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夢幻之刀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2-23 15:09:26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9 24259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3 17:31
六十

  原來,大堂和二堂之間,還有一段相當的距離,關上相通的門戶,有如兩個互不連接的庭院,看不到也聽不到任何聲息。

  “二堂庭院,除了三十六個灰衣人,刀已在手,劍也出鞘,把二堂團團圍住,尚未出手搶攻,二十多個穿著黑衣的人,卻出手凌厲,殲殺了二堂庭院中衙役,然後開始在二堂外面集中,但也未展開攻勢。”

  “為什麼還不動手呢?”岑嘯虎道:“惜玉姑娘有何看法?”

  “等人!”惜玉道:“賤妾愚見,他們等一批更高明的殺手。這次白晝圍殺,初期相當成功,小文姑娘、王副總捕看法一致,以保護大人的安全為第一要務。所以,連庭院中衙役被殺,也不出乎搶救,我們人手太少,實也經不起損傷。”

  吳鐵峰道:“就這樣僵持下去,會對哪方有利?”

  “雙方都有利,才能有這樣一般平靜,”惜玉道:“他們等援手,我們也在等你們歸來,看來,我們是先等到了。”

  “你把二堂裡庭院形勢說的明白些,”杜望月道:“我們要選擇一個進攻的方法,一舉瓦解他們在庭院中的實力……”

  “不如先見王大人,”惜玉道:“看到四位,他心中自會多一些安全感。老實說,他口雖未言,但心中對我和小文姑娘全無信任感,倒是把希望寄託在何大光和王副總捕頭的身上,他心中畏懼甚深,但表面上還撐得住,這也是小文姑娘全采守勢的原因,不願殺戮慘狀,驚嚇到他。”

  “敵人應該在五十個以上,”吳鐵峰道:“如再有援手到來,恐將八十之數,那些手執鬼頭刀,三人一組的合擊陣勢,相當厲害。今天一早,我們已同他們殺了一陣,小文姑娘的穩健作法不錯,如是已經動手,只要他們把你們兩位姑娘困住,二堂情勢恐怕就很可怕了。”

  點到為止,也未把事情說的很清楚。

  “二堂情勢,隨時可以動上手,”惜玉道:“四位就早點過去吧!”

  “惜玉,如若眼下的平靜,能保持下去,”杜望月道:“那就不要破壞它,我們先填一下肚子。”

  “小文姑娘果是思慮的周密,”惜玉道:“早已在二堂中備下了酒菜和食用之物,四位到二堂吃吧!”

  吳鐵峰點點頭,道:“三位兄弟,咱們進入二堂,儘量保持鎮靜,能不破壞現在相持局勢最好。小文姑娘不是在等我們,而是在等總捕頭,等到了我們是意外,我想總捕頭離開時,一定對小文有所吩咐。”

  “等到諸位,是意外之喜,小文一定會高興的跳起來,”惜玉道:“總捕頭確曾是交代過小文,天亮後一定回來,如今已快近中午,還不見行蹤,恐怕是遇上阻礙了?”

  “這身衣服,實在是不成樣子?”於承志道:“大人看到了,定會覺著我們太隨便。”

  “會更敬重幾位,四方大捕頭,忠於職守,”惜玉道:“能放下身段,不惜工本地投入工作!”

  這時,大堂上的值班官吏,大概也警覺到出了事情,跑過來請示杜望月,要不要通知水軍提督府,派兵馳援府衙。

  這裡的水師最精銳。

  杜望月道:“先把府中衙役,親兵集中大堂待命,暫不用通知他處派兵接應,這要大人自己決定。”

  沒有叩門,五個人一個飛騰,越上屋面,進入了二堂。

  形勢果如惜玉所言,雙方人手,大部分集中在二堂前面,廊沿窗外,站著府衙中人,四組灰衣人,刀劍出鞘,擋在二堂前面,以二堂的廳堂為主,灰衣人由正面散佈至兩邊,三十六個人,分成十二組,整個把二堂困住了。

  吳鐵峰暗中計數,十二個黑衣人散佈在二堂正面,預估是類似早上動手的黑衣人同級的殺手,只不過多了三倍。

  五人的行動,只引動黑衣人的目光看過來,並未準備攔截。

  惜玉如何出此圍困,杜望月等沒有多問,惜玉也未細說,現在,惜玉卻是當先帶路,直入二堂。

  杜望月怕她有失,緊追兩步,直逼惜玉身後。

  惜玉回頭一笑,道:“別擺出動武的架子,我們還有一半機會,平安地進入二堂。”

  “明白了。”杜望月道:“但防人之心不可無,你要小心!”

  惜玉道:“跟我後面走,要有履險如夷的沉著。”蓮步姍姍,再加了行速。

  穿過灰衣人的組陣,竟是無人出手阻攔,直入二堂。

  小文手捧長劍站在門左,王堅手握單刀,站在門右,王少卿、張師爺,分賓主坐在二堂中間,何大光站在王大人身後,二個年輕的衙役,照顧茶水,除此之外,二堂中再無他人。

  王知府臉色緊繃,直到看清楚了杜望月等幾人身份,才有了一絲笑容,起身說道:“四位辛苦了。”

  “大人受驚了,匪患闖入了知府衙門,是我等無能,”杜望月道:“還請大人恕罪!”

  王少卿道:“好像怪不到諸位頭上,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我治理揚州府,已三年期滿,竟然把盜匪治入衙門中來,不只是可笑,簡直是無能,這批人決不能饒恕。”

  “是!”杜望月道:“要繩之於法……”

  王知府突然笑了,話題一轉,道:“此時此情,談這些是不是有點白日說夢。看四位神情,不只是一夜未眠,可能已久時未進食物,請入房中進餐吧!”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3 17:31
六十一

  第十四章

  這二堂沒有專設餐廳,就在會客的地方架張桌子作餐廳了。

  酒食早已擺好,四大捕頭坐下就吃,王知府竟然也跟了進來,緊隨在他身後的何大光、小文姑娘就受盡委屈了,跟在身後,站在會客室的門口,幸好惜玉緊行了幾步,和小文站起一起低聲交談。

  吳鐵峰迴顧了杜望月一眼,低聲說道:“好修養,既不見怒色,也不見委屈的表情。”

  他突然冒出這兩句話,四大捕頭都知道他是替小文叫屈,但王知府仍然若無所知似的,低聲道:“杜司主,總捕頭幾時歸來?”

  杜望月笑一笑,道:“查辦刑案,很難訂出一個歸期,就拿我們四個來說吧!昨天出動,就是追查這些殺手的落腳地方,我們是找到了,殺了半夜和一個上午,他們仍然有能力分出大批殺手,摸入府衙中來,幸好,我們及時趕回來,準備先向總捕頭稟明內情,再作處置,卻趕上了他們進攻府衙的行動。原定今早歸來的總捕頭,卻因案情變化,誤了歸期,這一些事情都不在預料之內,但總捕頭卻也做了一些應變的安排。”

  王大人道:“既在預料之外,卻又有應變安排,你倒說說看,什麼安排呀?”

  “第一是留下了小文姑娘,她可是總捕頭身側的勇猛戰將,劍術絕世,勇冠三軍,又嬌小美麗,討人喜愛,留下來保護你,是何等重視大人……”

  王少卿心中不服,接道:“慢慢慢,要說,就把話說個清楚,你說小文姑娘美貌可愛,我是絕對證成,說她勇冠三軍,是否有點誇張呢。我不忍看著她為了保護我,被人殺傷,才減少她的負重,離我遠一些,一旦情勢有變,不利我們時,小文姑娘如有獨自逃生的機會,就可以自己走了,不用為我所累。”

  他這等轉彎摸角的用心,別人如何揣測得透,但說出來倒也是言至成理,遠離她,是為了保護她。

  說話的聲音雖然不大,但站在門口的小文、惜玉都聽得十分清楚,小文的反應是苦笑一下,惜玉卻搖搖頭,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

  “讀書人的心眼多,”杜望月道:“我們這些武夫,果然是很難揣測……”

  “大人,岑鬍子一向說話,都是直來直往,不會轉彎子,你把小文姑娘遣守遠處,是怕她無能保護你,對她沒有信心,可是你錯了,目下在這揚州府衙中人,如論技藝之強、武功之高,小文應居首位,唉!一文一武,看法不同,見識上也就無法一致了。”

  這番話中,含有嘲笑意味,是說他有眼不識泰山的意思了。

  王少卿臉色一變,似想發作,但忽然想到這四方大捕頭的品級和他相若,不一定把他當作上司看待,一旦引起衝突,此情此景,就很難處置了。當下哈哈一笑,道:“說的也是,下官讀書、應考,全屬文事,哪會有能力看出一個人武功深淺?四位既回府衙,揚州府這場劫難,當可平安度過了。”

