她她二妹灑了藥材。 

  而這時,黃佩菁默默地遞過來一條百綢巾。 

  “謝謝,謝謝。” 

  沈如嫻瞟了對方一眼,她是由衷的說著。 

  一切就緒,麥無銘這才替雙方互為介紹,眾人這才分賓主依次坐下。沈如婉和姚鳳婷等二位姐姐十分投緣,她們坐在一起,沈如婉精神振奮,興致勃勃地將自己此行的經過和遭遇說了一遍。 

  但當她說到“秦嶺三蛇”的時候,姚鳳婷聽了不由怔了一怔。 

  頓時插嘴地說:“怎麼?你們也遇到了‘秦嶺三蛇’?” 

  “是呀!”沈如婉秀眉一揚說:“若不是‘秦嶺三蛇’和丐幫的人在績溪城外的約鬥,我們也就不會碰上‘長毛公子’了。” 

  姚鳳婷心有所疑,她回轉螓首朝向麥無銘說:“銘弟,你不是說這三條毒蛇已經無害於人了嗎?” 

  “不錯。”,麥無銘也沉吟了,過了一會,他說:“當時小弟的確是對上了他們的穴道,那是‘紫宮’左下,‘玉堂’右上之處。” 

  “因為‘玉堂’‘紫宮’,俱屬心胸要穴,落掌稍輕,於事無備,落掌過重,或者部位略有差異,被解者就會立時斷魂,命喪當場。” 

  “是以一般人均未敢輕易嘗試,難不成他們遇到了高人?” 

  他眸子巾精光忽然一閃,又說:“難不成幽冥教主果真是……” 

  姚鳳婷接口說:“果真是誰?” 

  “果真過從地獄門中出來的。” 

  “哼,廢話!” 

  姚鳳婷舒出了一口氣,她搶白地說著。 

  沈如婉的好奇心最重,她知道對方必然也有不尋常的遇合,因此就追問起來了。 

  “鳳姐,那又是怎麼的一回事呢?” 

  姚鳳婷遂將她的一切,也原原本本敘述了一遍。 

  接著,話題轉向了幽冥教以及幽酩教的根據地天都峰,果然,黃龍公他們師徒管掃自家的門前雪,對幽冥教的作為一無所悉! 

  “黃山派人丁不興,門戶式微,是以平時很少在外面走動。”黃九公歉然略帶郝意地說:“至於幽暗教的總壇設在黃山之說,那可能是他們成立不久的關係,也可能是兔子不吃窩邊草的緣故吧?因此我們從未耳聞。” 

  “幽冥教的總壇在天都峰絕不會錯!”沈如婉一臉果毅地說:“毛延齡曾經對我揚言,說隨時在天都峰候教,戰事既罷,他們也是朝著那個方向而去。” 

  麥無銘肅然地說:“但是我們探尋了二日,也可以說是搜索了二日,卻是毫無頭緒,海裡要領。” 

  沈如婉瞟了她丈夫一眼,說:“那必然是你疏忽了。” 

  “唔——”沈如嫻立即加以喝阻,她說:“二妹,你怎麼可以這樣說話?知道此行尚有甄老英雄他們呢!” 

  沈如婉也警覺過來了,因此加以道歉地說:“對不起,各位,是我一時說錯了話,失言了,請原諒。” 

  “沈女俠多心了。”甄宗威曲意地說:“你剛才所說,卻指明乃麥少俠一人,並未將我們包括在內呀!” 

  笑了,大家都微微地笑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5:37
一零四

  第二十一回 青龍斗萬里船幫

  夕陽西墜,彩霞滿天,黃昏從不感憚煩地又來到了人間。

  這時,周東豪由內廳走了出來,說:“師父,晚膳已經準備定當了。”

  “噢!”黃九公首先站了起來說:“各位請。”

  談話就此中止了、打住了,也算結束了。

  飯後,麥無銘心中有事,他思之再三,有的事必須要交待一下,有的事,則暫時還不能明說,是以,就踱向了沈如煙姊妹共住的房間而去。

  在私底下,他們夫妻檔、嫂叔間也款款地談了不少的話,這當然是能交待的事嘍。

  最後,麥無銘摸出了兩件東西遞給了沈如嫻,那是一塊玉珮和一個古錢。

  沈如嫻十分喜悅的接了過來,分別地交與沈如婉相互觀玩,旋即又十分慎重地把它們收進了懷中。

  能當面交待的事既然已經交待完了,麥無銘遂起身辭了出來,如今,尚剩下那件不能交待的事。

  但那件事也非得有個交待不可,只是該用什麼方式?該是如何轉達?他煞費思量了。

  沈如婉眼見丈夫又轉身走了,她雖有柔情萬筋,她雖有衷曲無數,但是,身處客地,又能奈我何呢?這夜,夜幕尚未布下,月亮就已經高高地掛在天空中了。

  這種夜晚,當不宜夜行人出沒活動的日子,但是,偏偏的,黃石山莊在這夜卻出現了一個夜行人。

  黃山派雖然在武林中算不了什麼名門大派,但是,黃九公的聲名不弱,丁懷德和姜致遠也不是泛泛之輩;何況,如今黃石山莊風雲際會,在內還耽有麥無銘、沈逸裕以及“黑白雙嬌”那一班人呢!如此看來,那個夜行人也太過大膽,太過狂妄了。

  可是,看地的身形,輕得像一股煙,看他的步法,快得像一陣風,功能之高,世所罕見,難怪他目中無人了。

  只見他飄落一間屋舍之前,只見他潛向一個窗戶之旁。略一靜止,略一觀望,而黃石山莊這多名家,這多高手竟然會無人警覺,無人攔擊,寧屬怪事,真是不可思議。

  那沈家莊在江湖上號稱方鼎四足之一的名望是浪得而來?那麥無銘的禪內神功藝傳“南僧”孤木之說也是沽名而釣譽的了!夜行人見山莊內一無動靜,他就舉手在窗林隙鍵之間塞進了一張紙片,然後,“一鶴衝天”、“天龍騰空”直前谷外掠去,未幾、就無影無蹤了。

  只是投書示警?或者約期決鬥?如此看來,那個夜行人還是心有所懼,未敢公然地就地鬧事了。

  第二天,曙光微熹,魚肚泛白,雞剛啼,雀初噪,沈如嫻就起床飾衣了,當她欲去梳洗的時候,忽見窗戶邊的桌子上有一張信箋平放在那裡。

  目一凝,心一驚,她霍地躍了過去,一把抓了起來,推開窗戶,逼上功力、見上面是這樣的寫著:“如婉賢妻妝次,甫自相敘,又得訣別,此非你所願,也非余之願也。愚夫因為解救兩個無知孩童或可能牽涉到其他鄉民而開罪了惡人,彼既約期於我,為了聲譽,為了信義,又不得不如期以赴,卿當諒我。

