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夢幻之刀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2-23 15:09:26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9 24255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3 17:29
五十

  程小蝶點頭笑道:“你是越來越精明了,不過,馬提督能立下赫赫戰功,必是位智勇兼備的人物,更難得是他兵困金氏父女後,又及時懸崖勒馬,卻把一樁困惑人的案子,套在了王知府的頭上,這說明了馬提督極具心機,這樣一個人物,小小傷害,動不了他,他聖眷正隆,如日當中,名利也套不住他……”

  小雅接道:“可以用美人計呀!真要如此,我們反而好下手了。”

  程小蝶笑道:“他手握軍權,威鎮江南,揚州城又是美女會集之地,惜玉可以為證,馬提督想美女,還不是手到擒來,美人計也行不通,所以,就選他最痛的地方下手了,才能激起他的怒火,馬敬文是他的獨子,又是個品學兼優的才子,也是他一生的希望所寄,一旦被人殺死,何至是肝腸痛斷,那股悲忿之情,當如怒火焚胸。調動大軍,圍殺金氏父女,也是情難自禁了。”

  “想想也是,”小雅道:“但他還能懸崖勒馬,也算是個好官了。”

  “所以,我們要保護他,”程小蝶道:“新房命案一定要破。”

  “可是!提督府中奸人作祟,”小雅道:“有如火種未熄,隨時會造成燎原大禍呀!”

  “這件事交給杜望月辦,由江南分捕司中,選一個智勇兼備的人,混入提督府去,最好能接近馬提督的身側,一旦情勢有變,敢於挺身諫言,說明利害,揭發陰謀。以馬提督的智慧,當可分辨利害是非,或能阻止一場不測之禍。當然,我們先把說詞,轉告給他。”

  程小蝶道:“沒有人能夠預測十年後的變化,所以,也不可能在十年前就派個奸細,預伏在馬提督的身側,不過,可以用錢賞呀!也可以用你說的美人計誘他入彀。”

  “對!還是小姐聰明,小雅就沒有想到這個法子。現在,咱們,應該作些什麼呢?”

  “追查案情!”程小蝶道:“先找杜望月要他安排人手,入夜後再探查愚公園林,希望能早一些遇上夢幻之刀,看看這個江南第一魔頭,有什麼驚人的技藝。”

  小雅道:“入夜再走麼?”

  “不!現在走!”程小蝶道:“你去改扮一下,我們要先熟悉一下揚州形勢,順便看看四鳳樓。”

  小雅笑道:“逛街呀!好極啦!”目光凝注在程小蝶的臉上,接道:“姑娘,這樣子不好看哪,要不要換個樣子,四鳳樓的姑娘,都是萬中選一的美女,姐兒愛俏嘛,她們不會歡迎你!”

  程小蝶笑道:“太好看,易惹麻煩,何況,今天不入樓。”

  小雅道:“這樣啊!只在樓外看看,行,丫頭嘛!總是聽小姐的。”易了裝,離開府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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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

  第十二章

  金小眉真的是喜歡惜玉,入了金家宅院,就不放惜玉離開寸步。同桌進餐後,竟然留惜玉住在她的閨房裡同榻而眠,惜玉表現的很溫柔,也很有耐心,絕口不提馬公子的事。

  反倒是金小眉忍不住了,主動的提到了馬公子,而且把丫頭、使女,全都遣出閨房。

  明知閨房中再無他人,金小眉還是忍不住四下瞧瞧,才低聲道:“惜玉姐姐,我心中有一件想不通的秘密,一直沒有說出來,憋的好難過,好痛苦……”

  惜玉接道:“既然是秘密,就不要說出來了。”

  金小眉道:“不!我要告訴姐姐,馬公子好像是我殺的!”

  惜玉心頭微震,籲口氣,道:“小眉姐,這不能亂說啊!殺人是要償命的!”

  “我也覺著奇怪,我哪裡有氣力,一刀能把一個人殺死!”金小眉道:“但這幾天精神漸復,殺人的經過,在我的回憶裡,也逐漸地清晰,我記得拿起了小刀,一刀刺了下去……”突然雙手蒙臉,哭了起來,“我要怎麼辦啊?竟然一刀殺了我的丈夫,他是我有生以來,最親愛的人,我心中好不安,好痛苦啊,我是個殺夫的凶手!”

  惜玉心中忖道:總捕頭真厲害,想是早已瞧出了金小眉心理狀況已不穩定,才讓我陪她到金府中來。

  心中念轉,口中卻緩緩說道:“小眉,冷靜點,如是說出來,能使你心中平安一些,那就說出來吧!不過,要說出真正的感覺!一個人心中有恨,才會有殺人的動機,他作了什麼讓你恨他的事?”

  “我是真心喜愛他,哪裡會恨他?”金小眉道:“我也仔細地想過,他留給我的,全是美好回憶,沒有一點點讓我厭恨的地方。”

  “那你為什麼殺了他,”惜玉輕輕握著金小眉的手,無限溫柔地說:“好好地想,慢慢地說,怎麼會發生這種奇怪的事?”

  “這是我想不通的秘密。我連一隻小鳥也不敢傷害,怎會殺人?”金小眉道:“可是留在腦子裡的印象明晰,想了又想,還是一樣……”

  “能不能說出經過的情形?”惜玉道:“當時,是不是精神恍惚?”

  “當時情景,似是被一種無形的力量促使著我,迷迷糊糊的,拿起小刀就刺了下去。”金小眉道:“但在我的回憶中,卻很明朗、清楚。”

  惜玉明白再問下去也沒有結果,這是夢幻的一刀。一種神秘的力量,促使她成了殺人的凶手。

  “惜玉姐姐,你要不要告訴你姨丈王大人?”

  “你說呢?”惜玉道:“現在你很清醒,告訴我該怎麼辦?”

  “說給他聽,”金小眉道:“庭審時,我已想招認,但我父親在側,我不想太傷他的心。”

  惜玉點點頭,道:“我會想一想,再作決定。”

  金小眉突然話題一轉,道:“惜玉姐姐,你會不會武功?”

  “會!你怎麼忽然想到這件事呢?”

  “賈英偷偷告訴我,說你武功很好,要我小心應付你。”金小眉道:“你接近我是別有用心,我想,最大的目的,就是想知道我是不是凶手?我告訴你這些事,主要的原因,是我良心上負擔太重,我不能原諒自己,就算我因此被判處斬刑,你也不用愧咎,殺人償命嘛!我心甘情願為敬文償命,我現在活的很痛苦,惜玉姐,生不如死啊!”

  惜玉道:“唉!善良的小眉姐姐,這中間的關鍵,就在那股促使你殺人的神秘力量,由何而來,我們會全力查個明白。小眉姐,你不是真正的凶手,真兇是那股促使你殺人的力量,你好好地活下去,看我們找出真兇,替馬公子報仇,也替你洗雪冤屈。”

  “唉!我恨自己不能提出有用的線索,”金小眉道:“一切如同做夢,醒來夢境成恨事。惜玉姐,真相已明,你早些回去吧!賈英很厲害,一旦他知道我說了內情,他為了保護我,可能會對你不利。”

  惜玉心中一動,欲言又止,金小眉很聰明,有著舉一反三的能力,不能說出心中之疑,當下說道:“既是如此,小妹這就告辭了。”

  說走就走,轉身向外行去。

  金小眉突然站起身子,道:“我送你,我們牽著手慢慢走,別人就瞧不出來,你是要離開這裡了。”

  惜玉知她要保護自己,倒是不忍拒絕她了,就這樣小手牽小手地走了出去。

  惜玉目光銳利,發覺花樹叢中,隱伏著不少人,在注視著她們,但卻無人現身攔路。看到裝作沒看到,金小眉卻懵無所知,但她卻裝的很自然,邊走邊說笑。送惜玉離開了金家宅院,人還站在門口看著惜玉遠走的背景消失,才黯然轉回閨房。

  惜玉脫離了金小眉的視線之後,故意放慢了腳步,心中倒希望有人追上來,好好地打一架。而且,希望追來的人,最好是賈英。既可會一會總捕頭口中的高手,也可以藉機試探他的反應。

  但事實總是和心中想法不同,惜玉走的雖慢,但仍然平安地回到了揚州府衙,沒有人追上來,也沒人現身攔路。

  小文快步迎上來,低聲道:“惜玉,回來的好快呀!是不是出了事情?”

