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夢幻之刀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2-23 15:09:26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9 24251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3 17:23
二十

  一個年輕女婢正在收拾書案上的文稿,看樣子,這文閣之中,有口試,也有筆談,沒有點學問,還真是難登這大雅之堂。

  幸好,杜望月的學問不錯,東、南、中、西四大捕頭,他是最年輕,最英俊,也是讀書最多的一個。

  陪侍他吃酒的綠衣麗人,綠褲、綠衫、綠繡鞋,頭上一支綠玉釵,翠光流照,一望即知是上好的翡翠琢成,全身上下一片綠,除了一張粉臉和一雙玉手之外,再不見別的顏色。

  論姿色,綠衣女比起武院中的紅裳,似是在伯、仲之間,但迷人處是她的一身書卷氣,三分嬌慵態,櫻唇常掛笑,眉目傳情來,流現出無比的溫柔。以杜望月見識之多,閱歷之豐,也看的有點呆了。

  “看的太用心了,”綠衣麗人笑道:“霧裡看花,才會有朦朧之美,你這樣盯著人家看,漂亮也會被你看丑了。”

  “秀色本可餐,卿家何忒嫌。”杜望月道:“姑娘之美,如詩如畫,豈是匆匆一瞥間,能見神韻。”

  綠衣麗人笑了,笑的如花盛放,魅力四射,杜望月心神一震,忖道:笑的如此動人心弦,當真是匪夷所思,難道這也是一種武功,苦練而成的技藝……

  是的,天狐媚笑,一種流傳於江湖上的詭秘武功,聽說這種技藝,如練到爐火純青之境,能笑出各種神奇的引施力量,能讓人效飛蛾撲火,能使人放下兵刃,甘心受戮,實在是很可怖的技藝。這丫頭,如只是苦讀詩書求成名的人,又怎會“天狐媚笑”這種奇幻的武功呢?

  “爺,情已鐘,心已許,”綠衣麗人,道:“還不知道你貴姓啊?”

  “我杜……”杜什麼,都沒有說下去。

  姓杜的很多,但杜望月是江南的大捕頭,可能只有一個,說出名字,也等於表露了身份。

  奇怪的是綠衣麗人也未多問,端起面前酒杯,道:“勸君多盡一杯酒,醉後自有侍應人,我叫惜玉,勸君惜取少年時的惜……”

  話說的很明白了,放心地喝吧!喝醉了,有人服侍你,惜玉已對你鍾情心許,醉了你就可以留宿在這裡。

  杜望月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心中卻在忖道:醉了可以住這裡,但如不醉呢?是不是也可以留下來?

  惜玉突然提高了聲音,道:“還有最後一關要過,這一關容易呀,題目不出唐詩宋詞,我說上一句,你接下一句,三句一題,連破三題,就算點中了狀元,我們有四個姊妹,都會來廳中應點,任君選一個,今夜伴君眠。”

  原來,還有這種好事,無怪她只能暗中示意,不能明白說出來,文閣的風雅,比武院高明多了。

  杜望月也明白她突然提高聲音,是讓暗中監視的人,聽到她說話的內容,心中暗暗嘆息,如此美人,如此才情,卻被囚在一座妓院中,迎新送舊……突然間,心中一動,抬起頭來,盯住在惜玉臉上看。

  這一次,不同上次,上一次看的是美人風情,這一次卻似要在惜玉的臉上找出某種秘密。

  惜玉的感應夠快,低聲道:“肆無忌憚了,如此貪婪的看法,豈不是盡洩心中之秘?”

  杜望月定然一正臉色,道:“你知道我在看什麼?”

  惜玉點點頭,道:“知道。”

  杜望月:“說出來,說對了,有賞。”

  “那面桌子上,有筆有紙,”惜玉道:“先把你想看的記下來,我再說出來,是對是錯,誰也不能賴了,不過,一定要記下心中初次動機,不能臨時改變。”

  杜望月道:“好!就照你惜玉姑娘的吩咐。”真的到書案前面坐下來,握筆疾書了,心中卻忖道:不知道暗中監視他的人,是否已離去?他們藏身何處?這間雅室中能夠藏人的地方不多。

  惜玉緩緩站起身子,行了過來,她走的很慢,使杜望月有很從容的時間,收好書箋。

  “唉!每個男人都自私,可以有三妻四妾,也可以遊戲風塵。”惜玉道:“卻不願意自己的女人,紅杏出牆,就算是一宵情緣,也希對方是一個未經人事的好姑娘,你希望看出我是否還是處女之身對不對?”

  杜望月呆了一呆,道:“我可以不認,但不能耍賴,你猜對了,不過,目的不同。”

  “我只想證實一下你的處境,”杜望月:“決定我應該如何行動!”

  這一次,惜玉似乎聽糊塗了,皺皺眉頭,道:“過了這最後一試,你就是文閣的新狀元,七天之內,我們四姊妹之外,還有八個女婢,任君受來,任君憐……”

  “七天之後呢?”杜望月道:“是不是可以選一個帶她離開?”

  “人是不准帶,但有一千兩黃金的致贈。”惜玉道:“揚州雖是舉國最富的商區,但千兩黃金,省點花,也夠你圓上三五年一場揚州夢了。現在,你準備一下,咱們試過第三關。第一題由我作主,我提上一句,你接下一句,三次應對,就算過關……”

  “慢來,慢來,”杜望月道:“第一題由你作主,這二三題呢?”

  “第二題由閣主提句,第三題是什麼人作主,我不是很清楚,反正是由閣主交下來的就是……”

  話題一轉,道:“這第三關,看似容易,其實難,唐詩、宋詞何至數萬句,沒有人真的能把唐詩數千首,宋詞數千篇,全部讀會,記在心中,何況,出題人有心捉弄,題詞都是冷門篇章,坊間的售書中,根本沒有記載,但他們卻收集了許多成品,藏諸秘室,你如出言反駁,他們會亮出作者年代、生地、姓名、經歷,甚至連死亡的時間都有記載,使你啞口無言,這是無法越度的一關,除非他們有意讓你躍入龍門,應點一屆文閣狀元。”

  杜望月道:“果然是,看似容易,作來難,這麼說來,從沒有人被點作文閣狀元了?”

  “有過,”惜玉道:“那是事先談好的,閣主把題目賣給你,是穩穩當當過三關了……”

  “原來這文閣魅首,是可以花錢買的?”杜望月道:“不知要花多少銀子?”

  “非常的昂貴,這就是我還能保有處女之身的原因,不是情有獨鍾,”惜玉道:“就算是很有錢的人,也舍不得花下去那麼龐大的一筆銀子,除了揚州,天下再沒有一個城市,能容下四鳳樓這樣一座秦樓楚館了。”突然放低了聲音,道:“杜爺,唯一留下來的辦法,只有裝醉,但要裝的像,裝的不露痕跡。等一下,現場有人在,我自出題目考過你,你就盡酒一大杯,裝作醉倒,為免失誤,我先把題目告訴你。”

  惜玉說的聲音非常微小,小到杜望月全神貫注去聽。

  杜望月的回答是抓過酒壺,大口喝酒,一面運氣把酒逼在臉上,雙頰泛紅了,也逼出一身酒氣。

  表面看是惜玉的嬌媚,使他動了心,但杜望月真正的用心,還是想多瞭解一些四鳳樓的神秘,惜玉有情留,也就舍難就易了,何況,惜玉的嬌柔,舉世少見,杜望月也不是吃素的人,能得玉人垂青,何樂而不為呢?

  那個年輕的青衣女婢,帶著個藍衣婦人行了進來。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3 17:24
二十一

  藍衣婦人開口無帶笑,道:“恭喜公子啊!你才高八斗,學富五車,輕輕鬆鬆地就過了填詞、對聯兩關,第三關容易呀,接兩句唐詩、宋詞,你可就是文閻魅首了。”

  杜望月帶著一臉酒意,三分醉態,道:“唐詩、宋詞,我讀……讀過……過,熟……熟……的很啊……”

  藍衣婦人一皺眉頭,道:“你喝醉了?”