  “以更夫之觀察,幽冥教近期內該不會蠢動或來冒犯,萬一不然,有四叔他們同在一起,諒也不致有失。

  “黃莊主為人豁達好客,且又與大哥師門淵源甚深,你們就暫且留住些日,待我返回可也。余此去,多則半月,少則旬日,前途或有凶險,但自思尚可應付,卿個必掛念。

  “情非得已,千祈原宥,只此一次,下不為例,嗣後我倆當長相廝守、永個分離。

  萬以要聽四叔的話,要聽大姊的話,多克制、多忍耐,免我有所牽掛。

  “最後,請代表我向四叔、黃莊主眾人前,告予不辭之罪,返回時當自負荊。

  臨行匆匆,即頌淑祺愚夫無銘留筆麥無銘少年老成,為人謹慎,有條不紊、面面俱至,全都算計好了。

  “二妹,你快起來!”

  “什麼事呀!”

  沈如婉自小嬌縱慣了,凡事依賴,凡事任性,是以只隨口地反問了一句,依舊緊閉眼睛在拼湊著她的好夢。

  “有人留下了一封信。”

  “是誰呢?”

  “無銘。”

  一聽是麥無銘留下了信,沈如婉頓時一頭拗了起來。

  “他留情下什麼?”“你自己看罷!”

  沈如婉陡地滾下了眠床,一把搶過了信箋,凝目一看,說:“這不是真的,我不相信,找不相信……”

  她死一般地衝出了自己的房間,又死一般地撞進了麥無銘的臥室,果然,人去屋空,麥無銘失蹤了。

  這麼說,那昨夜出現在莊內的夜行人,也就是麥無銘了。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乃是中華亙古以為的諺語,尤其是練功的人,更尤其是住在山坳裡的人,他們起得最早,君不見有“聞雞起舞”的故事嗎?沈如婉那有異的腳步聲,那有異的開門聲,已驚動了屋子裡所有的人,黃九公首先由內間走了出來。

  “二姑娘,你早呀!”

  沈如婉畢竟是出身大家,她雖然是滿心焦急,一臉惶然,但禮儀焉敢有失,立即襝衽一禮說:“黃莊主早。”

  “怎麼?麥少俠不在房間內?”

  沈如婉幽怨地,也沮喪地說:“是的。”

  這時,其他的人也陸續地走了過來,他們露出好奇的眼光,懷著不解的心情,靜觀著、靜聽著黃九公和沈如婉的對話。

  黃九公困惑地說:“他到哪裡去?”

  “不知道。”沈如婉雙目朝大家看了一眼道:“你們可有人看見,可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

  無人應聲,無人答話,這就表示無人知道。

  沈逸裕踏上一步說:“婉兒,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四叔……”沈如婉珠淚突眶而出了,紛墜於地了,她悲聲地說:“無銘他留書出走了……”

  沈逸裕聽了不由一怔說:“留書呢?”

  “在這裡。”

  沈如嫻邁步遞了過來,然後一把攬住了她二妹的身子。

  沈逸裕略一瀏覽,就轉給了黃九公,黃九公道:“走,我們先去客堂,到客堂裡再慢慢地商討對策。”

  客廳裡,大家無言地落了座,留書分別地傳閱了過去,最後,沈如嫻說:“鳳姊,近期內你們幾位和無銘相處在一起,但不知可曾遭遇到什麼異常的事?”

  姚鳳婷略作思維,然後又抬眼看了甄宗威父女,但他們父女卻是一臉肅穆,一臉無助,姚鳳婷只有螓首輕搖,心懷愧疚地說道:“除去了幽冥教的人,還是幽冥教的人,其他的,我們從未遇到過,而且也未所銘弟談起別的事和物。”

  忽然,沈如婉掙出了沈如嫻的胸懷,她淚眼婆娑地說:“那他一定去了幽冥教!”

  “不會的。”姚風婷委婉地道:“我們曾經專程地、刻意地去天都峰找過兩次,卻都沒有結果。”

  “正因為如此所以他一個人又乘夜找了去。”

  沈逸裕審慎地分析著,他說:“姚姑娘說得不錯,那是不可能的,幽冥教的事,無銘在留書中交待得十分清楚,而且,幽冥教近在咫尺,他又何必說要去十天半月呢?”

  “那會是誰約他呢?石家莊,九華山?還是萬里船幫?必定是幽冥教,幽冥教約他去一個凶險的地方,我們一定要幫他去。”

  “到哪裡去幫呢?”

  沈如婉怔了一怔道:“四處找呀!”

  “天下之大,從何找起……”

  沈如婉吭聲地說:“那我們總不能撒手不管呀!”

  沈如嫻開口了,也緩下聲調說:“二妹,你可信得過無銘的功力?”

  沈如婉脫口道:“當然信得過嘍!”

  “那就是了,無銘所以不作明言,就是怕我們找他去,無銘既然不邀我們去,也必有他的理由和顧忌。”

  “那我們……”

  “姊的意思,何妨就順著無銘的意願,靜等他返來。”

  沈逸裕為穩定,也為安慰沈如婉激盪的心情,他加強語氣地說:“婉兒,如嫻的話說得很對,四叔也信得過無銘的功力和機智,縱有凶險,履險如夷;或有崎嶇,終化坦途,你就安心地等待他返來吧!”

  “謝謝四叔,也謝謝各位。”

  沈如婉吐出了一口氣,她無可奈何,幽幽地說著。

  這天,麥小雲來到了水定河下游的一個渡頭,他見往來過渡的行旅不少,遂佇立在岸邊,並且踱起了方步,等待著下一班航次的到來。

  忽然,有一個頭戴粗篾斗笠,身穿鐵灰長衫,腰纏土黃布帶,腳套六耳草鞋;及袖上捋,褲管高卷,手濕水,足沾泥,看將起來,十足是靠水生活的漢子。

  這個漢子的年紀約莫三十出頭,生得黝黝黑黑,生得粗粗壯壯,渾身是勁,渾身是力。

  他走到麥小雲的身前,嘴巴一裂,臉頰一展,露出了兩排參差不齊,黃白斑剝的牙齒,那是笑。

  然後,反手攫下頭上的斗笠,躬躬身子笑笑說:“這位公子,您要過河?”

  “是的。”

  “那小的有一艘舢板泊在那久……”中年漢子頭一轉,手一指,然後繼續地說:“可以送公子渡過對岸。”

  “喔!多少錢呢?”