  “是被金小眉攆回來的,”惜玉笑一笑,道:“不過,幸未辱命,金小眉親口招認了凶手是她,怕秘密洩漏,賈英會殺我滅口,所以逼我回來了!”

  小文道:“大事情啊!可惜小姐不在,要不要告訴王大人。”

  “暫時不必,”惜玉道:“她持刀行兇,非出本意,本身也確實沒有殺人的能力,那是夢幻的一刀,唉!一刀取命啊!”

  小文沉吟了一下,道:“先告訴小姐,該不該告訴王大人,由她決定。”

  “小文,就算真有夢幻之刀這個人,也練成了役人出刀的奇技,但他一定要在金小眉的左右才行。”惜玉道:“如果不識金小眉,人在數里外,就能役使金小眉出刀,豈不是太可怕了。”

  “我也不相信,一個人能練成這種匪夷所思的神技,能在很遙遠的地方,役使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出刀殺人!”小文道:“夢幻之刀也不能,除非他已到了揚州……”

  “而且,還要在金小眉的左右。”惜玉道:“其實,有一種可使人心神迷亂的藥物,會使人失去意識能力,接受下藥人的指令,作出一些乖張反常的行為。”

  小文怔了一怔,道:“乖乖,你懂這些藥物啊?”

  “先父號稱冷面神醫,”惜玉道:“小妹又是從小吃藥長大的,對藥物自然是略知一二了。”

  “這還叫略知一二呀!簡直是藥力亂神了,”小文道:“你這身藝兼南北的絕技,可都是吃藥吃出來的?”

  “唉!如無藥物輔助,小妹再練上二十年,也很難達此境界。”惜玉道:“不過,你放心,小妹是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先父告訴我很多藥物奇異事蹟,可惜,卻沒教過我如何配製,我知道很多醫病的藥方子,但卻不知道藥材生的什麼樣子,唉!全是紙上談兵啊!”

  小文對惜玉多了一些瞭解,也增多了幾分感情,但卻庭院空地上不肯移動,惜玉感覺奇怪,低聲道:“小文,我知道藥物的故事,咱們到房裡說吧!站在這裡不好看啦,你這個小男人不害羞,我可是表小姐的身份,站這裡任憑風吹日曬的,哪裡還像淑女啊?”

  “有女懷春,吉士誘之,我這個小男人長的俏啊!”小文道:“你這小淑女,是不是有點動心了。”

  “還君明珠雙垂淚,恨不相逢一月前,”惜玉道:“相逢恨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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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很想進閨房,和你多談談,可本公子重任在身,不能因私廢公。”小文道:“總捕頭諭令森嚴,王大人真要受到一點傷害,我不死也得脫一層皮。”

  惜玉愣了一下,道:“你和她情同姊妹,總捕怎忍心給你那麼悲慘的懲罰。”

  “其實,我和小雅都是她的丫頭,打也打得,罵也罵得,但她對待我們卻如同姊妹,”小文道:“有了過失,真被她打一頓,罵幾句,那就好過了,但她不會,她會躲在房裡自己傷心難過,那模樣真叫人心疼如絞,恨不得自絕謝罪……”

  “慢慢慢,”惜玉道:“如是你力不從心,有所閃失呢?”

  “那又不同!”小文道:“全力以赴,仍難回天,技不如人,錯不在我,小姐自會認命,我所謂的過失,是粗心大意,偷懶疏忽……”

  “小文,不要太擔心,我會全力幫助你。”惜玉道:“留我在府衙,也許就是也要我盡份心力。”

  小文道:“我想也有這個用心,這次小姐千里下揚州,有兩件大事,一是維護王大人,為大明朝留一代賢相人選。當然,也要先看看他是不是棟樑之材……”

  “嚴命你保護他寸步不離,”惜玉道:“可表示王大人已入了小姐的法眼。”

  小文點點頭,說道:“不要說出去,這件事情恐怕連四方大捕頭,都還不知底細。”

  惜玉道:“我明白,謝謝小文姐的厚愛,萍水相逢,能視我有如知己。”

  “你可愛嘛!秀外慧中,又有點狡黠,”小文道:“和小雅一樣,機智多變,才能可當大任,小姐也看上你啦!破格重用啊!也難怪三方大捕頭,心中都有點不服氣,要考驗一下你的武功了,需知一方副司主,是正五品的官級呀!”

  “我才不希罕什麼官品,”惜玉道:“小妹是雅人,輕淡名利呀!”

  “怎麼?只慕鴛鴦不羨官啦!”小文道:“杜望月幾世修來的福份,能娶到你這個又美又能,文武全才的小媳婦!”

  “不跟你胡扯啦!我去換衣服,先勘查一下府衙的形勢,”惜玉道:“一旦有事,才可應變。”

  “先好好休息一下,你帶回的消息,能幫助總捕頭有所決斷,是大功一件。”小文道:“其實,府衙中也有高手,化身衙役,在暗中保護王大人,他雖未拒絕小姐推薦我保護他的工作,但他心中卻不以為然,覺著我嬌小瘦弱,如何能當大任。事實上,他還不知道自己處境的危險,一旦有人入府行刺,那可是江湖上一流技藝的殺手,我擔心是來人太多了,一個人照顧不周。”

  “不要擔心,還有惜玉在此,咱們好好表現一下,讓王大人見識一番,看他以後還敢不敢小看女人?”

  小文笑一笑,道:“有你幫助,我是放心多了,第二件事是……”

  “破了這新房命案,彌禍無形,”惜玉接道:“挽救這座名城,免淪入一場劫殺中。”

  “還有藉機消減江南道上這群目無法紀的殺手,”小文道:“他們太囂張了,計價取命,殺人收錢。總捕頭得到的訊息說,他們近日中正準備圍殺了杜望月,以便明目張膽地予取予求。”

  惜玉臉色一變,道:“可惡啊!不能饒恕。”

  “對!除惡務盡,所以,一出手就不用心存仁慈,回房休息去吧!”小文道:“我去看看王大人。”點頭一笑,轉身而去。

  惜玉原本一腔歡悅,卻被小文一句話,變成滿腹憂愁,擔心杜望月真要被殺,自己豈不成望門小寡婦,真是未經人事先喪夫,空來人間走一遭。

  但她自小就獨立生活慣了,養成堅忍的性格,想到捕頭生活,本就是刀頭舔血的生涯,既入此行,也不能怨天尤人了,已知此事,放在心上,暗中多注意他的安全,找到機會,點他一點。

  突然想到了總捕頭一再地要求他們四方大捕頭,緊密連繫,走在一起,天下能有幾人,抗得住這四大名捕聯手之力,姑娘啊!你真的愛護屬下,卻又不著痕跡,高明啊!可敬啊!

