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劍仙列傳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2-23 15:00:0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9 275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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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第 五 回 制服妖女

  就在這時,兩頂小轎已停了下來,一群人正好阻住了去路。

  朱雲和李金貴正要繞道而行。

  其中一個穿紅褲的壯漢已直著嗓門喊道:“老頭兒慢走,這條路可是通往臥龍崗的?”

  聽這人的語調,確實有些怪怪的,至少李金貴從未聽到過。

  朱雲道:“不錯,再上去就是臥龍崗了。”

  突見金色小轎的轎簾一掀,探出一個腦袋來。

  在這剎那,朱雲和李金貴都不覺吃了一驚。

  因為這腦袋實在怪異得莫可名狀。

  他頭頂禿得閃閃發亮,偏偏四周卻又叢生著一圈紅發,臉孔奇大,圓得像只瓦盆,兩眼有如銅鈴,瞳眸奇黃,鼻樑塌陷,人中卻又短得不能再短,幾乎和嘴巴連在一起,雙耳倒豎,有點像兔子,滿面虯鬚,顏色黃中泛紅。

  轎中怪人望了朱雲和李金貴一眼,發出桀桀的聲音道:“是不是已經到了?”

  先前那穿紅短褲的壯漢躬身答道:“稟總峒主,這老頭兒說前面就是了。”

  那怪人道:“既然諸葛丞相的故居就在前面,本座在禮貌上不應坐轎,必須步行了。”

  他說著緩緩走出轎來。

  這怪人的服飾和那般壯漢完全不同,一身火紅的錦袍,錦袍到處都綴著亮片,在夕陽照射下,亮得耀眼。

  最引人注意的,是胸前繡著一隻大蜈蚣和一隻大蠍子,因為繡得特別突出,幾乎像活的一般。

  他的身子極長,雙腿卻又甚短。所以體積雖大,但身量卻並不高。

  他向後望了一眼道:“請娘娘也下轎!”

  那穿紅短褲的壯漢立刻在後面的銀色小轎前打了一躬,叫道:“總峒主請娘娘下轎!”

  接著,又趨上前去,揭開轎簾。

  這次朱雲和李金貴的眼睛是忽然一亮。

  走出的是位全身綾羅、豔光四射的麗人,由於過於濃妝豔抹,使人看不出她的年紀。

  如果這濃妝麗人和怪人是一對夫婦,任誰也會有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之感。

  濃妝麗人並未開門說話,隨在那怪人身後,緩緩向山坡上走去。

  眾壯漢依然緊緊簇擁在身後,抬著兩頂空轎,不大一會工夫,便走得很遠。

  李金貴呆呆的望著,直等景色消逝不見,才茫然問道:“這夥人究竟是從哪裡來的?那為首的一男一女,看來似乎大有來頭?”

  朱雲道:“你沒聽見他們稱那怪人為總峒主,稱那女人為娘娘麼?”

  李金貴道:“小弟當然聽到了,只是不明白峒主是什麼意思?”

  朱雲道:“在貴州一帶的苗蠻,俗稱峒人,也稱峒蠻。他們聚族住在山洞裡,每一部落就稱為一峒,所謂總峒主,自然是統轄許多部落的首領。”

  李金貴哦了聲道:“這樣說來,剛才這些人是遠從苗疆來的了?而且那被稱為總峒主的,身份地位還十分尊貴?”

  朱雲頷首道:“如果我所料不差,這一對為首的男女,必是苗疆十八峒總峒主金銀雙仙。那男的叫金蛤蟆藍天豪,女的叫銀燕子胡麗仙。因為他們住在火雲洞,所以又稱火雲洞主和火雲洞後。”

  李金貴道:“他們可都是專擅施毒放盅的?”

  朱雲道:“老弟怎麼知道?”

  李金貴心中一動,不覺失聲叫道:“他們是否有個兒子叫火雲魔童藍雲?這人目前大約年紀已在四十左右,但長得卻依然你個十二三歲的童子?”

  朱雲道:“一點不錯,老弟是聽誰說的?”

  他說到這,頓了一頓,想起了四年前玄妙觀邀約參加秘會之事,立即接道:“火雲魔童藍雲四年前也曾參與玄妙觀的秘會,莫非老弟倒茶時見過他?”

  李金貴道:“這事小弟還不曾對大哥提起過,那火雲魔童藍雲後來被修羅門捉去了,白家大院的奶媽金花女俠金姥,因為冒充小弟的奶奶露出破綻,也被修羅門擄走,幸虧白家二小姐銀鳳姑娘及時救出,所以火雲魔童藍雲最後被押進白家大院。”

  朱雲十分吃驚的道:“那該是我離開玄妙觀以後的事了,所以外不清楚,以後呢?白家怎樣處置火雲魔童藍雲的?”

  李金貴道:“那天押著藍雲到白家的,還有小弟的大師兄丁中齊等人,當時藍雲已被全身捆綁,又點了穴道,根本像死人一樣。而小弟在白家耽了不久,就隨大師兄丁中齊回到隱仙谷,藍雲以後的下場如何,根本毫無所知。”

  朱雲臉色凝重的籲口氣道:“糟糕!如果火雲魔童藍雲不曾回返苗疆火雲洞,白氏家族必定又多了一個勁敵!”

  李金貴略一沉吟道:“大哥是說藍雲已被白家處置掉了?這位總峒主藍天豪和他的妻子胡麗仙是替兒子報仇來了?”

  朱雲道:“很有可能,否則金蛤蟆藍天豪和銀燕子胡麗仙怎會遙遙數千里來到南陽?”

  李金貴道:“據說藍雲在二十年前,曾迷戀過白家的白嫦娥前輩,而白嫦娥因見他只是個小孩子,做事又十分勤快,就毫無戒心的把他收在身邊,後來還是金姥識破他的居心不軌,白嫦娥也盡知真相,才把他打發走。”

  朱雲點點頭道:“的確是這麼回事,當時他曾被金花女俠擊成重傷,而且非要制他於死地不可,還是白嫦娥見他可憐,才訓誡了一頓把他放了。誰知藍雲卻仍不死心,一直暗戀不捨。他若四年前真被白家處置掉,那也是應得的報應。”

  李金貴道:“藍天豪和胡麗仙為什麼不直接找到白家大院,卻來到了臥龍崗?”

  朱雲道:“這當然必有原因。”

  李金貴想了想道:“藍天豪聽說到了臥龍崗,竟然下轎步行,可見他雖呈蠻夷之人,對諸葛武侯還是很尊敬的。”

  朱雲若有所思的道:“老弟必定知道諸葛武侯當年七擒孟獲的事,因為孟獲把諸葛武侯奉為神明,而藍天豪又很可能是孟獲的後裔,他們對諸葛武侯怎會沒有恭敬之心。”

  李金貴想起方才那濃妝麗人的胡麗仙道:“胡麗仙真是藍雲的生身母親麼?”

  朱雲一怔道:“那怎麼會是假的。”

  李金貴楞了愣道:“既然藍雲已在四十上下,胡麗仙必定是六十左右的老婦人了,怎會如此年輕?”

  朱雲笑道:“武林人物,往往是看不出年齡的,你曾見過白嫦娥,她可像四十左右的人麼?尤其擅長放毒施蠱之術的人,必定也懂駐顏之術。不過,胡麗仙越是駐顏有術,就和藍天豪越不相配,道地的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李金貴也跟著笑道:“可是人家自己不嫌,咱們豈不是看三國掉眼淚,替別人擔憂嗎?”

  朱雲道:“蚯蚓對眼一條龍,王八看綠豆,只要他們自己看對了眼,咱們的確用不著多管閒事。”

  說話間不知不覺已下了臥龍崗,這次他們並未進城,直接由另一條路返回南陽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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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到達家門,已是起更時分。

  李鐵牛跑著迎出門來道:“朱大叔和阿貴兄弟怎麼這時候才回來,萊都涼了!”

  這使朱雲和李金貴都大為過意不去。

  四人匆匆入席。

  李鐵牛為各人斟滿了酒,問李金貴道:“兄弟,你和朱大叔出去了一整天,可有大叔和大嬸的消息?”

  李金貴嘆口氣道:“事情哪會這樣容易,只好慢慢繼續打聽了!”