  以前,凡是吃喝花用,麥小雲是從不問價錢,但是,如今不同了,因為他阮囊羞澀,腰存不多了。

  “二十文錢。”

  那個漢子伸出了兩個手指頭,軟下聲音,挺著笑臉的說著。

  “唔……”麥小雲抬頭看看,他見固定的渡船已經駛到了岸邊,正在鉤樁,正在繫纜,因此懷著歉意地說:“對不起,不用了。”

  “那公子就給十五文好了……”中年漢子臉色一優,急切地說:“小的上有老母,中有弱妻,下有稚子,一家五口全靠我擺渡幾個散客過日子,行行好,上天保佑公子長命百歲,福壽綿延……”

  這阿諛之詞是真心祝禱?是職業伎倆?還是……那除了他本人以外,誰也不得而知了。

  側隱之心,人皆有之,何況麥小雲是佛門弟子,是俠義中人,又何況那只是多化一點點小錢,什麼地人都可以節省焉。“好吧!我就坐你的船好了。”

  “謝謝公子,謝謝公子……”中年漢子眉開眼笑,打躬作揖地說:“公子請隨我來。”

  他轉身上了,麥小雲也啟步跟了上去。

  這艘舢板頭翹尾翹,又窄又長,輕便、靈巧,吃水淺、轉身快,一經劃動,其快如箭,其名叫“船”。

  中年漢子熟練地、快捷地跳了上去,小船一不搖,二不搖,只微微的朝下沉了一下而已。由此看來,果然是一個靠水吃飯,靠船吃飯的人。

  他利落的在船尾一坐,接著握起雙槳左右平撐,借穩定船身,便於上下,說:“公子小心,請上船來。”

  麥小雲雖然不諳水性,但他卻身蘊上乘武功,是以只微微地提起功力,一躍、一騰,猶如一隻海鷗,也像一片柳葉,輕飄飄地也登上了小船,他站在船首。

  中年漢子見了似乎頗感驚異,他又展齒一笑,說:“看公子弱難縛雞,乃屬斯文一派的讀書人,怎麼對船性竟然也會內行如此,小的自嘆不如呢?”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5:38
一零五

  這可能是他個懂武藝,以故誤將對方的功能視之為技巧了。

  麥小雲不加解釋,只是回首也報之以一笑。

  中年漢子左槳一豎,右槳一劃,劃的是動力,豎的成舵把,因此,船尾化軸,船首猛旋,它指向了江心,指向著對作,接著,雙槳並運,小船就立即射了出去。

  “公子貴姓?”

  “喔!小生姓麥。”

  因人而異,對一般平常百姓,他總不能以江湖口氣自稱為“在下”、或者“區區”。

  “出去遊學?訪友?”

  “唔——”麥小雲略一遲疑說:“探親。”

  中年漢子脫口地說:“在江南?”

  麥小雲聽了一個怔忡,他又回頭看了付方一眼說:“你怎麼知道?”

  中年漢子顯得有點惶然,他立即分解地說:“小的只是隨意猜猜,隨意猜猜……”

  “那怎麼會猜得那麼遠呢?要知道江南距這裡有好幾千里的路。”

  “因為……因為江南人文薈萃,風景秀麗,對,風景秀麗!”

  中年漢子舒然地說著。

  “嗯!”

  麥小雲算是回答對方的問話,但也釋去了自己心中的疑念。

  舟船的種類繁多,舢板、舴艋是小舟,用的是槳,舫舲、(舟昌)(舟某)屬平船,用的是櫓,至於大的、巨的如(舟余)(舟皇),如(舟蒙)(舟童),又改用槳了;不過,它們的槳棹眾多,還鋪上帆,有的地方又以纜纖牽拖拉。

  未幾,江心到了,可是舢板在這個時候,這種地方卻停了下來,麥小雲回頭看看那個中年漢子,那個中年漢子見了臉色頓時一陣陰晴,眼光一陣閃爍,口中滯滯吶吶地說:“船好像是出了毛病,待小的下去看個究竟……”

  他根本不等對方的意見或表示,就慌不及待地一頭倒鑽入河中而去。

  麥小雲的眼中豈會揉進沙子?他已經瞭解那該是怎麼的一回事了,萬里船幫,這必定又是萬里船幫耍的花招。

  果然,舢極開始傾了,仄了,它一直朝右轉、向右翻。

  麥小雲不由淡淡地一笑,然後二腿橫踏,左腳加力,舢板如插入了竹篙,如拋下了錠錨,雖然略略地下沉了一些,但是,它成了中流砥柱,成了江心礁島。

  穩,穩得像雲海中的山頭,平,平得像大道中的康莊。

  江水下面的人,只會傾船,只會翻衡,卻是無法平平地將船拉入河底,於是,一計不成,再生一計,他們鑿船了。

  前一孔,後一洞,左左右右,全有江水湧了進來。

  俗語說:“不到黃河心不死。”

  這裡只是永定河,永定河沒有黃河遼闊和波濤洶湧,是以麥小雲一無所懼。

  俗語說:“船到江心補漏遲。”

  但是,這漏乃是人為的,蓄意破壞的,根本無人去補、想補,但麥小雲也不在乎。

  覷機,乘隙,他飄向了船尾,隨手抄起一柄槳桿,略一觀望估計,然後右掌平伸,化刀成斧,連續地,飛快地砍下劈下,霎時間,槳桿立即變成了十餘段盈尺見長的木塊。

  接著,凝神吐氣,橫臂一抖,第一塊木塊就凌空向他身前二十丈之處飛去。

  繼之,身形上縱,他御木而行,足尖循著木塊所去之處隨著而去,像是二者相互吸引著,牽連著。

  他們彼此尚飄留在空中的時候,第二段木塊又順勢抖了出去,待衝力一盡,物體甫墜水面,人即一觸而升起,跟向了第二塊木塊。

  就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屢抖屢縱,甫落甫追,如蜻蜓點水,若飛燕掠波,木塊抖盡,人也已經上了堤岸。

  這難道不是達摩?憶當年達摩老祖就是腳踏一片蘆葦隨水而來。不,不,麥小雲藝業雖精,功力雖深,但絕對還比不上少林始祖,他施展的乃是“登萍渡水”。

  麥小雲的鞋底尚未踩到地面的時候,蘆葦中,土丘旁,分別地遞出了好幾把刀尖、劍鋒,指著他的腿,刖著他的腳。

  事起倉卒,情出突然,是嗎?其實不是,因為這全在他的意料之中。既有船沉在先,定有伏擊在中,後呢?後面必然尚有更厲害的殺著等待著他。

  有道是“有一必二,有二還有三。”這亙古相傳的話豈有妄講之理。

  好個麥小雲,他雙足倏然一縮,二臂猛地一劃,袍衫的下襬立時迎風膨脹,因力劃飄,它成翅成翼,它化鰭化尾,“一鶴衝天”、“青龍騰空”,迂迴一翱翔,在半空中弧形地打旋了一個圈圈,然後才瀉落在山丘之頂端。