  杜望月呢?正坐一株大樹下面,背倚在樹幹上休息,穿一身黑布衫褲,破損處處,還打了幾個大補丁,大樹下還放了副空了的竹籮筐。白皙的皮膚,也變黑了,看上去有點像乞丐。但扁擔八尺長,放置在身旁,這就表明了,是靠氣力吃飯的擔夫,但如旋開扁擔看,那就全穿梆了,裡面是名滿江南的七星劍啦!

  於承志也坐在對面下不遠另一棵大樹下面,也有扁擔竹籮筐,衣著也相同,一眼就可看明白,兩人是同行,偷得浮生半日閒,坐在這條小徑旁人跡極少的樹林中休息。

  三丈外還有兩個人,是岑嘯虎和吳鐵峰,黑色短衫,黑長褲,腰裡還束著一條四指寬白腰帶,上面還沾有不少油污,身旁停放一輛獨輪車。岑嘯虎一臉大鬍子,扮個車伕最相當,車上放著簡單的行囊,和一個長被捲兒,裡面裹的是四尺長的斬馬刀,吳鐵峰和他衣著相同,表明了是合推獨輪車的夥計。

  四方大捕頭,改扮的身份,很少會被人瞧出破綻,就是他們肯犧牲形像,選得行業適合,裝得傳神,幾乎是無往不利。

  這正是夕陽將盡,晚霞滿天的時分,天色快要黑了。

  人跡極少,並不表示沒有人,現在就有兩個灰衣大漢走過來,衣擺下露出了數寸長的刀鞘,他們雖無意張揚身上佩刀,但卻也無刻意掩飾的用心。

  經過四個人時,雖未停下來,卻放慢了腳步,四道炯炯的目光,不停地打量,但怎麼看,也看不出一點可疑破綻,四大捕頭裝得像啊!唯一可疑的地方,是選擇的地方不對,這裡不是大路官道,而且沒有住戶,只有一幢空了很久的大房子。

  是的,穿過這片樹林,就是揚州著名的鬼屋,愚公園林,那是個很多年沒有人去的所在。

  岑嘯虎低聲道:“老吳啊,那兩個兔崽子,似是對我們動了懷疑,四隻賊眼到處瞧,莫非是我們的扮相上有了破綻?”

  “裝扮無破綻,只是選的歇腳地方不對頭,”吳鐵峰道:“這裡少有人跡,我們推車的,擔擔的,不會路過這地方。小不忍則亂大謀,現在咱們還不能走,一走就證實了他們懷疑,就可能去領功,報告給他們的主子,今夜暗探愚公園林計畫,就算吹了。”

  “那該怎麼辦?”岑嘯虎道:“兩個兔崽子賊頭賊腦,我想還會折轉回來。”

  “那就只好殺了!”吳鐵峰道:“不能留下禍害。”

  “要不要通知小於和小杜一聲。”

  兩人談話的聲音很低,實在不能確定於承志、杜望月是否聽到。

  吳鐵峰搖搖頭,道:“小於、小杜,都是精明人物,回頭路要先經過他們,說不定用不到我們出手。”

  猜的果然對,兩個灰衣大漢真的折轉回來,但這次兩人也有了警覺,拿出了衣服內佩的單刀,只不過刀未出鞘,提在手裡走回來,行經於、杜休息處,停下了腳步,這是擺明了要找麻煩。

  於承志和杜望月突然躍起,快的像怒箭離弦,兩個灰衣大漢,刀還未及出鞘,人已被點中穴道,身體未倒下,又被一人一個,搶飛到了林中大樹上,架在枝葉掩遮的樹杈上。

  岑嘯虎取出斬馬刀,卻把獨輪車推入林中棄置。

  於承志、杜望月也丟棄了竹籮筐,快步行了過來。

  杜望月道:“辰光雖還早一些,但已近夜幕低垂,走吧!先去瞧瞧愚公宅院外的形勢,再決定行動方法。”

  “小於、小杜,”岑嘯虎道:“你們如何處置那兩個賊人?”

  “點了死穴,藏在枝葉密茂的樹杈上,”於承志道:“想發現屍體,至少要兩天以後。”

  杜望月轉身帶頭走,一面說道:“穿林而過,距離很近,不過,樹林和愚公宅院之間,隔了一道大水溝,寬過四丈以上,要一躍而過,不太容易,要想個越渡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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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四人之中,以杜望月的輕功最好,他說不太容易,三人就不爭辯了。

  “咱們四個人,我的塊頭最大,輕功也最差勁。”岑嘯虎道:“小杜號稱踏雪不留痕,他說不容易,一躍而過,最好是不要冒險。”

  “水溝兩岸,哪一邊的地勢高?”吳鐵峰道:“繞道行程有多遠?”

  “我們這邊高,”杜望月道:“站在岸邊,可看到整座的大宅院,但愚公宅院中,花樹很多,荒蕪數十年,也長滿了一人多高的雜草,距離過百丈,只怕很難看到什麼。估算情況,要進入宅院中才能看出一些名堂,至於繞道而過,恐要走上十幾里路,才有一座過渡吊橋。”

  “我們時間很多,看過形勢後,再決定如何越渡。”吳鐵峰道:“只是長滿了過人的雜草,才是麻煩事情,如果是草中藏埋伏,用弩箭、暗器施襲,就很難對付了。”

  “最怕的是他們施用梅花針一類的細小暗器。”於承志道:“在草中行動影響聽力,閃避、擊打,都不容易,如是再淬了劇毒,中一枚就可能立刻失去了戰鬥能力。”

  “對!這一點不能不防。”吳鐵峰道:“栽在銀針之類的淬毒小暗器上,那可是既失敗,又丟人的事。”

  以四方大捕頭的武功,在正常的環境下,絕不畏懼暗器的攻襲,但如在黑暗的夜色之下,濃密的深草叢中,目力、聽力,都受了很大的侷限,淬毒、細小暗器的殺傷能力,就非常可怕了。

  “這個險不能冒,”杜望月道:“咱們勘查過宅院形勢之後,選兩處可能用作敵人逃生的地方埋伏,然後,放把火燒了愚公園林。宅院內一片雜草,數十年無人整理,個中恐已潛藏了不少蛇、虺之類的毒物,這把火燒死毒蟲,也逐出宅中潛伏魔頭、殺手,咱們埋伏截攔,只要能生擒兩個,就可以問出他們的來歷了。”

  “辦法雖非上好,但如別無良策取代,”吳鐵峰道:“只有以中策應對了,但不知這群肖小之中,是否有夢幻之刀?”

  火燒愚公園林,被吳鐵峰評為中策。

  “岑某人也提一個辦法,吳兄評斷一下,是否可行?”

  吳鐵峰笑道:“說說看?”

  “雜草過人,敵人可用作埋伏,咱們何嘗不可以利用?”岑嘯虎道:“咱們可以在宅院之外,坐息養神,俟黎明將近,再入林園,潛入草中隱伏,等天明之後,再仔細觀察,有一天的時間,可供我們仔細查看。瞭然敵情後,再研商應對之策。

  不過,這辦法辛苦一些,一天悶在草叢中,只能以帶的乾糧充飢。”

  “最重要的是,先瞭解揚州城內敵人形勢,”吳鐵峰道:“他們是否已勾結一處,或是各自為戰,獨行其是,潛隱在愚公園林中這一夥人,實力如何?真正的目的又是什麼?比起一把火,燒燬林園,逼他們另找藏身之地,是要高明一些,畢竟還未到兵刃相見的時機。”

  岑鬍子看上去性情火暴,其實,卻是個粗中有細的人。

  “對!瞭解敵情,探出他們的首腦人物是誰。”杜望月道:“總捕頭似是已把夢幻之刀,列為另一強敵、魔頭,不知她是早有所覺呢?還是受到傳言的影響,但看起來這個決定沒錯!”