  李鐵牛凝著臉色道:“我也料定不是那麼容易的,其實這三年來我照樣也是到處打聽。”

  李金貴想起目前玄妙觀正在邀集各路人馬,準備向隱仙谷採取行動,苗疆十八蛔總峒主藍天豪和胡麗仙夫婦已率眾來到南陽莊,而且很可能要找上白家大院。

  自己雖已離家四年,卻仍在受著玄妙觀和太白門劉翠娥的注意,說不定隨時都會有人找上門來。

  這些事總該預先告知李鐵牛夫婦,以便及早做一心理準備,免得臨時鬧出事來。

  於是,他便把四年前闖進白家大院以後發生的種種經過,以及今天的所見所聞,大略向李鐵牛和牛金蓮說了一遍。

  李鐵牛聚精會神的聽著,不時發出嘖嘖稱奇的聲音,他做夢也想不到,四年前李金貴以一個平凡的鄉下孩子,會經歷到這多奇遇,更萬想不到江湖中的人和事,竟是如此的複雜而又詭秘。

  其實他倒真希望那些事能發生在自己身上,因為他生來力大如牛,自信如果能學了武藝,成就一定要比李金貴大得多。

  朱雲邊喝酒邊道:“鐵牛老弟,阿貴對你說了這些事,主要是希望你提高警覺,因為他的目標太大,不論玄妙觀,修羅門或是太白派,都可能隨時找上門來。而這裡和白家大院又是緊鄰,一旦有人向白氏家族尋仇,府上也很容易受到池魚之殃,這方面不可不加小心!”

  李鐵牛聳起兩道濃眉道:“朱大叔放心,我李鐵牛也不是好惹的,如果有人敢來找麻煩,我會讓他們知道這兩隻拳頭的厲害。他們如果帶刀帶劍來,咱家裡也有扁擔鋤頭,朱大叔,也許您不知道,南陽莊有七八十戶人家,沒一個人比我力氣大的。”

  朱雲笑道:“武林人物,可不是只仗著打一身蠻力闖天下的,他們的力氣可能沒有你大,但動起手來,又是另一同事了。”

  李鐵牛鼓著一對大眼道:“我不信,我並非全仗力氣大,身手照樣也很靈活!”

  朱雲不便和他再辯,笑了笑道:“老夫明白,以鐵牛老弟的神力和身手,若習起武來,定比一般人的成就大得多。從明天起,老夫就教你幾手武功,另外阿貴也可以隨時教你,只要閒下來的時候多加習練,你照樣也可以成為一個功夫高手。”

  李鐵牛大喜道:“那太好了,朱大叔,小侄是否要改口稱你師父?”

  朱雲笑道:“那倒不必,若阿貴教你武功,你還要稱阿貴師父不成?”

  李鐵牛臉上一熱道:“那自然不好意思。”

  朱雲道:“這就對了,實對你說,四年前老夫是一心一意想把阿貴老弟收為徒弟的,但他受到異人調教,現在的武功已經比我高了,若當初我真的收了他,他哪裡會有今天!”

  李鐵牛望了李金貴一眼,搖搖頭道:“我不信阿貴的武功會比朱大叔高,聽說學武的人,越老功夫越高,如果能活一百來歲,那就可以騰雲駕霧,天下無敵了!”

  朱雲道:“那都是胡扯,人年紀大了,體力衰退是必然的現象,只因習武的人能經常不斷苦修苦練,所以身體狀況不易衰退,而且又閱歷廣博,經驗老到,所以才有越老武功越高之說。”

  他喝了口酒,繼續說道:“另外,有的人除了武功之外,更學過法術,像武林中鼎鼎大名的前輩高人海外七仙,他們和人交手,絕不以氣力取勝。”

  李鐵牛聽得津津有味,咂了咂嘴道:“朱大叔會不會法術?”

  朱雲歉然笑道:“老夫這點法術,若和海外七仙相比,那真是小巫見大巫了。”

  李金貴猛地憶起四年前朱雲曾施出過的“五行旗陣”,當時自己躲在陣內,太白雙妖竟然不得其門而入。

  他雖隨極樂真人習藝四年,卻並未學過這種法術,因之至今仍感那“五行旗陣”實在奇幻莫測。

  想到這裡,忙道:“朱大哥何不把那‘五行旗陣’施出來讓大家開開眼界!”

  朱雲道:“那只是奇門遁甲中的一種障眼術而已,實在值不得大驚小怪。”

  李鐵牛愣愣地問道:“什麼叫‘五行旗陣’?”

  李金貴搶著答道:“就是用五面小旗在地上插成一個圓圈,人站在圓圈當中,就無法走出去,別人也無法從外面進入。”

  李鐵牛張口結舌的道:“世上哪有這種怪事?除非朱大叔先把別人的腿砍斷,或是弄得不能動彈!”

  李金貴笑道:“小弟當年正是親身經歷過,當然說的不是假話。”

  李鐵牛奇道:“你的腳哪裡去了呢?”

  李金貴道:“腳自然還在腿上。”

  李鐵牛道:“那你為什麼不走出來?”

  李金貴道:“不親身經歷過,你當然不信,那時面前只感一片茫茫白霧,隱隱又看到巨木參天,高山峻嶺橫阻面前,根本走不出去,那想進來的人,大約必定也是同樣情形。”

  李鐵牛簡直聽得呆了,兩眼直直的道:“真有這種事?那倒要請朱大叔試試!”

  這時豈只李鐵牛想開開眼界,連牛金蓮也眼巴巴的想看個究竟。

  但朱雲卻一直笑呵呵的只顧喝酒。

  李金貴道:“朱大哥,鐵牛哥和嫂子都在急著瞧了,您別隱技不露,就施展一次吧!”

  朱雲揩了揩唇邊酒漬道:“既然如此,老哥哥只好獻醜了!”

  他剛探手入懷,準備摸出那五面小旗,忽聽外面響起了敲門聲。

  “這時候有誰叫門!”李鐵牛嘀咕著便要起身應門。

  “慢著!”朱雲一把拉住李鐵牛道:“等聽清聲音再去開不遲。”

  朱雲江湖閱歷豐富,自然也機警過人。

  他想到鄉下人這時多半都已上床安歇,尤其上午在玄妙觀時,劉翠娥曾說過要找機會到阿貴家裡看看,萬一是她來了,怎可讓她隨便闖入。

  而李金貴在這剎那,似乎也有著同樣的預感。

  外面那人一連敲了十幾下不見有人回應,果然怒沖沖的叫道:“奶奶的,裡面的人都死光了麼,再不開灑家就要破門進去了!”

  這聲音竟然是烈火尊者秦炎,不消說,妖女劉翠娥必然也在外面。

  朱雲低聲道:“糟糕,真是劉翠娥和秦炎這兩個混帳東西來了。”

  李鐵牛原先已聽李金貴提到過這兩人,怔了怔道:“莫非朱大叔和阿貴兄弟怕了他們?”

  朱雲道:“那倒不是,只因他們的來意,不外是找金貴老弟,若被他們撞見,實在大大不妙。連老夫也不能被他們撞見,這對混帳東西看到老夫,必定會想到金貴兄弟已經回家了。”

  李鐵牛急急問道:“那詼怎麼辦呢?”

  朱雲道:“不妨事,老夫和金貴兄弟先藏起來,你只管去開門,待會兒他們進來之後,千萬別慌張,千萬想辦法騙過他們。”

  朱雲說著,拉起李金貴來到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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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李金貴低聲道:“大哥準備躲到哪裡去?”

  朱雲道:“潛伏在屋瓦上比較妥當些。”

  他話聲未畢,人已像只巨鳥般,輕飄飄地落上屋瓦。

  又是一陣輕風颯然,李金貴隨後已到。

  李鐵牛眼看兩人飄上屋頂的身法,也不禁為之咋舌。

  但他顧不得多想,立即向大門奔去。

  他因為有朱雲和李金貴在,又自恃體格健壯,力大無窮,所以並不膽怯。

  其實即便沒有朱雲和李金貴,他也毫不在乎。

  他長了這麼大,除了怕過父母尊長,從不知道什麼叫害怕,方才朱雲和李金貴所談的一些武人武事,他也只是在半信半疑之中。

  這時秦炎已在外面邊罵邊蹋門。

  好在鄉下人家房子雖然不好,兩扇大門卻十分牢固,那門板足有兩寸厚,不是三腳兩腳可以蹋得開的。

  李鐵牛匆匆打開門來,只見門外站著一男一女,那男的果然是個三十左右的頭陀,雖然看樣子身材很壯,卻比自己矮了大半個頭。那女的打扮得花枝招展,嬌滴滴的,相隔七八尺,便聞到一股子沁人心脾的香味。

  和尚與美女走在一起,本來就不大調和,尤其看在自小在鄉下長大的李鐵牛眼裡,實在不大對勁。

  李鐵牛身高足有八尺,開門之後,膽氣更壯。

  他對秦炎的叫罵蹋門,本來就忍不下這口氣,一出門就沉聲喝道:“剛才是哪個王八蛋蹋門?”