  岑嘯虎笑一笑,道:“大人放心,四大捕頭只要有一個人活著,絕不讓王大人受到傷害。”

  “下官感激,”王少卿緩緩站起身子,向外行去,何大光緊隨其後。

  小文姑娘望望四大捕頭,緊追在王大人身後跟去。

  惜玉似是怕小文孤獨,緊追小文並肩而立。

  “快些吃飯,”吳鐵峰道:“我看二堂情勢正在變動,對陣搏鬥就快發生了,敵人的高明援手,也該到了府衙,倒希望總捕頭,也能趕回來,先在揚州府衙展開一場對決,也許能打出一點眉目。”

  王知府受到岑嘯虎一頓諷嘲,心中也憋了一腔怒氣,人卻變的膽大了,竟然直行到二堂門口,召過衙役,搬了一張木椅,在門口坐下了。

  何大光和小文一左一右地分站在王知府的兩側。

  這地方,完全暴露在敵人的攻擊之下,包括了弓箭和暗器的襲擊。

  沒有人勸阻王大人的行動,但卻在盡心地保護他,連守護前廊窗子旁的十個衙役,也向中間靠近,以便接近王大人一點,近一點,保護上自然方便一點。他是個好官,敬愛他的人,都出自內心的誠意,看他坐在二堂門口察看敵情,更覺著他清正之外,也很勇敢,親冒凶險,激勵士氣,大概也是這個樣子!這時,四方大捕頭已悄然地換上了衙役的衣著,行出二堂門外。

  是的!對抗的準備已經完成。

  “正面有四組灰衣殺手,咱們各自選擇一組,”吳鐵峰道;“選擇最有把握的時機,撂倒一個。然後,順勢向外擴展,十二組殺手,我們只要放倒十二人,餘下碌碌就不足畏了。”

  他們交談的地方,就在小文身後。當然,小文也聽到了他們談話,回頭說道:“怎麼?那些灰衣人才是難纏的敵人?”

  “灰衣人布成三人陣勢,才是很難對付的力量。一人不足畏,兩人也不怕,但三人合於一處,一擊之下,確實有萬夫不當之勇,”吳鐵峰道:“我們已經多次試過,而且屢試不爽!”

  “有些大背常情啊!”小文道:“四位經驗之豐,難道瞧不出蹊蹺麼?”

  “問題可能在三人出刀之前,隊形組合上。”吳鐵峰道:“不過,我們的才智慧能,還無法瞧出原因,這件事恐要總捕頭費心思了。但我們找出一個最簡便的辦法,就是在三人合擊之前,先殺死三人之中的一個,使他們的合作解體,就容易對付了。”

  “這些黑衣人呢?”小文道:“和灰衣人有著明顯的不同,似非一個殺手等級了。”

  “是的,”杜望月道:“他們的臉上都戴著人皮面具,或是經過易容,因為,他們不少是江南道上的有名人物,也可能是一方霸主的身份,被方輪收入了殺手陣中,為了保護以後活動的身份,不得不易容了。”

  “這麼說起來,血手方輪,是大惡魔了?”小文道:“我要殺了他,他來了沒有?”

  “我還有見過他,所以,也無法確定他是否已入府衙,這些人圍而不戰,”杜望月道:“可能別有所待。”

  “是等方輪本人,還是更高一級的殺手?”小文道:“用心何在呢?”

  杜望月神情肅然地說道:“必達目的,殺死目標!”

  王少卿心頭跳動了一下,卻忍下未言。

  “目標是誰?”小文道:“不要顧忌什麼,說出來,看看你研判的結果,是否正確?”

  “我們研討過這件事情,”杜望月道:“那必殺的目標……”突然放低聲音,道:“可能是王大人!”

  “對!不過,他們得先殺了我。”小文道:“總捕頭給我的令諭是死在王大人的前面。”

  “姑娘已明確地傳達了總捕的令諭,王知府如有不測,四大捕頭齊聚於斯,連一個人都保護不了,”杜望月道:“還有何顏生於人世。”

  王知府感動極了,心中忖道:四大捕頭,看上去我行我素,一副天塌了也不在乎的樣子,但他們自律標準之高,有甚於王法律條,這些人外形灑脫,內在卻是滿腔忠義,是可以信託的朋友,是可倚託大事的忠臣良將。

  突然間,小文身子一側,倒入了王知府的懷中,左手揚起,接住了一支長箭,好快的手腳。

  何大光和王堅,都知道小文是女兒之身,而且是如花似玉的美女,大廳廣眾,眾目睽睽之下,王大人就像被灌下了兩瓶老酒,連兩隻耳朵都紅了起來。“大人,”小文挺身而起,道:“情勢緊張,中間又有親兵阻隔,移位不易,只好冒犯大人了。”

  看到小文手中長箭,閃閃生光的箭鏃,王知府才知道小文救了他一命,忖道:箭來如閃電,小文卻一手把箭接住了,人的動作怎能那樣一個快法,比箭還快呀!這丫頭是真正高手啊!我故意冷落她,以排泄對程總捕頭的不滿,實在太過小家子氣了……心中念轉,口中卻說道:“下官已知總捕頭的心意,感激不盡,小文姑娘的救命之情,更是永銘肺腑。”

  小文道:“大人希望目睹這場拚戰,所以才親冒石矢之險,小文不便多勸,有大人坐鎮現場,也可激勵士氣……”

  說話之間,已有不少個黑衣人緩步向二堂前面行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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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

  惜玉低聲道:“這些黑衣人好像要有所行動了,但那些灰衣人卻仍然守在原地不動……”

  “他們的分工很細,灰衣人似乎是專以阻絕援軍、防人突圍,想是以防守為主。”小文道:“黑衣人卻以屠殺、攻擊為主,等他們進入三丈之內,咱們就開始反擊。”

  “小文姐,要不要把工作分配一下?”惜玉道:“免得應變不及。”

  “保護大人的事由你代我為主,再加上何大光和王堅,”小文道:“我以殺敵為主。當然,最重要的是不讓人接近王大人,完全沒下手行刺的機會。”惜玉道:“四位大捕頭呢?”

  “他們一向獨立辦案,判事的能力,我們不如,”小文道:“不用管他們了,由他們自行作主吧?”

  惜玉點點頭未再多言,緊傍小文身側而立。

  這時,灰衣人組成的四組陣勢,也緩緩向前推進了一丈左右,又停了下來。也就是雙方之間的距離,又縮短了一丈。

  這時,四方捕頭,穿著衙役服裝,魚貫行出二堂,杜望月站在二堂門口右側,吳鐵峰站在左側,岑嘯虎、於承志卻沿走廊向兩側伸展,到兩扇大窗口的前面。窗前本有五個衙役守護,現在表面又多了一個衙役。

  四大捕頭出入府衙多次,很多人都認識他們,就算不認識,也可從兵刃上瞧出一點苗頭。

  岑嘯虎和於承志,目光銳利,一眼之下,就認出了這個武當弟子的身份,他們也穿著衙役服色,但氣勢卻大不相同,點點頭,道:“區區關東岑嘯虎!”

  “久仰了,北方大捕頭,在下是武當弟子石琪,應鐵翎之邀,客居揚州府的捕快。”

  “難為你了,石兄弟,今天這個場面很壯觀,但也很艱苦,我們不但要以寡擊眾,那灰衣人的組合陣勢,威力十分強大,但他們一旦分開,就容易對付了,個中的道理,你去想吧!致於那些黑衣人,也算高手,不要倚望那些衙役能幫你,這裡能夠放手一戰的,可能只有我們兩個人。”

  石琪笑一笑,道:“已經很好了,岑大捕頭未來之前,只有我一個人啦!現在增加了一倍的生力軍,咱們並肩一戰吧!”突然側頭對四個衙役說道:“你們去保護大人吧,這裡不用你們幫忙了!”

  四人略一沉吟,行回二堂。

  大約左面的於承志也和張麟談過,也把四個衙役遣回二堂。

  這座二堂的正面很寬大,除了一扇大門之外,兩旁還有兩扇大窗子,牆壁是用大青磚砌成,相當牢固,只要守緊窗戶、大門,要破牆而入,就得費番工夫了。八個衙役回到王堅身邊,王副總捕頭,認識這些,是一百多個衙役中選出的高手,他們長槍合刺術,是擒賊的一絕。立刻把八人安排到王知府的兩側,八根丈二長的紅纓槍閃閃生光。

  看上去威風多了,也好像在保護上,嚴密很多。

  吳鐵峰、杜望月緩緩移動身子,把位置定在窗戶與門口之間。

  其實,堂門和窗口,也不過一丈左右,站在中間,各約五尺距離,是可以出手兩邊馳援的位置。

  黑衣人在灰衣人的陣勢定下之後,又開始向前移動,雙方都選定最佳的攻防位置。

  待雙方全都穩定下來,彼此的距離已剩下一丈五尺左右了。

  王堅、何大光,也都悄然向前移動了兩尺,超越王大人一尺有餘。

  小文、惜玉也緩緩向前移動。

  突然問,人影一閃,接著響起了一聲慘叫,一個站在最前面的黑衣人,忽然倒了下去,屍體著地,胸前的鮮血噴出三尺多高。

  小文就站在那具屍體前面。

  沒有人看清楚她幾時衝了過去,也沒有人看到她拔劍出鞘,看到的只是結果。小文的個子很矮,面對的敵人,每個人都比他高一個頭,但她的身上似是散發一種強烈的殺氣,半晌時間,竟無人和她答話。

  還是小文開了口,冷的像九幽地獄中吹出來的寒風,道:“希望你們能抗拒住我的劍招,我從來沒有過如此強烈的殺人願望,你們是收錢殺人的殺手,每個人都雙手血腥,殺你們不是罪惡,我要替那些千百位無辜的死者報仇!”

