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劍仙列傳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2-23 15:00:0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9 275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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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書名】:劍仙列傳

【作者概要】:

  臥龍生(1930-1997),台灣武俠「四大天王」及「三劍客」之一。
  本名牛鶴亭,河南南陽人。少年時就讀於臥龍書院,後遂以此為筆名。1958年發表第一部武俠小說。1959年以《飛燕驚龍》成名。
  他的作品,早期取法於舊武俠「北派五大家」而以「通俗趣味」大受歡迎;1965年以後,改走「半傳統半新潮」路線。

  研究者認為,臥龍生對武俠小說發展的貢獻,主要有三個方面:
  第一,成功地運用了還珠樓主的神禽異獸、靈丹妙藥、玄功絕藝、奇門陣法,鄭證因的幫會組織、風塵怪傑、獨門兵器,王度廬的悲劇俠情,朱貞木的奇詭佈局、眾女倒追男等等,博采眾長,開創了既具有傳統風味又具有新境界的風格,成為一代「武林正宗」。
  第二,由他倡導以武學秘籍引起武林風波以及正邪大會戰的情節結構,成為60年代台灣武俠的普遍模式,影響至為深遠。
  第三,他的「武林九大門派」說法和「爭霸江湖」及武林排名的主題,雖然稍晚於金庸的《射鵰英雄傳》,卻使它在武俠小說中普遍推行開來。

【小說類型】:傳統武俠

【內容簡介】:

  二十年前,修羅大帝金浩為了得到南陽山莊白家小姐白嫦娥和白家武功秘籍,傾巢出動,和白氏家族展開了一場武林罕見的浴血大戰,結果兩敗俱傷,成為生死對頭。與此同時,腦有仙骨的少年李金貴和白家二小姐白銀風被海外高人收列門牆。

  四年後,當他們藝成回鄉後,卻發現故居己物是人非,李金貴父母失蹤,情人不見;白家莊也莊毀人去,蹤影全無,一到夜間卻又怪事連連,神秘莫測……為了查明真相,李金貴和白銀風歷盡風險,出生入死,終於找到了白氏家族,並與金浩針鋒相對,武林黑白兩派又一次劍拔弩張……

【其他作品】:《風塵俠隱》《驚鴻一劍震江湖》《飛燕驚龍(仙鶴神針)》

《鐵笛神劍》《玉釵盟》《無名簫》《素手劫》《天涯俠侶》《天馬霜衣》

《天劍絕刀》《金劍雕翎》《岳小釵》《新仙鶴神針》《風雨燕歸來》《雙鳳旗》

《天鶴譜》《七絕劍》《還情劍》《飄花令》《指劍為媒》《十二魔令(翠袖玉環)》

《鐵劍玉珮》《鏢旗》《神州豪俠傳》《玉手點將錄》《金鳳剪》《飛鈴》

《無形劍》《金筆點龍記》《煙鎖江湖》《搖花放鷹傳》《花鳳》《春秋筆》

《幽靈四豔》《劍無痕》《天龍甲》《黑白劍》《飛花逐月》《劍氣洞徹九重天》

《血劍丹心》《袁紫煙》《一代天驕》《女捕頭》《血魔》《劍仙》《桃花劫》

《地獄門》《燕子傳奇》《黑白雙嬌》《情劍無刃》《桃花血令》

《夢幻之刀》《金輪傲九天》《桃花花紅劍》《風雨江湖情》《妙絕天香》

《絕情天嬌》《銀月飛霜》《天香飈》《菜鳥闖江湖》《絳雪玄霜》

《小郎的絕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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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li60830 於 2018-12-25 22:1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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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3 16:49


  第一回 鋒芒初試

  日正當中。

  離南陽莊白家大院十餘里外的圓覺寺前官道上,正奔馳著一匹火紅的駿馬。

  馬上是位劍眉星目、英姿煥發,身著寶藍勁裝,腰橫長劍的少年。

  那少年似是懷著極大的心事,臉上不時綻現著興奮中而又帶著急促不安的複雜表情。

  他——正是被海外七仙之一的極樂真人收為人室弟子的李金貴,他已隨乃師極樂真人在長虹島習藝四年。

  本來,極樂真人希望他六年藝滿之後再行離島下山,但因他思念家中父母和白家的三小姐白玉鳳,只好讓他提前返家一行。

  此刻,他離家已近,雖然歸心似箭,卻難免有種近鄉情怯的感覺湧向心頭。

  首先,他想起年邁的雙親,他清晰的記得,當四年前隨師遠赴長虹島的前一天,極樂真人曾命大師伯抱玉真人的大弟子六丁神斧丁中齊帶他回家向父母辭行,當時有南海無相神尼隨行。

  南海無相神尼曾贈送兩位老人家每人一粒延年益壽、活血強身的凝碧丸服下。兩位老人家目前都是六十左右的年紀,如無意外發生,想來必都健康如昔。

  其次,最使他朝思暮想,日夜縈念的,該是白家的三小姐白玉鳳了。

  可惜他四年前回家向父母辭行的那天,雖然也曾隨六丁神斧丁中齊和南海無相神尼等人到過白家大院,並日見到了白家主人白儀方和白嫦娥,卻不曾見到白玉鳳,這是他四年來一直引為最大的憾事。

  他記得那次隨丁中齊和南海無相神尼到白家去,丁中齊另持有抱玉真人的手書,希望將白玉鳳也一併收歸清虛門下,而南海無相神尼也要認領二小姐白銀鳳為徒,卻因事出不測,受到修羅大帝金浩的大弟子鄭永明的突襲,而不得不把事情暫緩下來。

  鄭永明的那次突襲,不但使得白家的老奶媽金花女俠金瓊華受到狙擊慘死,更把假山旁白儀方閉關的那間地下秘室炸燬,連相隔不遠的那幢白家大樓,也受到波及,震塌了一半。

  那次突如其來的爆炸事件,李金貴至今思之,仍感驚心動魄,當時白儀方因中途破關,功力尚未完全恢復,不幸身受重傷。白嫦娥也受到輕傷,連南海無相神尼因事發突然,來不及運功護身,肩頭也被飛石撞擊。

  丁中齊、白銀鳳、李金貴、羅小鶴因站得較遠,總算躲過一難。

  所幸白金風和白玉風因臨時有事外出,並不在場。

  在這種情形下,有關南海無相神尼想收白銀風為徒以及抱玉真人要再將白玉風列入門牆之事,就只好暫停下來。

  而李金貴回到隱仙谷後,第二天即隨極樂真人啟程前往長虹島。

  因之,白銀鳳和白玉鳳姐妹目前身在何處以及情形如何,這四年來他是毫無所知,只有這次回來才能揭開真相。

  另外,他難免也記掛著羅小鶴,這位曾在玄妙觀原名清海的小道士,不但和自己一見如故,而且有過救命之恩。

  他記得當時羅小鶴曾要求丁中齊,希望他能轉報抱玉真人,把自己留在隱仙谷,而丁中齊未予理會。如今羅小鶴究竟到哪裡去了呢?萬一他落在玄妙觀道人的手中,後果實在不堪設想。

  李金貴的那匹火紅駿馬,本來一直是奔馳著的,直至來到圓覺寺前,才開始放轡緩行,因為他想順便觀察一下,圓覺寺目前的情形。

  四年前,他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內,經歷了無數次的劫難,曾險些被修羅門所擄,而修羅門正隱藏在圓覺寺的地下宮闕內。

  如今,圓覺寺從外表看來,依然是斷垣殘瓦,破落不堪,借火的一座廟宇,竟猶如廢墟,和四年前並無什麼兩樣。

  他停馬多時,看不到任何動靜,心想:“還是先回家去,過兩天再來這裡以及玄妙觀會會修羅門的人和玄妙觀的道士們。”

  誰想就在這時,竟從圓覺寺的破舊大門裡走出一個白髮白眉,身材瘦小的老人。

  這老人本是穿著灰布長袍,卻因下襬掖在束腰的紅色絲條上,看起來像是短打扮。

  他身後背著個紅漆酒葫蘆,另有一柄暗青色長劍,臉上滿佈皺紋,那神情嚴肅中又帶著一副滑稽像,雖然有些土裡土氣,卻顯得極不平凡。

  李金貴只覺這老人好生面熱,腦際閃電般一轉,終於想起了他是北崆峒人稱朱老怪的白眉怪叟朱雲。

  他想起當日在玄妙觀落難時,朱雲曾從太白雙妖鄭霞和劉翠娥手裡救過自己,而後來自己又被修羅門二劍主趙恨地所扮的凌三以及葛仙童,耿武揚等人所愚弄,繼而曾聽說朱雲敗在太白雙妖的姹女天魔無邪術下已返回北崆峒。

  總之,從那時起,他就沒再見過他,但內心卻總難免有些許思念之情。

  此刻無意間邂逅,他豈能錯過機會,當下高聲叫道:“朱老前輩,違別四年有餘,想不到又在這裡見面了……”

  朱老怪本是低著頭走路,驟聞人聲,見是一位雄姿煥發的少年騎在駿馬之上,不由怔了一怔道:“請恕老夫眼拙,小兄弟是……”

  其實並非朱雲招子不亮,因他上次和李金貴見面時是在夜間,而且當時李金貴只是個甚少見過世面的鄉下孩子,臉上又搽過三姑娘白玉風的易容藥粉,膚色黑了一些,和目前錦衣駿馬的神態,令人完全無法聯想到一起。

  難怪他雖覺有些眼熟,卻不敢貿然相認。

  李金貴綻顏一笑道:“朱老前輩可曾記得四年前你曾在玄妙觀從太白雙妖手裡救過一個叫阿貴的孩子?”