  “沒醉,沒醉……不信,你們試……試試看!”杜望月身子搖顫,似乎連站也站不穩了。

  “每過一關,就喝三壺酒,”惜玉道:“我無法阻止……”

  “李白鬥酒詩百篇,在下也要喝杯酒,酒……酒……”杜望月口齒含混地說:“酒能助我才思……”

  藍衣婦人道:“你是說,你現在不能接對了。”

  “能,能,能,請背誦上句出來,在下接給你聽。”

  他裝的醉態逼真,身上散發出濃重的酒氣,藍衣婦人似已完全相信,低聲道:“惜玉,就出題考考他吧!真能對上你的詩句,我再請出閣主的命題……”突然,不說了,請出閣主命題,那是一定無法通過了。也就暗示閣主的命題,就帶在她的身上。

  惜玉對這藍衣婦人似是很敬重,微一躬身,道:“惜玉遵命。”

  兩人的談話很小心,但杜望月卻聽得一字不露,他功力深厚,靜夜中能辨樹葉著地之聲。

  藍衣婦人退後兩步,坐在青衣女婢搬來的一張木椅上,光景是要親眼看惜玉命題試考了。

  惜玉暗暗籲一口氣,高聲說道:“你聽著,我提上一句,你接下一句,原句不得更動,不用背誦全詩,也不用提示作者姓名,是考你的博學和記憶。”杜望月搖搖頭,似是由濃重的酒意中清醒過來,道:“請提上句!”

  惜玉道:“故人西辭黃鶴樓,”

  “煙花三月下揚州。”杜望月笑道:“用不著再接下去了,是嗎!容易呀!容易。”

  惜玉冷笑一聲,道:“三春白雪歸青冢,”

  杜望月略一沉吟,道:“萬里黃河繞黑山。”

  “再接一句,你就過了我這一關,”惜玉道:“取次花叢慵回顏,”

  “半緣修道半緣君。”對上這一句,杜望月伸手抓過桌子上的一壺酒,大口喝了下去。

  藍衣婦人緩緩站起身,伸手由衣襟內取出一個紅色大封套。準備動用閣主的命題了。

  只見杜望月的身子一陣搖晃,咚的一聲,摔了下去,這一跤跌的不輕,整個人躺在地上不動了。

  “醉了,醉的不省人事。”惜玉回顧了青衣女婢一眼:“看看他死了、或是傷了。”

  青衣女婢應聲行了過去。

  藍衣婦人先收好了大紅封套,道:“惜玉,你準備如何處置他?”

  “看他傷勢情形。”惜玉道:“傷重了,就送他就醫……”

  “如果沒有傷呢?”藍衣婦人道:“可否把他交給我?”

  惜玉吃了一驚,但儘量保持著平靜,道:“周嬤嬤,要他作甚?”

  周嬤嬤道:“此人五官端正,軀體均勻,是上好的入藥材料。”

  用人入藥,從未聽聞,但周嬤嬤未再多說,惜玉也未多問,笑一笑,道:“這個不太好吧!待他宿酒醒來,我勸他離去,他如果要堅持再考試下去,再請周嬤嬤來此主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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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第 六 章

  杜望月人很清醒,兩人交談,聽得清楚,暗道:要我入藥,是何用意?此點可疑,必得查個清楚才行。

  但聞周嬤嬤說道:“惜玉,你不是喜歡上這個小子了吧?”

  “不會呀!”惜玉道:“閣中規戒森嚴,我哪裡敢動外向之心,這也就是我不敢把他交給嬤嬤的原因。閣中有明文規定,已過關的人,中途醉倒,可留至酒醒後,再續應試。當然,如若他酒醒後,不願再行應試,那就算過了這最後一關……”

  藍衣婦人冷笑一聲,道:“閣主的命題,已然備妥,這個人如是真有才氣,周嬤嬤倒希望他能順利過關,你惜玉姑娘也可以如願以償了。”話說的充滿火氣,似是展開內訌了。

  惜玉笑一笑,道:“周嬤嬤,惜玉照閣中規矩辦事,不敢稍有違誤,周嬤嬤見諒。”

  周嬤嬤臉色鐵青,緩步行近杜望月,蹲下身子,緩緩伸出手去。

  杜望月很沉得住氣,呼吸均勻,沉睡如故。

  惜玉緊張的心都停止跳動了,但她咬著牙沒有出聲,臉上還帶著微微的笑容。

  周嬤嬤沒有傷害社望月的舉動,收回了伸出的手掌,轉身而去。

  但卻對惜玉似是流露出了極度的不滿。

  惜玉輕輕嘆息一聲,道:“幫我把杜爺抬下去。”

  杜望月根本十分清醒,這裡發生的事,他心中明白的很,但他不能站起來,有所行動,只好讓惜玉和那青衣女婢,抬著行入了一個房間中,放在一張木榻上。

  惜工揮手對女婢,道:“守在外面,有人來時就叫我一聲。”

  青衣女婢笑一笑,道:“我大聲招呼來人,以代通報,姑娘請小心一些。”轉身而去,走就走吧,還回頭帶上了房門。

  用不著惜玉招呼,杜望月已挺身坐了起來,四顧了一眼,發覺是個布設很簡單的臥房,不像是惜玉住的地方。

  “這不像接待文閣魅首的客房啊?”

  “你還有心說笑?”惜玉道:“人在鬼門關前打個轉,不覺得有些幸運麼?”

  杜望月笑一笑,道:“有姑娘保護,在下感覺到安全的很。”

  “我!怎麼保護你呀?”惜玉道:“周嬤嬤那一掌拍下去,你就算一身武功,也難留得性命。”

  “這果是風月之地,煙花場所,只有美人送情,”杜望月笑道:“怎麼有殺人情事?”

  惜玉道:“不用再裝作了,我相信你一直很清醒,裝醉也裝的入木三分,周嬤嬤心中雖然有點懷疑,還是被你騙過去了……”

  杜望月點點頭,道:“如若我沒有走眼,姑娘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文閣中四大美女,可都姑娘一般,身懷絕技麼?”

  “絕技,太抬舉我了吧?”惜玉道:“練幾招花拳繡腿,用作強身而已,哪能當得絕技之稱。”

  看她堅不認賬,杜望月也不再深究,嘆道:“姑娘不願談,不說也罷!但護我之情,在下銘記在心中。看來此地已不適合我再留下去,姑娘珍重,在下就此別過了。”

  說走就走,站起身子,向外行去。

  惜玉突然一伸手,抓住了杜望月,道:“真的要走!”

  “周嬤嬤多疑,我相信她會暗中監視著姑娘的舉動,在下留在這裡,對姑娘有害無益。”杜望月道:“我去之後,事如春夢了無痕,姑娘隨便找個理由,就可應付過去。”

  惜玉搖搖頭,道:“這件事有些反常,周嬤嬤一向不理會我們的事,只是傳達閣主的詩稿,難道真的要選你入藥,那就麻煩大了。”

  事情入港了,四鳳樓中又一件大秘密,可能會在無意中被揭發出來,打鐵趁熱,杜望月乘勢追問道:“要用活人入藥?從未聽聞,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惜玉道:“這是一樁很大的機密,我也所知有限,但已足夠駭人聽聞了,小女子也是為此而來……”

  原來是男女之間的輕鬆情事,一下子變得十分嚴肅了。杜望月長長吁一口氣,道:“姑娘,說明白,不過,我要聽真話。”

  “當然,在我未說內情之前,先請教兩件事。”

  杜望月道:“請說!”

  “杜爺可是江南名捕杜望月?”惜玉道:“我也要聽真話。”

  杜望月呆住了,籲一口氣,道:“你早已知道我的身份了,不錯,區區正是杜望月。”

  “皇天不負苦心人啊!”惜玉道:“一年多來我日思夜夢的,就是希望能遇上你……”

  “慢來,慢來,”杜望月道:“我們是從未見過,我也是第一次進入四鳳樓中的文閣,姑娘怎會一眼就認出在下呢?”