  “她的年紀不大,但胸羅之廣,卻又非我們這些老江湖所能及。”吳鐵峰道:“有些事不是讀書能夠得到的,而是經驗和閱歷的累積,但總捕頭好像超越了這個定律,為什麼呢?老吳就有點想不通啊!”

  “說的也是,我岑鬍子就越來越佩服她了!不論武功、機變,都有過人之處,難道這世間真有陰陽八卦,未卜先知的奇術?而咱們的總捕頭,又是個中高手?”

  “傳她技藝的吳一諤,聽說是一個胸羅萬有的先知者。”杜望月道:“學會了預卜吉凶的奇術,也是大有可能,但更重要是,她要天生具有慧根,絕高的才智,才能有突破常規的成就。事實上,咱們四個人,都非庸碌之輩,卻在不知不覺中,被她征服了,情甘效死,忠誠不二,這和當年楊尚書,勸化咱們進入刑部,從事捕頭生涯,有很大的不同了……”

  “對!楊尚書是以德服人,”於承志道:“總捕頭卻憑藉她的智謀、膽氣、武功,使我們心悅誠服,她既然要我們探查內情,就應該先明了這裡敵人的身份?一把火,可能提前把惡戰引發,也會把敵人燒的散入了揚州民家,他們都會點武功,會造成什麼樣的麻煩,就很難說了。所以,我贊成岑鬍子的辦法。”

  杜望月笑一笑,道:“行!照岑兄的辦法來。”

  吳鐵峰道:“總捕頭交代了兩句話,諸位可還記得?”

  岑嘯虎道:“直截了當地說出來吧!賣的什麼關子?”

  “我們都沒有見過夢幻之刀,可是有關他的傳說很神,”吳鐵峰道:“總捕頭要我們緊密連繫,走在一起,是否別有含意呢?”

  “怕我們一人之力,非他之敵。”於承志道:“也可能是她的一種感覺,也可能是卜卦卜出來的結果。不管如何,這是我們辦案的經歷中,四個人第一次聯袂大行動。”

  岑嘯虎心中本有些不大服氣,但想到花廳中全力運刀,連攻三百刀,未能傷到惜玉一寸衣角,心中頓然一寒,閉上嘴巴不講了。

  “不管是什麼原因,但小心一些總不錯,”吳鐵峰道:“老吳主張,咱們進入宅院之後,儘量會聚在一處,個人的行動不適宜離群太遠,總要在目光可見的範圍之內。”

  “我不信天下真有人能抗拒我們四人的聯手之力,”杜望月道:“夢幻之刀也未必有此能耐。”

  “除去夢幻之刀,還有一種組合陣法,有如少林名馳天下的羅漢陣,組陣和尚一人功力,未必可怕,但如結合一處,就布成天下聞名的羅漢陣了!”吳鐵峰道:“一人的行動,可能被他們困住,如是我們四個人走在一起,困我們故然不易。而且,合我們四人才智,也許還能找出一個擊潰他們的方法出來。”

  杜望月暗叫了兩聲慚愧,接道:“對!我就經歷過這個危急,一對一,甚至他們兩人聯乎,都不堪一擊,但三人結合一處,能把手中兵刃合於一個招式中施展出來,其勢之強,實是很難抵禦。”

  於承志奇道:“有這等事?”

  “千真萬確,”杜望月道:“不但攻勢凌厲,防守的力量,也十分強大,如是有四組以上的人,合作上再嚴密一些,把人困住,想破圍而出,還真是件不太容易的事。”

  “我想這就是總捕頭要我們走在一起的原因,”吳鐵峰道:“看一看,合我們四人之力,能不能擊破這樣一個組合陣勢?”

  “小杜,”岑嘯虎道:“以你看,那些人是不是夢幻之刀的屬下?”

  “應該不是,江南道上,有一個殺手之王,名叫血手方輪,”杜望月道:“這個人的能力,是在很短時間內,能訓練出一批絕對忠於他的殺手,不是第一流的出色人物,但卻長於佈局,兵刃暗器,組合成必殺之局,最可怕的是纏上人就沒完沒了,不達目的,誓不罷休,這些組合殺手,可能是他的屬下。”

  “你見過他沒有?”於承志道:“他本身的技藝,是否十分高明?”

  杜望月搖搖頭,道:“說來慚愧,此人聞名雖久,卻無緣一會,想不到會在馬公子這件新房命案之中,江南道上的殺手、魔頭都浮現了出來,夢幻之刀、血手方輪,還有一位神秘莫測的四鳳樓主,全都會聚到揚州來了,究竟是為了什麼?什麼樣子的一個僱主,有如此大的魄力、財力?”

  “會不會是一種巧合?”於承志道:“據我於某所知,殺手行業,亦有規範,一個僱主,不可一次邀請如此眾多的殺手組合,去對付一個目標。”

  杜望月點點頭,道:“是有點出人意料,金百年收藏三件重寶,也同時出現江湖,極有可能引起大批江湖高手的覬覦而來,兩件大事混在一起,就有些混淆不清了。”

  “如若他們要對付的不是一個人,或是同一夥的人,”吳鐵峰:“就可能僱請多個殺手組合了……”

  “這話怎麼說呢?殺手會聚?”岑嘯虎道:“總不能把我們四個也算作他們襲殺的目標吧?”

  “有何不可,他們也許沒想到我們會來?”吳鐵峰道:“但小杜和總捕頭,就可能在他們的預計之中了。當然,金百年的強大實力,王知府的官員身份,都是很難下手的對象。這麼想一想,江南殺手組合全動員,也就不足為奇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3 17:30
五十四

  “這麼說起來,是驚天動地的事件,”岑嘯虎道:“我們對抗的是江南整個綠林道上的人物,和全江南的殺手組合。”

  “對!所以要儘量地知己知彼。小杜,說一下,四鳳樓主又會是什麼樣人物和組合?”吳鐵峰道:“事關重大,要盡吐你胸中所知!”

  “我沒見過四鳳樓主,惜玉混跡在四鳳樓中的文閣一年多,也沒見過樓主。”杜望月道:“那裡還有一個武院,四鳳樓主似是一個怪人,用的人,大都是中年婦人,真叫人莫測高深……”

  “慢慢慢,你是說惜玉姑娘,是四鳳樓主的門下弟子,”岑嘯虎道:“那也是個女人了……”

  “不是四鳳樓主的弟子,而是四鳳樓主的仇人,”杜望月道:“她懷疑四鳳樓主是害死她父親的凶手,才想辦法混入四鳳樓下的文閣中,一年多,卻沒機會見到樓主,也不知他是男是女。”

  岑嘯虎點點頭,道:“原來如此。”

  花廳比武,惜玉留給他太深的印象,凡是牽扯上惜玉的事,都引起他一陣的緊張。

  “果然都不是簡單人物,”吳鐵峰道:“就憑那份神秘,就非常人能及,也保護著他們一直隱匿在暗中行動。”

  杜望月道:“樓主雖如霧中神龍,但四鳳樓卻在揚州城中。文閣、武院雖有諸多限制,但如存心要進去瞧瞧,也非難事。”

  “話是不錯,”吳鐵峰道:“找上四鳳樓,但樓主極可能只是一個替身!這檔子事,看似容易,實則難。”

  杜望月沉默不語,沒有見過四鳳樓主,又如何分辨真偽?