  朱雲兩眼一直,啊了一聲道:“你是阿貴?好啊,你現在好像抖起來啦!”

  李金貴翻身下馬,將馬拴在路邊樹上,重新和朱雲見禮道:“朱老前輩怎麼會到了這裡來?莫非是要找修羅門的人?”

  朱雲噘噘嘴道:“你先告訴我,這四年多都到哪裡去了?”

  李金貴隨即把那晚由玄妙觀逃到鐵筆峰隱仙谷為極樂真人帶往長虹島習藝四年的經過,約略說了一遍。

  朱雲聽後不住嘖嘖稱奇的道:“小兄弟,你這一塊璞玉渾金,終於得琢成器了,老夫為你慶幸,但在本門來說,卻未嘗不是一樁難以補償的損失!”

  李金貴訝然問道:“為什麼?”

  朱雲嘆口氣道:“你當然並不清楚,老夫的北崆峒一門,最近幾十年來,一直人才凋零,即將淪入沒落之境。掌門門主曾一再交代老夫,設想尋覓人才,以便光大門楣。四年前,趁著到玄妙觀參加七派秘會之便,好不容易發現小兄弟頭有仙骨,是塊千載難逢的好料子,所以才想把你從太白雙妖手中教出,以便帶回北崆峒,想不到你卻又半路被人劫走。”

  他話聲稍頓,接道:“還好,小兄弟不曾被太白雙妖和修羅門擄走,而奇蹟般的為極樂真人老前輩列入門牆。否則,若為太白門和修羅門所用,至少對本門將造成空前大害。”

  李金貴笑道:“老前輩放心,您對晚輩也是有恩之人,將來只要用得著,晚輩只要能力所及,無不效勞。”

  朱雲默了一默,忽然臉肉接連抽搐了兒下道:“真想不到,海外七仙這些傳說中的前輩奇人,竟然都被你遇上了。老夫在江湖中行走了將及四十年,卻連一個都沒見到,我還以為他們早已脫殼飛昇,歸登仙籍了呢。”

  李金貴道:“他們這些前輩奇人,據說每隔十年聚會一次,上次是為慶賀抱玉真人的八五華誕,才在鐵筆峰隱仙谷聚會。”

  朱雲不勝羨慕的道:“老夫真希望能有幸見見他們,也不枉活了這大半輩子,可惜還要再等六年,而且更不知他們下次相會的地點在什麼地方。”

  李金貴想了想道:“老前輩不必發愁,明年就是抱玉真人的九秩華誕了,說不定海外七仙仍在隱仙谷相會,那時你就可以見到他們了。”

  朱雲皺起白眉道:“可是沒人引見,也是白搭。”

  李金貴道:“抱玉真人是晚輩的大師伯,到時候晚輩也必定前去祝嘏,你只要跟著晚輩一起去就成了。”

  朱雲喜上眉梢道:“老夫先謝謝小兄弟了!”

  李金貴道:“老前輩還沒說明到圓覺寺是做什麼來的?”

  朱雲霎時面色凝肅,嘆了口氣道:“小兄弟也許並不清楚,我們北崆峒一支所以能在武林中混得少有名氣,主要是仗著一套青冥劍法,可惜青冥劍訣的秘笈,早在五十年前已經遺失,連老夫所學,也只是師父的口授,難免掛一漏萬,無法得到全部訣竅,若想光大本門在武林中的地位,首先必須找到那冊秘笈。”

  李金貴不解的道:“這與老前輩到圓覺寺來又有什麼關係?”

  朱雲繼續說道:“小兄弟聽我講,據本派得到的確切消息,那冊秘笈,已為修羅門的修羅大帝金浩所得,是以掌門師兄親筆寫下筆書,派老夫特地前來修羅門討回那冊秘笈。”

  李金貴吃了一驚道:“修羅門自金浩以下,十大天魔、十大劍主,雖然二十年前夜襲白氏家族,死亡不少。但這二十年來的苦心經營,據說勢力較前更加壯大,老前輩單身進入他們的地下宮闕,豈不等於投身龍潭虎穴,何況,那青冥劍法秘笈既然是貴派鎮山之宅,他們又豈肯輕易歸還?”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3 16:49


  朱雲似乎不以為意,漠然一笑道:“老夫此來,早把生死置之度外,而且本派掌門師兄,和修羅門也是有條件的。”

  李金貴心中一動道;“有什麼條件?”

  朱雲道:“本門和修羅門雖無深仇大怨,說起來在江湖上總是對立的,修羅大帝金浩一直擔心他們將來向白氏家族和其他門派發動攻勢時,本門會成為他們的阻力。因之,本派掌門師兄在手書上言明,只要修羅門能歸還青冥劍法秘笈,本門將來雖不助紂為虐,卻情願保持中立立場,這對修羅門未始不是一種誘惑力量。”

  李金貴略一沉吟道:“如此說來,老前輩是已把青冥劍秘笈討到手了?”

  朱雲搖頭道:“慚愧得很,老夫連修羅門的門都沒找到。”

  李金貴道:“修羅門的人都深藏在地下宮室,聽說入口在大雄寶殿的蓮座底下。”

  李金貴四年前並未進入修羅門的地下宮闕,這些事他都是在隱仙谷聽葛仙童說的。

  朱雲頷首道:“老夫知道,可是那佛像不下千餘斤重,老夫實在搖撼不動。”

  李金貴道:“當然,千餘斤重不是一個人可以搖撼動的。依晚輩看,蓮座上必定有開啟的機關,老前輩應當先找到那機紐才成。”

  朱雲道,“老夫豈不知道必有機紐,但找了半天,並未找到。”

  這一來引起了李金貴的好奇,他早就希望能進入修羅門的地下宮闕看看,因為修羅門是白氏家族的唯一大敵。一旦雙方展開拚鬥,他為了白玉鳳,必定要幫助白氏家族的,能起現在瞭解一下修羅門的狀況,實在大有必要。

  朱雲見李金貴沉吟不語,問道:“小兄弟在想什麼?”

  李金貴道:“我想隨老前輩再去看看,如果能設法打開洞門,咱們不妨一起進洞看看修羅大帝金浩。”

  朱雲臉肉抽動了一了道:“小兄弟,你好大膽子,修羅門四年前就要擄你,你反而要自動送上門去,這才真正叫做自投羅網呢!”

  李金貴笑道:“老前輩可曾想到晚輩和四年前已經完全不同了,而且他們也不見得會認得出我是誰。”

  朱雲點點頭道:“老夫明白,小兄弟隨極樂真人習藝四年,一定成就非凡,不過進入地下宮室,憑你一人之力,總是孤掌難鳴。我看這樣吧,就委屈小兄弟一下,待會兒和他們見面後,老夫就說你是我的徒兒阿富,也許不會引起他們的懷疑。”

  李金貴道:“好,就這麼辦。”

  兩人進入大雄寶殿,但見那佛像雖已斑剝不堪,卻確有千餘斤重,他們細心的觀察蓮座上機紐何在。

  但找了半天,竟毫無所獲。

  後來連佛身上以及附近牆壁都仔細搜尋過,依然並無發現。

  朱雲皺起白眉道:“這倒奇怪了,莫非機關是由地下操縱的?”

  李金貴端詳了那佛像一陣道:“老前輩,咱們不妨試試,合二人之力,看能否把佛像移動開?”

  朱雲自信雙臂有五百斤以上的力量,若李金貴也有同樣氣力,的確未嘗不可把佛像移開,便頷首道:“好吧,你我來試試看!”

  於是他們一人在佛像前,一人在佛像後,四隻手各抓住一角,齊齊喊了一聲“起”。

  那佛像果然被兩人移開了。

  但就在同時,朱雲卻驚叫了一聲。

  李金貴急急問道:“老前輩可是發現了什麼?”

  朱雲往蓮座下一指道:“你看,這下面的洞門,已經被填平了。”

  李金貴依言看去,蓮座下確有一個大約兩尺見方的洞口,但卻被石塊填平,此刻只能看出那洞口原先留有的痕跡而已。

  他望了朱雲一眼道:“老前輩,莫非修羅門已經搬走了?”

  朱雲茫然搖了搖頭。

  李金貴再道:“也許在晚輩離家這四年裡,修羅門已被白氏家族或其他門派所消滅,不然絕不可能把洞口填平。”

  朱雲緊皺白眉道:“不可能,若修羅門被白氏家族或其他門派所消滅,武林中發生如此的大事,老夫豈能一點耳風都沒有……”

  他語氣稍頓,再道:“若說他們已經搬走,也不太可能。”

  李金貴道:“老前輩何以斷定修羅門不曾搬走?”