  “事怕有心人吶!我們沒有見過,但我對你的形貌、人品,打聽得十分清楚,你名滿江南,識你之人很多,打聽這些事並不太難,”惜玉道:“難的是如何才能見到你。我想過去找你,但太冒險,想到你早晚會來這裡,卻未想到你來的如此之快,也許是先父陰靈有知,牽你到此。”

  杜望月雖是一代名捕,辦案無數,但是也聽得心頭茫然,苦笑了一下,道:“姑娘,你自說自話,在下很難聽出個所以然來,可否說得清楚一些。你是誰?急於見我,究竟為了什麼?”

  惜玉沉吟了一陣,道:“現在,處境危險,長話短說,找你為了報案,替我父親雪恨,我花盡心血,混入四鳳樓,就是為此。”

  杜望月點點頭,道:“有一點頭緒了,令尊是……”

  “冷面神醫譚執中。”

  “當今三大神醫之一,譚姑娘,在下失敬了。”杜望月站起身子,抱拳一禮。

  惜玉苦笑一下,道:“神醫加上冷面二字,就有些欠缺醫德了。”

  “譚神醫名滿天下,醫術武功,並重江湖,”杜望月道:“以令尊之能,怎會遭遇意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善泳者,溺於水,家父一生精研醫術,卻被人入了藥,”惜玉道:“詳情無暇追述,我也被列名追殺,但我不喜醫道,很少隨家父走動,江湖上認識我之人不多,這就給了我一個逃命的機會,伴我多年一位女婢,又代我而死,鬆懈了對方追殺,我在這個悲慘遭遇中,很快成熟。細把往事思量過,由家父遺物中,找出些蛛絲馬跡。所以,才費盡心血,混入這四鳳樓中,直到今日聽到周嬤嬤說要以你入藥,觸動心弦……”

  “周嬤嬤要見姑娘麼?”守在門口的女婢,大聲呼喝道。

  杜望月躍上臥榻,惜玉已幫他脫下鞋子,蓋上棉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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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蓬然一聲,木門被人撞開,周嬤嬤神情冷肅地行了進來。四下打量了一陣,突然放下臉笑道:“惜玉啊,喜歡他,怎麼不帶他到你的房間休息,這個是丫頭住的房間,豈不太委屈人家公子了嗎?”她四下觀察,發覺惜玉衣服整齊釵發未亂,說明了未發生任何事情。

  “他未過三關,還不是文閣魅首,就算我真的有點喜歡他,也不能讓他入我之房,上我之床。”惜玉道:“借此室給他休息,已算是仁盡義至了,等他宿酒醒來,再請周嬤嬤來主試閣主頒下的詩稿,他如果能應對上閣主兩篇詩章,再入我的臥房也不遲。”

  “話是不錯,但能接下閣主題章的,機會不大,”嬤嬤道:“如果是他通不過呢?”

  “那就緣盡於此了,”惜玉道:“他走他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可惜呀!可惜,如此人品,是可遇不可求的美質,”周嬤嬤道:“放過了,豈不是可惜的很?”

  惜玉道:“周嬤嬤的意思是?”

  “我幫你成就好事,但七日之後,你要把他交給我處置。”周嬤嬤道:“丫頭這可是兩全其美的事,想你不會拒絕吧?”

  “怎麼幫我?”惜玉道:“你堅持要他,又為什麼?天下的男人那麼多?”

  周嬤嬤搖搖頭,道:“咱們是交換,你把他交給我,就別管我怎麼處置他了,正如我把閣主的命題交給你,就不問你如何安排了?”

  杜望月心中忖思,這兩個女人,把我當作交易談,也不管我是否已經醒過來,當真是目中無人。

  “嬤嬤,這檔子事,是否要告訴閣主?”惜玉道:“猜破了閣主的命題,閣主一定要查明內情,那時,我要如何回答?”

  “既想偷魚吃,就別怕魚兒腥。”周嬤嬤道:“咬緊牙關不承認,就說題目由我交給你,當面拆,立刻問,這小子偏偏讀過這些詩,就對答如流了,那就不得不點他一屆文閣魅首。近兩年來,只點了兩屆,現在也該點第三屆了。如說擔關係,我比你擔的多了!”

  “好吧!惜玉一切聽嬤嬤的安排……”

  “對呀!聽我的,才不會錯過,惜玉啊!嬤嬤吃的鹽,比你吃的面還多。”伸手由懷中取出兩個紅色封套。

  這一刻,引動了惜玉的好奇之心,想立刻取過來,打開看一下閣主的那首詩,伸手去接。

  周嬤嬤微一沉腕,避開了惜玉的右手,笑道:“惜玉,想過沒有?嬤嬤已把這兩個封套交給你,你們就要洞房花燭夜了,嬤嬤我呢?兩手空空,再無一點應對之力,你們小兩口卿卿我我的,一腳踢開我,我是一點轍也沒有,我豈不太吃虧了,這麼辦吧?讓我喂一粒毒藥給這小子吃下去……”

  “毒藥,什麼樣子的毒藥?”惜玉道:“吃下藥,毒發身死,留給我一具屍體,要我如何處理?”

  “放心,放心,這是慢性毒藥,吃下去,要第十天才會發作。”周嬤嬤道:“別忘了,我還要他人藥,真要把他毒死了,我損失比你還大,你只有七天限期,任你瘋來,任你狂,他可以多活三天,我只要利用這三天給他補一補,再解去身上之毒才好入藥。”

  “醫者父母心,但憑藉醫術和藥物的知識修養,配製成各種毒藥,就有失醫德了。”惜玉道:“大夫這一行,本是世間最受人敬重的行業,這一來,反變成可怕的行業,大夫,也成了殺手的凶手了……”

  杜望月心中暗道:冷面神醫,當年只怕也配製過很多毒藥,所以,做女兒的才不願和他並行江湖,也不和他們在一起,她討厭有術無德的大夫……

  “住口,”周嬤嬤突然變了臉,道:“你在胡說些什麼?你可知道禍從口出,出了事,閣主也幫不了你。”

  “我……我,究竟哪裡錯了?”惜玉道:“還請嬤嬤指點。”

  杜望月感覺到惜玉的內心並無恐懼,這外形的畏懼,全屬裝作,這丫頭人不大,心機深沉,這樣的舉措,究竟在探索什麼?

  “名醫、良相,都是世人最敬重的大人物,你豈可隨口貶責!”周嬤嬤道:“以後不可再犯。”

  “是是是,惜玉知錯,嬤嬤能以人入藥,也應是醫道中的高手了。”

  “太過抬舉我了,”周嬤嬤道:“我只是受人指點、專責尋藥的人。”

  林望月心中明白了,惜玉尋覓的是一個能以人入藥的醫道高手,能以人入藥的大夫不多,遇上惜玉之前,杜望月就沒聽聞過這些事情。

  突然,感覺到事情的複雜,已超越他能力掌控的範圍之外,不僅想到北京的刑部總捕頭,那個美麗絕倫的姑娘,知識和能力,如她的美麗一般的卓越,她讓人傾慕、動心,也使人敬佩、尊重。

  想到女總捕頭的形色之美,這惜玉就不用擺在心上了,人也變的更冷靜。

  周嬤嬤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捏了一顆黑色藥丸,緩緩送向杜望月的口邊。

  惜玉迅快伸出手,擋在杜望月的嘴巴前面,道:“不!不能讓他吃毒藥!”

  “怎麼?”周嬤嬤道:“你可是想變卦?”

  “不是,”惜玉道:“他酒還未醒,本身完全沒有控制自己的能力,吃下這顆藥,可能會要了他的命,嬤嬤,我求求你,讓他酒醒之後再吃。”

  “還說未動情,我看已經是情系如海了!”

  “原本只是稍有動心,但嬤嬤一再強調他人品出眾,世間少有,惜玉想一想,就動了真情!”

  “惜玉,你們少年男女的事,我可從不管,但不可動真情,如他酒醒不肯吃下這顆毒藥,”周嬤嬤道:“那時又該如何?醜話說前面,到時候,可別怪嬤嬤翻臉。”

  惜玉理一下鬢邊散發,道:“嬤嬤,到時候,還能由得他麼?”