  “一步一步來吧!總捕頭入揚州隱名不揚,豈不是早準備以暗對暗了?”於承志道:“先進入愚公園林看看,如是運氣好,也許一下子就撞上了夢幻之刀。”

  “這個希望不大,我聽說的夢幻之刀,一向是獨來獨往,”杜望月道:“天楓道長率領著六個最擅追蹤的高手,追覓了六天六夜,無功而還。”

  “愚公園林中,似是藏人不少,”吳鐵峰道:“會不會是殺手之王、血手方輪的人?”

  “杜某也是這樣想,但心中全無把握,就不便輕易地說出來了。”

  “那還要等什麼?”岑嘯虎道:“天已入夜,咱們就開始行動吧!先渡過那條大水溝,再找個適合的地方休息,借黎明前那一陣黑暗,潛入宅院中深草叢內,兩個巡邏的賊崽子逾時不歸,可能會引起他們……”突然,住口不說了,瞪著眼睛想心事。

  “岑鬍子,你的飯量大,”於承志道:“看看帶的乾糧,夠不夠一日之需,要補足,現在還來得及,別要該動手時,餓的沒有勁了。”

  “我在想啊!”岑嘯虎右手按在頭頂上,道:“這些巡邏人手,是不是由愚公園林中派出來的?……”

  “對!應該有一個可輕易越渡的地方,而且,就在附近不遠處。”杜望月道:“咱們去找一找。”

  “吃的、喝的不用愁,愚公園林中有的是,而且,還都是大魚大肉。”岑嘯虎道:“要緊的是要找到渡河之路。”起身向前行去。

  這時,已是夜幕低垂,景物迷濛,視線已不太清楚了。

  但四人個個內功精深,目力過人,仔細尋覓之下,果然,找到越渡捷徑。一條石橋,直通對岸,說是橋,事實上是堅立的石椿,而且隱在水中寸許,不用心找,就很難發現。

  渡上對岸,選一處可以藏身所在,盤坐調息。

  愚公園林有一堵圍牆,但已年久失修,破損多處,可清楚地看到圍牆內高可過人的亂草,一陣夜風吹過,亂草偃伏。可見到燈火一處,燈光不是很明亮,但已足可見物,想是怕光亮太強,洩出圍牆。

  確定了古宅中有人,四大名捕,全安下心來,今夜不會白跑了。

  由調息中醒來,已是五更時分,四人的精神體能,都已調至到最佳狀況,互相頷首一笑,四條人影飛起,越過圍牆,隱沒於宅院內深草叢中。

  四個人非常緩慢地移動身軀,杜望月形勢較熟,直奔正西,人出草叢,到了一幢房舍門口。

  這是整座愚公園林內十餘幢房舍中,較好幾幢之一,也是點有燈火的一幢。

  杜望月退後數尺,把身子隱入草中,只露出一個腦袋查看。

  一隻火燭,放置在大廳中一張八仙桌上,一個懷中抱著鬼頭刀的大漢,坐在一張太師椅上,斜依著桌子休息。

  大廳兩面空曠,另兩面各有四個房間,房間木門緊閉,想是都住了人。

  看清鬼頭刀的形式,杜望月才明白這裡潛隱的人,正是在瘦西湖旁襲擊他的殺手。

  細想當日經過,那些殺手,只會兩招厲害的武功,攻敵、防守各一式,雖只兩招,但卻十分可怕。他也曾想過那兩招變化詭奇的武功,奇在何處?只是想一下,沒有深思下去,現在仔細想來,就越想越複雜了。一個敵人不堪一擊,兩個敵人合起來,也非他的敵手,三個敵人加起來,應該也不會是他敵手才對,除功力之外,招術的變化上,三個人也難及他,但那一擊發出的力量之強,超過了三個人加起的總和力量,數倍之多,幾乎使他手中的七星寶劍脫手,怎會如此呢?

  這件事有必要提出來和總捕頭及三位大捕頭研究,也希望他們在今夜中能遇上那種三人合一的陣勢,自己經歷體會一番,就比聽人述說的感受真實了。

  這件事有點不可思議,但杜望月卻想不出奇在哪裡了?

  忽然想到敵人在攻擊之前,來回穿插走動,合成一定的陣勢,也把兵刃組合成一定的格局,才發動攻擊。莫非毛病,就出在那個地方?那擺出的姿態,能把一個人的潛力發揮出來,兵刃組合的格局,能使不同的兵器,完全結合成一體,超越了一般的武功所能……

  想是想到了,但究竟是什麼原因,還是無法通達。當今之世,是否真有這種能化腐朽為神奇的武功呢?

  事出常情啊!也就不是一般推判事理的智慧、豐富的江湖閱歷可以迎刃而解的了。

  突然間,不遠處的草叢中,傳出了一陣激烈的搖動,斷草射飛的聲音。有一截長約近尺,形若枯枝之物,飛出草叢,直落入大廳門內,而且,還在不停地扭動。

  敢情是半截蛇身,想是毒蛇突襲,被人一刀腰斬,只是出刀很猛,把一截蛇身也甩出草叢。但卻無法認定是三方大捕頭中,哪一個揮刀斬蛇。

  那抱刀倚桌休息的大漢,突然被驚醒過來。

  看看扭動的蛇身,又看看天色,罵道:“龜兒子,不長眼睛看,把長蟲丟到大廳中來。”一揮手中鬼頭刀,挑起半截蛇身,又甩了出來。

  凝目思索一陣,突然回身,吹熄了案上燭火。

  這個人警覺之心很高,雖然反應的稍慢一些。

  杜望月凝聚目力望去,果見一個腦袋,探出廳門外,向四下巡視一陣,輕步行出廳外,刀橫前胸,一副戒備森嚴的樣子。

  此時,夜色漸退,已是破曉時分,景物漸見清晰。

  杜望月突然發覺,隱身的草叢中,有一處很大的空隙,如果留心一些,目力又很好的人,可能看到他潛藏的身子。

  但敵人就在丈餘外處,實不便移動身軀,只好靜伏不動。

  但聞一陣步履聲響,一群灰衣大漢,快步行了過來,就在這座大廳門口,排成隊形。

  杜望月藉這一陣混亂,把身體隱好,才向外仔細看去。那塊空地,似是新經整僻,地方不大,好像快要站滿了人。

  暗中數計這群灰衣大漢,競有二十四人之多,青一色的佩著鬼頭刀,刀藏在衣襟內的長口袋中。

  原來,這些灰衣大漢穿的長衫,都是特別定製的衣服,有一處,專門藏刀的袋子,亮出了鬼頭刀,長衫下襬一收,束在腰上,就形同一件短衫了,當然,也可以脫去長衫,裡面就是一套貼腿長褲,密扣勁裝,用同一顏色的灰布製成。

  沒有人現場指揮,二十四個人自行都在大廳前面站好,這表示已是訓練有素的殺手,可以自動認定位置了。

  這些灰衣殺手,似各有一定的職司,那原來守衛大廳的人,此刻卻悄然退回廳中。

  但另一行灰衣人,又魚貫行了過來,使原已排好的隊形,有了很大的改變。三十六個人,分成了十二個小組,都穿著一樣的衣服。分別在兵刃上,後來的十二個人,佩帶的是一種奇形兵器吳鉤劍。

  杜望月看明白了,十二組殺手的人選,早已經編組完成,十二隻吳鉤劍領隊,每隻劍配了兩把鬼頭刀,似乎是即將出動。

  三十六個殺手,都把帶在身上的兵刃,細心地整好,似是有著一種用心,刀未出鞘、殺戮未開之前,儘量不讓人發覺他們的身份。

  杜望月心中忖思:這可能是一次白晝大圍殺,所以,出動了十二組殺手。

  幾乎已可肯定,這裡是殺手之王、血手方輪潛隱的地方。

  但卻無法確定方輪是否也在這裡?