  岑嘯虎道:“小杜,小文怎麼了?已經刀頭染血了,還要說教一番。”

  “她要大大開殺戒呀!”杜望月道:“心中不安的很,所以,先要為自己找個理由,以求安心啦……”聲音突轉低弱,道:“今天,我們將看到小文真正的技藝了,除非她遇上了危險,不用出手幫她。”

  岑嘯虎點點頭,雖早已知曉小文、小雅劍藝卓絕,但高到何等程度,卻無法預測,今天倒要看個仔細了。

  小文右手緊握著劍把,大喝一聲:“殺!”一道劍光飛起,衝入了敵方人群之中。

  但見寒光閃轉,陣陣慘叫響起,斷臂共刀劍齊飛,看的王知府心都涼了,呼吸也急促起來。

  突然間,一顆人頭飛來,直向王大人撞去,何大光揮刀一擋,卻把人頭劈成兩半,一半落地,一半擦刀而過。

  惜玉動作快,一伸手,接住了半個人頭。人頭是接住了,但濺飛的血珠,卻有不少濺在王大人的臉上。

  王大人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聲,吐了起來。 小文劍法太快,兩座灰衣人排成的陣勢,還未來得及應變,已被小文斬殺了四個,逼近二堂門口的黑衣人,一共有十個人,更是無人倖免。

  “小杜,這是什麼劍法呀?”岑嘯虎眼都看花了,還是看不出一點名堂。杜望月身經百戰,也沒有見過如此恐怖的屠戮,苦習劍法二十年,也沒有見過如此凶厲的劍法,不知她如何選擇出劍的角度,能劍劍取命、劍劍染血。惜玉拭去手上的血跡,輕輕在王大人背上拍著,低聲道:“大人,我扶你回廳內休息。”

  “不!”王大人道:“我要看個結果,小文劍劍取命,為什麼還不能把這些人逐走!”

  “因為,他們是殺手,可以被殺,不可能退走!除非,有人召喚他們撤退。”小文突然飛躍而回,人又站到了王大人的身前,手中的長劍,仍然向下滴著鮮血,一雙大眼睛中,充滿著血絲。她在很短時間內,殺了十幾口人,凶殘霸道,兼而有之,也好像發洩了心中的一些積忿,但卻沒有勝利的快樂。

  她神情冷肅,原本秀麗甜美的臉龐,也因濃重的殺氣變的有些冷酷。

  王少卿突然打了一個冷顫,只覺小文兩道目光,銳利如劍,直刺向他的內心。是的!小文受了不少輕藐、屈辱,心中一直對王大人有幾分淡淡的恨意,但如今這些恨意,開始發酵,無法控制,就自然流現出來了,也變的強烈了,似是已動了揮劍求一快的殺機。

  想到小文殺人如切菜,王大人連聲音也有點抖了,道:“小文……小文……文姑娘,有話……好好……說。”

  惜玉也覺著不對了,此刻的小文姑娘,似是殺紅了眼睛,有著見人就想殺的衝動,尤其是她心中有點記恨的人。

  杜望月、吳鐵峰,都是警覺之心奇高的人,感覺到不對,立刻向中間靠來。“望月,小文姐有些不對勁啊!”惜玉道:“好像有點瘋了!”

  “不會的!小文姑娘內功精湛,怎麼突然瘋了呢?”杜望月一面留心小文神情的變化,一面還要兼顧敵情,看對方是否有所行動。

  其實,杜望月和吳鐵峰,也從小文兩道目光中發覺了濃重的殺機,似乎是隨時都可以出手,殺了王少卿。因為,小文那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中,暴射出了毒蛇一般的光芒,一直未離開過王少卿,不但看的王少卿一身冷汗,杜望月和吳鐵峰也被小文的舉止嚇出了一身冷汗。

  如若小文突然出手,以她的劍招之快,變化之奇,杜望月、吳鐵峰都沒有把握能一劍攔住小文劍勢。

  一個非常可怕的念頭,在杜望月的腦際閃過,“夢幻之刀”,這是不是“夢幻之刀”的魅力,在役施著小文。

  不管如何,得先想個辦法,制住小文,不能讓她殺害了王大人。

  那將是盡傾九江之水,也無法洗清的冤屈,程小蝶也擔不起,何況,做捕頭的殺了他們全力保護的人,可是千古刑案的大笑話。

  杜望月決心一試了,兩害相權取其輕,寧可個人失敗損命,也不能讓整個刑捕司受到傷害。

  事情突然的大轉彎,使得杜望月的心情沉重極了,既不能說,也不能有異樣的表示,緩步行近小文,一面低聲說道:“小文姑娘,總捕頭可有吩咐,要我們如何應付情形的變化。”

  小文的人似在發抖,目光中的惡毒之光也更加厲烈。

  一直留心著杜望月行動的惜玉,也已看出了情勢正在劇烈的變化中!但一時之間,卻也把不住方向,正想呼叫杜望月,但卻被善觀變化、老於世故的吳鐵峰阻止了,低聲道:“惜玉姑娘,全力保護王大人!”惜玉籲口氣,點點頭。

  “總捕頭,”小文茫然應了一句,道:“總捕頭在哪裡?”

  “那不是回來了嗎?”杜望月伸手向小文右後側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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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

  小文一回頭,杜望月沉腕一指,點中了小文的“軟麻穴”。

  確定了穴道點中,小文人也暈了過去,杜望月滿頭的大汗,才滾滾落下,抱著小文,快速地閃入二堂。

  王大人也跟了進來,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小文姑娘,好像失去了控制自己的能力!”

  何大光是王少卿約請的保鏢,本想跟著王少卿一起進入二堂,卻被王堅一把拖住,道:“何兄弟,留這裡幫幫我。”

  事實上,何大光也已感覺到這些人中,個個武功高他很多,近身保護王大人的事,自己實已不適任了。

  惜玉已跟了進來,由杜望月手中接過了小文姑娘。

  “大人也發覺了小文姑娘的一些轉變,”杜望月道:“大人有何看法呢?”

  “有病,一種很奇怪的病。”王大人道:“但小文姑娘也表現了精奇絕倫的武功,看上去恐怖極了,似是敵人都在伸著腦袋,等她去殺。”

  “大人的學識淵博,看出了病情徵候沒有?”杜望月道:“病情來的既突然,又非常奇怪……”

  “是的!好像下官也影響了小文姑娘的病情,”王知府道:“這一點下官倒是明白,近日之中,我確有失禮之處,使小文姑娘,心中受到了一點挫傷,但因此病倒,卻又……”

  “小文姑娘經受大人輕藐,傷了她一片忠誠自尊,也不致因此發病,我懷疑……”杜望月道:“是不是夢幻之刀的術法引起?”

  這的確是個叫人震驚的訊息,吳鐵峰整個人都聽得呆住了,點點頭道:“這倒是大有可能,除此之外,小文姑娘這次施展的劍法,也邪氣的厲害,吳某大半生在江湖行腳,只見過一次如此邪惡的劍法,小文姑娘今口施展的劍招,頗似那套劍法……”

  “那就快請說出來,看看能不能給杜某一點啟示?……”

  “小文姐,好像服食了一種藥物?”一直在不停查看小文耳、鼻、口、舌、眼的惜玉,突然插了一句。

  這一句話,又如巨石投湖,震盪起巨大的波浪,杜望月道:“藥物,是一種迷失本性的藥物了,但你和小文姑娘,日常生活一處,怎會讓她一個吞下藥物?”

  吳鐵峰心中忖道:只是不小心吃下藥物,那倒容易防範,要是“夢幻之刀”的役刀術法,有此魅力,那就大大的麻煩了。

  “小文姑娘的茶水餐食,都和下官在一起,如是有人下毒,怎會只毒了小文姑娘?”

  王少卿神情肅然的,道:“這要仔細地查個明白了。”

  是的,能在飲食茶水中下毒,毒傷了小文,也可以毒了他王少卿啊!