  周嬤嬤笑道:“也對!他不吃,老身就灌他吞下去,不過,丫頭,他的武功又如何?”

  “惜玉蒙閣主指點,練幾手三腳式的拳掌,哪裡能觀察出什麼?不過,他喝的爛醉如泥,應該不是高人,會不會幾手莊家把式,我就不知道了。”

  “就算他是個高手吧,也不放在嬤嬤的眼中,惜玉,看緊他,別讓他跑了,令晚上我再來!”

  “嬤嬤,”惜玉道:“二更過後,我等你。”

  “丫頭,是不是有點追不及待了,哼!女大不中留啊!”周嬤嬤道:“老身成全你,二更過後我再來!”

  轉身出門而去。

  杜望月挺身坐起,笑道:“這個女人好蠢,再來八個,也不是你惜玉姑娘的敵手。”

  “她們是殺手,不擅心機,讀書太少,也不能有機智的反應,”惜玉道:“她們習慣於聽命行事,不太會自作主張,但她們武功不錯,殺人的手法不但惡毒,而且高明。”

  杜望月點點頭,道:“她們,意思是很多人了?”

  “是!我知道,文閣中就有八位嬤嬤,她們輪流當值,監視客人保護文閣,”惜玉道:“用點心眼好對付,但不能和她來硬的。”

  “她們都是文閣主人的心腹,聽命閣主,”杜望月說道:“是那類死忠型的人物?”

  惜玉搖經頭道:“是聽命閣主,但妾身觀察,她們似是樓主的人,聽命閣主,也監視閣主,四鳳樓的樓主,才是個可怕的人物。”

  “也可能是把令尊入藥的凶手?”杜望月道:“混入文閣一年多,見過樓主沒有?”

  “沒有,”惜玉道:“就算是見到了,也不認識。”

  “好!江南刑部分司,正式受理譚姑娘的案子,不過……”

  惜玉接道:“還有不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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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杜望月臉色一整,嚴肅地說道:“刑部總捕司、江南分司,轄地遼闊,急需聘請高手,追緝逃犯,本人以江南分司司主的身份,任命譚惜玉小姐,為分司一等捕快,並為司主助理,受權可以逮捕人犯,如遇反抗,得行格殺,俟級刑部後,補發任命狀。”

  惜玉聽得呆了一呆,道:“你……”

  “我,慧眼識英雄,你身懷絕技,深藏不露,瞞得過文閣閣主和八位嬤嬤,但如何能瞞得我杜望月?”

  “強人所難了,”惜玉道:“我不干!”

  “惜玉!”杜望月溫和地說道:“我不知道四鳳樓主是誰,也不知他是否就是把令尊入藥的凶手,但以令尊的技藝之強,智計之高,但卻被那人謀算了……”

  “還是不行!”惜玉接道:“我自幼就和父親分居兩地,照顧我的,是一個老僕和一個丫頭,先父縱然身懷絕技,也沒有機會傳給我,我一個手無縛親之力的弱女子,如何能作追緝江洋大盜的刑部捕快?”

  “惜玉,”杜望月嘆息一聲,道:“這才是你最大的漏洞,聽你口氣,令尊膝下,只有你一個女兒……”

  “我如有三兄四弟……”惜玉道:“這為父報仇的事,也不用著我管了。”

  “你是令尊唯一骨肉,也是他掌上明珠,他怎忍讓你離家獨居,我想你離家時候,恐是在十歲之後……”

  “你又錯了,我八歲就離家獨居了,”惜玉道:“你樣樣都沒有猜對,還自詡慧眼識人,收回成命吧!”

  杜望月道:“八歲離家,獨居一處人跡罕至的地方,令尊為了造成你,也夠忍心了。”

  “你怎麼知道我的住處人跡罕至,”惜玉道:“事實上,那裡有很多……”很多什麼,惜玉沒有說下去,但看樣子絕不是很多人了。

  “我還知道,你每日功課排的很緊,令尊常去看你,令尊也為你收集了天下奇藥,助你易筋洗髓,你在這獨居十年的工夫中,等於常人數十年的成就了。所以,你小小年紀,已練到了武功不著皮相的境界。”杜望月道:“令尊高瞻遠矚,早已思慮及此,所以,才忍將骨肉分割,也造成了你一身卓絕的技藝!”

  “爹!我要替你報仇……”忍不住父女親情了,珠淚滾滾,順腮而下,喃喃地接道:“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要報仇,就要加人刑部,天下四大捕頭,都是你的援手,何況,總捕頭也不會坐視不管!”杜望月道:“這是你最好的機會。”

  惜玉拭去了臉上了淚痕,道:“沒出息啊!怎麼哭起來了,我說過,未報父仇之前,我不會掉一滴眼淚的。”

  “喜、怒、哀、樂,出自內心,而形諸於外,”杜望月道:“就不用勉力去控制它了!”

  惜玉長長吁一口氣,吐出一腔悲痛,道:“被你猜對了,唉,你常常提到的總捕頭,聽說她是一個女的?”

  “對!她是小謫人間的仙子,技藝超絕,智慧過人……”

  惜玉接道:“也貌美如花,你早已心折神醉了……”

  “何止是我,四大捕頭,個個都被她折服……”杜望月說到此處,突然覺著不對,話有語病,語聲一頓,接道:“折服的意思,就是敬佩她的才華,服從她的領導。”

  惜玉說道:“如君所言,她是天下少有的才女了,文武不當,難得啊!難得,哼!”臉上泛起一片不屑之色,大有日後相見時,要來個技藝較深淺,顏色比高低的氣勢。

  杜望月心中暗忖道:這丫頭一旦被人揭穿隱藏的真相,竟是霸氣十足,自負的很。

  但她臉上並無狂傲之氣,眉宇間泛升的是一股強烈的自信……由心底升起的執著。

  就算譚執中把生平的技藝全都傳給你了,那又如何?難道這世上真有青出於藍勝於藍的事。

  但想到譚執中的精深醫道,會不會已經找出了使體能超越的捷徑,以她武功不著皮相成就而論,真有點叫人莫測高深了。

  惜玉忽然笑一笑,道:“杜兄,咱們來一個君子協定如何?”

  “協定什麼呢?”杜望月道:“希望談的是我力能所及的事!”口氣突然間變得小心起來。

  惜玉微微一笑,道:“大捕頭不肯收回成命,小女子只好唯命是從了,但只限家父這一案為期,案子破了,我就要辭去捕快職務,還我本來,唉!我不是嬌情做作,實在是先父留下很多的醫術問題,我都還是一知半解,我得耗用大量的時間去研讀、揣摸,我不能讓九泉下的慈父,怨我不孝。”

  杜望月點點頭,道:“這是泰山壓頂的大題目,不答應也不行了。”

  “多謝體惜,”惜玉道:“但我也不是很自私的人,我離職之後,杜兄如有需小妹效力之處,惜玉絕不推辭。”說完,微微一笑,似有言未盡意之感。

  “你,有此一語,杜某安心多了,今夜有幸結交,幸何如之,就此別過了。”一抱拳,轉身要走!

  “不行啊!二更時分,周嬤嬤要來看你,”惜玉道:“你這一走,要我如何交代呢?”

  “淘氣呀!”杜望月道:“要我留下來又能如何?”

  “把你交給她呀!”惜玉道:“你要如何應變,那是你的事了,殺她、騙她,任你決定,如果想混上四鳳樓內看看,也是一個機會!”

  細把事情思量過,只有殺了她最容易,但如能騙她合作,效用最大,當下一皺眉頭,道:“騙她,怎麼騙哪?”

  “這我就不知道了,”惜玉曖昧一笑,道:“女人騙男人,我聽說能騙的人傾家蕩產,男人也可以騙女人啊!怎麼騙?你就好好地想想吧!”

  杜望月道:“這個……”

  “不要告訴我,我還是黃花大閨女啊!”惜玉道:“你說了,我也不懂,現在,你坐息也好,睡一覺也好,二更天,我帶周嬤嬤來看你。順便再告訴你一個秘密,惜玉是我在文閣的花名……”

  杜望月接道:“姑娘的真名字呢?”