  朱雲道:“修羅門徒眾不下數百人之多,他們如果搬走,總要有個地方落腳,即便重回塞外老巢,在江湖中也必傳出消息,但老夫照樣也不曾聽到任何風聲,何況,修羅門費了將近二十年的時間,建好這座地下宮室,主要的目的,就是要對付白氏家族,他們豈肯輕易放棄,又豈肯遠離白氏家族而退回塞外。”

  李金貴道:“老前輩,咱們不妨把這些石塊搬出來,仔細查個究竟。”

  朱雲搖頭一笑道:“這辦法等於愚公移山,據說由蓮座通到地下宮室,至少有十幾丈遠,若想把這些石頭都搬出來,只怕連整座大雄寶殿都容納不下,而且你我又哪有這麼多的時間。”

  朱雲這話說得不錯,李金貴此刻正歸心似箭的急於回家,實在不能久耽,他默了一默道:“要想打探修羅門的下落不難,晚輩回家見過父母之後,立刻就到白家大院去,只要問一問白家的人,便知分曉。”

  朱雲道:“這倒是個辦法,小兄弟,現在咱們再把佛像移正。”

  誰知兩人剛要動手,便聽到寺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急急向外望去,只見寺外的草坪上,正有一男一女,向寺門方向而來。

  走在前面是個女的,白嫩的瓜子臉,小巧的櫻唇,襯著玲瓏的瓊鼻,兩泓有如秋水般的大眼睛,顯得水汪汪的,長長的睫毛,彎彎的柳眉,穿著榴紅的緊身衣褲,手裡捧著一隻尺許長的玉尺。

  那男的則僧家打扮,濃眉大眼,雙頰繞滿絡腮鬍子,身材微胖,小腹凸出,看來壯得像一頭牛。

  腰裡束著一圈滿是口袋的百寶囊,裡面東西裝得鼓鼓的,但卻看不清是何物件。

  這一男一女來到寺外大門口,便停步不前,但視線卻緊緊盯向朱雲和李金貴。

  李金貴和朱雲早已認出這兩人,男的是祁連一派的烈火尊者秦炎,女的則是太白雙妖之一的二姑娘劉翠娥。

  現在的情勢,算得上是冤家路窄了。

  朱雲和李金貴雖與烈火尊者秦炎扯不上什麼恩怨,但對二姑娘劉翠娥卻是深惡痛絕。尤其朱雲,四年前他本來已把李金貴帶走,偏偏事情敗在太白雙妖手裡。

  而李金貴也因遭到劉翠娥的冷煞手使得他痛苦難當,如今狹路相逢,彼此當然要了結一下這筆舊帳。

  朱雲和李金貴把佛像移正後,故意背著臉不使對方發現面目。

  朱雲低聲道:“小兄弟,咱們先逗逗她,然後再算賬,不過,仍要委屈你一下,暫時做老夫的徒弟。”

  李金貴一向敬老尊賢,點點頭道:“晚輩一切聽您的吩咐。”

  朱雲道:“上次在玄妙觀參與七派秘會,老夫就看出秦炎這小頭陀和劉翠娥那妖女經常眉來眼去,想不到兩個狗東西果然走在一起了。”

  李金貴回想起四年前隨丁中齊回家路經玄妙觀,正碰上修羅門追殺太白雙妖和秦炎之事。

  他不覺淡然笑道:“其實這兩人走在一起,在晚輩也並不感到意外,四年前老前輩返回北崆峒後,修羅門曾追殺過太白雙妖,當時秦炎就做了護花使者。他為了施放火器阻止追兵,竟把玄妙觀也燒燬好幾間,當時若不是遇上晚輩的大師兄丁中齊,只怕太白雙妖和秦炎都會被修羅門生擒活捉。”

  朱雲道:“這兩個不知死活的東西,既然如此,他們還敢再到圓覺寺來!”

  李金貴叫道:“老前輩噤聲,他們好像來了!”

  兩人轉過身來,果然,秦炎和劉翠娥已登上大雄寶殿的台階。

  劉翠娥依然走在前面,她邊走邊響起銀鈴般的聲音道:“用不著轉過臉去藏藏躲躲,朱老怪,我早看出是你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3 16:49


  來雲一摸山羊鬍子,呵呵笑道:“莫非劉姑娘又是找碴來的?”

  劉翠娥冷哼了一聲道:“找碴不敢當,山不轉路轉,只能說是冤家路窄,無意中碰上了!”

  朱雲不動聲色的道:“是否要跟老夫算一算四年前的舊帳?”

  劉翠娥道:“見不著倒還罷了,既然遇上了,本姑娘當然不想放過你!”

  朱雲道:“那很好,如果老夫此刻能倒退四十年,還是個年輕小白臉,你照樣放不過我?”

  劉翠娥霎時雙頰泛紅,像熟透了的紅柿子般,叱道:“朱老怪,你說什麼?”

  朱雲依然嘻皮笑臉的道;“老夫說你喜歡的就是小白臉,四年前在玄妙觀,你一眼就看上了那個叫阿貴的小夥子,拉著人家就走,這話對是不對?”

  劉翠娥還沒來得及答話,站在一旁的烈火尊者秦炎就哼了一聲,搶著說道:“你說的當然不對,灑家並非小白臉,為什麼二姑娘也看上了?”

  劉翠娥一口唾沫啐到秦炎臉上,喝道:“閉上你的狗嘴,想的倒不錯,我什麼時候看上你了?”

  別看秦炎一向性如烈火,平常三句話說不來就要打架,但在劉翠娥面前,卻馴順得像頭綿羊,不但不敢吭聲,連被吐在臉上的唾沫似乎也不敢擦拭。

  許久,他才咧嘴一笑道:“灑家不過隨便說說,其實是灑家看上了你,至於你看不看得上灑家,那只有等慢慢再說了。真金不怕火煉,日後你會知道,只有灑家這顆心,才是世界上最好的,那些小白臉,都是中看不中吃,沒一個靠得住的。”

  劉翠娥白了秦炎一眼,厲聲道:“你少說兩句行不行,我看你是既不中看又不中吃!”

  秦炎嘿嘿笑道:“你從來沒吃過,怎知灑家不中吃?”

  劉翠娥撇了撇嘴,不再理會秦炎,視線掠向來雲道:“朱老怪,我剛才看到你們在移動佛像,莫非是從修羅門的地下宮室裡出來?”

  朱雲道:“不錯,老夫剛才已見過修羅大帝金浩,你來做什麼呢?”

  劉翠娥道:“姑娘我自然也是要見修羅大帝。”

  朱雲—皺眉道:“聽說四年前修羅門曾追殺過你們太白雙妖,你去見他,不是找死麼?”

  劉翠娥鼻翅兒一掀道:“那是四年前的事了,在這四年裡,難道我們兩家不能修好麼?”

  朱雲道:“原來太白山無極老魔褚朴竟跟修羅門勾搭上了,正好現在修羅大帝金浩在地下宮室裡悶得無聊,老夫不再打擾,你們就進去吧!”

  劉翠娥瞥了秦炎一眼道:“黑驢,你老愣在那裡做什麼,還不打開洞門!”

  秦炎居然被稱作黑驢,倒是恰如其分,也足證他不夠資格當小白臉,難怪他一聽到小白臉三字就心裡有氣。

  他聞言愣愣道:“姑奶奶,這洞門該怎樣打開,灑家可不清楚。”

  劉翠娥罵道:“你要眼喘氣麼!打開洞門,必定有機關,只要找到機關,輕輕一按,便可移開佛像,洞門就在佛像下面。”

  秦炎摸了摸腦袋,隨即在佛身和蓮座各處找尋機關。

  半晌,毫無所獲,只好硬起頭皮涎臉笑道:“姑奶奶,井非灑家的眼睛不管用,實在找它不著。”

  劉翠娥冷聲道:“瞎了你的狗眼,還說什麼中吃不中看,連這點事情都辦不好,別的還能提麼?”

  秦炎尷尬一笑道:“除了這件事,其餘的灑家什麼都能辦,姑奶奶,不信您自己找找看!”

  劉翠娥只得自己開始找尋,結果當然也是白費一番精神。

  她一向性子倔強,凡事不願求人,此刻也只好望向來雲道:“朱老怪,你們是怎麼進去的?”

  朱雲嘿嘿笑道:“老夫沒長翅膀,又不會七十二變,當然是一步一步走進去的。”

  劉翠娥臉色一變,叱道:“少講廢話,姑娘我是問你怎樣打開洞門的?”

  朱雲道:“老夫是用手打開的。”

  劉翠娥柳眉一聳,喝道:“朱老怪,你到底講不講人話?”

  朱雲算是沉住了氣,緩緩說道:“老夫是人,怎會不講人話,不用手難道還用腳打開不成?”

  秦炎有些聽不過去,怒沖沖的大聲道:“朱老怪,我們姑奶奶不是你逗著玩的,快說,你們兩個到底怎麼進去的?”

  朱雲的兩道白眉,無風自動,咧嘴笑道:“小頭陀,你果然是道道地地的護花使者,老夫就是不講,你想怎麼樣?”

  秦炎霎時雙頰青筋直冒,像有一條條的蚯蚓要破膚面出,右手扣上了藏有各種火器的百寶囊,沉著嗓門道:“老小子,你想找死!”