  果然,第三著步驟顯現了,有五六個人全站了起為,全圍了過來。

  這些人,正是萬里船幫萬壇座下的將才,麥小雲曾經同對方遭遇過一次,以故,他與姜致遠在北海之約因此而遲到了。

  領首的一個年紀已有五十出頭,名叫朱信弘,是北京總舵的總舵主,壇下舵。

  朱信弘有一個很怪很奇的綽號,人稱“相思樹”,因為,他長得高高瘦瘦,木木訥訥,最大的特色乃是兩隻眼睛個會轉動,也很少開闔,除非是洗臉時、除非在睡覺時,因此,好事者就給他冠上了這個尊號。

  站在左邊的是鐘文昌,外堂之主,站在右邊的是韋召亙,刑堂之主。

  還有三個人倒是出乎麥小雲的意料之外,他們分別是阮世德、吳至祥、佔金城。

  這三人原是該幫武漢總舵主的內堂主及外堂主,當年因為作惡多端,自被麥小雲挑去了水寨之後,就無法再重整旗鼓,建寨立舵。

  究其原因乃是一不容於白道上的正義之師,二也不再為當地的船戶和漁民所信任、所接納,是以到處流浪、廣打游擊,也曾經幾度找麥小雲報復過、覓仇過,可是功能不足,心力不逮,只有徒呼奈何。

  自從洪振傑由地獄門返回了萬壇,就招集了他們,安置了他們在萬壇之內,以備不時之需。

  所謂不時之需,那就是在擴張勢力之時需要他們,在謹防麥小雲追討公道之時也需要他們,如今,這不時之需的時候終於來臨了,因為麥小雲果然找來了北京。

  阮世德一晃手中的鋼刀說:“麥小雲,今日你已經進入了牢寵之內,認命吧!”

  “嗄!”麥小雲淡淡地說:“就憑你們?”

  “不錯,就憑我們。”

  阮世德說得昂然、說得傲然、也說得悍然。

  麥小雲輕笑了一聲說:“不見得吧?你們哪一次不是倚多為勝,以眾擊寡,結果呢?”

  “那不一樣,以前我們倉促成軍,而今日,卻經過刻意的部署,不信,你可以朝四周看一看。”

  阮世德他們如今的頭領是舵副、堂副、由於朱信弘為人木訥,口齒齟滯,因此皆由他發言對答。

  麥小雲果然環目朝四周瞄視了一眼,見對方的確佈防嚴密,而這時,河岸邊又爬上了四個人來,那是划船的人和鑿船的人。

  “阮世德,你可曾聽說過,螻蟻雖多,那也只是一群螻蟻,又何足為慮呢?”

  麥小雲口中說是輕鬆,但他的手卻已經把系在衣襟上的寶劍慢慢地給解了下來,因為他感到事態果真有些嚴重。“嘿!麥小雲,就算你是猛虎,如今已是虎落平陽;就算你是蛟龍,今日裡蛟龍也被困在沙灘之中了。”

  “棄械……投降……吧!本座……可以饒爾不死!”“相思樹”朱信弘也終於開口說話了。

  壇下總舵裡的人選,其功力俱高地外放各地的舵主堂主他們,因此,有時候被派巡視稽察,或者催收錢糧帳款的“欽差”,就有優越之感,就有倨傲之狀。

  “嗄!你能作主?”麥小雲說:“洪振傑呢?怎不見洪振傑親自出來?”

  “對你這個……後生晚輩,又……又何必勞動幫主,本座……一樣擔當……擔當得了,說話算話!”

  難怪朱信弘口出大言,他雖然也曾與對方交接過一次,但那個時候,麥小雲急於會晤在北海鵠等的姜致遠,是以聊作應付,隨即脫身而走,就這樣,朱信弘誤解了,他以為麥小雲的功力也不過爾爾。

  那難道洪振傑由地獄門返回北京總壇之後沒有說他去了哪裡?又如何去的?還有南下截攔翡翠玉如意的結果又是如何?沒有說,他當然不會說,人總是要面子的凡坍台的事能掩則掩、能瞞則瞞,誰又會自刮鬍子?把臭事給抖露出來,尤其是在自己屬下的跟前。

  “恐怕不行呵!”

  麥小雲這話是一語雙關,一是指對方無權作在,二則是說朱信弘的能力不夠。

  “什麼不行?”

  “喔!我說不行,我手中的劍也是不行。”

  麥小雲掩飾地,也曲意地說著。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5:38
一零六

  但是,不論作何種解釋,似乎都拂了朱信弘的意,因此,他生氣了,這一生氣,言語倒是順暢了起來。

  “不行你就試試!”

  他臉色一獰,雙拳一捏,跨步就走了上去。

  阮世德卻是肚中雪亮,他曾經吃過麥小雲的苦楚,並且還不止一次,因此唯恐朱信弘大意有失,前右臂一揮,大聲地說:“上!人家一起上!”

  戰鬥開始了,有人舞刀越劍,有人揚掌踢腿,盡其所極,竭其所能,既激烈,又緊湊。

  這六個人的功力,都已經列入了高手之林,是以麥小雲頗為慎重,不然的話,他也就不會摘下他的佩劍了。

  尤其是“相思樹”朱信弘,他的眼睛雖然轉動不靈,但聽覺卻尖銳萬分,響動不管如何繁雜,聲音不管如何輕從,他都能分出先後,都能洞燭其微,絲毫不漏,點滴無差。

  麥小雲進退飄忽,游移穿插,雖然打得從容,打得輕鬆,但一時之間,想取勝卻也不太容易,因為他要保持實力,以留待著洪振傑的出現。

  就在這個雙方打得有聲有色的時候,忽然,渡頭那邊也起一譟動,接著,有人吆喝,有大應聲,旋即對答了。

  “停步,裡面不准進去!”

  “怎麼?難道這河塘邊的山坡地是你家的私產?”

  “雖不是我們所有,但屬我們管轄。”

  “嗄!是皇帝准的,還是府尹派的?”

  “都不是。”

  “那你們憑什麼阻止我過去?”

  “我們乃是專管碼頭、水路的萬里船幫。”

  “哦!原來你們是江湖上的萬里船幫,怪不得這般霸道,但我現在走的乃是陸路,應該礙不著你們的事吧?”

  “真是狗咬呂洞賓,你難道沒有看見有人在爭端,有人在打鬥?”