  秦炎猛見出來個彪形大漢,有如一座鐵塔,也不覺一怔,但他性烈如火,怎會被一個鄉下人嚇唬住,立即吼道:“好小子,你罵誰?”

  李鐵牛冷笑道:“老子就罵你這王八蛋,你憑什麼無緣無故踢門?”

  秦炎正想動手,卻被劉翠娥喝住道:“黑驢,辦正事要緊,先別鬧事!”

  秦炎雖然不敢不聽,還是咆哮著道:“姑奶奶,這小子實在太可惡了,竟敢罵灑家王八蛋,實在太不像話了!”

  劉翠娥撇了撇嘴道:“你本來就是個王八蛋,這麼晚了,敲門打戶的算哪門子勾當,臨來時我就交待行動要秘密,若驚動了他們左右鄰居,那還不如不來!”

  她說著笑吟吟地近前兩步道:“這位大哥,我們要找一位叫李金貴的,他可在家麼?”

  李鐵牛道:“這裡是李金貴的家不錯,但他已經離家好幾年了,一直沒回來。”

  劉翠娥打量著李鐵牛道:“你是他家的什麼人?為什麼住在他家裡?”

  李鐵牛道:“我是他的鄰居,因為他家裡沒人,所以才代為照料。”

  劉翠娥眨著星眸道:“李金貴不在,他的父母總該在吧?”

  李鐵牛道:“他的父母,就是我的大叔大嬸,根不巧,他們到親戚家去了。”

  劉翠娥咂了咂嘴道:“怎麼這樣不湊巧,這位大哥,您不知道,小妹和李家是親戚,本來準備來投宿的,他家的人既然不在,我們就進去喝杯茶吧,歇歇腿再走。”

  李鐵牛倒不在乎她進來,反正她進來也找不到李金貴,若逞強不肯答應,反而惹起對方的疑心,少不得日後還有麻煩。

  只是他因看不慣秦炎,便決定只准劉翠娥一人進入,於是閃過一旁道:“姑娘要喝茶,舍下多得很,一定會讓你喝個夠,不過這和尚必須留在門外。”

  秦炎吼道:“為什麼不准灑家進去?”

  李鐵牛哼一聲道;“這位姑娘是我們李家的親戚,當然要招待,你這禿驢算個什麼東西!”

  劉翠娥忙道:“說起來這位師父沒出家前,也是小妹的親戚,所以我們才走在一起,他也口渴得很,就賞他杯茶喝喝吧!”

  李鐵牛沒好氣的道:“他媽的,連禿驢也要侍候,進就進來吧!”

  穿過過道,便是天井,只見廂房正點著燈。這裡正是剛才用餐之處,滿桌的殘羹剩餚,牛金蓮尚未收拾完畢。

  劉翠娥咦了一聲道:“這位大哥,府上好像有客人吧?”

  李鐵牛有些著慌,忙道:“客人是有,不過他們已經走了。”

  秦炎望見燈影下的牛金蓮,頓時心裡有些癢癢的,咂了咂嘴:“這小媳婦倒蠻標緻的嘛!”

  劉翠娥叱道:“閉上你的狗嘴!”

  李鐵牛卻再也忍不住,探手抓住秦炎的衣領,喝道:“你這禿驢是什麼出家人?看到女人就這副德性,我李鐵牛的老婆可是你隨便欺負的!”

  他說著一拉一甩,竟把秦炎摔出了好幾步。

  秦炎返身回撲過來,拳腳交加,攻向李鐵牛。

  李鐵牛豈甘示弱,掄起碗大的拳頭,沒頭沒腦的猛打。

  秦炎本來是以火器火藥稱能的,身手上並不高明,雖然打中了李鐵牛不少下,但李鐵牛天生一身鋼筋鐵骨,挨到身上似乎並不在乎。

  相反的,他只要擊中對方一下,秦炎就痛得咬牙咧嘴,大感吃不消。

  誰知就在這時,李鐵牛隻感肩膀上被人重重拍了一下,只聽劉翠娥格格笑道:“李大哥,原來你還有一身好功夫!”

  李鐵牛起先並不覺得怎樣,誰知片刻之後,似乎整個身子掉進了冰窖裡,一股寒氣,砭肌刺骨,霎時涼透到五臟內腑,手腳也跟著開始僵硬,到後來漸漸無法動彈。

  秦炎知道這是劉翠娥施出了“冷煞手”,立時反攻上來。

  劉翠娥叱道:“黑驢,不准再打,咱們今晚不是來打人的,辦正事要緊,快給我搜!”

  秦炎如奉聖旨,趕緊到廂房內取過燈來,望著牛金蓮道:“小娘們,給灑家帶路!”

  牛金蓮見李鐵牛忽然像中了邪一般,早已嚇得魂不附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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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幸好劉翠娥及時喝道:“黑驢,自己去搜,反正就這麼幾間房子,還怕搜不到麼?”

  秦炎要牛金蓮帶路,本來是想趁機親近親近,但劉翠娥的命令卻又不敢不聽,只好獨自掌燈展開搜查。

  這時李鐵牛已凍得蹲在地上縮成一團,牛金蓮急步奔了過來,尖聲叫道:“鐵牛,你怎麼了?是否那和尚已經把你打傷?”

  李鐵牛生性倔強,雖然從未吃過如此苦頭,卻咬緊牙關不肯吭聲。

  牛金蓮急得手足無措之下,不由雙膝跪倒劉翠娥跟前,哀聲央求道:“姑娘!活菩薩,請你高抬貴手,救救他吧!”

  劉翠娥格格笑道:“他死不了,只要你們把李金貴交出來,我馬上讓他恢復原狀。”

  牛金蓮顫著聲音道:“姑娘,阿貴離家已經好幾年了,他壓根兒就沒回來,你讓我們到哪裡去找?”

  劉翠婊冷笑道:“他明明已經回來了,你還敢不承認?”

  牛金蓮霎時淚水滾落雙頰,打著哆嗦道:“姑娘,他實在是沒回來,我們怎敢騙你!”

  劉翠娥叱道:“你想找死!”

  說著,纖手疾揚,在牛金蓮粉頰上連摑兩掌。

  她可能手法重了一點,竟然把牛金蓮打暈過去。

  李鐵牛雖然氣得目眥欲裂,形似瘋狂,卻又無法代愛妻出氣。

  此刻他一心只盼朱雲和李金責會躍下天井救應,偷偷向屋瓦上望去,誰知早已不見兩人人影。

  事到如今,他也只有任人擺佈了。

  大約半盞熱茶的工夫過後,秦炎急匆匆的掌燈跑了回來,猛見牛金蓮已僵臥在地上,忙道:“姑奶奶,你怎麼把她殺了?”

  劉翠娥叱道:“你是不是捨不得?搜到什麼沒有?”

  秦炎搖頭道:“所有的屋子都搜遍了,連後園菜地豬圈都去過,根本沒看到一個鬼影子,不過後園空屋裡有兩口棺材。”

  劉翠娥道:“人一定藏在棺材裡,你為什麼不打開看看?”

  秦炎低聲下氣的咧嘴道:“姑奶奶別先責備人,灑家已經打開了,裡面是空的。”

  劉翠娥沉吟了一陣,自言自語說道:“這樣看阿貴是真沒回來了。”

  秦炎道:“奶奶的,咱們空跑了一趟,姑奶奶,怎麼辦?”

  劉翠娥道:“找不到人,當然要回去。”

  秦炎望了地上的李鐵牛一眼道:“這小子的確有一身蠻力,灑家被他打了一拳,到現在還痛,若讓他學幾天武藝,那還了得,乾脆先把他宰了再說!”

  劉翠娥喝道:“去你的,把他架起來!”

  秦炎道:“架起來做什麼?”

  劉翠娥道:“帶回去再說!”

  秦炎再望向牛金蓮道:“要不要連這小娘們一起帶走?”

  劉翠娥罵道:“人家是有男人的,還輪不到你!”

  秦炎只好吃力的架起了李鐵牛,一面叫道:“姑奶奶,這小子實在太重了,這麼遠的路,真夠人受的!”

  劉翠娥道:“若他是個女的,只怕再重你也架得動。”

  秦炎乾咳了兩聲道:“姑奶奶,你別損人了,灑家可是個出家人。”

  劉罩娥冷哼道;“若世上都像你這種出家人,天底下的人就全是和尚了,別再囉嗦,給我架著走!”