  朱雲面不改色,近前一步道:“小頭陀,有本事你就使吧,老夫是剛爬過火焰山的,你那幾把鳥火又算得了什麼!”

  秦炎哪管三七二十一,就要動手。被劉翠娥瞪了一眼道:“黑驢,也不想想,這裡是修羅門的寶地,若放火驚動了金大帝,不知你有幾個腦袋?”

  秦炎哼了一聲道:“難道就白白放過這老小子?”

  劉翠娥道:“咱們當然放不過他,他若有膽子,就在廟外候著,等咱們出來以後再算賬!”

  秦炎聽劉翠娥說話時一口一個咱們,不由有些心花怒放,氣也消了大半,恭恭敬敬的說道:“姑奶奶說的是,等咱們出來後再收拾這老小子。”

  劉翠娥忽然臉色一燦,斜睨了一眼道:“朱老怪,說真的,只要你告訴我打開洞門的方法,彼此的舊帳可以一筆勾消。”

  朱雲笑眯眯的道:“小妖女,看在你跟老夫飛眼的份上,只有告訴你了,那開動的機關是在裡面的人控制的。”

  劉翠娥眨動著一對水汪汪的大眼睛道:“不可能,如果修羅門的人出去後回來,他們是怎樣進去的?”

  朱雲道:“那只有自行移動佛身才能進入。”

  劉翠娥搖頭道:“胡說,這樣重的佛身,誰能移得動?”

  朱雲道:“老夫剛才就和小徒弟合力移開過,你一定也看見了。”

  劉翠娥不再猶豫,側臉道:“黑驢,你一向自稱力大無窮,給我把佛像移開!”

  秦炎摸著腦袋道:“這佛像足有千來斤重。灑家力量再大,只怕也難以移開。不過,酒家倒有一個簡便的辦法。”

  劉翠娥道:“你有什麼辦法?”

  秦炎道:“你們都躲得遠遠的,灑家用電火彈把它爆開,豈不省事。”

  劉翠娥罵道:“混帳東西,虧你還是皈依三寶的佛門子弟,損毀佛像,就該天打雷劈,何況這又是修羅門的機密所在,鬧出事來,你有幾個腦袋!”

  秦炎眥牙乾笑道:“灑家的確沒顧慮到這一層,依姑奶奶之見呢?”

  劉翠娥冷哼道:“告訴你把佛像搬開你就搬開,還囉嗦什麼?”

  朱雲在一旁趁機說道:“小頭陀,別發愁,那佛像裡面是空的。”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3 16:49


  秦炎幀時精神一振道:“老傢伙,何不早說,也是灑家太笨,憑你老小子都能移開,灑家不信力氣沒有你大。”

  他邊說邊走過去,身軀微蹲,雙手合抱,猛一用力,臉色由黑變赤,兩眼鼓得像牛蛋,牙齒咬得吱吱作響,那佛像卻半點不曾移動。

  他接連用力三次,竟是越來越用不上力,只好鬆開手來,氣喘如牛的道:“好啊!老小子,你騙人!”

  朱雲道:“老夫剛才移動時,你明明看到,怎說騙人?老夫偌大年紀,何苦騙你一個孫子輩的小頭陀。”

  秦炎鼓著牛眼道:“那麼灑家為什麼移不開?”

  朱雲道:“你這小子還在吃奶,連牙口都沒長齊,哪裡來的力氣,而且老夫剛才也是和小徒弟兩個合力才移開的。”

  秦炎顧不得對方在口頭上討他的便宜,大聲叫道:“姑奶奶,好歹你也過來幫忙一下!”

  劉翠娥可不像秦炎那麼傻,她自知自己只是仗著一招妖法邪術在外面刨名立萬,若論蠻力,實在有限。

  她端詳了一下佛像道:“朱老怪,何不叫你那小徒弟來幫幫忙!”

  朱雲捻著山羊鬍子道:“我那小徒弟只幫老夫,為什麼要幫你們。”

  劉翠娥道:“如果我跟他講呢?”

  朱雲道:“你只管跟他講,他若答應,老夫絕沒意見。”

  劉翠娥冷冷一笑道:“朱老怪,你什麼時候收了這麼一個徒弟,看你一身破衣爛衫,小徒弟穿得倒蠻漂亮。小兄弟,你轉過身來讓我看看。”

  原來李金貴自劉翠娥和秦炎進入大毆後,—直是背對他們的,否則以妖女劉翠娥的眼力,哪能看不出疑點來。

  他緩緩轉過身來道:“姑娘,你要看什麼?”

  劉翠娥道:“當然是看你……”

  她本來一副漫不經心的模佯,此刻觸目所及,不覺啊了一聲道:“你……你好像一個人……”

  李金貴淡淡一笑道:“我本來就是一個人,幹嗎竟說像一個人?姑娘一見面就罵人,未免太過份了吧!”

  劉翠娥怔怔地道:“你的確像一個人,這人叫阿貴,四年前就是為了阿貴,姑娘我才和你師父朱老怪打起來的。”

  李金貴道:“什麼阿金阿貴的,我不懂姑娘的話。”

  在這剎那,劉翠娥也實在不敢確認,原因是事隔四年有餘,李金貴當時只是個帶著土氣的鄉下孩子,而目前卻是英姿煥發,器宇軒昂,又加已見過不少世面,連舉止神態也有極大改變。

  但她依然越看越像李金貴,兩隻大眼睛急速的貶動了一陣,回過頭來道:“好哇,朱老怪,原來阿貴還是被你弄到北崆峒去了,難怪這四年裡,我曾又去過幾次玄妙觀,一直打聽不出阿貴的下落。”

  朱雲不屑地一笑道:“你這妖女也真是,只要遇到小白臉,見一個愛一個,老夫這徒兒,怎麼會是阿貴。”

  劉翠娥並不理會朱雲的話,竟然抬起她那白如玉軟如綿的纖纖玉手,拂上了李金貴的面頰。

  她柔聲說道:“小兄弟,不管你是不是阿貴,像你這樣的一表人才,為什麼要跟著朱老怪?聽姐姐的話,隨我到太白山長春宮去,榮華富貴,不但有無數的美女相伴,連姐姐我也可以隨時服侍你,只要你高興,什麼條件我都答應。”

  她這幾句話不打緊,在一旁卻氣惱了烈火尊者秦炎。

  他兩眼鼓得像牛蛋,心裡罵道:“他奶奶的,灑家跟了她這幾個月,跑東跑西,做牛做馬,在她面前,乖得像孫子。她不但沒摸過我的臉,連灑家的汗毛,她都不肯摸上一摸,這小子一見面她就那麼親熱,好在是白天,若在晚上,他奶奶的,那還得了!”

  誰知劉翠娥神色間一片春情蕩漾,那隻手久久不肯放下。

  李金貴整了整臉色道:“姑娘最好放尊重些,除非你那隻手沒地方放了!”

  朱雲也跟著笑道:“劉姑娘,這裡是佛殿,並非長春宮,最好別弄錯啦!”

  烈火尊者秦炎越發氣炸了肺,暗自罵道:“他奶奶的,人家不要,她偏自動送過去,灑家想要,她卻從不理睬。這像什麼話,真他媽的人比人氣死人,酒家究竟哪點不好?”

  劉翠娥終於不得不放下手來,但卻在放下手來的同時,趁勢在李金貴肩頭拍了一把。

  明眼人一看心裡就有數,她拍這一把,是施出了冷煞手。

  四年前她在玄妙觀就曾施襲過李金貴,當時李金貴像跌進冰窖裡,全身上下,幾乎連內腑都被凍僵。

  朱雲雖已看出,卻不便一語道破。

  因為他若故作大驚小怪,反而顯得自己沉不住氣。

  劉翠娥深情款款地嫵媚一笑道:“小兄弟,這個忙你到底幫是不幫?”

  李金貴道:“彼此不認不識,我為什麼要幫你!”

  劉翠娥道:“我跟那位姓秦的和尚,從前也是不認不識,他為什麼一切的事都肯做,連端洗腳水和尿盆都干,你也不過是舉手之勞,何必推辭?何況姑娘我將來一定不會虧待你的。”

  李金貴冷笑道:“那姓秦的頭陀是個賤骨頭,他憑什麼跟我比!”

  秦炎早就看著李金貴不順眼,方才若不是礙著劉翠娥的面,他恨不得早就出手教訓面前這小於一頓。

  如今見對方竟然出言傷到自己,這簡直等於太歲頭上動土,老虎嘴裡拔牙,立刻面色紅得像豬肝。

  他暴聲喝道:“好小子,灑家早就想教訓你,你竟敢先來招惹灑家,八成活得不耐煩了,沒關係,灑家來超渡超渡你!”

  李金貴昂然笑道:“那很好,是否現在就動手?”

  秦炎滿身都是火器,要動手難免火攻,他不能不但心燒燬大殿。當下,大步走出殿外道:“灑家教訓的是你,不能讓佛祖跟著遭殃,更不能驚動了修羅大帝的聖駕,不怕死的就跟我到寺外草坪上去!”