  “下毒的方法很多,不一定要下在飲食之中,”惜玉道:“小文姐中毒的毒性,很淺,不易發作,如非有一種外力誘發,也可能壓制下去,不會發作,但什麼力量能誘使小文的毒性發作呢?”

  杜望月道:“會不會是‘夢幻之刀’的役刀術的魅力,誘發了毒性?”

  “這我就不知道了?”惜玉道:“我只懂一些藥理,看得出一些征像,至於如何誘發毒性,就非我之力所及了。”

  “小文姑娘施展出的邪惡劍術,也可能是誘使她隱藏毒性的原因了。”吳鐵峰道:“那套劍法的凶殘,實已入邪惡之境,好好的人,也會被練出來潛隱的邪惡本質。”

  “練武功也有如此禁忌?”王少卿道:“這就和看書一樣的了,要有所選擇,盡讀些符咒法錄的怪書,人也會陷入役鬼遣神的迷離之境,渺不可期的奇法異術之中,唉!但旁門左道的怪書,又具有著強大的吸引之力。”

  杜望月心中忖思,這個王大人哪!不但是讀通了五經四書,似是也讀了雜書不少,是個胸羅萬有的人物……

  “小文姑娘從哪裡學到這套劍法呢?”吳鐵峰神情憂苦地道:“小文會了?小雅呢?總捕頭呢?”

  “吳兄對這套劍法似是非常重視,”杜望月道:“能不能說的清醒一些?”

  “不能!因為,我完全不瞭解這套劍法,”吳鐵峰道:“我只是見人施展過一次……”突然間隱入沉思,凝神不語。

  只聽王堅副總捕頭大聲喝道:“大膽匪徒,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持械行兇,……”

  杜望月接道:“保護大人。”右手連揮,又點了小文兩處穴道,人已疾快衝到門外。

  已有兩個黑衣人殺到了二堂門口。

  王堅、何大光,正和兩人殺的難分難解,八個手執紅纓槍的親兵,已退到二堂門內,雙手持槍,等機會出手。

  王堅和何大光的武功,似是在伯、仲之間,兩個人都在拚盡全力支持著不肯後退。

  黑衣人用的刀,金光閃閃,就算不是全用黃金鑄成的刀,但也鍍上了一層很厚的金末,看上去刀勢十分沉重。

  杜望月的七星劍、吳鐵峰的文昌筆,及時而出,架開了兩柄金刀。

  事實上,王堅和何大光,已接下了對方五刀,再接這第六刀已有著力難從心之感,但又不能退呀!一退就讓出了二堂大門,如讓敵人衝入二堂,會是個什麼樣子的後果,就很難預料了。當然,最大的凶事,是有可能殺害了王大人。

  所以,他們拚命拒敵,準備戰死,也不後退。

  幸好,杜望月、吳鐵峰及時地幫他們接下兩刀。

  這時一批新來的黑衣人,唯一的不同處是他們手中的兵刃是金色之刀。

  杜望月接下一刀,立刻反擊,劍勢迅若石火地回攻金刀,但立刻感覺到這批新來黑衣人的武功,相當高明,七星劍反擊,並未把敵人逼退一步。

  但黑衣人著著逼進的攻勢,也被阻於二堂門外,難再逼進一步。

  杜望月很快瞭然到這些金刀人的武功,應屬江湖中一流高手,和那些灰衣殺手不同,和先前出現的黑衣人也不相同。

  當然,以刀法定品級,這應該是第一流的殺手。如此武功,也不是短期能有的成就,這些殺手也可明顯地分出等級。灰衣的,是組合級的殺手,個人行動,不堪一擊,隨時都要出動組合陣勢,才能有強大的抗敵能力。穿黑衣的,有個人行動的能力,但武功卻有著很大的區別。金刀殺手很高明,但還無法判定他們是否是殺手之王血手方輪手下最高級的殺手。

  這些人絕非方輪訓練出來的人,他們可能來自江湖上各大門派、幫會高手、綠林大盜,施用統一定製的金刀,可以掩飾去他們的出身、來歷。

  這些人應該是非常不好對付的人,方輪用什麼方法,能把他們羅致在手下。這些人本身就會嚴防身份洩漏,易容是必經的手續,他們也比方輪更重視保密自己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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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

  最重要是,血手方輪如何才能要他們甘願效命,是脅迫?還是誘控?一定有一種出人意料的方法,才能大規模羅致這些高手。

  目光轉動,暗數已被小文姑娘殺死了十餘個的黑衣人仍然伏屍現場,但看上去黑衣人的數量,並未減少,那是說,至少有十個以上的黑衣人補充了進來,這些人衣著顏色相同,甚至連畫出的面孔也差不多,這不是精緻的易容術,目的只是不讓人瞧出自己是誰。

  大批人手混在一處,衣著形貌相似,也就更難分辨了。

  杜望月心中忖道:我們無法分辨出他們的身份,要等到亮出兵刃,才能看出他是不是金刀品級的殺手,但他們自己人呢?難道也要等亮出兵刃才能認出他的身份麼?

  很可能有一種一眼就可以看出身份的標幟,隱藏在別人不注意的地方,自己人早已知曉,一眼就辨別出他們的身份。

  四方大捕頭和一般人不同的地方,就是他們處處都在留心周圍的變化,一旦發覺了問題,必須先盡力尋找解答。

  所以,杜望月暫時放棄了求勝的打算,全力在金刀殺手身上打量,希望能夠瞧出他們身上的標幟。

  這等不勝不敗局面,另一好處,是刀光劍影把二堂的大門封死,雙方捕殺,看上去又十分劇烈。正因為是雙方人在對殺,雙方都有顧忌,一方縱有惡毒的方法、手段,也不便施展。所以,二堂外面雖然聚集了十餘個金刀武士,卻無法向二堂衝擊。

  吳鐵峰很快發覺了這宗妙處,文昌筆法一變守多攻少,他站的地方空間較大,也多了一個敵人,是以一抵二的局面,但吳鐵峰仍然控制著局面,而且有能力很快殺死兩人。但他發覺殺了兩人之後,就會有另外兩個生力軍加入進來,反正要打下去,和一個久戰力疲的人打,省力多了。所以,吳鐵峰也讓局面膠著,打個不勝不敗,但卻儘量使刀氣凌厲,寒芒閃躍,使一丈內不能近人。

  但岑嘯虎和於承志卻是全力運刀,兩人刀法綿密,招術精奇,已經傷了五六個敵人,仍在以一抵二,和四個金刀黑衣殺手,打的難解難分。

  這個情形,看似危急,敵人眾多,圍了二堂,保護府衙的人又太少,四大捕頭之外,只有王堅、惜玉、何大光,和幾個親兵衙役,加起來,十幾個而已。但杜望月和王知府心中很明白揚州總兵、水軍提督,都應該已得到訊息,也許大軍已經出動,正在向府衙馳援中。

  何況,二堂的情況,危而不險,強敵中的高手,已被小文姑娘殺傷近半,戰鬥力耗損極大,馳援而來的金刀殺手,人數雖也不少,但四方大捕頭,個個技藝精絕,控制了局面後,卻又不急於求勝,使戰情乎穩不變,使敵人的優勢戰鬥力,完全無法發揮出來。

  王知府相當聰明,雖然不會武功,但觀察一陣之後,也發覺了四位大捕頭,未出全力,是有意地造成目前的相持情勢,個人的處境,看上去,雖然在敵人的重重包圍之下,但卻是安全的很。

  果然,馬提督的水師精銳、五百名驍刀手,和一百名配合近戰的弓箭手,當先衝入了二堂。

  他們的武功不高,但刀、箭配合的戰法,卻有著驚人的殺傷能力,那些灰衣人的組合陣勢,在箭如密雨之下,已無法再組合攻擊之陣,四大捕頭也展開了強力的反擊,只不過片刻工夫,敵勢已完全崩潰。

  到了逃命時刻,就看出本身功力的深淺了,金刀武士逃走大半,那些灰衣人幾乎是全軍覆沒,十二組陣勢,三十六個人,死了三十個,六個人受了傷,被隨後衝入的大批衙役生擒了下入監牢。

  馬長山也進入了府衙,但只在二堂外面遙對王大人抱拳一禮,道:“馬某救應來遲,府台大人受驚了。”

  王少卿道:“有勞馬兄了,水師精銳,果非小可,片刻擊退了強敵……”

  “言重了,兄弟還在等待府台大人,為犬子洗雪沉冤,”馬長山道:“馬某告辭了。”轉身揚長而去,水師驍刀手緊隨著撤走。

  杜望月低聲道:“馬提督的人很驕傲。”

  “戰功彪炳,帝眷正隆嘛!”王大人道:“何況,新房命案,還造成彼此間一點誤會。”

  “看來,這個案子的壓力很大,”杜望月道:“以大人之才,是否已推想出一點眉目呢?提出來,也好供我等參酌參酌……”