  她說著,首先出了大門。

  秦炎只好架著李鐵牛在後面跟進。

  牛金蓮直等他們走後,才掙紮著站了起來。

  原來她方才雖被打暈過去,卻不久便已甦醒,因擔心再受拷問,所以一直假裝昏迷未醒。

  她急急望瞭望屋頂,明明方才朱雲和李金貴是伏在瓦面上,現在卻已不見了,使她最後的一線希望,也完全斷絕。

  當她心急如焚,手足無措幾近絕望的剎那,只覺身前一陣輕風掠過,出現兩個人影,正是朱雲和李金貴。

  牛金蓮呆了一呆,連忙叫道:“朱大叔、金貴兄弟,鐵牛他……他已經被他們抓走了!”

  朱雲道:“事情我們都已看到了,不必著急,鐵牛老弟包在老夫和金貴老弟身上。”

  牛金蓮道:“朱大叔和金貴兄弟剛才躲到哪裡去了?”

  朱雲道;“我們只是稍微移動了一下位置而已,弟妹可能驚慌過度,不容易發現。”

  牛金蓮迫不及待的道:“鐵牛已經受了重傷,朱大叔快些救他!”

  朱雲搖搖頭道:“他是中了那妖女的‘泠煞手’,上次金貴老弟也中過,不過那次老夫未帶解藥,這次身邊已有解藥,服下之後,很快便可復原。”

  牛金蓮雖稍感寬慰,還是有些茫然的問道:“方才在那種情形下,朱大叔和金貴兄弟為什麼不及時出來?”

  朱雲凝著臉色道:“剛才為的就是不讓對方發現金貴老弟,連老夫也不能被他們看到,怎可現身出來,不過這樣一來。卻讓鐵牛老弟吃了苦頭,連弟妹也挨了打,老夫實在過意不去。”

  牛金蓮嘆口氣道:“我挨了打算不得什麼,鐵牛卻是被他們弄得太慘了。朱大叔,您為什麼現在還不去救?”

  李金貴搶著說道:“嫂子別急,兄弟和朱大叔早已商量好,若現在去救,必定引起他們的疑心,因為事情哪有這麼湊巧的。”

  牛金蓮道:“那麼兄弟和朱大叔準備什麼時候去救呢?”

  李金貴道:“總要等他們走遠一點,他們架著鐵牛哥,一定走不快,而且他們要去的地方必是玄妙觀,這裡到玄妙觀只有一條路,不怕追不到。”

  朱雲略一沉忖道:“金貴老弟,咱們最好現在就走。”

  李金貴道:“他們剛走不遠,現在追不是太早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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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朱雲道:“咱們應該趕在他們前面攔截,才較為妥當,那樣更不容易引起對方疑心。”

  李金貴點頭道:“對,大哥顧慮的非常周到。”

  朱雲立即交代牛金蓮道:“麻煩弟妹馬上找兩塊黑紗來!”

  牛金蓮急急應聲而去,不一會便拿了兩塊黑紗出來,交給朱雲。

  朱雲自己藏好一塊,另一塊遞給李金貴道:“咱們快走!”

  出了大門,朱雲道:“既然通玄妙觀只有一條路,咱們只好在田野間走了,你對環境熟悉,就在前面帶路吧!”

  田野間行進艱難,又要迂迴,李金貴擔心不能如期趕在前面,立即施展輕功,急急奔行。

  約莫頓飯工夫之後,前面已出現了一條道路。

  李金貴隨即放緩了腳步。

  朱雲打量了一下道:“這不是有路了麼?”

  李金貴道:“這正是通往玄妙觀的路,由南陽莊到玄妙觀,此處剛好是一半路。”

  朱雲道:“很好,半路截擊,正是地方。”

  李金貴道:“待會兒是否把他們兩個當場處置掉?”

  朱雲想了想道:“不成,應該留下他們的活命,殺了那小頭陀不打緊,殺了那妖女禍事就大了。目前無極老魔褚朴和長春女妖齊漱玉都在玄妙觀,他們豈肯善罷干休,那樣一來,不但府上遭殃,連整個南陽莊,都可能招來災禍,所以只須給他們一些懲戒就夠了,而且留著這兩人日後還有用處。”

  他說著從懷裡掏出一隻小小的玉瓶,倒出兩粒,自己服一粒,另一粒交給李金貴道:“這是雙音藥,服下之後,聲音便和原來完全不同,可保持一個時辰左右的藥效。”

  這藥丸果然有奇效,朱雲只講到一半,聲音便已改變,若不是當面只有他一人,李金貴真會以為是別人接下去講的呢。

  他服下之後,朱雲再道:“現在該把黑紗裹在臉上了,他們大概就快到了。”

  兩人剛躲進路邊的土堆後不久,便遠遠看見三個人影,在十幾丈外蠕動而來。

  星空萬里無雲。

  月光照得三條人影,十分清晰。

  只聽秦炎道:“姑奶奶,這小子走得這麼慢,只怕回到玄妙現就要到半夜了。”

  劉翠娥道:“他中了‘冷煞手’,全身僵硬,能走就不錯了,如果換了你,可能不一定趕得上他。”

  秦炎氣咻咻地道:“等到了玄妙觀,酒家要好好修理修理他!”

  這時朱雲和李金貴已無聲無息的閃了出來攔在路中央。

  秦炎啊了一聲道:“姑奶奶,前面有人!”

  他雖然發現了兩個蒙面人,卻並不放在眼裡。

  因為在他的想法裡,剪徑截路之流的人物,不過是些小混混或者毛賊,憑他和劉翠娥,正好可以收拾個痛快。

  很快便已走近,前面的兩個蒙面人果然並不讓路。

  秦炎沉聲道:“狗娘養的,你們是想找死麼?竟敢擋住酒家的路!”

  朱雲首先開了腔,道:“你們是做什麼的?”

  秦炎吼道:“灑家是走路的!”

  朱雲道:“先留下買路錢,再放你們過去!”

  秦炎冷笑道:“豬八戒下山,你小子還想倒打一耙,我看你是瞎了狗眼!”

  朱雲嘿嘿笑道:“小頭陀,夜路走多了,總會遇見鬼的,你不怕只管上來試試!”

  秦炎正要出手,卻被劉翠娥拉住道:“先別動手,這兩個毛賊敢找麻煩,想必有點來頭,待我問問他!”

  她目光掠向朱雲道:“朋友,想截路要把招子放亮些,你可知道本姑娘是什麼人?”

  朱雲道:“你不過是個臭婊子,在下今晚不是看上了你的人。”

  劉翠娥只氣得臉上一熱,轉面喝道:“黑驢,給我把這兩個混帳東西收拾掉!”

  秦炎一個虎跳,有如黑虎出崗,凌空向朱雲撲去。

  但他的身子只衝出一半,便似遇到一股極大的無形阻力,耳際只聽乒乓兩聲脆響,頓時雙頰火辣辣的,眼前金星直冒,身不由己的摔下地來。

  這兩掌並非朱雲打的,而是李金貴趁機出手。

  令秦炎吃驚的是,他竟沒看出這兩個耳光是怎麼挨的。

  而李金貴卻遠遠站在一邊,就像身形從未移動過的一般。

  這一來劉翠娥也心知遇上了高人,眼前這兩個蒙面的,既不是小混混,更非毛賊可比。

  本來,若秦炎有火器火藥在身,她仍可有恃無恐,可惱的是聖火天尊巫公明偏偏又把他徒兒的這些東西收去。

  而秦炎沒了這些隨身家當,已經派不上用場,她自己也是因為今晚僅為捉拿李金貴,不曾帶得兵刃。

  好在她看清面前兩個蒙面人,也是赤手空拳,憑自己有“冷煞手”和“寒水掌”的兩項獨門絕活,還不至膽怯。

  李金貴躍至朱雲身前道:“大哥,殺雞焉用牛刀,您只管在一旁看著,待小弟兩個一起收拾。”

  朱雲也頗想看看李金貴的身手究竟高到什麼程度,也就依言退到一邊,不過他還是提醒道:“老弟小心她的‘冷煞手’和‘寒水掌’!”

  李金貴早已暗運師門的“一陽罡”真氣護住全身,手指劉翠娥道:“賤女人,有什麼高招就亮出來吧!”