  “真名不如花名好,叫花名郎情妾意,相處的輕鬆有趣,一叫真名字,那就有點格格不入了,還是叫我的花名吧,譚惜玉,惜玉,惜玉,你大捕頭就多多憐惜我吧!”掩口一笑,風情萬種。

  杜望月有些忘我地伸出手去,握住了惜玉一雙手,那是只滑膩的小手,柔若無骨。

  惜玉任他揉握一陣,才輕輕抽回,道:“怎麼?情不自禁了,別忘了,你是我的頂頭上司啊!也別忘了北京還有個總捕頭。”

  轉過身子,一閃而逝。

  終於忍不住了,賣弄一下輕功身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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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但卻使得社望月大大吃了一驚,忖道:“蝴蝶穿花步?”這丫頭,怎的學會南荒絕技?

  這個美麗的姑娘,外形上嬌嬈溫柔,骨子裡,卻是有著我行我素的主見。但她還是女人,飛醋一吃三千里,心中記上總捕頭了。

  經過了一段長時間坐息,杜望月感覺體能盡復,精神健旺,但人卻躺在木榻上,閉目假寐,就等著周嬤嬤來了。

  周嬤嬤來的很準時,二更剛過,人就到了臥房門外,惜玉親自提著一盞燈籠帶路,推開木門,燃起木案上的紅燭,把燈籠交給了守在門外的女婢,揮手令女婢退去。

  “怎麼?還讓他睡在丫頭房裡呀!嬤嬤我這是白幫你了。”周嬤嬤一面說話,一面雙目神凝,在杜望月的身上打量,似是要由他身上看出一些秘密出來。

  事實上,周嬤嬤是想仔細查看一下杜望月,是否具有著很深厚的武功基礎。

  她讀書不多,談不上策謀智計,但殺手的謹慎,卻很注意。

  惜玉也看得很仔細,裝睡的杜望月,能不能隱藏的很深,瞧不出任何破綻。

  突然間,周嬤嬤出手如電,點了杜望月一處穴道。

  惜玉幾乎要出手反擊了,但卻咬著牙忍了下去,道:“嬤嬤,你這算什麼嘛?怎麼忽然出手殺了他?”

  “他活著才能入藥,我怎會捨得殺他!”周嬤嬤道:“我只是點了他的穴道,嬤嬤不能陰溝裡翻船。”

  “點穴法呀!點了他什麼穴道?”惜玉道:“現在!要怎麼處置他?”裝的一片懵懂,騙的周嬤嬤深情不疑。

  “點的麻穴,我下手不重,只要他稍有武功基礎,不用解穴,一個時辰,人就會清醒過來,現在,咱們可以放心談談了!”周嬤嬤道:“你準備留他幾天?”

  “明天就得要他走了。”惜玉道:“文閣中規矩,不能留置閒人!”

  “他不是閒人,而是新一屆文閣魅首!”周嬤嬤道:“按規矩,你可以留他七天!不過,嬤嬤覺著七天太多了,留他三天如何?”自說自話,自作主意。

  惜玉搖了搖頭,說道:“他酒還未醒,就留他今夜吧!明天午時,嬤嬤來帶他走!”

  “怎麼變卦了?”周嬤嬤忽然動了疑心,道:“真是少女心,海底針吶!老身快被你要糊塗了。”

  “不能留啊!”惜玉道:“我心中對他好,留三天之久,我只怕很難控制自己,三日夜男貪女愛,哪裡還捨得分開,我不能冒這個險。”

  “嗯!有道理,”周嬤嬤道:“你年紀輕輕,卻想的如此周到,但今夜一宵……”

  “嬤嬤放心,”惜玉道:“我看他酒還未醒,明天他宿酒醒來,讓他洗澡更衣,午時過後,他會完全清醒,那時嬤嬤已到,就可以帶他走了!唉!我們相識一場,留他一夜,也算盡番心意,此後,間關不知人何處?相見無期了。”

  “今晚上,……”

  “今晚上應該平安,”惜玉道:“我會讓丫頭陪著我……”

  周嬤嬤冷冷地一笑,道:“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啊!惜玉,你的陰沉和你的美麗,完全正比,真是人如春花嬌,心似蛇竭狠……”

  “嬤嬤,你好像很討厭惜玉了……”

  “錯了,我是在讚美你,”周嬤嬤道:“樓主好像就喜歡你這樣的人,外形姣好,夠美,心地陰沉險惡,夠毒。”

  “噢!嬤嬤的意思是說,樓主很喜歡我這個性格了,”惜玉道:“嬤嬤如肯幫助,讓我能晉謁樓主,惜玉感恩不盡,日後定圖報答。”

  “嗯!樓主門下有兩個弟子,一男一女。”周嬤嬤道:“不過,都算不上他的衣缽傳人,我會留心,有機會,我會推薦你,不過,這件事急不得,能不能讓樓主垂青,要看你的造化了。”

  “惜玉會知恩圖報……”

  周嬤嬤接道:“我去了,明日午後再來。”轉身出門而去,果然,未解杜望月的穴道。

  惜玉微微一笑,道:“要我幫你呢?還是你自己起來!”

  杜望月一鋌而起,笑道:“厲害呀!你怎麼知道她沒點中我的穴道?”

  “看表情就知道了?”惜玉道:“裝的很假,周嬤嬤太大意了,換了那位唐嬤嬤,現在,你就笑不出來了。”

  “唐嬤嬤,很厲害嗎?”杜望月道:“能不能說的詳盡一些,也讓我遇上時有個準備。”

  “她比周嬤嬤年輕,也長的好看一些,”惜玉道:“最重要的是她很細心,遇上她就不能給她出手的機會。”

  杜望月點點頭,道:“承教,承教!現在,我想瞭解一下四鳳樓主了,他是不是把令尊入藥的凶手?”

  “我只是懷疑,還未找出證據。”惜玉道:“用人入藥的醫術道派不多,所以江湖上很少聽聞,先父學的一派醫道,可能是唯一能用人治病的醫術,但用人治病,不是用人入藥,這兩個觀念,大不相同,用的人,也都是十惡不赦的大壞人,要救的人,也都是非救不可的人。但它術法精湛,立竿見影,你被選中入藥,說明了你的資質優異,是了不起的美材……”

  杜望月接道:“惜玉,你究竟想說什麼,就直截地說出來吧!”

  “我是說,拿先父入藥的人,可能是他同門中人,不是我的師伯,就是我的師叔,”惜玉道:“是他們設計害了先父。”

  杜望月點點頭,道:“四鳳樓主,根可能是令尊同門。”

  惜玉點點頭,道:“但沒有確切的證據之前,我不能亂動。”

  “對!不能妄動無名,殺錯人,是令人遺憾的大事,”杜望月道:“也將使令尊沉冤難雪,含恨九泉!不過……”笑一笑,不說了。

  “不過什麼?賣什麼關子嘛,”惜玉道:“看你笑得好蹊蹺,讓人恨得想咬你兩口。”

  “固所願也,不敢請爾……”

  惜玉火了,一張嘴咬了過去。

  杜望月好膽大,伸手抱住了惜玉嬌軀,不怕咬啊!

  咬是咬住了,只是地方不妥當,嘴咬嘴,就咬的用不上氣力了。

  一陣長吻之後,惜玉緩緩推開了杜望月道:“該留下你,在這裡洞房花燭,你是文閣魅首,非要我不可,我也沒有理由拒絕你,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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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杜望月搖搖頭,道:“時機不對,我不想逼你就範,我要你心甘情願,像只花蝴蝶,投入我的懷抱,我要稟明總捕頭,娶你為妻!”

  “為什麼要稟明總捕頭,你沒有高堂長輩?”惜玉道:“還是你自己作不了主張?”又有點醋意了。

  杜望月笑一笑,道:“她是頂頭上司啊!她如能出面,這場婚禮就熱鬧了。一品大員主婚,全國的捕頭都可能參加大典,說不定皇上也會送個什麼匾、牌禮物,惜玉,我不能委屈你呀!”