  “杜司主,這不是叫下官班門弄斧麼?”王少卿笑道:“眉目未想出來,但卻遇上了兩個想不通的問題,它不是書本上可以解決的事。本來呢,想想也就算了,但小文姑娘突然性格大變,又使我感覺到,那些問題,應該有提出來討論一下的價值。”

  “小文姑娘一向溫柔、淳厚,今日之變,大大出人意外,”杜望月道:“這中間可能別有內情。”

  這時,二堂內外,都已經整掃清潔,死傷之人,也有張師爺指示,作驗屍列卷後,清出掩埋。

  張寶善辦事快速,立刻移地開審,把生擒的殺手,二堂訊落案。

  王少卿卻帶著四大捕頭和王堅,在二堂書房中茶敘。小文也在惜玉的照顧下,坐在書房一張大籐椅上休息。

  事實上,她穴道未解,人還在暈迷中,但四大捕頭不放心把她一個人放入臥室中休息,擔心被重來的殺手加害。

  王知府也不放心小文一個人在房中休息,他擔心小文的人突然醒了過來,但神志尚未全復,揮劍就殺,幾乎沒有人能夠阻攔住她,不擺在四大捕頭的眼皮下面,如何能夠安心,因為,小文對他心有積忿,下一個被殺的人,很可能會選中他王大人。

  所以,他也主張把小文姑娘安置在書房中,明是嚴密保護,骨子裡是防她醒來作怪。

  杜望月喝了兩口茶,笑道:“王大人,先談案情,你想到了兩個什麼樣子的問題?以大人胸羅之博,竟也想不通它?”

  王知府笑一笑,道:“下官一不會武功,二無偵辦刑案的經驗,在諸位大捕頭眼中,也許是不值一哂的小事,但下官就想的很辛苦了!”

  “是是是,”杜望月道:“大人請說內情,我等是知無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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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

  第十五章

  揚州府也算江南刑捕司的轄區,和當地首長商談案情,雖說是交換心得,以利破案,但也隱隱間有一種互逞心機的味道,別人就不好插口,只有杜望月出面接下了。

  “這世上,是否有一種武功,原力,在一段適當的距離中,能夠役使刀、劍殺人,”王知府道:“不用親臨現場,以防留下痕跡?”

  “有的,但只止於傳聞。”杜望月:“到現在為止,我還沒有遇上過有此能耐的人物。”

  回答的模棱兩可,但言詞遣句,卻又表現的十分誠實。

  王少卿道:“刀自傷人、劍自飛,不是怪力亂神的傳說了?”

  杜望月道:“是!大人的第二個想不通的問題,是……”

  “一個人,會不會在夢遊中殺人?”王知府道:“傳說中的神案、巫師,有佈施障眼法的奇技,使一些泥塑木雕的形像被人行法之後,起而殺人。這些事,下官本來不信,但小文姑娘卻是個發人深省,又不可思議的例子。如若,這樣的事件,真的發生在金小眉的身上,這金小眉算不算凶手呢?”

  四大捕頭,都被王知府一番話問的愣住了。

  但最為吃驚的,卻是惜玉姑娘,金小眉曾親口告訴她,很可能是殺死丈夫的凶手,好像是在全無意識下操刀行兇。

  事實經歷如幻夢,夢境醒來辨依稀。

  惜玉準備把得到的機密,告訴總捕頭,但卻想不到會遇上殺手的佈局,襲擊府衙。小文怒殲群凶,竟然又殺出了神志失常的毛病。

  王知府只是一個讀書人,但推論案情,竟然舉一反三,由小文的病態,想到金小眉行兇殺夫,這個人只是個秀才出身的官員,不會武功,不懂江湖,不修醫道,也無經驗,但卻能直斷案情,有如目睹,這要多少種不同的學問,才能培養出他這等超越的智慧。

  儘管惜玉姑娘的心事潮湧,但她還是忍住了,一語不發,這件事決不能告訴別人,連四大捕頭,和已在心中定位的丈夫,也不能透露,唯一能說的是總捕頭。但聞吳鐵峰道:“大人,小文姑娘的病態,來的突然,看似無因,實在亦非無跡可尋……”

  “好!好極了,”王知府道:“吳兄請說內情,以解我心中之惑,少卿洗耳恭聽了。”

  何止王知府急於一聞內情,就是三位大捕頭、惜玉姑娘,連同守在書房外面大廳的王堅和何大光,全都凝聚全神,傾聽下文了,因為,小文屠戮的厲烈,留給了他們很深的印象。

  “不是內情,我說的只是一件事實,一件目睹的奇異經過,吳某人已經想了很多年,但還是想不透徹,我說出這件事,也許有點徒亂人意,但卻和小文姑娘的病態,有些牽連。”

  惜玉胸中熟記了很多醫藥知識,也熟記了很多重要的藥方,當年譚神醫把藥理知識,儘量地傳授了女兒,但惜玉卻未用心揣摸,只是憑仗著天賦才慧,把它記存腦際,現在卻發現,醫藥知識對人生非常的重要。開始思索胸中記憶,如何應用於救人之上,也開始注意到武功和醫藥間的相互關係。

  她想理一個藥方出來,能扼止住小文的病情。

  “那是個旭日初升的早晨,我在太行山中目睹了一場殺戮之戰。”吳鐵峰長長吁一口氣,道:“十年前縱橫中原的太行十八騎,就在那一戰中,全部毀滅,沒留下一個活口……”

  “這和小文姑娘的病態,有什麼關係呢?”王知府道:“十年前,小文還是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吧?……”

  “問題是那套劍法。”吳鐵峰道:“殺人的全過程,快如閃電,無法看的很清楚,但出劍的姿態,卻和小文姑娘的出劍姿態,有些雷同。”

  “老吳,十年啦!”岑嘯虎道:“記憶會否有誤?”

  “不會,”吳鐵峰道:“那是一樁終生難忘的大事,我和太行十八騎,交過了三次手,知道他們的武功,一對一,我有勝算,一對二我可以保住性命,一對三,我就難撐一百個回合。但他是一對十八,我想不出當今之世,什麼人會有這樣的功力,當他亮出長劍之後,我心中還替他忱惜,一個人,面對太行十八騎,是完全沒有生存機會。但我錯了,雙方動上手,但見劍光飛閃,太行十八騎,完全沒有還手的機會,甚至我無法確定他幾時把十八騎完全殺死,那不叫戰鬥,應該改稱屠殺,人都殺光了,飛舞的劍光,還沒有靜止下來……”

  “為什麼呢?”惜玉道:“你應該是隱身偷覷,如若他知道你在偷看,也許不會放過你?”

  “對!當時,我就想到這一點,我躲在一個高崖上,借步步高陞的日光,把發生的事,看的相當清楚。”吳鐵峰道:“我雖然把自己藏的更密了,但仍然忍不住探首張望,沒有了血肉飛濺的混淆,看的更清楚了,大概,他要把那套劍法練完,足足過了一刻工夫才收住劍勢。”

  “看的更清楚了,”杜望月道:“看出了什麼心得?”

  “那套劍法,有一股邪氣,由綿連不絕的劍勢中,散發出來。”吳鐵峰道:“不知是如何算計出來的,劍光指襲之處,敵人剛好趕到,撞在了劍上,這一點是不是邪氣呢?”

  王少卿雙目中閃動著靈慧之光,但卻強忍著未發一言。

  “也不知道那一套劍法的名字了,”杜望月道:“看來也無法談下去了。”

  “小杜,”於承志道:“不用在小文身上多費心機了,這些事總捕頭應該心中有數,見了她之後,都會迎刃而解的,倒是總捕頭和小雅逾時不歸,會不會出了意外?”

  杜望月道:“一定是有了意外,不過,我相信總捕頭有足夠保護自己的能力,我們不用為她的安危擔憂。”

  雖然是寬慰的話,但也是事實,程小蝶技藝卓絕,是四位大捕頭心服口也服的一人,這世上能夠傷害她的人,實在不多。

  這時,張寶善捧著案卷,行了進來,笑道:“原想這些人頑強固執,問口供,只怕是一椿很難的事,卻不料出人意料的順利……”

  王少卿淡淡一笑,道:“他們招供了?都供出些什麼?”

  “他們是殺手之王、血手方輪訓練出來的殺手。”張寶善道:“訓練他們的地方,分設多處,但茅山和天台山,是兩處最重要的訓練營地。”

  王少卿點點頭,道:“辛苦了,你回家休息兩天,明天也不用來衙門辦事,我也要休息兩天才行。”

  “多謝大人體惜。”張寶善起身一揖,退了出去。

  “就算刑求逼供,只怕也問不出什麼內容。”王知府道:“他們是殺手,不是普通人。”

  “大人高明!”杜望月道:“他們也只知道這些,再問下去,他們是真的不知道了。”

  王少卿回顧了小文一眼,道:“安置好小文姑娘,也可以好好休息兩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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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

  “只怕大人難得有這份清閒的福氣,”吳鐵峰抬頭望瞭望天色,道:“由今夜起,大人恐怕一直會陷入刺客的襲殺之中……”

  “難道他們還會再來一次夜深侵府衙,佈局圍殺?”王知府道:“你們可有破解之道?”