  “這麼說我倒是誤解閣下的好心了,但是,看看熱鬧,乃人心所趨。”

  “刀槍無眼,不看為妙啊!”

  勸阻的人倒是諸多解語,十分耐心,其實,那是由於來者氣宇軒昂、相貌不俗,因此有所顧慮,不然,哼!勸阻的人又刻意的瞧了對方一會,又說:“別以為你身佩寶劍,或許也是江湖中人,但是,你要知道,那些打鬥的人全是武林中一流高手。”

  “不錯,這點我還看得出來。”

  “你既然看得出來,那又為何非看不可?”

  “見獵心喜,不過,我也說過,自會衡量,自有分寸。”

  勸說的人起先施威吆喝,待一看清來者的人品氣概,他軟了下來,遂改以勸解,如今,對方竟然是軟硬不吃,他頓時又狠了起來。

  “不行,你不能進去!”

  “我非進去不可!”

  “別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嗄!”

  被阻者他調侃起來了,說:“酒,我頗有所好,但是對不相識者之酒,卻什麼都不吃。”

  “呸!那大爺也非要灌灌你不可了。”

  他是誰呢?這個勸阻者,他乃是萬里船幫北京總舵屬下也堂之主韋三丰。

  韋三丰寶劍一搖,陡地朝對方刺了出去。

  “恐怕你還不行。”

  他又是誰呢?這個被勸阻者,他乃是宇內三莊一幫之一,沈家莊的老三沈逸川。

  沈逸川飄身而退,他順勢也拉出了青鋒,一回一旋,立即還之以顏色。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看他飄退的姿勢,看他出劍的狀況,再看看他一回一旋的速度及方式,著著現能,處處見功。

  劍風颳衣,衣翻帶搖,劍氣觸膚,膚砭肉麻。

  韋三丰的心中,雖然已經知道來人也是身屬江測,但是,他自矜身份,倨傲過甚,在兩相對答之間還是懶得去動問對方的姓氏和名號,真待對方身形一動,劍招一出,他不由嚇了一跳,極度的震驚起來了。

  韋三丰依樣葫蘆,立即飄身而道,可是,飄退的身形慌急侷促,幾近狼狽、紛沓的腳步凌亂不穩,顯得踉蹌。

  外圍的人員見了個個愕然,其中的一個將手中長刀一揮,道:“弟兄們,大家上!”

  這個人叫刁谷山,原先執掌該幫武漢總舵的刑堂,如今委屈了,暫編在北京總舵刑堂為副座。

  又是一場混戰開始了,但是,沈逸川戰來卻輕鬆得很,因為嘍囉們不夠看、不中用;高手相撲,他們根本插不上手,軋不上腳,唯一可以做的,只有站在旁邊助助威、吶吶喊,如此而已。

  韋三丰和刁谷山二人員經聯手,卻仍不是沈逸川的對手,因此,十幾招一過,一方步步進逼,一方則節節敗退。

  外圍與內場的距離,大概有十餘丈之遠,內場的人早已經發覺外圍所警戒防守之處也出了事故。

  但是,在混戰中萬里船幫的人,由於忙於應付強敵、無暇顧及,主要的,也是中間隔著土丘阻礙,還有蘆葦遮掩,因此,間間隙隙,隱隱約約,只聽見聲合,看不清人影。

  麥小雲則不一樣了,來人一到,口甫出聲,他耳熟能詳,他目稅能辨,立時知道那個人是誰,不過,喜只喜在心中,在臉上卻不動聲色。

  沈逸川和韋三丰他們越打越進、趙來尷近,於是,身形業了,面貌清了,阮世德一見個禁驚惶地叫了起來。“啊!沈逸川!”

  他不叫還好,他不報名也沒有關係,這一叫喊,這一報出來人的姓名,萬里船幫的舵主、堂主,全都驚了心,於是,軍心渙散了,士氣崩潰了……原本,他們由於人眾勢盛,由於麥小公心有旁騖,以致戰況仍是旗鼓相當,鐵錨並稱,如今,失措了,散亂了,彼此之間也配合不起來。

  朱信弘略經思慮,他當機立斷,頓時下達了命令。“弟兄們,我們不爭一時,暫且撤退回舵另作打算。”

  “怎麼?”麥小雲北上的原因要找洪振傑,他游鬥的目地也是在等洪振傑,沈逸川這一出現,非但沒有幫上他的忙,反而攪了他的局。

  是以焉能輕易地放過對方走路?說:“要打就打,想退就退,事情哪有這麼簡單容易,朱信弘,你必須要付出一個代價來。”

  既然沈逸川壞了他的事,那麥小雲初見對方到來之時,心頭又為何一喜呢?那是他另有所圖、另有所求。

  麥小雲圖的什麼?求的又是什麼呢?請原諒,天機尚未到來,就算賣個關子吧,待下回再作交待。

  朱信弘雙眉往上努力一挑,兩顆不會轉動的炯炯眼珠,不由更加突了出來,他說:“麥小雲,你可不要弄錯,本座並非怕你,只因為時辰施得太漫長了,雙方勝負難分,一無了局,這豈是辦法?何如待來日再一較短長!”

  “是嗎?你以為在下真勝不了你們?”

  “事實俱在。”

  “好,那你就再試試吧!”

  “哼!”朱信弘冷冷地說:“什麼戲法,你儘管變出來吧!”

  “注意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5:38
一零七

  麥小雲縱身而起,他高沖三丈,接著,凌空翻滾,迂迴盤旋。

  “雲天青龍!”

  功力登堂入室,爐火純青,出神入化,沈逸川不由讚歎地呼出了聲。

  繼之,“雲天青龍”展鰭了,探爪了,擺尾了,他腿剪臂弓,倒掛而下,森森劍尖直指對方面門,對方的咽喉,對方的心胸,包括著前身所有的重戶大穴。

  朱信弘大驚失色了,心顫膽跳了,他想退,無處可退,他想躲,乏地可躲,因為麥小雲身在半空,落點能遠能近,劍鋒隨左隨右,追蹤著他,籠罩著他。

  怎麼辦?涼“拌”!朱信弘周身真的發涼了,如今,唯一可以做得到的,那就是閉上眼睛,口中微微輕呼出聲。

  “我命休矣!”

  麥小雲身形瀉落在應落之處,朱信弘的面前,劍尖正指上應指之處,朱信弘的喉頭。

  沒聽任何聲息,不見點滴鮮血,而朱信弘也無絲毫的感覺,他不由又睜開了木然的眼珠,怔怔地望著眼前的麥小雲。

  麥小雲一不下手,二不諷激,只是淡淡地說:“朱信弘,你還是派人去叫洪振傑出頭吧!”

