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賈英微一欠身,道:“賈英救援來遲,大人受驚了。”心中卻是暗暗佩服,忖道:這個文弱書生啊!竟有著視死如歸的豪氣,真的是難為他了。
“多謝救命,賈兄弟來的是恰到好處!”王大人說完話,又是微微一笑。
不叫總管叫兄弟,賈英心中有點怪,但有更多的感動和溫暖,笑道:“我看看是哪一路人馬,竟敢殺官造反?”
左手一深,拉下了黑衣大漢的蒙面黑巾。
奇怪,那大漢沒有掙扎,竟然讓賈英輕易得手。
賈英看清楚來人之後,臉色忽然一變,橫行兩步,擋在了王少卿的面前,右手攔著的刀刃,也同時鬆手。
黑衣人臉色慘白,似是受到了極大的衝擊,苦笑一下,一語不發,轉身一躍,疾奔而去。
另外兩個黑衣人,刀、劍同時加力,狠攻兩招,逼得何大光退了一步,同時轉身而去。
何大光沒有追殺,他明白,就算追上去,也未必是兩人合搏的對手。
王少卿也未下令追殺,心中想的是賈英拉下那人的蒙面黑巾時,那人竟無能反抗,賈英用的什麼武功呢?攔住了敵人刀刃,就使人無力反擊,這武功,也太可怕了,今夜中真是大開眼界。
儘管心中疑問重重,但王大人卻裝出一副茫然無所知的迷惘。
他只想多瞭解別人一些,卻不願別人知他太深,儘量地隱藏鋒芒。
如論心機之深,作官的又高過江湖人物了。
但賈英卻開了口,道:“大人,他們不是鬼刀的手下,也不是十大豪門中人,看起來揚州城風雲際會,正有一場風暴在醞釀中,大人要多多珍重,我送大人回府吧!”
表現出了關心之情,卻未把事情說清楚。
王知府口齒啟動,欲言又止,竟然也忍下去不問了。
賈英畢竟只是金府中一個總管,不願說的太多,王知府也就不便深究了。
回到府衙,副總捕頭王堅正帶著一批捕快,準備出動,趕往金府接人。
賈英微微頷首,和王堅打個招呼,一語未發,轉頭就走,直回金府去了。
王少卿沒有挽留,只是轉過頭,望著賈英遠去的背影,直到賈英消逝於夜色之中,才步入府衙二堂書房。
刑案師爺張寶善,正等得一臉焦急,見到了王少卿,長吁了一口氣,道:“大人,可是事情變化的出了意外?”
王少卿點點頭,道:“運氣算不錯,何大光拚命苦戰,江湖中人的行事準則,不能以常理測度。”
“是哪路人馬?”張寶善道:“急急謀取大人,用心何在呢?”
“據說,不是揚州十大豪門中人,也非鬼刀屬下,似是另有一股江湖勢力,侵入了揚州,果真如此,事情就越來越複雜了!”
“不過,傳言也不能輕信,至少他是個心機很深的人。”王大人接道:“未查明真相之前,此筆只能存檔,以揚州府現有的實力,我們能對抗一股力量,已經不錯,但就目前所知,揚州城中至少有三股以上的組合在活動,這還是把十大富豪分成兩股勢力,認真的說起來,他們互不相屬,連橫合縱的結合,隨時會因利害權衡,有所改變。”
王知府長長吁一口氣,接道:“大江南北,究竟有多少江湖高手,又有多少集聚在揚州府內,俠以武犯禁,這些人!”
“大人,”張寶善接道:“舉國財富,大半集中於此,才吸引了各方技藝有成的高手,會聚於斯,這裡賺錢容易呀!”
王少卿啞然一笑,道:“說的是,名利誘人,誰又能真正地看破擺脫,我倒變的有點痴了,寶善,就目下揚州情勢而言,我們應該如何?”
“四兩撥千金哪!大人已把關鍵重點移到了金百年的身上,”張寶善道:“金府中具有的實力,似乎也能承受起這個擔子,就讓金百年去應付這件事情。……”
“這個不太好吧?”王少卿道:“我身為一府之首長,怎能置身事外?”
“大人,金府嘯聚的武林高手,實力強過揚州府衙,何況,他們出手,是保護自己的財富、珍寶……”張寶善道:“以大人的官聲,自也不會坐視,鐵翎已日夜出動,希望他能早日查出杜望月的行蹤,會合刑部江南分司的人,協力查辦,才是上策。揚州府實不用獨擔風險,再說估算敵我實力,我們也有力不從心之感,這運用之妙,就存乎一心了。”
這張刑案實在是能謀善斷的人物,分析情勢,聽得王少卿連連點頭,道:“希望鐵翎能早些帶回杜望月的消息,金府中還要他參與緝拿鬼刀的計畫。”
鐵翎人在四鳳樓中。
四鳳樓不是樓,而是一座花木扶疏的庭院,門口高挑著兩盞垂落宮燈,進入大門,是一座迎賓的大廳,廳內燭火輝煌,照的一片通明。
這是座築建的很奇怪的廳堂,東西兩面各有一個圓月門,門前各有一些長形木桌,桌後的大木椅上,坐著個長衫中年人,東西佈置一般模樣,只是題聯不同。
東圓門寫的是,“絕古容色花模樣,不論風采論詞章。詩風吹開銷金帳,任君風流任君狂。”
橫批寫的是“文閣”。
鐵翎雖然也讀過幾年書,但對詩詞,卻談不上通達,再說這等文章雅事,和江湖中關連不大,就轉向西圓門行去。
西圓門上的橫批寫著“武院”,卻也有一幅對聯,寫著“天生麗質多自強,一舞劍氣勁四方。技藝拓開姻緣路,千金玉人迎新郎。”
這首說的就更明白了,能通過武院的考驗,不但有美女陪侍,還有千金相贈,真是人財兩得。但也隱隱有所暗示,路途多艱,美人強悍,君子自重,不是技藝精絕者,不要輕試,以免自取其辱。
鐵翎心中忖思:明明是個高等的妓院,卻要做出如此多的花俏,難道是別有用心?不行,得應試一番,以探究竟。心中念轉,舉步直行到西圓門口。
那坐在木桌後的長衫人,突然站起了身子,道:“老爺子,你看清楚壁上題詩了?”