  “再出動大批殺手,襲擊府衙,是不太可能了。”吳鐵峰道:“但出動少數的高級殺手,設局偷襲,卻是必然的事。所以,由此刻起,大人的一切行動,都要先經計畫,他們可能扮成最容易接近你的人,突然出刀施襲,就算我等在側,恐也是防不勝防。”

  “這,這是哪裡說起呀!”王少卿道:“自古至今,恐怕沒有一個四品皇堂的知府,做的像我王某人這樣的辛苦了?”

  “能者多勞,賢者遭妒,自古皆然。”杜望月笑道:“也沒有一個四品皇堂的知府,讓刑部動員了天下最精銳的捕頭,集中一地,保護他的安全了。”王少卿哈哈一笑,道:“想到此處,下官之幸也!”

  “所以,大人要為國珍惜,”杜望月道:“也希望能和我等多方配合,誘捕那些殺手、刺客,查清楚血手方輪的底細。然後,一網打盡,徹底消除這個為害江湖的組合。”

  “他們的行徑,實已超越了江湖的規範,”王少卿道:“下官願協調水師、總鎮,調動大軍,助你們一臂之力。”

  “盛情可感。”杜望月道:“但此事得請示總捕頭後,才能決定。現在,先研究出一套保護大人的方法,既要嚴密,也要故留破綻,誘敵人入伏。”

  王少卿笑道:“這是要下官……和諸位配合了?”

  他本想說,這是要下官作誘敵之餌了,話到口邊,又改成了諸位配合之句,表現出了大可容物的氣度。

  四大名捕研商出一套保護王少卿的計畫,連王知府也聽的頻頻點頭。

  王夫人,返回原籍探親未歸,這就讓王知府的顧慮減去了不少,二堂中有間客室,原是接待貴賓的地方,如今暫作了王大人的臥室。二堂房舍堅牢,四周庭院廣闊,是個易於防守,也可以由多方位施援的所在。

  現在,王知府正坐在臥房中看書。

  今夜無月,室外一片幽暗,但室內紅燭高燒,照的滿室通明。

  已近二更時分,室外突然響起了叩門之聲。

  這二堂表面上看不出有人防衛,但王知府心申明白,入夜之後,二堂外面,至少十二個衙役在值班防守,王堅副總捕頭和何大光擔負巡查之職,能夠飛入一隻鳥的地方,大概都有人守衛。

  如此一個森嚴的防守,怎能容許外人進入。

  何況,還有四大捕頭和惜玉姑娘,也在二堂內外巡視。 這地方應該是十分安全。

  但王知府仍極為小心,在臥室門內加了木栓。

  打開木門時,先聞到一股引發食慾的酒菜香氣,一個青衣女婢,手捧木盤,當門而立。

  王少卿疾退兩步,準備關上木門。

  因為,他不認識這個女婢,王夫人歸寧之後,府衙之中,還留有兩個丫頭,但王大人都見過面,這個姑娘,絕不是兩個女婢之一,最重要的原因,是她長的太美了。

  看上去,那青衣女婢很文秀,文秀的有點兒瘦弱,動作也很斯文,但行動卻很快速,快的王大人來不及關上木門,她已行入了臥室,低聲道:“大人這幾天太忙了,吃不好,也睡不安,小婢燉了一碗人參雞湯來,替大人補補身子。”口中說話,人卻直向書案邊行去,看樣子,是準備留下來了,至少要等王大人吃完參湯再走!

  王大人心中暗暗吃驚,忖道:王堅呢?何大光呢?這室門被叩了不少辰光,怎麼會全無反應,連四大捕頭和惜玉也是不聞訊息,不聞回聲,難道他們都受了暗算不成。

  心中雖然已有些慌亂?但他表面上還沉得住氣,那青衣女婢登堂入室,行向書案。

  但王知府卻反主為賓,快步向門外行去。

  “大人!”青衣女婢放下參湯,一回頭,王少卿已走到了房門口處。

  他已見識過小文的武功,不能小看弱不勝力的小姑娘,一旦反臉出刀,殺人就像砍瓜切菜一樣!所以,王知府不會因她生的嬌小美麗,有所疏忽。

  青衣女婢來的好快,一個大轉身,人就到了臥室門口,擋住王大人的去路。“姑娘,你這是干什麼呀?”

  “大人,又想幹什麼呢?”青衣女婢答非所問地道:“夜色幽暗,大人最好是守在房中,需知暗處有鬼呀!”

  王少卿的膽子,突然大了起來,笑道:“對!夜暗有鬼,但不知是男鬼,還是女鬼?不過……”

  “不過怎樣?”

  “男鬼也罷,女鬼也好,凡是鬼都會害人。”王知府道:“姑娘能夜入府衙,足見高明,有什麼目的,現在,可以說出來了。”

  “唉!很難啟齒啊。”青衣女婢嬌羞一笑,道:“說出來,大人如不同意,叫我個女孩家如何下台?”

  言詞曖昧,羞態更是動人,王大人雖已明知身在險境之中,但仍看的心中一動,道:“說說看吧?也許下官一時迷糊,就答應了呢!”

  “說的也是,我想借你一條手臂,”青衣女子道:“一個人只有一個腦袋,但卻有兩條手臂,但給我一條,最多是痛苦一陣,絕對是不會死的。”

  王知府心中忖道:江湖中人,多練成殘酷性格,殺人殘肢的大事,在一個如此美麗姑娘口中說出來,竟然是如敘家常,說的平淡無奇。心中念轉,人卻搖搖頭苦笑道:“果然是人如花般嬌,心似蛇、蠍毒,既是借,下官是可以拒絕了。”

  “不可以,小妹既然開了口,也不容許別人拒絕。”青衣少女笑道:“我又不是要你性命,只是借一條手臂來玩玩,你怎能對一個小女孩如此吝惜?”突然一揚手,一把寒芒森森的利刃,已搭在王知府左肩之上。

  她本是雙手空空,不見兵刃,但一揚手間,竟多出一把冷森森的牛耳尖刀。王少卿心頭一陣劇烈的跳動,忖道:怎麼回事啊!刀都架在肩膀上了,還不見人來護駕,這不止讓我作誘餌,簡直是拿我的性命開玩笑了。看這青衣少女,出刀像變戲法一樣快速,只要一動手腕,就會切下我一條左臂,現在,就算四大捕頭出面,只怕也來不及搶救我這條手臂了,真是一念輕諾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青衣少女微笑如花地道:“知府大人,你這府中的防衛太鬆懈了,我來的很小心,但卻出奇的順利……”

  強忍下心中的驚恐和憤怒,故作輕鬆地笑一笑,接道:“借手臂就不如借腦袋了。”王少卿竟然轉過身子,向書案前行去,反正是走不了啦!讓刀架在脖子上,既恐怖又難過,既然是無能阻止的事,只有聽天由命,伸頭是一刀,縮頭也一刀,何不死的英雄一點!

  想的是不錯,但身子顫抖,邁步維艱,似乎兩條腿全都不聽使喚了。

  但他卻硬著頭皮強撐著,腰幹真的像木竿,強迫著雙腿向前走!走的雖然很辛苦,但還是走到書案前面,坐在案前面的木椅上。

  案上紅燭融融,燈光更覺明亮,經過這一陣咬牙硬撐,好像把王知府的膽子也撐大了,腿也可以打彎了,身子也不再顫抖,思慮清明,氣息平順,好像忽然間把生死大事看開了。

  青衣少女緩步逼了過來,道:“不借手臂也行,但要跟我走!我相信你有能力斥退攔截我們的捕頭、衙役,這就皆大歡喜了,你可以毫髮無傷,我也不用拚命突圍,走的瀟灑,也不帶一點血腥氣。”

  “嗯!說的有理,但到哪裡去呢?”王大人道:“水師精銳、總鎮驍騎,大批軍馬會緊追不捨,我們走不遠的。”

  “幸好,我們去的地方也不遠,”青衣少女道:“有我陪著你,當然也很安全……”

  王知府一皺眉頭,道:“不會就在揚州城中吧!何況,目下的揚州城,也是江湖風雨正在緊急,咱們很可能會遇上另一批江湖人物的截殺,豈不是刀客遇上截路的,造一場自相殘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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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

  “不會那麼巧吧!”青衣少女道:“就算遇上了,我也有應付之策。不過,時間不宜再拖延下下去,你要立刻決定。”

  王大人心中很火,暗暗忖道:我拿著性命在拖延辰光,命都玩去了一大半,全不見一點反應,天下四大名捕會商出的保護辦法,聽起來很動人,怎麼執行起來,全不是這麼回事啊?