  這裡雖已破敗,但地方很大,就算住上兩百人,也不會有人多的感覺。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3 17:30
五十五

  第十三章

  不知何時,大廳門口已站著一個黑袍人,他來的無聲無息,連排在廳前的三十六名殺手,也未發覺他何時到來,杜望月也未發覺。

  黑衣人舉手一招,十二個佩帶吳鉤劍的領隊,快步行了過去,一齊蹲下,布成了一個半月形式。

  兩個青衣姑娘,行出廳外,一個捧著一幅捲圖,一個搬著一個小板凳,小板凳在黑衣人身後放下,那幅捲圖已在黑袍人面前展開,這些動作配合的十分快速,好像是黑袍人早已坐在了那裡,正在欣賞鋪在面前的一張圖畫。

  黑袍人指著地上捲圖,似在講解內容,十二個蹲著的灰衣人不停地點頭。

  近在不足兩丈的杜望月,凝神傾聽,只聽到說話的聲音,但卻聽不懂說的都是什麼。

  片刻之後,黑袍人站起了身子,十二個灰袍人,也退入隊中,比出一個手勢,三十六個殺手,立刻轉身行動,走的悄然迅快,眨眼間,人已不見。

  杜望月生出一個可怕的感覺,這批人行動的速度,表現出的武功,似乎要比瘦西湖攔截他的人,高出很多……

  兩個青衣姑娘不見了,小木凳和捲圖也被收走,但那黑袍人仍站在廳門口處,抬頭望著晨曦,深長地吁了兩口氣。

  杜望月全神凝注他,這個人,很可能就是血手方輪,江南道上的殺手之王,必須要看個清楚,深留腦際。

  但見他臉色蒼白,似是死了一個月的人,不見一點血色,這個臉並不難看,就是不像一張活人的臉,也找不出一點可供人記憶的地方。

  杜望月立刻明白,這是一張製作精巧的人皮面具,掩遮了本來面目,也掩去了一個人的特色,給人的感覺就是木雕泥塑一般的死人臉,看上一天,也找不出一點可供記憶的地方。

  職業上的本能,杜望月開始注意他的身材,四方大捕頭的厲害之處,就是與案情有關連的人,只要讓他們見到一次,就會永留腦際。

  但這一次卻讓杜望月失望極了,不但找不到他面貌上可容記憶之處,就是身材上也找不出一點可供容留的記憶,一件稍顯寬大的黑袍,掩遮了全身,你只能說是個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的人,揚州城中十萬男人,一大半都是這個樣子。

  杜望月有股強烈的衝動,很想衝出去,拉下他臉上的人皮面具,脫去他身上的黑袍,看個清楚……

  事實上,四個隱在草中觀察黑袍人一舉一動的四方大捕頭,都有著相同感受,但都顧及到另外三個人受到拖累,說他沉不住氣,忍下未動。

  黑袍人站了片刻,轉身入廳。

  這時,已是天色大亮,旭日初升的晨光。愚公園林中的景物,已明朗可見。

  但深草過人,密度亦高,人在其中,能夠看到一個方位,就得用盡心機,分撥草叢,又不能讓敵人發覺,要想監看四方,是完全不可能的事了。

  第二個問題,浮現腦際,杜望月開始推想,大白天出動一大批殺手,而且又是較高等級的精銳,會去對付什麼人呢?

  血手方輪,擅長佈局,剛才召十二個領隊,很可能談的是佈局的事了。

  他們兵刃藏的很密,會影響出刀的速度,目的是在出刀之前,避免被人發覺,這一個被圍殺的地方,可能就在揚州城中……

  不會是十大家族,會是誰呢?難道是揚州府衙的王大人……

  思念及此,心中悚然一驚,緊張的雙手一伸,撥的身側長草搖顫。

  幸好有人及時,扶住了顫動長草。

  是有人,而且是三個人,吳鐵峰、岑嘯虎、於承志,全都到了杜望月的身邊。

  “小杜,”於承志道:“想到了什麼可怕的事,緊張到忘其所以……”

  杜望月長長吁一口氣,道:“是有些緊張,不知三位是否看到了,方輪已出動了大批殺手?”

  吳鐵峰點點頭,道:“看到了,我們就藏在你的身側不遠處,但你這裡視界寬廣,也看的清楚,所以,就看的全神貫注了,我們也看到了大概情形,但卻不能肯定他們行動的目的。所以,來找你商量。”

  杜望月籲一口長氣,道:“三位,是否已心中有個譜?”

  “會不會是揚州府衙?”吳鐵峰道:“看他們行動的謹慎,好像去做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這也正是我擔心的事,”杜望月道:“如果,總捕頭帶走了小文、小雅,揚州府衙雖然還暗中埋伏了兩位高手,但他絕無能力阻擋十二組殺手的圍襲。”

  “總捕頭思慮周密,小文、小稚,至少會留下一個。”吳鐵峰說。

  “就是留下一個,也於事無補,小文也好,小雅也罷,一個人只能阻擋一組殺手。”杜望月道:“他們去了十二組,三十六個人,也等於十二個強過我杜某人的高手……”

  “這不得了,”岑嘯虎道:“我們得快些趕回去,晚就來不及了。”

  “我們剛才見到的黑衣人,是不是殺手之王方輪?”吳鐵峰道:“希望不是他才好!”

  “恐怕要吳兄失望,”杜望月道:“那個人八成是他,才會保護的天衣無縫,我看的很仔細,但是卻記不起他任何一點特徵,他只要不取下人皮面具,脫去寬大的黑袍,不管在哪裡,見到他都認不出來。”

  “血手方輪如此精明、小心,”吳鐵峰道:“可能也發現了我們……”

  “快走!”岑嘯虎一飛衝天,拔起了兩丈多高,向外飛去。

  吳鐵峰、於承志、杜望月緊隨著連翩而起,飛躍出愚公園林。

  情急之下,顧不得在這最後一刻,暴露行蹤了。

  岑嘯虎停下腳步,笑道:“是不是殺手之王,把所有的殺手,全都派出去了,這倒是一個好機會呀?”

  於承志道:“什麼好機會?”

  “這座林園中只餘下血手方輪,咱們可以生擒了他。”岑嘯虎道:“合咱們四人之力,應該不是難事?”

  “焉知不是一個佈局,誘人入伏,”吳鐵峰道:“殺手之王既是個長於佈局的人,怎麼如此大意。”

  “就算是個佈局吧!以你吳兄的金鏢、岑某的飛斧、於兄的快刀、小杜的利劍,合我們四人之力,也能殺出一條血路,如能生擒了殺手之王,可能使大局逆轉……”

  “有點異想天開,卻不無道理,兵不厭詐,”於承志道:“也許能殺他個措手不及。”

  杜望月並不同意岑嘯虎的想法,他急於趕回揚州府衙,除了掛念王知府的安危之外,還多了一分對惜玉的關懷。但見於承志同意了岑嘯虎的主意,也就閉口不言了。

  吳鐵峰笑笑,也未再出言反駁,心中也很想瞭解一下,四方大捕頭聯手拒敵,能有多大的威力,殺手之王的合擊奇陣,又是怎麼一個厲害法?