  朱信弘無言地搖一搖頭。

  “怎麼?你不服氣?尚欲逞強?”

  “不是的。”朱信弘嘆息了一聲,然後悠悠地說:“壇主一聽閣下來了,他就翩然離壇而走了。”

  “哦!去了哪裡?”

  “不知道。”朱信弘歇了一下又說:“不過,他事先曾經說過,要回崑崙一趟。”

  “此話當真?”

  “不信你可問問其他的人。”

  麥小雲雙目瞥了在場每一個口呆目瞪、驚惶失措的萬里幫眾,然後廢然地收起了寶劍,說:“好吧!你們走吧!望能好自為之。”

  走了,走了,萬里船幫的人全都走了,帶著喪氣,夾著尾巴,平時那股不可一世的氣焰,已經是漫在河裡,拋向天外……麥小雲收起了寶劍,他走上幾步朝沈逸川說:“三叔,你怎麼向北邊來了?”

  沈逸川也將青鋒歸了鞘,他說:“你四叔的地盤在南邊,而我,沒辦法,只好朝北邊求發展了。”

  “那如嫻她們呢?”

  “她們為找你們兄弟,當然也往南邊跑了……”沈逸川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不由轉口地說:“咦,你不是去了九華山?為什麼反到北地來了?地獄門怎麼樣了?”

  他又奇又急,是以發出了一連串的問號。

  麥小雲遂將此行經過說了一遍,聽得沈逸川震動連連,嗟嘆連連,久久尚難平息。

  麥小雲也是心有所牽,於是接著說:“那如嫻他們是和四叔走在一起了?”

  “不,一如往常,一如從前,他們是各走各的。”

  “這……”麥小雲心有不安,他遲疑了一下又說:“她們……她們……”

  “別她們、她們了。”沈逸川瞭解對方的意思和感受,於是他笑笑接口說:“不在乎的,以沈家劍術,以如嫻的為人,她們姊妹在江湖上通行無阻,決對不會有事,不然,‘黑白雙嬌’的名頭是如何闖出來的?”

  經對方這麼一說,麥小雲心中的石頭也就落了地。他也報之以笑地說:“三叔說得不錯。沈家莊乃宇內……”

  “算了吧,以前也許是的。”沈逸川睨目瞄了麥小雲一眼,接著又繼續地說:“如今嘛!在你們麥氏昆仲的面前,可就不敢再這麼說嘍!”

  “三叔,你真是在取笑我?”

  麥小雲顯得有些惶恐,有些尷尬,也有些不安。

  沈逸川連忙解釋說:“喔!不,不,我們是彼此恭維,互相誇耀。”

  笑意濃了,心情舒了,這一對岳婿叔侄。

  過了一會,麥小雲說:“三叔,這次遇到你,我真是遇到了救星……”

  “怎麼?”沈逸川敏感的接口說:“你莫非在施反擊,嫌我多事?”

  “喔!不、不。”

  麥小雲以同一口吻說:“因為我荷包將罄,囊無所勝,幾乎要落魄他鄉,流浪街頭了。”

  “這又是怎麼一回事?”沈逸川滿面困惑地說:“遇上了道中‘君子’?”

  他指的君子乃是樑上君子——偷兒。

  “不是的……”

  “那必定是‘八隻手’了?”

  三隻手不夠看,他們‘手(註:三個“手”品字)’不去麥小雲的銀包,可是八隻手“扒”,那就防不勝防了。

  “也不是的。”

  沈逸川怔住了,他說:“你總不會自己疏忽……”

  當小雲又將北上的因由以及誰西水災的情形再給補上了一段。

  這就是他見到沈逸川到來,心中欣喜的原故了。

  “哦!原來如此,我來的早,一回上還安和樂利呢!”沈逸川說:“如今怎麼辦?洪振傑既不出面,你又作何打算?”

  “去崑崙!”

  麥小雲說得毅然,也說得湛然。

  “崑崙乃是名門正派,你此去……”

  “武林中對門戶之見看得極重,凡門下弟子犯了過錯,他們一向不予外人過問,這幾乎已經成了規章。”

  “我找的只是萬里船邦的總壇主洪振傑。”

  “但洪振傑卻是崑崙派中的人呀!”

  “那就讓他們自清門戶好了。”

  “假如對方護短呢?”

  “迫不得已,那我們只好自己動手了。”

  “晤!”沈逸川略一沉吟道:“走,我們一起去,三叔與你們共進退!”

  “三叔,這……這似乎有些不妥當吧?”

  沈逸川瞪著雙目說:“有什麼不妥當?”

  “這會引起沈家莊和崑崙派之間的仇怨。”

  “怕什麼?沈家莊幾時怕過事來?”

  麥小雲委婉地說:“話不是那麼說……”

  “怎麼說?”沈逸川氣填心膺,他微慍地說:“噢!他們可以掩護門下弟子而不顧江湖正義,沈家莊為何不能幫同自己的子婿?真是笑話!”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5:38
一零八

  第二十二回 崑崙隱師門不肖

  崑崙派,其名“崑崙”,驟聽起來,任誰都會聯想到崑崙山,因為,崑崙山實在是太有名了。

  其實,崑崙派與崑崙山毫無瓜葛,它的所在地並不在崑崙山而是在長城之旁,居庸關之口的一個名叫“青龍鎮”的地方。

  那它為何名為崑崙呢?它之所以名為崑崙,乃是該派的創始人,當年獲得了一柄舉世聞名的寶劍——崑崙劍,或稱昆晉劍。

  於是,以劍為名,嗣後,該劍也成為該派鎮派之寶,傳派之寶,直到如今。

  崑崙劍勝之“干將”,勝之“莫邪”,也勝之“魚藏”,是名正言順的一把寶劍。

  它鋒利,吹毛斷髮,它堅實,削鐵如泥,它避水,滴水不沾,它抗火,烈焰難熔,它祛毒,諸毒難隱,它……麥小雲和沈逸川來到了崑崙派的大門前,兩個人以禮拜訪,各個送上了一份名帖,當然,他們隨身哪帶有什麼貼子?這乃是臨時的市街上買現成的。

  “二位是……”

  站在大門口的莊丁,或者是門人一見就伸出雙手將貼子接了過去,並且臉透疑雲詢問著。

  麥小雲說:“我們專程前來謁見貴派掌門人。”

  “喔!二位請稍待一下,我這就進去通報。”

  那個門人十分客氣,可能是見麥小雲二人氣概不凡,也可能是崑崙派屬白道正派,訓示、調教門下弟子待人接物應用禮貌和態度吧?“有勞了。”

  末幾,有三個人連袂地上了出來,喔!四個人,後面還跟著那個送帖子進去通報的門人。

  中間的一個年紀“耳順”有“超”,五十一二了。

  他叫汪弈平,正是崑崙派這一代的掌門人。

  左右兩個也在“強仕”加“半”,四十五歲上下。

  左邊的叫林木森,右分的叫曹志明,是汪弈平的師弟。

  三個人俱生得精壯,俱長得威武。

  穿的,也是一式藍綢料子的常服長袍,不像門人莊丁束著兩截緊身衣靠。

  “哦!”汪弈平拱著雙手,含著笑意說:“沈大俠、麥大俠降臨敝門,真是青龍小鎮有幸,寒舍篷蓽生輝,汪某人也臉上增光呢!”