  但聞木門呀然,又一個青衣女婢端著木盤衝進了臥室。

  王知府一眼就看出,來人是惜玉姑娘,不過,那身衣服卻是丫環穿著之物,看起來,就不露破綻了。

  惜玉好像沒有看到那青衣少女,口中叫道:“大人,你的雞絲麵,”就是一句話,人已衝到了王少卿的面前,放下木盤,一個回身轉,擋在了王大人的身前,和那青衣少女成了面對面的形勢。

  王大人心中忖道:機伶啊!一句雞絲麵,造成了一點錯覺,就在人一閃神間,已然完成了護人、對敵的佈署。

  “是行家也是高手,王府中的丫頭,怎會有如此出色的人物?”青衣少女道:“不過,你雖然很不錯,但卻未必能保住他不受傷害?”

  “我不希望你冒險一試,”惜玉道:“在極端危惡的環境迫逼之下,我會全力反擊,反擊的後果,就不是我所能控制了。”

  青衣少女冷然一笑,道:“你是說,你會傷了我,是吧?”

  “誰知道呢?”惜玉道:“拚盡全力的一擊,大都是無法控制的局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但在未出手之前,何妨先把一切可悲的後果,說個清楚?”

  青衣少女雙目盯住在惜玉的臉上,瞧了好一陣,笑道:“你說話口氣,似有點悲天憫人的味道,但我卻瞧不出你會有什麼能力保護他不受傷害……”突然一晃雙肩,人影閃動,撲向王大人。

  幾乎是在同時,惜玉也移動了身軀迎上去。

  王大人瞪著兩隻眼睛看,事實上,臥室地方有限,躲也無處可躲,只有坐待結果了。

  感覺中,那青衣少女,似乎幻化出四五個身影,一齊向他撲了過來。

  但聞兩聲嬌叱,寒芒閃轉,一陣金鐵交鳴之後,靜止下來。

  青衣少女,手中多了一把牛耳尖刀,惜玉姑娘右手中,也握了一把尺許長短的鋒利匕首。匕首似是連在一個銀色的手套上,銀色的手套很長,直入袖中。

  青衣少女的握刀的右腕上,全為鮮血掩遮,看不出有多少傷口,臉色也微現蒼白,神情疲萎,和剛才神氣活現的情態大不相同。

  “我說過我如全力反擊,是無法控制的,”惜玉道:“你的運氣不錯,只傷在右腕上,而且未動到筋骨。”

  “我知道你手下留情,但我一點也不會感激你!”青衣少女道:“你這一刀不但挫敗了我的武功,也擊潰了我的信心。現在我只想知道,你手中的兵刃,是不是傳說中銀手刀?”

  惜玉點點頭,反問道:“你是血手方輪的手下?”

  青衣少女道:“是!殺手之王手下有暗香、愁雲兩個女殺手,現在只剩下一個了……”突然仰身摔倒。

  王大人籲口氣,道:“這個姑娘是不是死了?”

  “是!她口中含有毒藥,”惜玉道:“咬破藥物,立刻毒發而死!”

  “你早就知道她會吞藥而死,”王少卿道:“為什麼不救她呢?”

  “不能救!”惜玉道:“我如救她,可能死的不是她,而是我了!”突然揮動銀刀,挑開青衣少女的左手,果見一枚三寸長短的毒針,握在手中。

  王少卿籲口氣道:“江湖上果然險詐!”目光盯在惜玉右手上道:“這把刀怎麼會叫銀手刀?”

  惜玉微微一笑,忖道:這位王大人好奇的很,舉起右手轉了兩轉,那套在腕上的手套突然不見了,口中說道:“銀手刀,指的那個銀色的手套,我不很瞭解它的來歷,聽說是天蠶之絲,合以銀絲製成,刀、劍難傷。先父傳給我,我練了十年以上,運用的非常純熟,一把鋒利的銀刀連在手套上,江湖上就稱它為銀手刀。”

  “不涉江湖事,怎知江湖學問深。”王知府道:“本府還有很多不解之處,想請教姑娘。”

  惜玉忖道:既不能拒絕他請教,只好讓他問了,不能回答的推到幾位大捕頭身上就是,點點頭,笑道:“好吧!我試試看能不能為大人解說明白?”

  “今夜我身陷凶危,生死一發,下官不明白的是,四位大捕頭是故意弄險,試試下官的膽量,還是計畫不密,漏洞出現?”

  這番話說出了心中的不悅,也有著濃厚的責備意味。

  惜玉暗暗籲口氣,道:“讓大人受驚了,是我們的錯,但今夜變化出人意外,四大捕頭都被誘出府外,正在進行一場生死之戰。”

  王少卿呆了一呆,道:“王堅、何大光呢?為什麼也都人影不見?”

  惜玉道:“往好處說,他們身陷困境,無法抽身。壞處說,可能身受重傷,或已經為人犧牲了性命!”

  王知府心頭震動,大為吃驚,道:“這批殺手,似乎是必欲置我於死地,而後甘心……”

  “看來,確實如此,”惜玉道:“今天來了三批殺手,絕不是來自一處。小女子也有些想不通,究竟是誰要殺你,竟然能動員了江南道上的殺手精英。一個血手方輪,不可能有如此雄厚的勢力,大人心中總該有個概念吧?”

  王知府道:“刑部的程總捕頭呢?她才是瞭解來龍去脈的人,本府雖然是生活在一日數驚的險惡環境之中,但卻想不出誰會跟我有如此的深仇大恨,非得殺了我才能平復他胸中之氣?”

  “不會是仇恨累積的忿怒,”惜玉道:“我身負殺父之仇,忿恨深切,一旦明了仇人身份,也許會不顧一切找上門去,決一死戰,但是這和你的情況全然不同了。”

  王大人忽然發覺了惜玉姑娘過人的才慧,析事之能,不在他王少卿之下,心中有點折服了,連言語行事,也變的客氣起來,點點頭,說道:“高論、高論,請坐吧!如若能和下官多談一會,也許能啟示我一抹靈智……”

  話說的含蓄,但也明顯地表達出一個訊息,如若真能說服我,我也會說出心中的可疑人物……

  看起來,這件大事,王知府心中可能已經有譜,只是不肯說出來。

  惜玉心中亦是大感震動,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心中念轉,人卻故作輕鬆地說道:“大人才高八斗,學富五車,胸羅錦繡,博古通今,是當代官場中才子,總捕頭每次提到大人,都讚許大人是一代好官,小女子胡說八道……”

  王知府笑了,笑的很開心,接著道:“總捕頭錯愛了,本府雖然已盡力羅致文、武高手襄助我治理揚州,一則是積弊太深,清除不易,二則是一地知府,權勢有限,很難誘到真正的高人出山……”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3 17:32
六十八

  突然住嘴,籲一口氣,接道:“扯遠了,扯遠了,你惜玉姑娘不是胡說八道,而是言之有理,橫看成嶺,側成峰,是峻出群山的高見。”

  “那就恕我放肆直言了,”惜玉道:“你王大人不是恃才傲物,恣意廟堂的雅士,也不是縱情江湖的狂生,而是一位持重穩健的好官,是廟堂中的棟樑之才,加害你,可能是青雲路窄,容不得雙馬並轡,也可能為防患未然,不允你掌權治國,這可能是出於一二人的策謀,但也可能是一群一黨的眾意,這種謀取圍殺的計畫,不但需要勢力強大,無盡的財富支撐,而且會綿連不絕,不達目的,很難休止,大人心中該有個數了。”

  王少卿臉色數變,足足有一盞茶工夫之久,才恢復了平靜,道:“姑娘提示,下官獲益良多,這件事容我仔細地想一想,理出一個頭緒,再向姑娘請教。”話是說的客氣極了,但還是未洩漏出心中一點隱秘。

  惜玉心中忖道:做官的人,實在難纏,笑一笑,道:“我奉命保護小文姑娘,但情勢迫人,只好先以拯救大人為主了……”

  “小文姑娘呢?”王大人道:“你因救下官,而誤了小文姑娘,那就是本府終生的大恨事了。”

  “馳援時,我已把小文姑娘隱藏起來,”惜玉道:“不花費一番功夫,應該不易找到。現在小女子最大的為難是,無法安排大人,我去守護小文姑娘,大人又怎麼辦呢?”

  王少卿笑道:“我跟你走!咱們一起去守護小文姑娘,大忙幫不上,倒杯水、拿個手巾的小事,我還能做……”

  “怎麼能如此委屈大人,”杜望月道。快步行入臥室,目光一掠青衣女婢的屍體,道:“唉!看來大人也遇上了一場凶險……”

  此刻的王知府,心中的氣惱早消,接道:“還好,還好,惜玉姑娘來的及時,本府只受了一場虛驚。”

  岑嘯虎、於承志、吳鐵峰魚貫行入臥室,六道眼神不約而同,都投注在那具屍體之上。

  “惜玉,這個青衣姑娘是怎麼死的?”岑嘯虎道:“右腕上幾處血跡,不該足致命?”