  他邊走邊嚷,很快就走到寺外廣場草坪,雙手扣住火器百寶囊,兩眼虎視眈眈地盯住李金貴,像要冒出火來。

  李金貴早已在他身前丈餘外站好。

  面對如此情勢,他竟連劍也不拔,一副悠閒自得的模樣,看也不看對方一眼,似是根本沒事的一般。

  朱雲和劉翠娥都站得遠遠的,因為他們都知道秦炎的火藥暗器厲害,若離得太近了,難免會被波及。

  只聽朱雲叫道:“徒兒,你要小心了!”

  劉翠娥也叫道:“黑驢,你教訓他可以,但不準把他燒死!”

  其實,劉翠娥是早打好了主意的,她的目的不外是先使李金貴失去戰力,然後再和秦炎合力除去朱雲,剩下的便是將受傷的李金貴帶回太白山長春宮,那時便不愁李金貴會飛上天去。

  但秦炎卻並不這麼想,他是希望當場把李金貴燒死,既拔去眼中釘,又免除後患,縱然受到劉罩娥的責罵,事情已經做了,又豈奈我何。

  他臉上泛著獰笑,瞥了李金貴一眼道:“小子,你怎麼不拔劍?”

  李金貴道:“有本事只管使出來,對付尊駕這種賣零碎的,何須使用兵器。”

  秦炎右手一抖,一隻藍汪汪的磷火棱,電射般飛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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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磷火梭是落地開花,爆開之後,數丈方圓內,一片火海,縱然身形有雀鳥之快,也難以躲過。

  他似是仍不放心,右手擲出磷火校之後,左手又甩出一蓬赤煉飛星。

  赤煉飛星體積十分微小,一手可發十數個,出手之後,一蓬點點紅光,有如星羅棋布,只要被打中一粒,便可深入肉內一寸有餘,而且飛星尖部淬有劇毒,肌肉立刻潰爛,若不及時用獨門藥物治療,三日內必死。

  秦炎一出手就雙管齊下,顯然是存心非制李金貴於死地不可。

  這時朱雲和劉翠娥都神色大變,他們沒想到秦炎下手如此歹毒,尤其劉翠娥,和秦炎相處多日,深知他各種火器的特性和厲害,但想阻止已來之不及,李金貴一死,在她來說,等於毀滅了一次希望。

  但見李金貴右手往空一探,竟把那枚電射而至的“磷火梭”接住,然後迅快地再向秦炎擲去。

  接著身形直衝而起,飛起三丈多高,那一蓬“赤煉飛星”,全從他腳下掠過。

  原來他方才接“磷火梭”,是用的道家無上玄功“大吸收法”。

  這種方法近似“虛空接引術”,可將飛行物吸近過來,所以並不曾見他如何作勢,便毫不費力的凌空接了過來。

  而“磷火梭”必須觸及地面硬物才能爆炸,因之,這一反擲,等於以敵之器,克敵之身。

  秦炎大驚之下,已經來不及閃避,情急間只好抓出一把滅火藥粉,撒在腳下四周。

  滅火藥粉剛一撒出,那枚“磷火梭”便轟然一聲,爆了開來,頓時火光衝天,煙氣四起,把秦炎包夾在一片火海之中。

  等火光熄滅,煙塵散盡後,數丈方圓的一片草坪,已變成一片焦土,只有秦炎周近的數尺範圍內,草坪仍能保持原樣,可見滅火藥粉的確有效力。

  饒是如此,秦炎也被熏成一個道地的黑人,連滿臉虯鬚,也烤焦將近一半,蹲在地上,狂咳不已,那模樣實在狼狽至極。

  當他抬起頭來,不知什麼時候,李金貴已好整以暇的站在面前。

  秦炎哪裡還講得出話,只是鼓著一對牛眼僵在當場。

  李金貴笑道:“原來祁連派的火器,是留著打自己人用的,還有什麼花樣,只管亮出來!”

  秦炎的火器,自然種類繁多,但此刻雙方近在咫尺,為免再傷到自己,已無法施襲。

  他駭異面前這個最多二十左右的小夥子,竟有如此詭奇莫測的身手,簡直像是神人下界。

  這是他有生以來,連做夢也沒想到過的遭遇。

  站在遠處的朱雲和劉翠娥,也都驚得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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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二 回 故里巨變

  朱雲在震驚中又大感安慰。

  因為他想到若四年前真把李金貴收為弟子,根本無法在短短四年內,把這孩子調教出如此身手,那豈不等於糟蹋了一塊渾金璞玉。

  而劉翠娥則又是一種想法,此刻她似乎已不再認為這孩子會是李金貴,因為在想像中,一個鄉下孩子絕不可能四年後培養成這等一身奇幻莫測的功夫。

  另外,她也懷疑這少年絕不可能是朱老怪的徒兒,朱老怪在武林中已算是頂尖高手了,剛剛出道的徒兒,豈能青出於藍。

  她擔心李金貴趁機出手傷到秦炎,心裡雖在不住盤算,人已來到跟前。

  朱雲照樣也擔心劉翠蛾對李金貴暗算,也隨後跟了過來。

  其實劉翠娥雖不喜歡秦炎,卻又不願他被人傷害。

  這幾個月來有他在身邊,什麼事都不需自己做,連洗衣服端尿盆打洗腳水,都是他—人包辦。

  世上哪裡找這種不花錢而又絕對忠實的人,何況秦炎又幹得心甘情願,似乎服侍得越周到他越引以為榮。

  她本來在大殿裡對李金貴暗中施下了“冷煞手”,這種“冷煞手”是可以按下手的部位和輕重自定發作時間的。

  她在大殿下手時定的時候是半盞熱茶以後發作,而現在是足頓飯的工夫過去了,李金貴卻依然毫無異狀。

  不過她已明白,憑李金貴剛才的功力,他一定有辦法在休內自行化解侵入的寒氣。因之,此刻她對是否能設法把對方擄回太白山長春宮,實在已經不敢再存多大希望。

  朱雲輕咳了一聲道:“小頭陀,現在你該明白是自找苦吃了,老夫這小徒弟豈是你們這批江湖混混隨便惹的!”

  劉翠娥撇了撇櫻唇道:“朱老怪,別裝腔作勢了,依我看,他根本就不是你的徒弟。”

  朱雲呵呵笑道:“難道徒弟還會有假的,不信你問問他去。”

  劉翠娥果然扯了李金貴一下衣袖,淺笑盈盈地道:“小兄弟,你師父可是朱老怪?”

  李金貴搖了搖頭。

  這一來朱雲難免吃了一驚,剛要開口,劉翠娥已冷哼一聲搶著說道:“好一個朱老怪,怎麼樣,這回你的騙局終於拆穿了!”

  朱雲心裡一急道:“徒兒,你怎麼連師父也不認了?”

  劉翠娥緊跟著問道:“小兄弟,告訴姐姐,令師究竟是誰?”

  李金貴指著朱雲道:“就是他!”

  劉翠娥神色一愕道:“你剛才不是搖頭麼?”

  李金貴道:“我師父姓朱諱雲,是北崆峒掌門大宗師的師弟,你把他老人家稱作朱老怪,我當然不承認,現在應當找你算賬才對!”

  劉翠娥霎時尷尬無比地道:“小兄弟,對不起,其實姐姐是一番好意,稱他老人家一聲朱老怪,才顯得親切些。”

  說著再向朱雲陪笑道:“朱老前輩,您也別生氣,您若肯再收徒,晚輩也情願拜您為師。”

  朱雲雖然心裡大樂,表面還是扳著臉孔,擺擺手道:“算啦,算啦,老夫看到你們太白雙妖就不舒服。”

  劉翠娥嬌靨像紅怖子,側臉又柔聲道:“小兄弟,令師雖然對我不好,但姐姐對你卻好得很,以後有空到大白山長春宮去,姐姐一定好好招待你。”

  李金貴看也不看一眼,冷冷說道:“姑娘最好少親近,在下哪裡來的你這種姐姐!”

  劉翠娥是死纏不捨,忝著臉道:“難道論年齡我不配做你的姐姐?”

  李金貴道:“我的姐姐是好人,不是妖女!”

  劉翠娥格格笑道:“小兄弟,你錯了,姐姐和另外一個姐姐合稱太白雙仙,神仙哪有不是好人的?”

  李金貴道:“你既然是神仙,在下越發應該敬而遠之了。”

  劉翠娥氣得一跺腳道:“氣死人,人長得蠻漂亮,就是不通人情,更不解風情。”

  朱雲道:“劉姑娘,你還是請吧,老夫這徒兒只知習練武功,沒時間跟你談情說愛。你如果等不及,姓秦的小頭陀是個現成的,我看他倒是真心喜歡你。”

  劉翠婊啐了一口道:“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李金貴喝道:“你敢罵我師父?小心我對你不客氣!”

  劉翠娥無奈地搖了搖頭,望著秦炎道:“黑驢,咱們別在這裡惹人嫌,走!”

  秦炎呲牙咧嘴地道:“姑奶奶要到哪裡去?”

  劉翠娥道:“自然還是要去見修羅大帝。”

  秦炎道:“打不開門怎麼見他?”