  林木森和曹志明雖然沒有說話,但他們也齊含笑意,同拱雙手。

  自從有了地獄門,江湖上的事故少了,紛爭少了,隸屬南方的武林人士去北方的不多,藉落北方的下南邊也相對減少,是以,兩造之間,只是聞名,不曾相識。

  汪弈平接視了門下弟子送進來的名帖,當知道來者是誰,而他親率師弟外迎,有意地報了姓氏,沈逸川和麥小雲就得悉說話的乃是崑崙派掌門人汪奔平了。

  “掌門人言重了,禮隆了。”

  這次回話的乃是沈逸川。

  他投桃報李、說得也十分真摯,當然,和麥小雲二人一樣地含笑,一樣地拱手。

  麥小雲口中沒有說話,心中卻感到新鮮得很,因為,他第一次聽見人家稱呼他為“麥大俠!”

  “少年十五二十時”,以前他是少年人,人家管他叫為麥少俠,如今,二十出頭了,而且又討進了媳婦,是大人了,合當稱之為“大俠”。

  只是認識他的人一時改不了口,故仍然以少俠呼之。

  汪弈平擺手、欠身,他肅客了。

  “裡面請,二位裡面請。”

  “三位先請。”

  沈逸川也右手一抬,禮讓著。

  “咳!說哪裡的活,貴客臨門,未及遠迎,已感失禮於先,如今焉敢再怠慢於後?二位,我們兄弟恭揖了。”

  汪弈平一臉熱忱地說著。

  “那有僭了,竊越了。”

  沈逸川見讓來讓去不是辦法,也顯得做作,遂和麥小雲同步跨了進去。

  穿過天井,邁入大廳,賓主落座,奉上香茗。

  在一切舒齊之後,汪弈平是主人,而且,為人又是干練,又是世故,又是圓滑,將時間控制得十分恰當,說:“沈家莊乃宇內三莊之一,功能、劍術,俱皆冠蓋天下,汪某人真是久仰之至。”

  他撇開一幫不談,也捺下對方的來意不問,誇功能,論劍術,那必定有其用意和道理隱匿在其中。

  當然,專程拜地頭的在江湖上乃是常見的事,但那是來都或有所求,或在當地有所作為。

  但沈逸川不是,麥小雲也不是,汪奕平如今這麼曲岔的一說,麥小雲就開不了口,因為對方明指是沈家莊,而沈逸川就不得不予回敬幾句,也不得不加否抑幾句。

  “在孔老夫子門口,在下焉敢腆顏典文?同樣的,在崑崙劍術名家之前,沈家莊也未敢談劍。”

  “沈大俠在莊中排行第幾?”

  “寒家兄弟四人,在下排行第三。”

  “哦!那是沈三俠,沈三俠忒客氣了。”汪弈平似真還假地說:“崑崙派之名仡在於‘劍身’卻個在於‘功能’,而沈家莊昆仲四位,卻是‘劍’、‘能’雙絕。”

  “倒是汪掌門人客氣了。”沈免川也是刻意地說:“崑崙派劍利招精,功高能顯,歷來馳名於天下武林,沈家莊只是虛流謬傳,同道抬愛,而沈逸川更是末學膚受,椎魯之輩而已。”

  曹志明霍地站了起來,說:“沈三俠何必謙遜過甚?某不才,亟願向閣下討教幾招,望能個吝,以匡逮益。”

  山回水流,沈逸川哪會讓對方一味地含糊下去,他頓時探詢起來了。

  “這位是……”

  “噢!請怒汪某人顢頇,未及替二位引介。”汪弈平生硬地笑笑說:“這一位叫林木森,他叫曹志明,乃是老朽的三師第、四帥弟。”

  他隨個地朝二人指了一指,林木森和曹志明也各各地頷一頷首,其他就一無表情了。

  “哦!原來是曹四俠當面,在下失敬了。”沈逸川也站了起來,他雙手一拱,笑笑說:“曹四俠殘一霸、除二害,名震燕趙,莫非沈某也成了一個禍害?”

  當年,居庸關口有一名強梁,叫隆多爾,滿洲人,他夥同著兩個手下,分兩頭霸踞了長城兩端,按人頭,計馬車,逐一收取買路稅。

  由於一邊已屬關外,因此把守隘口的將領也莫奈之何,行旅怨嘆,客商咒詛。

  有一大,曹志明有事人關,隆多爾的嘍囉被灰濛了眼,其實是極酒迷了心,竟然狠聲惡語地也要收取買路錢,曹志明在一怒之下,就挑了對方的窩,殺了對方的頭,因此人心大快,官方也隱而不究。

  曹志明棘然地說:“沈三俠未免言重了。”

  “那曹四俠是要在下丟醜現絀?”

  “也沒這回事,曹某倒祈沈三俠能手下留情呢!”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5:38
一零九

  汪弈平接口說:“沈三俠,我家老四平日氣驕物傲,你何妨就此指點幾手,煞煞他的銳氣,也好讓他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他們這一搭一擋,一和一唱,似乎早有盤算,早有安排,而又不著邊際、不露痕跡,進可取,退亦有可守。

  “這……”

  沈逸川轉頭看看麥小雲,他在求意見,在來方略。

  麥小雲微一思慮,他暗想,對方既然有計畫地故作試探,那又何妨來個將計就計?這樣也許可以不傷感情,不傷顏面而達成來此的目的。

  因此,接口說:“三叔,曹四俠找的是你,你就算要捨去性命,也得陪陪君子、雙方切磋一下,印證一下,怎麼推辭得了?”

  “好呀!”沈逸川笑笑說:“那你也是存心要看我丟人現眼了?真是幸災樂禍!““三叔,我們可是乘同一船來的呵!”

  “乘同一船來的?”

  沈逸川他似乎有些不懂。

  “我是說我們搭的是同一條船。”

  “喔!不錯!”