  “咬碎了口中預藏的毒藥,立刻就毒發身亡,”惜玉道:“是那種以命搏命的殺手,不成功,寧可死。”

  杜望月籲口氣,道:“小文呢?”

  “我暫時把她藏起來了,”惜玉道:“應該很安全。”

  王少卿道:“何大光、王堅呢?難道兩個人都戰死了?”

  “沒有死,但受傷很重。”岑嘯虎道:“這次現身的敵人不多,但卻以技藝精湛、劍法之奇,可比擬小文姑娘。王堅的肩胛被劍勢洞穿,何大光被齊肘處,斬斷了左小臂,已被衙役們送入了龍虎回春堂醫治去了。”

  王大人點點頭,心中暗暗忖道:“昨日之戰,多虧小文,以寡擊眾,殲殺了敵人高手多名,四大捕頭才能合力擊退了強敵。今夜一役,四大捕頭也是合力拒敵,竟然使預定的計畫大亂,如非惜玉見機應變,及時出現,以一柄連上一隻手套的怪刀,一招傷敵,此時橫屍二堂的不是這位青衣姑娘,只能是我這府台大人了。

  我所仗持的王堅和何大光,竟是不堪一擊,但看上嬌弱無力、不足護我的小文姑娘,卻在保護我的過程中,展現出了絕世武功,威風八面,豈真是我的雙眼昏花了,看人料事,怎會有如此大的差距呢?看似勇武之士,不堪一擊,花枝人樣的小姑娘,卻又具有了出人想像的技藝、武功,為什麼外形上,一點也瞧不出來呢?”

  眼看王大人低著頭,只管想自己心事,杜望月只好笑一笑,提高了聲音,道:“大人,今夜來人似非同出一源,他們用的方法不同,但手段卻極其毒,這個情況……”

  “好像是來自四面八方的的圍殺,必欲置下官於死地而後快。”王少卿道:“這就要借重四位捕頭的大力了,查一查他們是來自何方的神聖?”

  一句話,堵得四大捕頭個個臉色微紅,啞口無言。

  但沉穩的吳鐵峰不吃這個,輕咳了兩聲,道:“今夜對敵之時,吳某發現了一種極為少見的暗器……”

  “想必是淬有劇毒,中人必死。”王少卿似是有意,要堵上四大捕頭的嘴巴!好像不願再聽他們提出的建言了。

  吳鐵峰的老練處,就在他能擇善固執,不管你聽不聽,他都要表達出來,而且是多面進言,儘量說的生動傳神。

  “對!但更可怕的是,它可能射出很遠,以其形體觀察,就可以瞧出來是一種專為射遠而設計出來的暗器。”吳鐵峰道:“但一般江湖人物,都不會費盡心思,設計出這類精巧、費功,卻又不是很實用的暗器。”

  王知府動容了,忖道:難道是專門為了殺我而設計出的一種暗器,倒要看看,這暗器的機巧何在?接道:“吳大人見過這種暗器?還是手中已持有了一件,以資佐證?”

  “吳某人如是拿不出真憑實據,又怎麼敢在府台大人當面輕言亂語,自取其辱呢?”

  這番話就有點反擊的意味了,王少卿也突然警覺到,四大捕頭的官級品帶,不在他王少卿這個四品皇堂之下,剛才,以言語頂撞回來,他王少卿又有什麼辦法呢?程總捕頭只責成小文姑娘全力保護他,這可和四大捕頭無關,他們捨死忘生地擊退了刺客、強敵,保護他的安全,純出於一種大捕頭的責任感,可不是怕他王少卿啊!

  人貴自知,想通個中道理,王知府立刻態度大變,笑道:“說笑了,說笑了,四位為維護揚州府的安寧,出力涉險,本府會牢記心中,日後自有回報……”

  吳鐵峰借階下台,取出一枚看上去藍芒閃閃的暗器,道:“正如大人所言,此物淬有劇毒,大人觀察時,要小心一些,暗器鋒芒犀利,別讓它刺傷了手指。”

  王知府還真的害怕,取出了一方絹帕,才接過暗器,仔細瞧看,發覺其物長逾三寸,頭有三處光芒,兩側有翼,尾有分叉,果然,給人一種,可以飛射很遠的感覺。

  “打造的似很精巧,頭上三處光芒,似是中空,其內蓄有毒水,”王知府道:“果然是花費了極大工夫打造的暗器。”

  “這不是江湖人施用之物,”吳鐵峰道:“一是造價昂貴,二是工藝太精,單是注入毒水一項,就不是一般機具所能完成,必須要特製的注入射管。江湖人物打造了一種這樣的暗器,豈不是自找麻煩?何況,攜帶亦不方便。所以,我肯定它不是出自江湖人物的設計,再講究的江湖人物,也不會用它,製造既困難,施用又不方便。”

  “那!吳大捕頭覺著它來自何處呢?”王知府道:“看手工之細,打造之巧,能夠打造出這種暗器的工匠,只有北京和揚州兩處才有。”

  “多謝大人提示,吳某人也是初次見到這種暗器,無法說出它的名稱,也不知中藏毒性的作用,這一點要費一番工夫,才能瞭解。”

  王知府連自己的手帕帶暗器,交給吳鐵峰,道:“吳大捕頭費心了,不過,眼下就有一個知藥的行家,何不請她鑑識一下?”

  “少不了要勞動惜玉姑娘,”吳鐵峰道:“但杜老弟還有緊要大事,請示大人……”

  “請示就不敢當了。”王少卿說道:“杜兄有話只管請說,下官知道的言無不盡。”

  本來有點僵硬的局面,已經完全軟化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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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

  “大人,”杜望月道:“今晚出現兩位刺客,劍法之奇,杜某是初次遇到,王副總捕和何大光,在交手兩個回合中,全被撂倒,杜某和承志兄,聯手出擊,也只能打成一個平手,嚴格點說,主動變化,全操諸敵人之手,我和於兄,全憑搏殺的經驗,維持個沒有落敗的局面,這是杜某人進入刑部之後,從未遇過的強敵,岑兄和吳兄,也是以二對一,亦未取得優勢。”

  “如此強悍的殺手,是什麼一個來頭呢?”王知府道:“需要本府如何配合,只管請說?”

  “對抗如此強敵,府中倒有一位劍道高手……”

  王少卿道:“你是說小文姑娘?”

  杜望月道:“對!小文姑娘如若出手,應該有殺敵把握。”

  “好啊!那就快解開小文姑娘穴道,讓她調息好體能。”王知府道:“準備對付強敵。”

  “大人,”杜望月有點為難地道:“小文的神志,不知是否已經復常,在她迷失的過程中,好像對大人有些成見。”

  “不錯,不錯,這方面我也感覺到了,但要本府怎麼做呢?事由本府起,應該如何,本府絕不推辭。”

  “大人最好還是迴避一下,那套邪惡的劍法,對人的性格影響很大,”吳鐵峰道:“等小文神志恢復後,再和她見面。”

  杜望月道:“我也擔心,她心中是否記恨我點她穴道的事?如是她印象深刻,很難忘懷,解她穴道,也可能對我構成一種威脅。”

  “這件事情,應該怎麼辦呢?”王少卿道:“程總捕是否有能力解去她這些罣礙?”

  “能!”杜望月道:“我們四人研討過這件事情,總捕頭不會是因事務纏身,誤了歸期。”

  “那是遇上意外了?”王少卿道:“是否該傳呈刑部,說明內情呢?”

  “殺死總捕頭的機會不大。”杜望月道:“延誤她歸來的,只有兩個原因,一是陷入了一種機關囚室之內,暫時無法脫困。二是,發現了夢幻之刀,彼此陷入了一場鬥智、角力的環境之中,無法擺脫,但我們相信,再有三五天,她一定能夠歸來。”

  王少卿心中有些不服氣,但他不想鬥氣了,笑一笑,道:“要本府躲避在什麼地方呢?”

  “迴避的意思,不是讓大人躲在哪裡。老實說,我們不守在大人的身側,也不太放心,”吳鐵峰道:“只是把大人的形貌改換一下……”

  “好!”王少卿笑道:“改裝易容的事,由你們動手,事實上,我非常希望能目睹這場搏殺經過,這幾日遇上不少凶險,但也把我的膽子練大了。”

  “我來幫大人改變一下形貌,”吳鐵峰道:“瞞過神志不清的小文,應該不是難事。”

  暫且把知府大人,改扮成一個衙役,和穿著衙役服的張麟、石琪走在一起。當然,這兩個武當劍客,也擔負了保護王大人安全的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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