原來,鐵翎易容改裝,使自己老了很多,看上去,不到六十,也有五十七八的歲數。
鐵翎當然看清楚了壁上的題詩,但還未及開口,那長衫人已接道:“習武的人,大都沒有讀書,就認識幾個字,也不是很瞭解文字組合的含意,這不要緊,我可以仔細地說給你聽,你要問問清楚,免得失財之後,還受到一番羞辱,劃不來呀!老爺子。”
言下之意,頗有同情之心。
大約,鐵翎的衣著,很像一個鄉下進城的土財主,易容藥物,掩去了臉上的精悍之氣,再加上鐵翎有意的隱去目中神光,看上去就像個普通人了,就算是學過武功吧,也不過是三腳貓的把式。
鐵翎心中一動,忖道:就算是入內查看,也未必由他解說的清楚。他是四鳳樓中人,言語問,自會透露出不少內情,當下一欠身,道:“多謝關照,老朽這廂洗耳恭聽了。”
“天生麗質多自強,那是說太美的姑娘家,都有點孤傲……”長衫人搖頭晃腦地道:“一舞劍氣動四方,這是說只要她拔劍一揮,立時寒光萬道,瑞氣千條,滿室中都是劍氣,凜冽逼人。技藝開拓姻緣路,聽起來是好事,但重點要武功精奇才行,闖過三試,千金玉人迎新郎,那就是人財兼收了。”
鐵翎點點頭,道:“好厲害的姑娘啊!……”
長衫人接道:“對!老爺子退了吧?……”
“不!老朽不在乎那千金贈予,麗質天生,倒值得大開一次眼界,”鐵翎道:“老朽還是進去瞧瞧的好。”
“說的也是啊!”長衫人道:“瞧瞧也好,寧願花下死,作鬼也風流?何況,這裡,你不會死,連受傷也不會,只不過花點銀子罷了,這裡先要十兩進門費。”
“我老人家別的沒有,就是有點銀子……”鐵翎道:“入門先付十兩銀子,以後呢?”
“三道測試,各有定價,童叟無欺,不折不扣。”長衫人道:“我只能告訴你個大概消費價碼,試測三關,大概總要花百兩銀子,不過,每一道測試,都給你一個思量的機會,自知無望,或是銀子不夠,都可以知難而退,至於詳細情形,得要身歷其境,才能明白了。”
鐵翎掏出一錠十兩紋銀,繳了入門費,心中卻在暗暗忖道:這究竟是錢多人作怪,興起的玩樂文化?還是江湖上有心人設計出的桃色陷阱,網羅高手,有所圖謀呢?看來揚州城表面平靜,但骨子裡卻是風雲暗湧,醞釀著一場驚天動地的變化。
鐵翎的思潮洶湧,想的是揚州城中百萬人的安危禍福,就算拚掉了這條老命,也不能讓這座繁華冠全國的名城,敗在江湖人物手中,心中在想,人已踏入月圓門中。
一條長長的走廊,十步有一盞吊燈,兩側是朱紅欄干、高接廊沿、長廊曲轉在花樹之中,長廊寬約四尺,可容兩個人並肩而行。紅磚鋪地,高出花畦一尺,夜風吹來,花香襲人。
但高過丈餘欄干,卻破壞了長廊的美感,鐵翎想到了鳥籠子,人如果想離開長廊,必須要劈開欄干。
長廊盡處,是一座雅緻的廳堂,兩個青衣美婢,手執紗燈,當門迎客。
原想這裡有客人走動,但卻大出意料之外,雅緻廳堂中一片幽靜,除了兩個迎客美婢之外,再無別人。四隻高燒的巨燭,光焰熊熊,照亮了廳堂景物,清晰可見,最醒目的是兩張貼在壁上的巨幅畫像。
那是兩幅工筆繪製的人物畫,兩個美麗的女人,筆法傳神,栩栩如生,一著翠衫,一著紅衣,都是緊身的勁裝,襯托出剛健婀娜的玲瓏身材,手中無劍,身上也未佩兵刃。
如若這兩幅畫像,畫的是武院雙鳳,實在是兩個很美的姑娘。
鐵翎暗暗籲一口氣,忖道:如此美女,怎會甘心淪落?
“老爺子,”站在鐵翎右側的青衣小婢,突然開了口,道:“進去吧!人比畫更好看。”
鐵翎點點頭,道:“好!那就煩請帶我一程。”
青衣女婢笑道:“老爺子想見哪一位?”
“怎麼,只能見一個?”鐵翎道:“姑娘,能不能說的明白一些?”
“老爺子,紅裳、翠綾,可都是十八九歲的大姑娘,”青衣女婢道:“個個美麗動人,老爺有本領得到一個,已是豔福不淺,還貪心兩個全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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