  劉翠娥道:“死人,打不開門可以慢慢想辦法,我不相信修羅門就永遠沒人出來。”

  秦炎不敢再說什麼,隨在劉翠娥身後,趑趑趄趄地又進入圓覺寺的大門。

  李金貴望著他們的背影,轉過頭來道:“老前輩,咱們也該走了!”

  朱雲道:“咱們走到哪裡去呢?”

  李金貴道:“晚輩還沒回家,老前輩若沒有別的事,就請到舍下小聚幾天如何?”

  朱雲本來是要到修羅門討回青冥劍法秘笈的,雖然見不到修羅門的人,也不便即刻返回北崆蛔,總要耽在附近慢慢打聽才成,於是頷首道:“也好,老夫就不客氣的打擾了!”

  來到大路旁,那匹馬仍拴在樹上。

  李金貴解下韁來道:“老前輩請上馬!”

  朱雲道:“馬是你的,老夫怎好讓你步行趕路,小兄弟只管騎上,我一向走慣了,就給你做個老跟班吧!”

  為了敬老尊賢,李金貴當然不便逕自上馬,彼此客氣了老半天,最後只好兩人合乘一馬。

  朱雲坐在後面,拍了拍李金貴的肩膀道:“長江後浪推前浪,一輩新人換舊人。小兄弟,看來今後武林之中,該是你的天下了。”

  李金貴歉然笑道:“老前輩過獎,晚輩隨家師習藝四年,不過是學了一點皮毛,彫蟲小技,實在不足掛齒。”

  朱雲道:“僅僅剛才那兩下子,在老夫來說,就算開下眼界了。當然,你現在和海外七仙那些前輩奇人比起來,還不能相提並論。但那些人今後已不可能再在武林出現,而你假以時日,大約不出十年,必可傲視群雄,唯我獨尊。”

  李金貴搖頭道:“晚輩從來不存那樣大的野心,只求在家好好事奉父母,做個與世無爭的平凡之人,使余願已足。”

  這在李金貴來說,的確是實話。

  不過還有一件心事,他不便直接說出來,那便是和白玉鳳共結連理,比翼雙飛,享受那不羨鴛鴦只羨仙的美好時光。

  一想到白玉鳳,他就興起一陣美好的莫名憧憬,在長虹島的四年裡,雖然和她遠隔天涯,內心裡卻永遠縈繞著她那美得像仙女般的情影。

  每當他練功練得疲憊不堪時,只要一想到她,立刻就精神煥發,似是她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支持著他,在鼓勵著他。

  因此才能使他武功進步神速,連極樂真人都誇讚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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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家門就在眼前,白家大院也已在望,在這即將到家的前一刻,他反面不敢想像彼此乍見時該是一番怎樣的情景。

  不過,最值得他安慰的是,自己在身份上已不像從前那樣尷尬。四年前,自己只是一個佃農之子,而白玉鳳卻貴為豪門千金,縱然白家主人白儀方不予嫌棄,但雙方門不當,戶不對,難免有自慚形穢之感。

  如今他已是海外七仙之一的極樂真人的入室弟子,論武學造詣,也非吳下阿蒙,今後和白玉鳳交往,自不算是過份高攀。

  只聽身後的朱雲道:“李老弟,老哥哥有個不情之求,但願你肯答應!”

  李金貴茫然同道:“老前輩有什麼吩咐,只管直言,晚輩做得到的,無不盡力。”

  朱雲乾咳了一聲道:“其實這事很簡單,老夫想跟你結成金蘭之好,從今後兄弟相稱。”

  李金貴啊了一聲道:“這怎麼可以,論年紀您可能比我父親還要大些,晚輩怎敢和老前輩平輩稱呼。”

  朱雲帶點失望的道:“那你是不願意了?”

  李金貴道:“並非晚輩不願意,而是不敢當。”

  朱雲頓了一頓道:“老弟,你錯了,人的輩份,不在年齡大小,有三歲之翁,有百歲之童。何況你又是極樂真人的高足,若極樂真人肯收我為徒,我磕三個響頭都來不及,今後你就稱我一聲朱大哥,或者乾脆跟那小妖女一樣,叫我一聲朱老怪,至於結不結金蘭,那只是一種形式,並不重要。”

  李金貴道:“這樣說來,剛才劉翠娥叫您朱老怪,您一定也很高興了?”

  朱雲哼了一聲道:“朱老怪這三個字看由哪個叫,那小妖女她夠什麼資格!如果令師極樂真人肯叫我一聲朱老怪,我馬上趴下去給他碴三個響頭,因為那樣我就可以列名海外八仙了。”

  李金貴笑道:“神仙本來就該成雙成對的,晚輩倒很希望您也能湊上一仙,所謂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朱雲也忍不住笑道:“人家七仙的確都有神通,老哥哪裡來的神通可言。”

  李金貴道:“老前輩上次在我四周插了五面小旗,太白雙妖竟然衝不進去,那不是神仙是什麼?”

  朱雲道:“那叫‘五行旗陣’,為我們北崆峒獨門所有,老弟如果想學,我可以教你。”

  他話音稍頓,再道:“老弟,老哥哥要求的事,你究竟答不答應?”

  李金貴見他誠意可感,猶豫了一下,只好答道:“如果您非要如此不可,小弟只得恭敬不如從命了!”

  朱雲喜出望外道:“這才叫老哥哥高興!”

  這時,離南陽莊已只有裡許光景,李金貴顧不得再多說話,但心情卻像繃緊了弦,離家越近,反而越有緊張之感。

  一路景色,在他來說,是多麼熟悉。

  當經過他家的農田時,他多麼希望能看到父親在那裡工作,母親提著飯籃也在一旁含笑相陪……

  南陽莊有七八十戶人家,此刻整個村莊已看得很清晰了,尤其白家大院那一週長長的粉白的圍牆,更勾起他無盡的回憶。

  來到村頭,離家四年,一切景象,似乎並沒有太大的變化。

  他的家就在村西頭,再向西三十丈,便是白家大院。

  此時午刻剛過,村子裡看不到什麼人來往。李金貴馬鞭一指道:“朱大哥,那邊就是小弟的家了。”

  朱雲看了一眼,目光卻轉向白家大院道:“這一戶必是富貴人家,怎麼看起來反而冷冷清清,連大門和圍牆外的雜草都不清除。”

  李金貴道:“那就是南陽莊有名的白家大院,目前人丁敗落,幾乎變成一座廢宅了。”

  朱雲兩眼一眨道:“原來這就是白家大院?老弟可曾進去過?是否見過白居士白儀方和白女俠白嫦娥?”

  李金貴道:“這些事等以後再告訴大哥,現在小弟是回家要緊。”

  來到自家門首,李金貴禁不住一陣喜悅,因為大門外打掃得乾乾淨淨,這證明雙親一定無病無災,而且還是那樣勤快。

  兩人下了馬,李金貴上前敲門。

  他興奮中那隻手卻又有些顫抖,心想出來應門的該是父親還是母親呢?

  他們的面容究竟改變了多少?臉上的皺紋一定又加多了,見面後四目相對的剎那,又該是如何的情景?

  他實在不能多想,反正這一幕感人的場面,馬上就要出現,四年來的思親之情,終於由幻想變為真實。

  不大一會兒,悉索的腳步聲,果然在門內由遠而近,來到跟前。

  兩扇木門呀然而開。

  李金貴呆了一呆,頓時愣在當場。

  應門的竟是位紅衣紅裙,細皮嫩肉的少婦。

  那少婦看來只有二十左右,和自己的年紀差不多,打扮得雖然嬌豔了些,也頗有幾分姿色,但仍不脫鄉下人的神情。

  她怔怔地打量著李金貴道:“你找誰?”

  在這瞬間,李金貴真以為是找錯了門,但房子明明是自己家的。如果說這少婦是鄰居來串門的,南陽莊七八十戶人家他都認識,卻從沒見過這少婦。如果說是親戚,似乎在記憶裡也想不起她該是誰?

  那少婦見李金貴眨著眼答不上話,忙道:“你好像不是本地人,可能找錯門下。”

  李金貴由門內向裡望去,一點不錯是自己的家,定了定神道:“我找一位李老先生。”

  那少婦道:“我們南陽莊,多半是姓李的,不知你找的是哪位李老先生?”

  “李進財老先生。”

  那少婦霎時臉色一變道:“你是他的什麼人?”

  “他是我父親。”

  那少婦啊了一聲道:“這怎麼可能,莫非你父親和這裡的李大叔同名同姓?”

  這使李金貴越感茫然!

  他語氣一頓道:“大嫂子這話是什麼意思?”

  那少婦道:“李大叔只有一個兒子叫金貴,四年前已經死了。”

  李金貴這才記起自己四年前已經假做死去,而且連喪事都辦過,難怪這少婦也要吃驚。

  “大嫂子可認識我是誰?”

  那少婦搖搖頭。

  “我就是李金貴,四年前並非真死。”

  那少婦臉色慘變,但瞬即恢復了鎮定,因為她知道這少年是在騙她,人死哪有能復活的,何況是大白天,也不可能是遇上了鬼。

  她不願再搭理李金貴,正欲關上門去,卻被李金貴一把推開。

  那少婦脹紅著臉道:“你要做什麼?大白天無緣無故的就往別人家裡闖,我丈夫不是好惹的!”