  劉翠娥雙手迅快的做了個交又狀,忽地右手一抬,口中唸唸有詞,一股霧柱,像一道白虹,直向李金貴身前衝出。

  李金貴只感寒氣刺骨,不由自主打了個冷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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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但他並不退縮,硬是由白色霧中衝了進去,竟然一把抓住了劉翠娥的衣領。

  劉翠娥乘機向李金貴肩頭拍了一把。

  李金貴左手疾探,劉翠娥那隻手尚未撤回,已被他又扣住了脈門,動作之快,直如電光石火。

  劉翠娥大驚之下,另一隻手又拍了過來。

  誰知她那隻手尚未觸及對方,突感被扣住的腕脈一緊,竟然氣血倒湧,勁力全失。

  接著,跟前響起一聲慘呼,一個人影,像天外飛石般摔撞出去。

  原來是秦炎想趁機由李金貴身後偷襲,被李金貴蹬出一腳。

  秦炎撞出去之後,剛好落在朱雲身前,又被朱雲一把扣住,就勢踏在地上。

  李金貴還是緊扣著劉翠娥的脈門不放。

  劉翠娥咬牙咧嘴,在這剎那,她只感連呼吸都近於窒息,體內的氣血似乎全已凝住,面龐憋得有如豬肝。

  她本來姿色豔麗,媚態撩人,但此刻的模樣,卻是醜相百出,連秦炎見了,只怕也不想親近。

  她驚駭的已不是對方的身手高不可測,而是她分明“寒水功”和“冷煞手”俱已施出,對方卻竟能絲毫不受影響。

  李金貴覺出緊抓著女人的手腕不放,有點不大雅觀,他不為己甚,隨即鬆開了手。

  劉翠娥氣血未復,站立不住,不由搖搖晃晃的蹲了下去。

  李金貴望著朱雲道:“大哥,和尚和女人走在一起,不是淫奔,便是私會,留著這對狗男女,實在有傷風化,依小弟愚見,不如把他們宰掉的好,免得他們繼續做孽!”

  其實李金貴的話,是故意嚇劉翠娥和秦炎的。

  朱雲也明白李金貴的用意,頷首道:“這樣最好不過,我宰這禿驢,你宰那臭婊子!”

  劉翠娥總算骨頭硬,緊咬著牙不吭聲。

  秦炎卻大大著了慌,殺豬般吼叫道:“你們不能下這樣毒手,灑家還沒娶媳婦。”

  朱雲忍不住笑道:“奸小子,出家人還想討老婆,那我老人家也要出家了。”

  秦炎叫道:“大和尚不娶媳婦,小和尚從哪裡來?”

  朱雲存心要逗逗他,道:“那個女的不是你媳婦麼?”

  秦炎道:“灑家想娶她,她不肯,侍候了她好幾個月,連邊兒都沒沾上。”

  朱雲笑道:“這樣說來,那是辛苦你了?”

  秦炎因嘴巴貼在地上,氣喘吁吁地道:“只要能達到目的,再辛苦也沒關係。現在倒好,不但媳婦沒娶成,連腦袋也搬家了!”

  朱雲道:“沒關係,你和她死後,我負責把你們合葬在一起,讓你們到陰間結為夫妻。”

  秦炎打個冷顫道:“灑家的老祖宗,求求您,只要您肯手下留情,灑家情願打一輩子光棍。”

  朱雲為恐若起秦炎和劉翠娥的疑心,故意轉變語氣問道:“那個大個子是什麼人?”

  秦炎道:“他不是我們一起的,好像姓李,李鐵牛。”

  朱雲道:“既然不是一起的,為什麼走在一起?”

  秦炎乾咳了幾聲道:“灑家是帶他到廟裡進香的。”

  他因身子被踏在朱雲腳下,嘴巴貼在地上,這一干咳,地面的塵沙都飛進嘴裡,越發嗆咳不已,簡直像吞進滿口蒼蠅。

  朱雲搖搖頭道:“我不信,進香都在白天,哪有夜間拜廟的?”

  秦炎雖然嗆得說話困難,還是不得不答,道:“您不知道,夜間進香最靈,神明都是夜間顯靈的。”

  朱雲有一搭沒一搭的問道:“神明白天都做什麼了呢?”

  秦炎頓了一頓道:“他們白天都在睡覺,這正是人和神不同的地方。”

  朱雲道:“那麼你這小頭陀夜間出來活動,也是神了?”

  秦炎道:“阿彌陀佛,酒家不敢當!”

  朱雲再望了李鐵牛一眼道:“那位大個子好像在全身發抖?”

  秦炎道:“他是打擺子,所以才要到廟裡求神保佑。”

  朱雲笑道:“我當什麼下不起的大事,打擺子是小毛病,我這裡有藥,一服就好。”

  他說著鬆開腳來,從懷裡摸出兩粒丸藥,走到李鐵牛身前,扳開他的牙床,將藥拋進他的口中道:“用力吞下!”

  李鐵牛一直瑟縮著蹲在地上。

  他雖然對雙方的話聽得清清楚楚,卻因上下牙床磕個不停,難以說出話來,所以連服藥都要別人替他把牙床扳開。

  劉翠娥和秦炎也都蹲在地上,此刻他們誰都不敢輕舉妄動。

  因為兩人心裡都有數,規規矩矩的待著,可能還有活命的機會,若企圖偷襲或開溜,那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大約一盞熱茶的工夫過後,李鐵牛隻感體內的寒氣已漸漸散盡,他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筋骨,立即“噗咚”一聲,跪倒在朱雲面前道:“多謝老伯搭救,小的感激不盡,請問上姓高名,小的將來也好答報!”

  他因看到朱雲的蒙面黑紗上面露出幾綹白髮,所以才口稱老伯。

  朱雲擺擺手道:“你今晚不過碰得巧,而老夫又不能見死不救,小事一件,何必報答,我也沒有必要留下姓名。”

  李鐵牛依然感激不已的道:“舍下就在幾里外的南陽莊,老伯如不嫌棄,就請到舍下坐會,小的也好招待一會。”

  朱雲道:“老夫剛才說過,施恩不必求報,老弟既然沒事了,就請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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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第 六 回 夜探魔密

  李鐵牛瞥了蹲在地上的劉翠娥和秦炎一眼道:“這一男一女,實在大可惡,平白無故的把我從家裡架出來,尤其那女的不知用的什麼法術,把我凍得簡直像掉在冰窖裡。”

  朱雲故作吃驚道:“原來你和他們不認識?那他們為什麼要跑到府上打擾呢?”

  李鐵牛也故作不解道:“我也不知道,他們說要找我那堂弟阿貴,阿貴早在四年前就離家了,到現在連消息都沒有。他們找不到就把我不知要架到哪裡去。我哪裡是打擺子,又哪裡是求神拜廟,小的長了這麼大,從來就沒打過擺子。”

  朱雲道:“他們現在已經落在老夫手裡,你準備要老夫怎樣處置他們?”

  李鐵牛哼了一聲道:“這種狗男女留在世上也是作孽,乾脆宰掉算了!”

  朱雲回過頭來道:“臭婊子,小頭陀,老夫本來不想殺你們,現在既然這位老弟說了話,就只好送你們上西天了。”

  劉翠娥還是不吭聲。

  秦炎卻囁嚅著開了腔道:“老前輩,得饒人處且饒人,您若肯高抬貴手,灑家絕不忘大恩大德,從今後一定好好做人。”

  朱雲吁了口氣,道:“老弟,我看算了吧,不如給他們一條生路。”

  李鐵牛想了想道:“小的這條命是老伯救的,一切由老伯作主。”

  朱雲回身喝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老夫也不願殺生害命,你們還不給我快滾!”

  劉翠娥和秦炎雙雙站起身來。

  秦炎在站起前還特地叩了個頭道:“阿彌陀佛,灑家今後一定要設法報答前輩的大恩!”

  朱雲眼看兩人走遠,才說:“老弟,那位叫阿貴的當真沒回來?”

  李鐵牛猶豫了一陣,才嘆口氣道:“不瞞老伯,我那阿貴兄弟的確回來了,還把一位姓朱的大叔帶回家裡,他說姓朱的大叔是位武林高人,還會什麼法術,阿貴兄弟也跟什麼人學了一身武藝。誰知他們卻被嚇跑了,可見他們都是騙人的,像老伯和那邊那位大哥才是真正了不起的高手。”

  朱雲順手把臉上的黑紗扯了下來,笑道:“鐵牛老弟,你看老夫是誰?”

  李鐵牛啊了一聲道:“原來是朱大叔!”

  他轉過頭去,道:“那位一定是阿貴兄弟了!”

  李金貴也除去黑紗,走了過來道:“鐵牛哥,你受驚了!”