  惜玉笑了,如此隆重莊嚴的大婚,可是女孩子夢寐以求的事。

  但惜玉還是保持了冷靜,道:“唉!我想嫁給你的事,壓後一些,報過我殺父之仇,再談婚事。”

  杜望月瀟灑一笑,道:“行!夫人怎麼說,在下就怎麼辦。”

  “誰是你夫人哪!”惜玉道:“我還沒有嫁過去,叫夫人,等我嫁過去再叫不遲!唉!我無法預料前途有多少凶險,找證據已夠艱苦,找到了又極凶險,如果我的推斷正確,那一戰必將是凶險萬狀,生死難預料,傷殘難推判,如我不幸殘廢,你還會要一個缺腿、斷臂的老婆麼?……”

  “要!不論你如何傷殘,我都會娶你過門……”

  惜玉有點感動了,流下了兩行清淚說道:“我不是世俗女子,既已允婚,決不改變,我也不想帶著清白身軀,去見先父,枉到人間走一遭。所以,行動之前,我會把清白身子交給你,不幸戰死了,也死的心安理得,了無遺憾。只是現在,你處境危惡,應付過周嬤嬤這一關,再說不遲。”

  杜望月道:“這件事,我也在細作盤算,殺了她最容易……”

  “不行,我還要利用她帶我去見樓主。”惜玉道:“但她要你入藥之心,非常堅決。所以,我想她已向樓主透露了一些訊息,下不了台。我的推想是她午後再來,很可能不是她一個人了。她出手點你穴道,也透露出了一些舐息,以她的為人,不太可能忽然間變的謹慎。”

  杜望月道:“對!我該如何應對?”

  “走!”惜玉道:“現在就走!”

  “我一走了之,”杜望月道:“你呢!豈不要代我受過,周嬤嬤無法交代,事必會遷怒於你。”

  “你可以點了我的穴道再走!”惜玉道:“要假戲真做,要認真出手,唐嬤嬤一定會來,這個人細心異常,不能留下破綻。”

  杜望月道:“這個,這個……”

  “男子漢要當機立斷,用不著深情款款,一副憐香惜玉的樣子!”惜玉道:“你儘管放心,我自有應付之道,你如出手不夠重,那反而害了我。”

  杜望月道:“你果決堅毅,不讓鬚眉,但今日一別,何時再見呢?”

  惜玉笑了,笑的如花盛放,道:“看來!你似乎是真動了情,那你就好好聽著,我不要你冒險,聽說那位唐嬤嬤,是四川唐家的丫頭,一身劇毒暗器,非常可怕,不知怎麼投入了樓主麾下。別為我擔心,我的智慧,一定可保我無事,真的想見我,七日後,到瘦西湖去。瘦西湖有座觀魚亭,那一段也是湖水最深的湖段,注意一艘老舊的魚船,船就在那段水域遊走,駛船的是一個老人,草履蓑衣,頗有獨到寒江雪的氣勢,我無法說出他停船的詳細地方,你自己去找吧,我會一早去船上等你!”

  杜望月點點頭接道:“我也稍加改扮,準時去見你。”

  惜玉道:“要態度莊重一點,老漁人脾氣很大,他是我的義父,不可稍有開罪。現在,你點我穴道,抱我上床,放好我,蓋上被子,就可以走了,破窗而去吧!別讓丫頭再見你。”

  杜望月點點頭,一指點出,惜玉應聲而倒。

  出手相當重,是真的點了暈穴,但杜望月早已有備,一伸手,抱住了惜玉倒下的身子,輕輕在惜玉櫻唇上吻了一下,放上木榻,蓋上棉被,又取出絹帕,在惜玉臉上拂拭一下,才推開後窗,飛身而去。

  他行動很小心,這文閣的夜間,雖有黑椿埋伏,竟被他避了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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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第 七 章

  這是個很寧靜的夜晚,飄落著濛濛的細雨,陰雲蔽去了星月,天色很黑暗。鐵翎是南方區域的守備主帥,帶著四大助手,隱伏在一片花樹叢中,還有十六位,背負諸葛匣弩的武士,分佈四周。

  包括鐵翎在內,所有的人,都穿著黑色夜行衣,藏在夜色深沉的花樹叢中,真是渾然天成,不著一點痕跡。

  昨天晚餐時刻,賈英親率四大副手,陪鐵翎共進晚餐,也介紹了四人的姓名、技藝。

  兩個是來自西域的高手,都是回回,也是同宗兄弟,都姓馬,哥哥叫馬修,弟弟叫馬強,用的兵刃是彎月雙刀,可用迴旋之力,作飛刀施用,百步內取人首級,是很難對付的兵刃,也是巨型凶厲的暗器。

  另外,兩個,一個叫快刀王剪,一個鐵拳嚴方。

  這兩個人,可是江南道上,大大有名的人物,鐵翎雖未見過,可已聞名久矣!

  如論江湖上的聲譽、身份,鐵翎也只能和人以兄弟論交,但在賈英的安排之下,兩人甘為副手,而且對鐵翎十分尊重,頗有奉命維權的味道。

  這使得鐵翎十分開心,但也頓有著責任重大的感覺。可也使鐵翎大感困惑,賈英有什麼能力,讓他們俯首聽命呢?

  現在,王剪、嚴方,就分守在鐵翎兩側。

  天入三更,微雨已歇,仍不見有任何動靜。

  這是進入金府中的第三個晚上了,鐵翎的生活也完全改變,白天睡覺,人夜當班,初更時隱入花叢,天亮時回房休息。

  鐵翎有些不耐了,本是公務繁忙的總捕頭,現在卻干的是放夜哨,守暗崗的工作。

  但見王剪、嚴方毫無不悅之色,鐵翎也只有忍下去了,心中卻暗自忖思:金百年用的什麼方法,把三寶訊息傳出去的?好像是石沉大海呀!看樣子真要在這裡熬上七個夜晚了,風雨蕭蕭之夜,忍受千蚊叮……

  突然,一陣輕微枝葉搖動之聲,傳入耳際,也打斷了鐵翎的思緒……

  王剪已輕輕地移動身軀,選擇了一處視界較為寬闊的所在,凝神向外探視。

  他內功深厚,目力過人,又長時間隱在黑暗中,已適應夜色的幽暗,這一全神凝注探視,果然看出了點徵兆。

  那是三丈外,一株枝葉密茂的榕樹上,坐著一個人。

  那人似是已和夜色溶為一體,不留心很難看得出來。

  能看出那是個人,不但要豐富的閱歷,還要相當的智慧,要照樹型推斷,那地方,應該是一個空隙,卻突然為一些事物填補了,能突然出現於樹上空隙之處的,只有人。

  施展傳音之術,把推判的結論,告訴了鐵翎。

  鐵翎用盡了目力看,終也發現了那團黑影,卻很難肯定那是個人,證實推斷最好的辦法,是走過去查看一下。

  鐵翎正想下令行動,那黑影突然動了,一下子滑落樹下,消失不見。

  王剪、嚴方,都很沉得住氣,兩人已作勢欲撲,但鐵翎未作決定,兩人也原地未動。

  鐵翎在想,這些人混入了金家的大宅院,卻隱伏不動,用心何在呢?

  當然,不全是一個人,也許昨夜他們也曾經進入過金家宅院,悄然而來,悄然而退。

  突然間,腦際間靈光一閃,喃喃說道:“疑兵計!對,疑兵計,來拉緊我們的神經,王兄、嚴兄!我們繞過去。”

  王剪、嚴方,像兩隻離弦之箭,疾射而出,只一躍,已到了那株榕樹之下。

  一道明亮的燈光,也由最近一幢三層高的樓頂上照射下來。

  原來,這附近還有夜間搜查敵人用的孔明燈,而且光線奇強,榕樹周圍方圓丈餘的花叢,也被照的纖毫畢現。

  揚州府的總捕頭鐵翎,就沒見過如此強烈的燈光,不禁暗暗地嘆息一聲,忖道:這金府設備之好,器具之新,似都是天下最好的新奇產品,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呀!賈英能支配江湖上許多高手,一半也是金百年的錢作怪了。

  但另一半的力量呢?賈英又有何德何能,能支使他們?不想它也就罷了,這一想啊!就越發覺著賈英的神秘、可怖了。

  燈火熄去,一切都恢復了原有的黑暗幽寂。

  這一夜發現了敵蹤,但敵人既未現身,也沒有任何舉動,卻證明一件事,真的是有敵人到了揚州。

  天亮收隊,回到了小飯廳中,飯廳早已擺好了豐盛的早點。

  使鐵翎意外的,賈英和天楓道長,早已在小飯廳中等候。

  他正要去見賈英,但賈英卻先一步來等他了,這小子難道會算……

  “鐵兄,夜來風雨濕衣裳,辛苦啊!”賈英道:“道長覺著以鐵兄今日的身份,真是太委屈了。”

  “好說,鐵某昨夜見到了敵人,只可惜沒有留下他!”