  李金貴劍眉一聳道:“這是我自己的家,我為什麼不能進來?我倒要問問你,憑什麼住在我家裡?”

  他起初還並不覺得什麼,方才聽少婦說她丈夫也住在這裡,難免有些丈二金身摸不著頭腦,莫非父母親在自己走後,又收養了一個乾兒子?

  那少婦見關不上門,剛要喊叫,忽地望向門外遠處,尖聲道:“鐵牛快來,有人在咱們家裡鬧事!”

  李金貴回頭望去,只見一個人高馬大的年輕壯漢,牽著一頭牛,肩荷鋤頭,正朝向那邊而來。

  他本來走得很慢,聽那少婦一叫,連牛都顧不得牽了,雙手握著鋤頭,飛也似的奔了過來,邊跑邊吆喝著道:“是哪個不知死活的狗娘養的,敢跑到我家門口來找麻煩!”

  他話音未落,人已到跟前,差一點就把鋤頭搶到李金貴腦袋上。

  那少婦指著李金貴道:“就是他,非要往咱們家裡硬闖不可,還不准我關門。”

  那壯漢兩眼鼓得像茶葉蛋,喝道:“奶奶的,瞎了狗跟,我李鐵牛的老婆可是讓人隨便欺侮的?快滾!再不滾開,老子一鋤頭給你腦袋開花!”

  李金貴立時認出這壯漢正是小時候的玩伴李鐵牛。

  李鐵牛比他大三歲,自小就身高體壯,力氣大得驚人,但心地卻十分淳厚,非常講義氣,對自己處處照顧。

  有時候自己受了別家孩子欺負,只要告訴他,他必定會代為出氣,因之,兩人的感情一直很好。

  李金貴對他也很是敬重,連李進財夫婦也很喜歡他。

  當下,李金貴叫道:“鐵牛哥,你難道不認識小弟了?”

  李鐵牛隻聽得一怔,兩眼急速的眨動了一陣道:“你……你是……”

  “小弟是金貴,你怎會連小弟都不認識?”

  李鐵牛緩緩放下鋤頭,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的確像金貴,金貴不是已經死了麼?”

  李金貴道:“一言難盡,待會兒小弟再跟你細講,現在進去見我爹我娘要緊!”

  李鐵牛臉肉抽動了下,吩咐那少婦道:“金蓮,你先帶金貴兄弟進去,等我把牛牽回,隨後就到。”

  那少婦愣愣地看了李金貴一眼,轉身向裡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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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金貴回過頭去道:“朱大哥,咱們進去吧!”

  朱雲牽著馬,臉色也是一片茫然,他實在思解不透,李金貴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家,竟然還會發生這多波節。

  把馬在後面菜園拴好,那少婦再把兩人引到小客廳,然後沏上茶來。

  李金貴一直看不見父母的影子,卻又不便往內室闖,坐下後道:“嫂子,我爹我娘呢?”

  那少婦似乎有些左右為難的模樣道:“兄弟,你先喝杯茶,等鐵牛回來,他自會告訴你。”

  說話間李鐵牛已進入小客廳。

  李金貴首先為李鐵牛和朱雲相互介紹,接著又把自己四年前假死的事說了一遍,然後急急問道:“鐵牛哥,怎麼不見我爹和我娘?”

  李鐵牛臉色開始凝重,許久,才長長嘆口氣道:“事到如今,我也不能不說實話了。金貴,大叔和大嬸都失蹤了,至今一直打聽不到下落!”

  李金貴如聞晴天霹靂,僵在當場很久,才失聲問道:“有這種事?兩位老人家是怎麼失蹤的?”

  李鐵牛喝下口茶道:“自你走後,大叔因為家裡農事太忙,便常常要我來幫忙,並特別整理好一個房間,讓我有時住在這裡。就在你走後的第二年,有一天我早上起床後,竟然聽不到他們兩位老人家的動靜,起初還以為他們頭天下田太累了,早上可能要多睡一會。誰知到吃飯的時候也看不到人,我只好到他們房裡察看,不料屋裡也沒有人,我又跑到田裡各處去找,依舊並無發現,這才知道是出了事情。”

  李金貴迫不及待的道:“後來呢?”

  李鐵牛道:“後來大叔和大嬸就永遠沒再回來,也始終查不出下落,從發生事情到現在,已經整整三年了!”

  李金貴內心有如刀絞,再問道:“這事村子裡的人可都知道?”

  李鐵牛道:“這樣的大事,村子裡哪會不知道,我在事後還報了官,官府裡也是查不出頭緒,時間一久,也就沒人再過問了。”

  李金貴情不自禁,熱淚奪眶而出,這是他四年來做夢也想不到的天降奇禍,滿懷希望,竟然霎時成空。

  上天實在也太不公平了,為什麼要將這樣不幸的事情降臨到自己頭上?

  他默了一默,再道:“那麼現在舍下就是鐵牛哥在照料了?”

  李鐵牛道:“大叔和大嬸失蹤後,我不能眼看你家裡沒人管,而且田地也不能荒蕪,在鄰居和我爹我娘的同意下,便索性搬了過來,起初實在忙得沒法應付,好在兩年前我爹我娘為我娶了媳婦,她很能幹,有她幫著,輕鬆多了。金貴,你嫂子姓牛,小名金蓮,是城西牛家莊人。真是巧得很,我倆的名字裡,都有一個牛,不過她的牛在上面,我的牛在下面。”

  李金貴道:“多謝鐵牛哥和嫂子這三年來對舍下的照料,小弟感激不盡!”

  李鐵牛道:“這三年裡,田裡的收成和家裡的開支,我都留有賬目,由於老天幫忙,風調雨順,總算也存了不少錢,待會兒我就把賬目拿給你過目。”

  李金貴忙道:“鐵牛哥千萬別這麼說,小弟對你感激還來不及,如果還有什麼節餘,那也應該是你自己的,小弟怎敢坐享其成。”

  李鐵牛頓了一頓道:“你回來了正好,我總算有個交代了,從明天起,我跟你嫂子就搬回自己家去,不過,你如果用得著,我一定還回來幫忙。”

  李金貴連忙姑起身來,深深一揖道:“鐵牛哥,你這樣做就太見外了。小弟這次回來,本不是打算在家種田的,所以我必須請你和嫂子仍舊留下來幫忙。”

  李鐵牛愣愣地問道:“莫非兄弟外面還有什麼事情要辦?”

  李金貴道:“本來事情很多,不過現在第一件大事,便是設法找尋我爹我娘,父母下落不明,小弟豈能坐視不管。”

  李鐵牛皺了皺眉頭,嘆口氣道:“三年了,要想查出大叔和大嬸的下落,只怕不是件容易事。說句實在話,大叔和大嬸失蹤的那晚,我正住在這裡,出了事我當時竟完全不知道,又怎能說沒有責任。因之,這三年來,我一直感到慚愧,如果你能把他們兩位老人家找回來,在我來說,也等於減少了一份內疚。”

  李金貴也長長吁了口氣道:“從明天起,小弟就要開始採取行動,不過,小弟對你和嫂子另有一個要求。”

  李鐵牛眨著眼道:“兄弟有什麼要求?”

  李金貴道:“那就是小弟這次回來,不可讓村子裡任何人知道,因為他們都認為小弟在四年前已經死了,若傳出又活著回來的消息,在附近地方上必定掀起一次大新聞,這樣對找尋我爹我娘的行動,反而大大不利。”

  李鐵牛點點頭道:“這個我跟你嫂子一定辦得到。只是你難免要在家裡進進出出,村子裡的人看到你,總會疑心的。”

  李金貴道:“小弟自有辦法應付,鐵牛哥不必擔心,若有人問起,你只說家裡住著客人就成了。”

  李鐵牛道:“我知道你們學武的人連模樣都可以改,說真的,金貴,你這四年,武功一定很高了。說不定你的力氣比我大了,我記得小時候你常受人欺負,都是我來保護你,現在大概用不著了?”

  李金貴淡淡一笑道:“鐵牛哥的力氣是天生的,小弟怎敢相比,我能趕上你一半,就心滿意足下。”

  李鐵牛哈哈笑道:“若我再去習武,那就更不得了啦!”

  李金貴想起白家大院之事,問道:“白家大院這幾年可有什麼動靜?”

  李鐵牛搖搖頭道:“怪就怪在這裡,在你沒離家前,白家大院好像曾有個什麼道士去過。但你走了以後,四年來,一直大門緊閉,夜間連燈火也看不到,只是大家雖然奇怪,卻沒有一個敢進去的。”

  李金貴心裡一動道:“果真一點動靜都沒有?”

  李鐵牛哦了一聲道:“我想起來了,四年前白家大院有一次大爆炸,連那座大樓都倒了一半。當時村子裡的人還以為是地震呢,但地震哪會來的那大聲音,後來看到白家大院冒出火光,才知道事情出在白家。自那以後,白家便再也沒有動靜了,是否白家的人都被炸死了呢?”

  這事李金貴最清楚,因為當時他就在現場,否則他真會擔心白家的人已全被炸死。

  他頓了一頓,問道:“白家被炸的大樓修好了沒有?”