  李鐵牛到這時才知道朱雲和李金貴是真正的高手,自己空有一身蠻力,比起人家來,實在差得太遠。

  朱雲道:“鐵牛老弟,你現在該回去了,路上不會再有什麼事情。”

  李鐵牛怔了怔道:“大叔和阿貴兄弟莫非不回去了。”

  朱雲道:“我們還另外有事,可能要晚一些回去。”

  李鐵牛兩跟直眨的道:“大叔和阿貴兄弟還有什麼事?”

  朱雲道:“一時也說不清楚,我和阿貴老弟必須馬上行動,你先走,回頭再見!”

  李鐵牛不便再問,道了聲再會,一臉茫然的轉身而去。

  朱雲望向李金貴道:“老弟,咱們該盡快的趕到玄妙觀了。”

  李金貴不解的問道:“大哥到玄妙觀還有什麼事?”

  朱雲道:“劉翠娥和秦炎回去,必定要向什麼人報知今晚的行動經過,據我預料,玄妙觀一定有人在等著他們。當這些人知道秦炎和劉翠娥遇到了咱們兩個,也必定會商議如何採取行動,咱們也好在心理上先做個準備,這種機會如何能平白失去。”

  李金貴一聽這話說得有理,他擔心的倒並非自己,而是恐怕對方今後再對李鐵牛不利。

  朱雲見李金貴沉吟不語,忙道:“事不宜遲,咱們馬上趕路要緊。”

  李金貴道:“大哥,到了玄妙觀,很可能會再度和人動手,你我的兵器都不曾帶在身邊,只怕不好應付。”

  朱雲語氣一緊道:“絕對要避免動手,老弟,實對你說,今晚咱們在玄妙觀預料中所看到的,必定是絕頂高手,無極老魔褚朴和長春女妖齊漱玉是必定在場的,咱們就是帶了兵刃,也難是人家對手,不帶反而要方便些。”

  李金貴道:“好,小弟聽大哥的。”

  朱雲道:“咱們一定要設法趕在劉翠娥和秦炎前面,這樣才能剛好湊上熱鬧。”

  李金貴心中一動道:“這並不難,離玄妙觀兩里外處有條岔路,咱們還是順著田野快走,到了那條岔路,必定可以把他們兩個撇在後面。”

  於是兩人又各展輕功,沿著田野間的小埂,放步急奔。

  不大一會工夫,便到達另外通達玄妙觀的一條小路。

  但他們並未緩下來,依然行進如飛。

  這條小路是通往玄妙觀後門的,正好玄妙觀後面有一土崗。

  朱雲道:“咱們先到土崗上去!”

  李金貴道:“為什麼要先到土崗呢?”

  朱雲道:“現在已是二更過後,觀裡的道士們大部分已經睡著了,先察看一下何處尚有燈亮,咱們就直接往那裡去,免得進去以後瞎摸,難免暴露形蹤。”

  兩人上了土崗,居高臨下,對觀內的景象,自然看得很清楚,不過因為玄妙觀範圍極大,即便看出某處有燈光,進去之後,也不容易找到。

  觀內各處,仍可發現星星燈火,唯獨靠西北方的角落裡,似乎燈火特別明亮。

  朱雲大喜道:“老弟,那裡叫無塵院,是玄妙觀最精緻的一座道院,是專門招待身份極為尊貴的賓客之用,平常不准閒雜人等進入。既然那裡燈光明亮,無極老魔褚朴和長春女妖齊漱玉一定是住在那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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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李金貴目不轉睛的道:“正好,那裡在玄妙觀一角,不需經過內院,進去很方便。”

  朱雲道:“他們為的就是隱秘清靜,遠離所有神殿,一般香客難以接近,不過對咱們來說,想接近反面方便了。”

  他默了一默問道:“老弟,你在玄妙現住了那麼久,可知道夜間是否有巡夜的?”

  李金貴道:“小弟雖然在裡面耽了一個月左右,但卻都在廚房裡,有沒有巡夜的,並不清楚。”

  朱雲道:“其實玄妙現在當年老觀主松風主持時,也是座規規矩矩的道觀,在南陽一地,算得上是一處名勝,遠近前來朝拜燒香的善男信女,終日不斷,直到玄真等牛鼻子接掌後,才由正變邪。他不時暗地裡勾結江湖人物圖謀不孰,不過表面上卻還保持著原有樣子,所以夜間也許不會有什麼戒備。”

  兩人打量好無塵院的位置,隨即下了土崗,由圍牆外繞向西北角,然後越牆而入。

  果然並未發現守衛或巡夜的道士,他們落腳之處不遠,便是無塵院待客大廳的後窗,而燈光正是由後窗發出來的。

  尚未到達後窗,便聽到大廳內多人說話的聲音。

  朱雲和李金貴屏息躡蹤來到窗下,各據一角,從窗隙偷偷向裡望去。

  但見大廳內燭火高燒,有坐的,有站的,竟然有十幾人之多,而且不難看出其中大部分的身份都十分特殊,即便在一般武林盛會中也難得一見。

  在上首席位中,右邊是位白髮覆肩但面色卻既紅且嫩的老者,兩眼明亮精芒閃射,身穿白緞長袍,前胸繡了一個斗大的太極圖。

  左邊是個全身綾羅,花枝招展、珠繞玉圍的美豔絕倫的婦人,雖然並未開口說話,卻眉梢眼角,不時流露著騷人如醉的風情。

  另一邊赫然竟是朱雲和李金貴下午在臥龍崗遇見的苗疆十八峒總峒主金蛤螟藍天豪和他的渾家胡麗仙。

  這兩人居然也到了玄妙現,怎能不使朱雲和李金貴大感驚異。那麼他們前往臥龍崗又是做什麼呢?

  那先前一對男女,李金貴自然並不認識,但朱雲卻在多年前見識過一次,正是太白山無極老魔褚朴和長春女妖齊漱玉。

  這南北兩對魔頭,男的和男的比,一看便知太白山的要比火雲洞的好看得多。女的卻是爭妍鬥豔,各領風騷,令人看得眼花撩亂,很難分出高下。

  她們的排場都比另一半大,各人身後都站著一個打扮得嬌嬌嬈嬈,綽約多姿的丫環。

  遠遠坐在一角的,是那位丰神俊朗、飄然出塵的中年儒士,這人朱雲倒呈至今弄不清他的身份來歷。

  他手持摺扇,一副悠閒自得模樣,似乎置身在另一個世界。

  下首相陪的,也有好幾個。

  為首的是個有如殭屍般的枯瘦老道,頭戴九梁道冠,身穿水火八卦衣。緊挨著他的,仍是個骨瘦如柴、兩頰深陷、灰眉垂目、細頸項、小腦袋的道人。

  這兩人連李金貴也認得,是由茅山三清觀趕來的天昊道長和太虛老道。

  再後面便是玄真、玄法、玄月三位觀主。

  他們因為輩份低,只夠資格敬陪末座。

  只聽無極老魔褚朴問道:“藍總峒主,剛才咱們談到臥龍崗上那位奇人,你今天路過那裡,可曾找到他沒有?”

  金蛤蟆藍天豪道:“那奇人雖說在臥龍崗,卻打聽不出他的詳細隱居地點,不過今天藍某和內人到臥龍崗的真正目的,是要瞻仰瞻仰孔明大仙的遺蹟。”

  褚朴愣了一愣道:“孔明大仙是誰?”

  藍天豪道:“就是三國蜀漢的大丞相諸葛仙人。”

  褚朴嘿嘿笑了起來道:“原來你說的是諸葛亮,把他稱為大仙,褚某倒是第一次聽到。”

  藍天豪塌鼻樑下面的朝天鼻孔掀動了幾下道:“他老人家才是真正的大仙,想當年藍某的祖先孟大統領被他活捉了七次,又連放了七次。連孟大統領都對他佩服的五體投地,他老人家不是神仙是什麼,時下的所謂海外七仙,只怕替他老人家提鞋他都不要。”

  褚朴像是來了興趣,道:“你可在臥龍崗上看到什麼諸葛大仙的遺蹟?”

  藍天豪道:“都看到了,他老人家好像就坐在那間草房子裡,藍某還恭恭敬敬的磕了幾個頭。”

  褚朴笑道:“藍總峒主和夫人迢迢數千里來到中原,就是特地給諸葛大仙磕頭的?”

  藍天豪立即臉色一凝,他本來長相駭人,這一來更加恐怖,幾乎有令人不寒而懍的感覺,道:“實對諸位講,藍某和內人是特地來找兒子的。”

  褚朴一愣道:“令郎藍雲賢侄難道不在苗疆火雲洞?”