  這一下沈逸川聽懂了,也瞭解了。

  “那就是了。”麥小雲有意地明點一下,為自已,也為對方,他繼續地說:“船漏了,濕了你的腳,也就干不了我的手,所以,這個‘災’,這個‘禍’,恐怕任誰也脫不了干係。

  “不信,你看著吧!汪掌門人焉會輕易的放得過我?”

  “對,說的也是,說的也是,哈哈!”沈逸川的笑聲朗了起來,接著說:“那三叔我就笨鳥兒先死了。”

  “不,是主人高明,他點將點王,小侄只是殿殿後,略作陪飛而已。”

  “說什麼將王,說什麼陪飛,誰有幾斤、誰有幾兩,你我肚內雪亮,又何必同三叔過分的客套呢?”

  汪弈平又插進來說:“二位說得俱都不惜,將至王至,將王同至,敝門師兄弟怎可錯過這大好的機遇?當要逐一討教,個別觀摩。”

  “好,既然如此,那曹四俠請,我們就出去研討研討、比劃比劃。”

  沈逸川的眸子由麥小雲的臉上回向汪弈平,再由汪弈平處轉到曹志明的身上,口中說著,掌心仰著。

  “來者是客,沈三俠先請。”

  曹志明也微躬著身子。橫抬著手臂報之以禮。

  “嘿!那在下就佔先了。”

  沈逸川一轉身、一啟步,角門旁一個昆化派門人弟子,立即適時的捧上了一柄斑斕古劍到曹志明的身前。

  曹志明一不顧睨,隨手抓起也踉著步出大廳。

  這柄劍不是崑崙劍,它就叫石斑劍,也是千中選一的一把好寶劍。

  天井中,兩個人左右相互對峙,先後抽出寶劍、擺開架勢,伺機出手;如虎之躡鹿,如狐之踩雞。

  江湖人,一向不惜性命,只重聲名,他們經常為爭一時之氣,可以血流五步,屍橫當地。

  因此,古人也曾經下了一句斷言,那就是“頭可斷,血可流,志不可奪。”

  其實,這句話深究起來,該是為慷慨激昂、壯志凌雲,為國家、為民族而效命疆場的忠臣義士所說的,但一般都給借用了、襲用了。

  汪弈平坐不住了,他立即站了起來,他這一站起,林木森如影隨形,亦步亦趨,也跟著站了起來。

  “麥大俠。”汪弈平展著笑臉說:“我們出去看看如何?”

  “好。”

  三人魚貫地出了大廳,一字並肩,他們佇立在廊口滴水椽簷之下,是隨意的觀望?不,乃是刻意的注視。

  沈逸川的年歲較曹志明為輕,但曹志明的心情卻比沈逸川要急,幾曾何時,只見曹志明的頭微探,立即展出一招“雁落平沙。”

  這原是為兵家所不採、所忌諱,大概是他心有所憚,或者有隙可乘,要不然就是在搶先機!果然,“雁分二行”,旋之又化成“狼煙四起”,最後則是“烽火連天”。

  它指向沈逸川、圍向沈逸川,攻向沈逸川,氣勢雄渾而有勁。

  沈逸川他焉能不動?十趾使力,雙腿一彈,在“急流勇退”之後,寶劍搖曳顫抖,九朵劍花就隱隱地顯示出來了。

  九朵劍花,乃劍術中最顯上乘之修為,他有名師、有秘譜、有毅力、有恆心,苦心孤詣的在此道浸淫了一二十年,新近才練達臻此境界,而且,第九朵尚隱匿不影呢!劍花可有十朵?有,再上層樓,就是十朵,劍花若能展出十朵,那就能以氣馭劍,就能身劍合一,就能在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猶如摘瓜切菜,猶如探囊取物。

  他們是劍聖,又可稱劍仙。

  抖劍花只是使劍之起式。只是表示一個劍士、劍客所學之成就、之功能,它不攻敵、它也不防守,假如硬說有其作用,那也可以,是什麼?是炫耀自己,是示威對方,如此而已。

  接著,沈逸川回手了,一招“五彩繽紛”,轉幻“八面玲瓏”,再施出“投轄留賓”,截向對方的兵刃,圈住對方的身形。切斷對方的退路,招式玄奧而凌厲。

  崑崙派的門戶豈是沒沒?崑崙派子弟焉有泛泛?曹志明雖然驚在臉上,惶在心中,手腳裡或許略見匆忙,架式上或許微顯倉促,但其身形,已經衝天而起,“鷹揚蒼穹”、“隼趕旭日”了。

  沈逸川逼進一步,“一柱擎天”。

  曹志明飄退二尺,“魚躍欄柵”。

  沈逸川“黃雀追蟬”,長驅而入。

  曹志明“破釜沉舟”,背城而抗。

  林木森看得震驚連連,他想動,但卻為汪弈平在暗中拉住了袖子。

  因為,汪弈平乃是一派掌門,心思縝密、頭腦聰靈、觀察入微、判斷精確。

  他深切地看了出來,曹志明的功力或許不如沈逸川,但也決不會在一二十招之內落敗見輸。

  情況之所以如此,乃是急功所使然。

  再看曹志明,原想搶取先機反而失去了先機,原擬先發制人卻反為人所制。

  畢竟,他是行家,立即凝神回氣,舒松心情,始慢慢地拉平頹狀,才漸漸地扳回劣勢,兩個人就你來我往地打了五六十個回合。

  人心都好逞強的,都不服輸的,曹志明眼見對方抖出了九朵劍花的時候,心中就有所驚惕了。

  因為,他自衡不能,勉力而為,充其量也只能幻出八朵,但他氣盛,也有點不信,非要動手過招,分個高低不可。

  再說,已經騎上了虎背,想下談何容易?當然要挖空心思,當然要掏盡箱底了。

  滿天進的氣流,是劍氣,滿天空的光芒,是劍光,滿石板的水滴,是汗水……又是幾十招過去了,兩個人果真是棋逢敵手,將遇良才,一個半斤,一個八兩。

  因此,打得分外緊湊,分外激烈。

  但是,就算是珠錨並稱吧,就算是毫釐不差吧,誰也不大意,誰也不失伸,到時候也會為外來的因素和梗礙而有一個結局出現。

  譬如,風向一邊收,譬如,日前一頭照,譬如……也許是排行影響了他們,沈逸川在沈家莊內是老三,而曹志明在崑崙派中卻是四弟子。

  也許是年歲妨害了他們?沈逸川年輕力壯,他只有三十幾歲,而曹志明已經過了“不惑”,四十好多了。

  沈逸川遞出一招“風捲殘雲”。

  曹志明展了一式“驚鴻一瞥”。

  但是,狂風急遽了一些。

  奈何,鴻雁遲鈍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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