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一個年輕女婢正在收拾書案上的文稿,看樣子,這文閣之中,有口試,也有筆談,沒有點學問,還真是難登這大雅之堂。
幸好,杜望月的學問不錯,東、南、中、西四大捕頭,他是最年輕,最英俊,也是讀書最多的一個。
陪侍他吃酒的綠衣麗人,綠褲、綠衫、綠繡鞋,頭上一支綠玉釵,翠光流照,一望即知是上好的翡翠琢成,全身上下一片綠,除了一張粉臉和一雙玉手之外,再不見別的顏色。
論姿色,綠衣女比起武院中的紅裳,似是在伯、仲之間,但迷人處是她的一身書卷氣,三分嬌慵態,櫻唇常掛笑,眉目傳情來,流現出無比的溫柔。以杜望月見識之多,閱歷之豐,也看的有點呆了。
“看的太用心了,”綠衣麗人笑道:“霧裡看花,才會有朦朧之美,你這樣盯著人家看,漂亮也會被你看丑了。”
“秀色本可餐,卿家何忒嫌。”杜望月道:“姑娘之美,如詩如畫,豈是匆匆一瞥間,能見神韻。”
綠衣麗人笑了,笑的如花盛放,魅力四射,杜望月心神一震,忖道:笑的如此動人心弦,當真是匪夷所思,難道這也是一種武功,苦練而成的技藝……
是的,天狐媚笑,一種流傳於江湖上的詭秘武功,聽說這種技藝,如練到爐火純青之境,能笑出各種神奇的引施力量,能讓人效飛蛾撲火,能使人放下兵刃,甘心受戮,實在是很可怖的技藝。這丫頭,如只是苦讀詩書求成名的人,又怎會“天狐媚笑”這種奇幻的武功呢?
“爺,情已鐘,心已許,”綠衣麗人,道:“還不知道你貴姓啊?”
“我杜……”杜什麼,都沒有說下去。
姓杜的很多,但杜望月是江南的大捕頭,可能只有一個,說出名字,也等於表露了身份。
奇怪的是綠衣麗人也未多問,端起面前酒杯,道:“勸君多盡一杯酒,醉後自有侍應人,我叫惜玉,勸君惜取少年時的惜……”
話說的很明白了,放心地喝吧!喝醉了,有人服侍你,惜玉已對你鍾情心許,醉了你就可以留宿在這裡。
杜望月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心中卻在忖道:醉了可以住這裡,但如不醉呢?是不是也可以留下來?
惜玉突然提高了聲音,道:“還有最後一關要過,這一關容易呀,題目不出唐詩宋詞,我說上一句,你接下一句,三句一題,連破三題,就算點中了狀元,我們有四個姊妹,都會來廳中應點,任君選一個,今夜伴君眠。”
原來,還有這種好事,無怪她只能暗中示意,不能明白說出來,文閣的風雅,比武院高明多了。
杜望月也明白她突然提高聲音,是讓暗中監視的人,聽到她說話的內容,心中暗暗嘆息,如此美人,如此才情,卻被囚在一座妓院中,迎新送舊……突然間,心中一動,抬起頭來,盯住在惜玉臉上看。
這一次,不同上次,上一次看的是美人風情,這一次卻似要在惜玉的臉上找出某種秘密。
惜玉的感應夠快,低聲道:“肆無忌憚了,如此貪婪的看法,豈不是盡洩心中之秘?”
杜望月定然一正臉色,道:“你知道我在看什麼?”
惜玉點點頭,道:“知道。”
杜望月:“說出來,說對了,有賞。”
“那面桌子上,有筆有紙,”惜玉道:“先把你想看的記下來,我再說出來,是對是錯,誰也不能賴了,不過,一定要記下心中初次動機,不能臨時改變。”
杜望月道:“好!就照你惜玉姑娘的吩咐。”真的到書案前面坐下來,握筆疾書了,心中卻忖道:不知道暗中監視他的人,是否已離去?他們藏身何處?這間雅室中能夠藏人的地方不多。
惜玉緩緩站起身子,行了過來,她走的很慢,使杜望月有很從容的時間,收好書箋。
“唉!每個男人都自私,可以有三妻四妾,也可以遊戲風塵。”惜玉道:“卻不願意自己的女人,紅杏出牆,就算是一宵情緣,也希對方是一個未經人事的好姑娘,你希望看出我是否還是處女之身對不對?”
杜望月呆了一呆,道:“我可以不認,但不能耍賴,你猜對了,不過,目的不同。”
“我只想證實一下你的處境,”杜望月:“決定我應該如何行動!”
這一次,惜玉似乎聽糊塗了,皺皺眉頭,道:“過了這最後一試,你就是文閣的新狀元,七天之內,我們四姊妹之外,還有八個女婢,任君受來,任君憐……”
“七天之後呢?”杜望月道:“是不是可以選一個帶她離開?”
“人是不准帶,但有一千兩黃金的致贈。”惜玉道:“揚州雖是舉國最富的商區,但千兩黃金,省點花,也夠你圓上三五年一場揚州夢了。現在,你準備一下,咱們試過第三關。第一題由我作主,我提上一句,你接下一句,三次應對,就算過關……”
“慢來,慢來,”杜望月道:“第一題由你作主,這二三題呢?”
“第二題由閣主提句,第三題是什麼人作主,我不是很清楚,反正是由閣主交下來的就是……”
話題一轉,道:“這第三關,看似容易,其實難,唐詩、宋詞何至數萬句,沒有人真的能把唐詩數千首,宋詞數千篇,全部讀會,記在心中,何況,出題人有心捉弄,題詞都是冷門篇章,坊間的售書中,根本沒有記載,但他們卻收集了許多成品,藏諸秘室,你如出言反駁,他們會亮出作者年代、生地、姓名、經歷,甚至連死亡的時間都有記載,使你啞口無言,這是無法越度的一關,除非他們有意讓你躍入龍門,應點一屆文閣狀元。”
杜望月道:“果然是,看似容易,作來難,這麼說來,從沒有人被點作文閣狀元了?”
“有過,”惜玉道:“那是事先談好的,閣主把題目賣給你,是穩穩當當過三關了……”
“原來這文閣魅首,是可以花錢買的?”杜望月道:“不知要花多少銀子?”
“非常的昂貴,這就是我還能保有處女之身的原因,不是情有獨鍾,”惜玉道:“就算是很有錢的人,也舍不得花下去那麼龐大的一筆銀子,除了揚州,天下再沒有一個城市,能容下四鳳樓這樣一座秦樓楚館了。”突然放低了聲音,道:“杜爺,唯一留下來的辦法,只有裝醉,但要裝的像,裝的不露痕跡。等一下,現場有人在,我自出題目考過你,你就盡酒一大杯,裝作醉倒,為免失誤,我先把題目告訴你。”
惜玉說的聲音非常微小,小到杜望月全神貫注去聽。
杜望月的回答是抓過酒壺,大口喝酒,一面運氣把酒逼在臉上,雙頰泛紅了,也逼出一身酒氣。
表面看是惜玉的嬌媚,使他動了心,但杜望月真正的用心,還是想多瞭解一些四鳳樓的神秘,惜玉有情留,也就舍難就易了,何況,惜玉的嬌柔,舉世少見,杜望月也不是吃素的人,能得玉人垂青,何樂而不為呢?
那個年輕的青衣女婢,帶著個藍衣婦人行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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