  藍天豪搖頭道:“藍某那長不大的孩子四年前離開家,到現在不曾回去,連消息也不見半點,不然藍某和內人怎會老遠趕到南陽府來。”

  褚朴道:“既然沒有消息,藍總峒主又怎知令郎在南陽府?”

  藍天豪蛤蟆嘴一噘道:“他在南陽府失蹤的,藍某當然要到南陽府來找。”

  褚朴哦了一聲道:“老夫想起來了,四年前我那兩個女弟子曾到玄妙觀參加過七派秘會,據他們回去說,令郎也被藍總峒主派來參加過。”

  “這就對了。”藍天豪兩隻銅鈴般的圓眼,光芒閃爍的瞥向玄真玄法玄月三人道:“你們三位觀主,今晚要給本峒主一個交代,我兒子是到貴觀開會失蹤的,貴觀絕對脫不了干係!”

  玄真、玄法、玄月頓時全變了顏色,幾乎答不上話來。

  藍天豪兩眼驀地泛出紅光,幾乎要冒出火來,冷冷接道:“今晚你們三位觀主若交代不出原因,本總峒主就把隨帶而來的所有毒蠱,給你們放遍了玄妙觀,讓這座玄妙觀人畜不生,永斷香火!”

  這老魔說翻臉就翻臉,三句話不來就雷霆大發,實在大出大廳內每個人的意料之外。

  玄真再也忍不住,臉色一變道:“藍老前輩有話好好講,何必發這大脾氣?總該先給貧道一個開口的機會!”

  藍天豪頓時滿面青筋暴起,探手入懷,抓出一把金蠶來。

  一把金蠶,足有二三十條,全都通體火紅,表皮發出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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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其實這些毒物雖說是金蠶,但頭部卻極似毒蛇,一條條昂首吐信,尤其那紅舌吐出去足有半尺長,比身子長出數倍。

  二三十條金蠶不停的吐著紅信,交織成一片燦爛而又恐怖的活動畫面,看的人人心裡發毛。

  突見藍天豪手勢一揚,其中三條金蠶,如出籠之鳥,發出嗡嗡之聲,又像能自動尋找目標一般,疾向玄真、玄法、玄月三人頭上飛去。

  窗外的朱雲和李金貴,到這時才知金蛤蜞藍天豪尚弄不清他的兒子火雲魔童藍雲已落入白氏家族手中。

  反正玄妙觀的三位觀主目前已不是正道的出家人,讓他們互相殘殺最好不過。

  這時,那三隻金蠶都已各自停在玄真、玄法、玄月頭上。

  玄真等三人正要伸手去抓。

  突聽天昊道長關天嵐喝道:“不許動!”

  玄真等三人聞聲警覺,不約而同的停下手來。

  原來天昊道長深知藍天豪對施放金蠶布蠱之術,已到了收發自如的地步,金蠶雖已脫手,仍能隨著意念控制。

  此刻金蠶停在玄真等三人頭上,只要藍天豪不示意攻襲,它們便蓄勢不動,隨時候命。但若對方貿然伸手撥弄,它們卻必定發起攻擊。

  那毒信射出之後,其力足可穿透手掌,然後毒汁很快便會順著手臂擴散到全身,使人陷於麻庳,再漸漸潰爛,直至身死。

  天昊道長接著向藍天豪打個稽首道:“藍總峒主請息怒,他們都是晚輩,有話不妨先和貧道談,何況事情總該先問明白才對。”

  藍天豪手指向後一勾,那三條金蠶,果然又嗡嗡作聲的飛回他的手掌。

  他面色不帶半點表情,似乎要故意炫耀施蠱神技,接著右手五指一張,那二三十隻金蠶,全部飛散空中,在各人頭頂飛舞盤旋,嗡嗡之聲大作。

  它們且飛且吐著半尺多長的紅信,整座大廳內,燭光照射下,像在閃電飛虹一般,蔚為奇觀。

  但卻看得人毛骨悚然,心中直冒冷氣。

  突見無極老魔並未怎樣作勢,全身竟然散發出一種霧氣。那霧氣冉冉上升,範圍漸擴漸大。

  不大一會工夫,竟然在頭頂形成一個丈餘方圓的霧圈,就像一頂白色的傘蓋般,逼得飛舞盤旋的金蠶,都無法接近,一隻隻全遠遠躲去。

  這顯然是無極老魔褚朴不甘示弱,有意和金蛤蟆藍天豪鬥法。因為他們南北兩大魔頭,一向是誰都不服誰的,雖然他們至今還不曾正式較量過,但褚朴卻看不慣藍天豪那種囂張的神氣。

  藍天豪似是也不願傷了和氣,掌勢上翻,五指一收,那滿空飛舞的金蠶,便全又收了回來。

  天昊道長連連喝彩道:“兩位的獨門絕技,各擅勝場,貧道今晚算是開了眼界!”

  藍天豪又疑下臉色道:“老道長希望雙方把話說明白,有關犬子的下落,看他們三位觀主還有什麼話說?”

  玄真躬身說道:“令郎四年前曾到敝觀參加七派秘會,固然是有目共睹的事,但他後來卻因和修羅門的人起了衝突,以致被修羅門捉走,為了這件事情,也使得敝觀和修羅門結怨,連無極前輩的高徒劉二姑娘也遭到修羅門的追襲。祁連派的秦尊者為保護劉二姑娘,施放火器阻止追兵,竟把敝觀燒了一大片,使得敝觀損失不小。”

  無極老魔褚朴搶著頷首道:“這事小徒翠娥回去曾對老夫說過,所以老夫這次到中原來,也希望能見見修羅門主金浩,彼此當年本屬同脈,不該結怨。”

  藍天豪哦了一聲道:“原來其中還有這麼一段經過,那是藍某錯怪責觀了。不過藍某的苗疆十八峒,一向和修羅門並無怨隙,他們實在不該把犬子一扣四年。藍某既然來了,少不得也要找到修羅門去。”

  褚朴道:“可惜修羅門好像已經搬走了,老夫日前曾親筆修書一封,派小徒翠娥送給金浩,竟然不得其門面入。”

  只聽玄真道:“即便修羅門不曾搬走,藍老前輩也用不著去找。”

  藍天豪翻了翻兩隻牛眼道:“大觀主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藍某就把兒子送給修羅門做一輩子人質?”

  玄真嘿嘿一笑道:“據貧道所知,令郎被捉到修羅門以後,修羅門又出了內奸,竟把他又擄到白家大院去了。”

  藍天豪雙耳無風自動,扇了幾扇道:“有這種事?那麼本總峒主應該到白家大院去找了!”

  玄真道:“白氏家族自從當年和修羅門火拚一場後,雙方傷亡慘重,二十幾年不曾暴露形跡。只在四年前一度有人出現,從那以後,又已銷聲匿跡,很可能也是人去樓空了。”

  藍天豪冷哼一聲道:“不管如何,老夫決定到白家大院走走,他們如果不交出我的兒子,我就把整個白家大院布下毒蠱,讓他們雞犬不留!”

  褚朴微微一笑道:“莫非藍總峒主和白家也有過節?”

  藍天豪發出一聲慘笑道:“當然有,犬子當年看上了白家的白嫦娥,她不肯答應不打緊,反向犬子下了毒手。若不是我那孩子命大,只怕早在二十年前就完蛋了,要知道藍某就只有那麼個寶貝兒子。”

  褚朴又是微微一笑道:“藍總峒主不必著急,老夫那徒兒翠娥和祁連門的秦小頭陀已去捉拿一個叫阿貴的孩子去了,只要把那孩子捉來,必可拷問出白家大院的消息。”

  藍天豪一愣道:“去捉拿一個孩子做什麼?他又怎會知道白家的消息?”

  褚朴道:“因為那孩子就住在白家隔壁,而且據說還和白家的人有來往。”

  藍天豪道:“褚老哥捉他來,就是為的打聽白家的消息?”

  褚朴頓了一頓道:“那倒不是,老夫是聽說那孩子頭有仙骨,資質非凡,是塊難得的渾金璞玉,若能加以細心琢磨,將來必有極大成就。”

  藍天豪道:“那是褚老哥想把他列入門牆了,這小子可真有福氣。”

  褚朴道:“這樣的人才,誰不想要,實不相瞞,老夫的太白門,已是後繼無人了,只有兩名女弟子,成就也並不大。尤其內人,早就想收一名男弟子,自從小徒回去告知此事後,她就急著要看那孩子,我們這次從太白山趕來南陽,主要就是為了他。”

  藍天豪牛眼眨動了一陣道:“令徒既然在四年前就已經發現了他,為什麼當時不帶回去?”