  李鐵牛道:“四年來原樣未動,如果修好了,我又怎會認為白家的人已被全部炸死。”

  說到這裡,他望了牛金蓮一眼道:“金貴兄弟既然回來了,以後你服侍他的機會很多,別在這裡站著,趕緊到廚房準備準備,殺幾隻雞鴨,今晚咱們和金貴還有朱大叔好好大吃大喝一頓。”

  牛金蓮應聲而去。

  李金貴望著她那苗條的背影道:“小弟該恭喜鐵牛哥,討了這麼一房好嫂子。”

  李鐵牛眉飛色舞的道:“金蓮的確不錯,不但能幹,人也長得蠻漂亮,配我這個粗人莊稼漢,足足有餘!”

  他說著笑呵呵的望向李金貴道:“兄弟,你今年也二十歲了吧?該說房媳婦了,沒關係,這事包在我身上。你嫂子娘家有很多堂姐妹,說不定會找到像金蓮一樣俊的,待會兒我就交待她下次回娘家給你提提。”

  李金貴尷尬一笑道:“小弟多謝了,只是現在還不急,找不回爹娘,還討的什麼媳婦。”

  李鐵牛看了看天色,道:“二位請坐會兒,我到裡面把二位住的地方收拾好再說。”

  李鐵牛走後,李金貴並未多坐,一個人到前後院各處走了一遍,尤其後園裡、柴房、菜窖以及豬囤,都是老樣子,而且整理打掃得乾乾淨淨。

  這使他對李鐵牛夫婦,越發感激,若不是他們接下了這付擔子,這個家此刻真不知要變成什麼樣子。

  天色很快就暗下來,堂屋裡的一桌酒席也已擺好,雖非燕窩魚翅、山珍海味,但卻雞鴨魚肉,全是大塊文章,滿滿擺了一桌。

  鄉下人宴客,講究的是經濟實惠,雖不中看,卻很中吃,不過,酒倒是陳年的桂花釀。

  吃得最津津有味的,該是白眉怪叟朱雲。

  他一向在外浪蕩慣了,這種鄉下風味,倒是很少領略過,是以宴罷之後,真個是酒醉飯飽。

  李金貴因為牽掛著父母,難免難以下嚥,勉強喝了幾杯酒,也是借酒澆愁愁更愁。不過,為了不辜負李鐵牛夫婦的熱情款待,他儘量不使愁苦的情緒形之於外。

  當晚,李金貴仍住在自己以前所住的那間廂房,把李進財夫婦的正屋讓給了朱雲。

  朱雲可能酒喝得太多,進房之後,沒多久便倒上床進入夢鄉。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3 16:50


  這一來正中李金貴下懷,因為他決定在入夜後到白家大院一趟,若朱雲沒睡,說不定他會隨同行動,那樣反而礙事。

  這倒並非他妨礙了他和白家玉鳳二小姐的幽會,而是未經白家同意帶著一個外人進去,說不定會惹起白家的不快。

  這時已是一更過後,不但朱雲爛醉如泥,李鐵牛兩口子也都睡去。

  他擔心開門發出聲音會把人驚醒,便施展輕功,從後園越牆而過。

  出了牆便是白家大院東側的那片空地,也算是村頭的街外。

  鄉下人習慣早睡,一更過後,街上絕少人蹤,連窗戶內的燈火也多半熄滅。

  舉目望向白家大院,也是一片沉寂。

  又因白家的圍牆太高,根本看不到裡面去,最多只能看到那幢大樓的頂屋,當然,這也是因為他站立的角度所致。

  所幸今夜是十五,又無雲霧,一輪明月,分外皎潔,照得地面像檄下一層銀光。

  他緩步走到白家圍牆邊,猛一吸氣,縱身直落而入。

  他的輕功已有八九成火候,落地之後,不發半點聲息。

  腳下是一處花圃,再過去就是迴廊。

  白家的迴廊他走過,幾乎前後數進的上百間房舍皆可通達,不過那次他來時也是夜間,而且走過的只是一部分,所以記憶不深。

  他此刻的心情,難免有些忐忑不安。

  因為白家除了三姐妹外,更有白儀方和白嫦娥,何況很多地方說不定還有不少禁制,豈可隨便亂闖。

  四下望去,各處廳房內,看不到一絲燈火,不過他能看到的,只是廳房的一部分。

  他當然希望能最先看到白玉鳳,這是他四年來朝思暮想的夢中情人,他真不知道該如何向她傾訴日夜縈懷的思慕之意。

  心裡想著,腳下也在不停的走著。

  驀地,他心神一動,眼前不正是白玉鳳的閨房麼?

  他記得四年前第一次衝進白家大院時,只看到了白玉鳳一個人,而且自己也曾被請到這間繡房裡小坐了一會。

  房門是緊閉的,室內也無光亮。

  如果白玉鳳仍在裡面,那一定是睡著了。

  他屏息在窗外傾聽廠一會兒,終於猛著膽子貼近窗隙低聲叫道:“鳳妹,你在裡面麼?我……我來了!”

  他一連叫了三次,都聽不到絲毫反應。

  於是他稍稍提高了聲音道:“鳳妹,我是阿貴,來看你了。”

  由於不見動靜,他硬著頭皮推了推門。

  原來房門竟是虛掩著的,他驚喜中而又開始失望,因為裡面如果有人,尤其是位閨閣少女,哪有夜間不關上門的。

  進入室內,燃亮火柄子,果然,室內雖然佈置依舊,卻滿是蛛網塵封,連他坐過的那座錦墩,也變成了灰色。

  看樣子已不知有多少時日,不曾有人住過。

  他熄去火摺,再把門帶上,依舊向前走去,心裡暗忖著白玉鳳究竟到哪裡去了呢?莫非真已被抱玉真人收歸門牆而去了隱仙谷?

  果真如此,但白家另外總還有人……

  他內心充滿著一片悵然若失的感覺,來時的熱情火花,似乎已全被燒熄。

  沿著迴廊漫無目的的行去,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走過多少屋宇廳房。

  因為夜間的白家大院,簡直就像鐵筆峰內的“九九歸元大陣”,說不定來來回回只在同一個範圍內兜圈子。

  好在不久之後,眼前一亮,那座白家大樓,已矗立在面前。

  月色下,照見那大樓半邊傾塌,那正是四年前修羅門的鄭永明所毀的,果然至今並未修復。

  過了大樓,不遠處就是假山水榭。

  在假山荷池西邊有座石屋,假山半腰另有一處小山洞,他記得白玉鳳曾告訴過他,這兩處地方千萬不能進去。

  他在事後已經明白,這兩處地方正是白儀方和白嫦娥等經常在內閉關修煉的所在,而上次白儀方等就是在石屋內被炸的。

  他更明白,在石屋和山洞附近,已設下重重禁制,不識路徑的人進去,必難全身而退,所以白玉鳳才鄭重交代不可靠近。而上次南海無相神尼,也是設法把三道禁制暫時壓住失效,才能順利通過的。

  李金貴自然沒有南海無相神尼那般修為功力,豈能貿然涉險。

  他遠遠的站在水榭邊,月華映照下,池內滿是假山亭榭的倒影,越發增添了眼前的寂寥與荒涼,內心也越發充滿一片空虛悵惘。想起白玉鳳,竟熊情不自禁的吟詠起古人的一闕詞來。

  “雨過水明霞,潮回岸帶沙。

  葉聲寒,飛透紗窗。

  堪恨西風吹世換,更吹我,落天涯。

  寂寞古豪華,鳥衣日又斜。

  說興亡,燕入誰家?

  惟有南來無數雁,和明月,宿蘆花。”

  他拿這闕詞來比喻此刻自己的心境,雖然有些小題大作,卻也並非沒有幾分相似。

  吟詠已畢,心緒越發空蕩蕩的毫無憑恢,正要邁步離去,突然跟前起了變化。

  只見池面上不知什麼時候,升起了一層淡淡的白霧。

  那霧氣愈來愈濃,連顏色也漸漸變成了暗紅,而且逐步擴散。

  不大一陣工夫,整個池面,像罩上一層紅絮,假山也被遮蔽,紅絮之中,又似乎冒著點點金星。

  那些金星,每增大到一定體積,就會爆裂開來,再湧出更多微小的金星,連爆裂時發出的輕響,也清晰可聞。

  每當霧氣逼近,李金貴便有著砭骨刺肌的感覺,似乎像中了太白雙妖的“寒冰氣”一般。

  不過,太白雙妖的“寒冰氣”範圍只能罩住數尺方圓,而眼前的奇寒霧氣卻像波濤洶湧,無邊無際。

  更奇怪的是,那霧氣中的金星卻又炙熱無比,李金貴僅僅觸到一粒,便把衣服燒了個大洞,連肌膚都灼熱難當。

  李金貴不敢再行停留,向後躲出了幾步,卻又想看個究竟,他要知道這道禁制究竟有多大效力。

  其實,只要這一道禁制,已足以使人無法接近那間石室或假山腰裡的洞口,一般武功較差的,說不定會當場喪命。

  何況更有其他禁制,尚不知設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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