  岑嘯虎哈哈一笑,道:“小杜默認了,吳兄也不再反對,咱們還在等什麼?”

  飛身一躍重回愚公園林中,直奔大廳,準備直搗黃龍了。

  人已至大廳門外,卻聽杜望月大聲喝道:“岑兄留步。”

  岑嘯虎收住腳步,笑道:“廳門大開,無人防守,還要等什麼呀?”

  杜望月急行兩步,追到門外,低聲道:“岑鬍子,殺手之王,冷酷凶殘,每一次圍殺強敵,就不惜犧牲大量門下弟子,只求勝算,以其心性之毒,必會設下厲害的埋伏……”

  岑嘯虎早已仔細地打量廳內形勢,笑一笑接道:“如有埋伏,也在那扇木門緊閉的房中,我要先賞他一記飛斧,以探究竟。”

  飛斧屠獅虎,岑鬍子的飛斧厲害,早已名震關東。但吳、於、杜三人,都未見遇他飛斧的威力,竟然一齊點頭,道:“對!飛斧破門,縱有埋伏,亦可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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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對!大不了損失一把飛斧。”岑嘯虎一面答話,右手已握了一柄飛斧。

  此斧刃寬六寸,形如半月,似已失去了暗器的輕巧暗襲之便,是憑藉著威力懾人的巨型之物。

  果然,飛斧出手,有如輪月旋飛,挾著一陣破空金風,撞向廳中一扇緊閉的木門。果然輕震聲中,飛斧已破門而入。

  還未聽聞到室內的反應,吳鐵峰已沉聲喝道:“退!”當先躍退八尺。

  四大名捕個個目光銳利,吳鐵峰喝聲中,於承志、杜望月,已瞧出那洞開的木門內,有一股淡紅的煙霧,冒了出來,迅快地在廳內擴展。

  岑嘯虎也看到了,三個人連袂而退。

  四個人都避開了退入草叢中,血手方輪,善於佈局,很可能又會在草叢中佈下埋伏。

  但這片除了草的空地不大,三人後退的形勢,已到了另一幢房屋前面。

  吳鐵峰迴目四下一看,發覺四人背臨的房舍,是一面山牆,無窗無門,才放下心來,道:“房內冒出的淡紅煙霧,可能是傳說中七煞桃花瘴,老吳不懂藥理,說不出如何配製成此奇毒,只知他人中毒之後,不會立刻死亡……”

  “那就算不上什麼奇毒了。”岑嘯虎接道:“只要有十二個時辰的時間,就該能找得到療毒大夫。”

  “中了七煞桃花瘴,毒性發作後的恐怖,比死亡還要可怕。”吳鐵峰道:“這世上是否有解此毒的大夫,我不知道,但汴梁城中十二位名醫,個個是束手無策,看著他病勢發作,瘋狂害人……”

  “最後呢?”於承志道:“該有個結局吧!”

  吳鐵峰道:“死了!”

  “毒發而死,”岑嘯虎道:“死的是很痛苦了。”

  “是被人一掌打死了,”吳鐵峰道:“那個出手殺他的就是區區在下。”

  “他毒發失控,罪不至死啊!”於承志道:“你殺他於心何忍?”

  “這就是七煞桃花瘴的可怖處了,毒發之後,他似乎是只能分辨出男、女兩種人,至於那個女人是他的什麼人?似已無能分辨,見到女人,就強行侵犯。”吳鐵峰道:“不管對方的身份為何,親如兄妹、母子,亦難倖免。”

  三大捕頭全聽傻了,半晌之後,岑嘯虎才籲口氣,道:“老吳,這件事是聽人說的,還是你親眼看到。”

  “親眼看到,所以,我不能忍受,才出手點了他的死穴。”吳鐵峰道:“但我還是出手晚了一些,幾乎害了他的妹妹……”

  於承志道:“殺的好!罪不可恕啊。”

  “其實,錯不在他,任何人中了七煞桃花瘴,都會和他一樣,”吳鐵峰道:“除非有解毒藥物,否則,只有死路一條,十之八九,還要死在至親好友的手下!”

  “在毒性發作的情況之下,也只有至親好友在場。”於承志道:“此毒必除,不能留著它在世上害人。走!咱們包上口鼻,衝過去,聯手搶攻,殺他個應變不及……”

  但聞一陣金刃穿壁之聲,十餘支鐵槍,由身後的牆壁上穿刺過來。

  而且,認位很準,杜望月動作迅快,聞警閃開,只被刺破了衣服,於承志和岑嘯虎,都傷到了皮肉,冒出鮮血。

  只有吳鐵峰一人,未受到任何傷害,他一直保持著高度的警覺,也站的離牆壁較遠。

  杜望月低聲道:“向後退,他們可能衝出來!”

  但聞弓弦聲音響動,一排長箭,由數丈外一幢屋脊後射了過來,一排有八支之多。

  這是強弓長箭,可射到十丈左右,每人一次,只能射出一支,八支箭,說明了那裡埋伏的弓箭手,最少有八個人。

  “這個人長於佈局,果然不錯,”吳鐵峰道:“埋伏伎倆,絕不至此。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退出去吧!”

  於承志、岑嘯虎雖然是皮肉之傷,唯恐對方兵刃之上有毒,行蹤已露,無法再收奇襲之效,退出愚公園林,此其時也。

  但岑嘯虎臨去之際,卻幌燃了一枚火摺子,投入了深草叢中。

  立刻間火焰升起,濃煙密佈,四人在濃煙中離開了愚公園林。

  退出林園,立刻渡回對岸,回頭看林園,景物如舊,岑嘯虎一把火,並未引起火災,似已被人及時撲熄。

  “殺手之王,果然難纏。”岑嘯虎道:“小杜,這個人留不得。”

  “是!在下會向總捕頭陳明利害,必須把殺手之王,繩之於法。”杜望月道:“屆時,還要三位美言支持。”

  “我們會留下來幫你,”吳鐵峰道:“血手方輪是個大害,如不能早日除去,三五年內,這批殺手,就可侵入中州、長安的轄境。”

  於承志、岑嘯虎連連點頭,也算是承諾了留下來對付方輪。

  吳鐵峰突然轉身,哈哈一笑,道:“看來,今天不經過一番血戰,只怕是很難離開這座愚公園林了?”

  用不著再作解說,樹林與渠岸之間一片空地上,已然擺好了六組陣勢,每組三人,領隊的人,不用吳鉤劍,而是青銅月輪。

  杜望月忖道:每一組人中,領隊之人,不是吳鉤劍,就是青銅輪,似是專做鎖拿對手的兵刃之用,一旦得手,兩柄手執鬼頭刀的副手,當有必殺的攻勢,那日瘦西湖畔一戰,敵人未能鎖拿著自己的兵刃,所以,沒有發揮,這一點亦是需得留心之處。

  除了穿著灰衣,佈陣待敵的六組十八個之外,還有四個穿著黑衣的人,手中兵刃既非吳鉤劍,也非青銅輪。

  四個黑衣人,年紀都在四十開外,用的都是一般的刀劍,只有一個長髯人,用的是一支李公拐。

  “小杜,”岑嘯虎道:“這四個穿著黑衣的人,又是怎麼回事?”

  “大概是殺手中的殺手吧!”杜望月道:“他們的技藝精湛,可能各有所長,也有獨自行動的能力。”

  “殺手之王的手下,究竟有多少殺手?”於承志道:“共分為幾個等級?”