  褚朴頓時面帶慍意,冷哼一聲道:“都是一些混帳東西橫加阻撓,先是北崆蛔朱雲那狗東西要把他搶走,後來又殺出修羅門,最後誰也沒收得到。”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3 16:54
二十九

  他語氣稍頓,神色更為惱怒,接道:“所以這次內人和老夫才親自出馬,若有哪個不知死活的敢來爭奪,老夫決定不惜大開一次殺戒!”

  一直不曾開口的長春夫人齊漱玉,這時卻瞪了褚朴一眼道:“閉上你的嘴,動不動就要開殺戒,你想做第二個黃巢麼?好寶貝當然人人要爭奪,你想要,別人也想要,有什麼稀奇的!”

  這女人雖是滿面嬌嗔,但卻依然鶯聲嚦嚦,有如珠滾玉盤,聽得大廳內不少人都有些耳軟心酥。

  褚朴是懼內出了名的,連忙涎臉陪笑道:“夫人責備得是,殺戒豈是隨便開的。”

  長春夫人齊漱玉冷聲道:“翠娥那丫頭去了這麼久,到現在還沒回來,是不是出了事情?”

  褚朴哈著腰道:“不可能,她們去的是鄉下,鄉下人誰敢惹她們。”

  玄真插嘴道;“也許是找不到,據貧道所知,那個阿貴四年來一直不在家裡,哪會這麼巧劉姑娘和秦尊者一找就找到。”

  褚朴對玄真的獻慇勤並不領情,冷聲說道:“她們找不到必定很快就會回來,難道還會老守在那裡不成!”

  窗外的朱雲和李金貴也有些等得不耐煩,論時間劉翠娥和秦炎早應該回來了,為什麼還不見人影。

  其實他們並未想到,這對男女因為在路上弄得灰頭土臉,連走路都打不起精神,尤其劉翠娥因為無處出氣,一路對秦炎罵個不停,哪裡能按時趕回。

  長春夫人斜睨著褚朴道:“老鬼,我看咱們還是先回房睡覺吧,明天再聽取翠娥丫頭的回報。”

  真是巧得很,褚朴還沒來得及回答,兩條人影,已奔進大院,正是劉翠娥和秦炎。

  褚朴對兩人這麼晚才回來,本來就沒好氣,又見不曾帶來李金貴,越發著惱,沉下嗓門道:“人呢?”

  劉翠娥本就一肚子怨氣,又見師父沒有好臉色,心裡一急,不覺進出了眼淚,道:“師父,師娘,我跟黑驢根本就沒找到李金貴!”

  她在這多人面前,公然稱秦炎黑驢,難免不少人都覺得好笑。

  秦炎四年前第一次到玄妙觀時,目空四海,自大自尊,似乎威風不可一世,簡直有些不曉得天高地厚。

  這次來因為正在追求劉翠娥,低聲下氣習慣了,性子也改了不少,又因火藥火器已被師父收走,更使他自感英雄無用武之地,想威風也威風不起來了。

  劉翠娥早在幾天前就帶他見過無極老魔褚朴和長春夫人齊漱玉,他為了在這一對男女魔頭面前討得好感,簡直乖得像孫子。

  而褚朴和齊漱玉也看出劉翠娥不過是在利用他,根本不可能讓他討到便宜,也就睜一眼閉一眼的不予過問。

  如此一來,在秦炎的心目中,雖然暫時得不到劉翠娥的青眯,卻只感將來希望無窮,因為至少兩個老魔頭並不反對。

  褚朴見一向好強的女弟子忽然掉下眼淚,不由怒氣全消,堆下笑臉,拍拍她的香肩道:“今晚找不到,可以下次再去找,二十幾歲的女孩兒家了,大廳廣眾之下哭哭啼啼,多不好意思。”

  劉翠娥揩拭著淚痕道:“他離家四年多,根本不曾回來,下次去還不照樣空跑一道。”

  褚朴臉色一變道:“他究竟到哪裡去了呢?”

  劉翠娥道:“他家裡住著一個叫李鐵牛的大個子,我們曾逼問過李鐵牛,看樣子他是真不知道李金貴的下落。”

  秦炎搶著說道:“老爺子,我們本來已把李鐵牛押了來,誰知在半路上殺出兩個程咬金。”

  褚朴漫不經心的道:“程咬金是唐朝人,和好漢秦瓊是一夥的,死了將近千年,怎麼現在還會殺了出來?”

  秦炎乾咳了兩聲道:“老爺子,小僧不過是打個比方,總之是半路里殺出兩個人來。”

  褚朴依然毫不在意的道:“這一帶都是鄉下人,殺出兩個鄉下人何至大驚小怪,你們的身手都很不錯,還怕兩個鄉下人不成?”

  秦炎只急得毗牙咧嘴的道:“您老人家不知道,這兩人身手高得實在不得了,小僧和劉姑娘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這一來褚朴終於吃了一驚,大廳內所有的人也都心神一震。

  褚朴皺下白眉道:“莫非南陽一帶,竟是藏龍臥虎之地?”

  藍天豪不甘寂寞的道:“褚老哥,這還用說麼,若不是藏龍臥虎之地,哪來的臥龍崗?”

  褚朴並未理會藍天豪,轉頭瞥了劉翠娥一眼道:“我不信你那‘冷煞手’和‘寒水功’就派不上用場,除非找不到機會下手!”

  劉翠娥囁嚅著道:“弟子全用上了,誰知那人竟毫不在乎,像根本沒事一般,連弟子也弄不清到底什麼原因。”

  褚朴何等機警老辣,這時心裡已有了數,卻故意再問秦炎道:“冷的不成用熱的,秦小師父,你的火藥火器為什麼不拿出來用?”

  秦炎顯得大為尷尬道:“老爺子,您可能還不知道,小僧的火藥火器,全給師父收走了!”

  褚朴確實不知這事,吃了一驚道:“令師巫天尊遠在祁連山,怎會收去你的火器火藥?前幾天老夫還見你身上帶著百寶囊。”

  秦炎道:“他老人家今天一早來過,當時曾把小僧嚇子一跳,臨走時恐怕小僧鬧事,乾脆把東西收走,所以才使小僧英雄無用武之地,不過他說過幾天會發還的。”

  褚朴兩眼直眨的道:“有這種事?收了你的火藥火器不算什麼,老夫是覺得令師巫公明怎可能離開祁連山來到南陽。”

  玄真忙打岔道:“老仙翁,巫天尊的確來過,當時貧道等人都在場,他坐了很久才走。”

  褚朴搖頭晃惱愣愣的道:“老夫和巫公明也算是故交了,他為什麼不等老夫來了以後見見面再走?”

  玄真道:“他也說過,要等和老仙翁見見面再走,但因老仙翁來晚了一步,他因為有急事等不及便先走了,誰知他前腳走,老仙翁和夫人後腳就到了。”

  褚朴道:“老夫當時因為臨時有事,耽誤了行程,所以才晚到了一會。大觀主,他來時在座的還有誰?”

  玄真道:“除了貧道和玄法師弟外,另有陰山邵北衝大俠,東瀛來的山本大力先生,再就是目前在座的陳先生。”

  他說著向遠遠坐在一旁那位風度翩翩、超然出塵的中年儒士看了一眼。

  褚朴這才注意到那中年儒士的氣度不凡,也望了一眼道:“陳先生是讀書人,貴觀把他請來參與機密大事,必定有借重之處了?”

  玄真道:“陳先生是臥龍崗附近的一位隱士,上通天文,下曉地理,胸博六藝,文才無雙。貧道千方百計打聽,好不容易才把他請下山來,只因將來要破去鐵筆峰的‘九九歸元大陣’,以便開採寶礦,所以必須這樣的人才參與機密,只可惜他身無武功,不便親自到場勘察。”

  藍天豪聽到這裡,啊了一聲道:“莫非陳先生就是傳說中臥龍崗上的那位高人?”

  陳先生到這時才手搖摺扇,淡淡一笑道:“藍總峒主太看得起晚生了,傳說中臥龍崗上郡位高人,晚生也曾尋訪過多次,可惜始終無緣相遇,令人大有‘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之感,晚生一介山野耕夫,豈能與那位奇人相提並論。”

  他說話不疾不徐,字字鏗鏘有力有如金石之聲,越發顯得氣質不凡。

  褚朴再問玄真道:“還有別的人在座沒有?”

  玄真內心怦然一動道:“還有就是北崆峒的朱雲大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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