  賈英道:“不能怪鐵兄,是弟兄有誤導……”

  “當時,鐵某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因而,沒有下令追襲。”

  “鐵兄想到了什麼事情?”賈英道:“兄弟洗耳恭聽。”

  “疑兵計!”鐵翎道:“我想東、南、西、北,四方區域之內,都可能有敵人混了進來,或是發現後不戰而退,或是悄來悄去,以造成四方守勢上的緊張。

  事實上,敵人的高手、強將,早已環伺在側,等候時機,再攻三寶藏處,我方回兵救援,四方之敵,再一齊攻入,使我實力分散,首尾不能兼顧,無法聚集。當然,這四方面的敵人,也可能只作疑兵之用,臨時再作配合運用。”

  賈英點點頭,道:“鐵兄高見,鐵兄覺著他們會用出什麼手段,對付金家宅院,亂我軍心?”

  鐵翎心中暗道:以賈英的精明,怎會不知,這小子誠心考我,不知是何用心?

  心中念轉,口中說道:“最可怕的一種,四面放火,金宅龐大,花樹如林,一旦野火亂燒,不但救火不易,會耗用我們大批人力,造成混亂之局。賈兄想是早有防止之策了?”

  賈英嘆息一聲,道:“這也是最壞的情況。所以,兄弟的佈署是,全力阻殺,各區的防守主力不用投入救火行動,全力搜殺敵人,金家宅院中,購置了一百二十個諸葛匣弩,是暗器中最霸道的一種,它用彈簧發射,射程遠,一匣十支,可以連續射出,殺傷力非常強大,對付一流高手,也許沒有大用,但對付三四流的角色,卻是威力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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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事實上,就算武功不錯的高手,也很逃過三支匣弩的配合攻襲,這一場拚殺,很可能會造成很大的傷亡,鐵兄對此事有何指教?”

  繞了半天的彎子,原來是這麼回事,要鐵翎表示意見,是要求證一下官方的態度,一旦殺傷重大,官府要如何處理這件事情?

  鐵翎傻了,以法論法,江湖上快意恩仇,民間的違法械鬥,官府中的捕快,就是要制止這些事情。

  但千百年來,這種江湖恩怨,牽連廣泛,除了一些涉及到政權朝臣的大陰謀外,江湖上正邪之間,幫派恩怨,財富牽纏,構成了一種生活鎖鏈,隱含著微妙的消長之機,只要不涉及善良百姓人家,無人出頭報案,捕快衙役,也就眼睜眼閉的,不聞不問。

  沉吟了良久,鐵翎才長長吁一口氣,道:“明火執杖,攻入民宅,放火行兇,罪本該死,殺之何惜。”

  鐵總捕頭,不能不表現出一些擔當,但用詞已極小心。

  賈英笑道:“說的是,金宅遼闊,鐵兄是南方一區主帥,有此事,也就未必能夠看得到了。”

  天楓道長笑一笑,道:“真是委屈你鐵施主了!”

  鐵翎苦笑一下,道:“你這出家人,已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就不怕手沾血腥,鐵某人有你這種世外高人的朋友,不認也不行了。不過,有件事要說明白,我加入這場搏殺之戰,是要追緝殺死馬公子的凶手,案子不破,事情不能算完,誰也不能中途罷手。”

  “這一點鐵兄放心,金姑娘的嫌疑洗不清,賈英也無法向東主交代。”

  鐵翎點點頭,道:“老道士,你怎麼說?”

  天楓長長吁一口氣,道:“只要我還能行動,絕不會中途抽腿,難道還要我這出家人立誓不成?”

  “有你這句明確的話就行了,”鐵翎笑道:“老道士發誓賭咒的事,還未曾聽過,免了,免了!”

  賈英容色一整,道:“金府三寶,就放在花園中的‘觀鶴樓’上,那裡應該是揚州城中最高的地方,樓上最高處,叫作放鶴台,那裡重重機關,除了敝東主之外,賈某也不敢涉足……”

  “慢來,慢來!”鐵翎道:“是怕機關埋伏不敢去?還是金府禁忌不能去?”

  賈英吐出一口長氣,把上升怒火壓了下去,笑道:“東主下令,不得擅入,賈某人就沒有機會試試放鶴台內的埋伏了。”

  “原來如此,”鐵翎道:“敵人闖入了觀鶴樓,我們如何得知呢?卻又如何施援?”

  “用鐘聲傳訊!”賈英道:“施援的事,由各區主帥自作判定,覺得可以抽調出人力施援,也希望留下一半力量,固守防區,肅清殘敵。”

  鐵翎心中忖思:這個人調度有方,似是個熟讀策謀、深通兵法的人物。這個人究竟是誰呢?口中卻說道:“不知那夢幻之刀,是否會來?”

  “不知道,”賈英搖搖頭,道:“天楓道長親率六位江湖上最擅追蹤的高手,查了七日之久,線索完全中斷,他的人是否到了揚州,都不知道,哪裡能夠預料他會否出現?”

  鐵翎心中暗想:這夢幻之刀,可算是江湖上第一神秘人物了,聲譽傳誦於江南道上,名震七省,但真正能把他的形貌描繪出來的,卻無人能說的清楚,也就是說,沒有人真正地見過他,傳說的夢幻之刀,有如他役刀殺人的傳說,還是個不解之謎。

  “貧道原本認為夢幻之刀,傳誦於江南道上的怪異事蹟,有點言過其實,至少,追出他的行蹤,應該不是太難的事,想不到這一趟追覓行動,使貧道感覺到,再追行個一年半載,也找不出夢幻之刀的行蹤,而且,這種感覺非常的明顯,所以,罷手不追了……”

  一代劍術名家的天楓道長,如此地自滅威風,使鐵翎大感意外,暗道:老道士這一次的挫折感,似是很重,究竟遇上了什麼事情呢?

  天楓道長長長吁一口氣,又道:“要見夢幻之刀,最好是隨緣了,用不著刻意去找他,那會花費太多的時間,又未必有效。”

  “神秘到行動如風,不留痕跡,的確是有些可怖,”賈英道:“但也能激起人強烈的鬥志。不過,現在,用不著把時間浪費在這件事上,來日方長,賈某人就不相信,夢幻之刀,是一個不能解開的神秘……”

  “對!我們找的是殺人凶手!又何苦沉迷於追覓一個人的行蹤呢?”

  “鐵兄說的對!”賈英道:“王剪、嚴方,是江南一帶年輕一輩中,高手中的高手,難得的是聰明和應變的能力,亦屬一流,是兩個可用之才,兄弟特別援入鐵兄手下。”

  “這一點,鐵某很感激,”鐵翎道:“如論江湖身份,我和他們只是在伯、仲間……”

  賈英笑一笑道:“還有一點說明,一旦金鐘傳音急亂,那就可能是放鶴樓陷入危境,就要儘可能抽出人手,趕援觀鶴樓了,如有特別需要鐵兄幫助之處,兄弟會派人另作通知,現在告退。”

  站起來轉身而去,天楓道長竟也起身,一語未發,隨同而去。

  鐵翎沒有送客,心中卻在琢磨著賈英最後幾句話的含意,觀鶴樓陷入危險,應該是指三寶已被人搶奪而去,還是別有所指,金鐘急亂,應該是說指揮的樞紐,已受到危害,大力回援,是棄車保帥了,應該指的是金百年才對,這麼推斷起來,金百年會一直坐鎮放鶴樓,親自決定大計了,愛女之心,表露無遺……

  經過了一天睡眠休息,鐵翎精神盡復,穿著金府特製的武士裝,步入金府的花園之中。花園很大,百花交植,用心在使園中經常有花盛放,襲人的花氣,不致中斷。

  在群花環繞之中,聳立起一座高樓,似是淡青色石塊砌成,非常整齊,樓的造型,也微向內收縮,想是求其穩固。

  高樓周圍的花樹,都被剷去,四周空出了一大片土地,還鋪了白色石灰磚,不但是一處決死的好戰場,也有防人接近的作用,地上一面白,人物就清晰可見了。

  瀏覽花園一週,也看出了園中幾處藏身之處,這花園中也早有了防守的安排。

  本是一座設計悅目的花園,但因僻出了一片主地,破壞了整體之美,看上去就有點缺憾了。

  夜幕垂下時,鐵翎也進入了負責守護的金家南院。

  快刀王剪、鐵拳嚴方,馬修、馬強,四大副手早已在庭院中等候。

  “今夜風住雨歇,夜色清新,”王剪道:“初更之後,將升起一輪明月,發現敵蹤的機會,就大為增強,不知該如何應對?如能先得主帥指示,可免去錯失先機的誤差。”

  “對!”鐵翎道:“四位各憑才藝,自行應變,能夠自己處置,就用不著再行請示,而且出手也不用留情。”

  王剪微一欠身,道:“敬尊吩咐。”一個大轉身,身如掠波海燕,飛入三丈外一株大榕樹上,隱人沉密枝葉叢中。

  那正是上一夜敵人出現之處。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3 17:25
二十九

  事實上,環立在鐵翎身側的嚴方、馬修、馬強,三個副手,也同時隱人了花草叢中。

  只是,今夜形勢,拚殺的氣勢,十分濃烈,四人選擇的隱身所在,都是接近庭院圍牆之處,看樣子,只要敵人一入庭院,就準備出手截殺了。

  鐵翎選擇了南樓頂上一處屋脊,可以監看到南區大部分的地理形勢,敵我活動、形勢變化,盡入目中。

  天色變化,果如王剪所言,初更之後,東方天際送出了一輪明月。

  金家宅院中,仍然未點燈火,但明月照花樹,景物清明可見。

  如此明月夜,實非夜行人活動的時機,但防守宅院的人手,亦容易暴露出藏身所在,如果敵人有著事前的編組行動,強大的統馭力量,有力的指揮系統,明月之夜,對雙方一般的有利有害了。夢幻之刀,未見現身,什麼人能召集綠林道上高手,組成一個強大有力的奪寶集團呢?既未把官府捕快放在眼中,也不顧忌揚州十大富豪的護院實力。

  這十大家族擁有的強大實力,足可和當令九大門派會聚的力量抗衡!

  當今江南道上,誰有這個能力,誰有這個威望,掌握了這批高手……

  鐵翎想的頭都疼了,還是想不出那麼一個人來。

  揚州雖然是龍蛇雜處,會聚了江湖不少高手,但這些人大都依附在十大富豪之家,亦有獨居一幢房舍之內,閉門謝客,深居簡出,有所行動,也是在絕對隱秘之中。

  表面上看去,揚州城一直很平靜,找不出一個有組織的幫會,其實暗礁處處,凶險重重,陰謀都在暗中進行。

  金錢堆出了耀眼的繁華,也造成可怕的罪惡源頭。

  幹了三年的揚州總捕頭,鐵翎卻在這短短數日中,才體會到這裡的真正面目,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官府看到的,只不過十之一二……

  突然間,三聲清越的鐘聲,傳入了耳際。

  這表示有敵人接近了“觀鶴樓”。

  鐵翎心中忖道:未見東、西、北方傳入警號,怎麼一下子就有敵人接近了觀鶴樓,是從哪個方位過去的?……

  但聞一聲厲喝道:“留下命來,”是王剪的聲音,此人精明幹練,耳目聰敏,布守監視哨,尚未發覺敵人,但王剪髮覺了。

  隨著那聲大喝,一條黑衣人影,由花樹叢中飛騰而起,落著實地。

  雖是明月當頭,但在那瞬息之間,也無法分清敵我,分守在花樹叢中的匣弩,還未及發射,一道寒虹已電射而至。

  寒光來勢太快,黑衣人被迫舉刀封架。

  追襲之人,正是王剪,果是刀出如閃電,十分的快速,被人譽稱快刀,當之無愧。

  兩人刀勢一接,王剪的刀法,橫斬縱劈,連續七刀,迫的敵人全無還手之力。

  但那黑衣人亦非弱者,雖然沒有還手之力,但仍然把七刀封架開去。

  他沒有王剪的刀快,但握刀之手,沉穩有力,刀上蓄勢甚強,抗拒王剪一輪快攻,站的很穩,未移半步。

  只見人影閃,嚴方、馬修、馬強,分由花樹叢中飛躍而出,很自然地布成了防堵之勢。

  這時,就算那黑衣人能封開王剪的快刀,也很難脫出圍困了。因為去路已被三人堵死,一面有空隙,正是弩箭封鎖的方位。

  黑衣人似是久走江湖的人物,對留有空隙的方位,存心規避,似已知道那是一個陷阱。

  鐵翎也飛落現場,站在兩丈距離之外,他要瞧清楚黑衣人刀法來路。當然,也想一睹王剪快刀的威力,對王剪的快刀,聞名已久,但看他臨陣出刀,還是第一次見到,自不能錯失良機。

  黑衣人蒙了臉,不能分辨出他的身份,但刀法精熟,能隨著王剪的快刀攻勢,隨機應變,放棄了被圍而去的打算之後,更是全力運刀,守的風雨不透。

  王剪的刀法變化佔盡了一個快字訣,鐵翎還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的快速刀法,具有了凜冽的殺人功能。

  但那黑衣人刀法紮實,正中蘊奇,再加上不求有功的打法,全以防守為主,王剪的快刀,也就無奈他何了。

  嚴方和王剪搭擋多年,知道他殺人的能力,應該在一百招之內,超過此限,就陷入了苦戰,當下大喝一聲,揮拳擊出。

  他號稱鐵拳,這一拳力道強猛,有如鐵錘擊岩一般,直撞過去,拳風先至,撞在了黑衣人的握刀右臂之上,黑衣人刀勢一偏,橫移半尺。

  夠了,就這半尺空隙,王剪的快刀,已乘虛而入,劈中黑衣人的右臂,連衣服帶向,削下來好大一片,鮮血淋漓而下。

  黑衣人夠凶悍,一咬牙,全力掄刀,一招“橫掃千軍”,刀如巨輪電轉,臂上的鮮血,隨輪轉的刀光,撒出了一片血雨。

  這一刀,力逾千鈞,王剪、嚴方,都被迫後退數步,以避刀勢。

  黑衣人卻借勢一個“潛龍升天”,拔身而起,飛起了兩丈多高,有如巨鷹掠空,向外飛去。

  一排飛矢,由花樹叢中飛射而出,黑衣人去如飄風,箭似流星趕月,也不知他是否中了箭,人已越過圍牆而去。

  王剪等沒有追,再追就到了圍牆以外。

  但他們仍然作戒備之勢,以阻殺第二批沖人的敵人。

  足足等了一刻工夫之久,竟再無人來!

  但聞“觀鶴樓”處,又是一陣急勁的鐘聲傳來。

  鐵翎一皺眉頭,道:“敵人似乎已經逼近了放鶴樓下,咱們是否要施援中樞要地呢?”

  王剪道:“南區雖無敵蹤,但不易棄防守地,兄弟的意思,咱們分出一半人手,趕援放鶴樓,請主帥分配一下。”

  鐵翎點點頭,道:“請王兄、嚴兄,請和兄弟趕往馳援,馬氏兄留在南區,如有敵蹤,盡快傳出警訊!”

  馬修、馬強一欠身,道:“我等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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