  “很慚愧!”杜望月道:“兄弟對他的瞭解,實在很少,不過,這四個黑衣人都戴了面具,也許他們是江南綠林道上的有名人物,才不願以本來面目見人?”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3 17:30
五十七

  吳鐵峰點點頭,目光一掠四個黑衣人道:“四位既然不願以真正的面目見人,咱們也不免強,但四位此來的用心,可否說個明白呢?”

  那手執李公拐、留著長髯的黑衣人,道:“四位大捕頭,不但是目力過人,而且也很善算計,杜望月說的不錯,他們都戴了人皮面具,也是江南道上小有名氣的人物,此番趕來,自也有領教一下四位名捕武功的用心。不過,我們不用和你們單打獨鬥,我們是善於利用自己優勢的人,因為,我們是殺手,不要虛名,不講情面……”

  杜望月心頭一動,暗道:這四個黑衣人的技藝,應該是強過那些灰衣人很多,如若和那批灰衣人,配合的很完美,必將威力倍增,今日能不能衝出這番截擊,就很難預料了,必須要在四人還未融合之前,重創了他們。

  四人之中,只有他杜望月經歷過組合陣勢的圍攻,知其厲害,此刻時機急迫,無暇述說清楚,只好大聲喝道:“想要聯手合擊,那就留你們不得了。”

  喝聲中,人劍合一,直向左側一個黑衣人衝了過去。

  四大捕頭,個個心思靈敏,杜望月那聲大喝,實已暗示了四人不可留,個中必有內情,三大捕頭,也立刻發動快攻,搶在四個黑衣人之前出手了。

  而且,一出手就用出殺著。

  岑嘯虎一揮斬馬刀,衝了上去,但右手卻悄無聲息地打出一柄飛斧,手法十分奇異,竟是打向身後。

  吳鐵峰目睹七煞桃花瘴,在此地出現,危險意識,十分強烈,輕易不用的奪命金鏢,竟自先行出手,一道金光,直向那手執李公拐的黑衣人打了過去。

  長髯黑衣人冷冷一笑,道:“彫蟲小技,也敢賣弄。”揮拐擊出。

  出手之快,認位之準,實實一位非同小可的高手。

  但聞一聲金鐵交鳴,鐵拐正擊在飛來的金鏢之上,生生把金鏢擊作兩斷。

  但那斷作兩截的金鏢,一截落地,一截卻暴射出一點寒星,流矢一般的射了過去。

  長髯黑衣人還未來得及看清楚,寒星已射入咽喉。

  這個長髯黑衣人是二十二個殺手的首腦,一身技藝精湛非凡,可憐尚未有所發揮,就死在了吳鐵峰的奪命金鏢之下。

  中州名捕,號稱迎門三不過,那是說沒有人能躲過他的連環三鏢,除了發鏢有力,認位很準之外,鏢中暗藏玄機,才是奪命追魂的機巧。

  岑嘯虎的斬馬刀攻出三招,迎戰他的黑衣人,用的厚背開山刀,也是一把重兵刃,揮刀硬接,竟和岑嘯虎連拚三刀。

  金鐵交鳴聲中,進飛出連串火星,這三刀是硬打硬接,岑嘯虎竟然未取得半點優勢,心中暗暗吃驚,忖道:這些人名不見經傳,功力確是不弱。看來,這江南道上的黑道人物,比起關東,難纏多了。心中念轉,人卻向一側退去。

  目睹岑嘯虎的攻勢凌厲,黑衣人已全采守勢,但岑嘯虎退向一側,誘動他改採攻勢,揮刀一招“泰山壓頂”全力劈下,希望在這一招中,取得先機。

  岑嘯虎果然揚刀硬接,目光卻看向身後空中。

  就在雙刀將要接實之際,一團寒芒,突然疾落而下,血肉濺飛中,劈去了黑衣人半個腦袋。

  是的,飛斧屠獅虎,岑鬍子投向身後的一斧,繞向半空,在他計算好的位置,劈斬下來,有如天外來雲,完全出人意料,黑衣人雖然一身不錯的武功,卻也抱憾而終了。

  杜望月的“一劍化七星”刺入了敵人的咽喉,於承志的秋風十八斬,用到了十一斬,才斬下了對方的腦袋。

  勝之不易呀!全都用出了壓箱底的本領。

  但那排成了六座陣勢的殺手,雖然目擊己方的總領隊和一級殺手,瞬息間,被人斬殺現場,但卻全無驚懼之色,似乎對生死之事,全不放在心上。

  杜望月看了看四具屍體,對吳鐵峰和岑嘯虎點點頭,道:“奪命金鏢、追魂飛斧,果然是名不虛傳,一揮手,就取敵性命,佩服啊,佩服!”

  “少給我跟岑鬍子臉上貼金。”吳鐵峰道:“我們是以巧取勝,哪能比兩位,真刀真槍的拚殺,也不過三五招,就取敵性命了。”

  “這些人,不能留,但我還是未料到他們的技藝如此之強,看似殺的輕鬆,實則杜某人已用出了最厲害的劍招,唉!如若讓這四個人,融入那三人組成的合擊之陣,今日能否全身而退,就很難說了。”

  杜望月道:“看將起來,殺手之王,似已經出動全力對付我們了。”

  “這些黑衣人,武功確實不錯,真要是打起來,恐要兩百招以上,才能分出勝負。”岑嘯虎道:“但他們無名無姓,不見經傳,想一想十分可怕呀!……”

  “岑兄,”杜望月道:“等你和這些殺手組成的陣勢,交過手,你才真正知道他們的可怕,希望你的飛斧絕技,能對他造成嚴重的威脅。”

  岑嘯虎微微一怔,道:“怎麼?這些陣勢,比黑衣人還難對付了?”

  “他們的個人技藝不堪一擊,兩個合作,也不是我三招之敵,但如三個人合於一處,產生出的強大力道,”杜望月道:“卻又非我所能及了。”

  “怎會如此?”岑嘯虎道:“很難使人相信啦!”

  “是的。”杜望月道:“個中道理,我也想不明白,還要岑兄等三位多指點指點。”

  “小杜,你的意思是要我岑鬍子試試了?”

  “希望吳兄和於兄,也經歷一番,才會印象深刻。”杜望月道:“然後,咱們再研商,看看能不能找出一個方法破除這等三人合擊之術?”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3 17:30
五十八

  岑嘯虎目光一掠吳鐵峰、於承志道:“老吳、小於,你們聽到沒有?”

  “聽得很清楚!”吳鐵峰道:“我在動手之前,無擊傷他們一個,三人合擊之陣,就不攻自破了。”

  “這倒是個很簡單的方法,想來也很有效。”杜望月道:“不過,要在陣勢還未布成之前,一旦成形,兩刀一輪,結合出手,那就威力無窮了。”

  三人談話,聲音不低,那些灰衣人應該可以聽到,但細看他們的神情,似是根本沒有在聽四人的談話,對同伴之死,也感覺不出有所哀傷,似乎是洞穿了生死的玄秘,全無畏懼和不安之感。

  “這些人都很冷酷,是一群斬情滅性,斷義絕親的人物,血手方輪,能把他們訓練到如此境界,”於承志道:“是一位很可怕的人物了。”

  “夢幻之刀,份量太重,”杜望月道:“掩遮了血手方輪和四鳳樓主的惡名……”

  “慢慢慢,”於承志道:“還有個四鳳樓主,又是個什麼樣子的人物?”

  “也許不如血手方輪的聲名響亮,”杜望月道:“但陰險、凶惡恐猶遇之,當世三大神醫之一,冷面神醫譚執中,可能就被他所害。惜玉為報父仇,投入了四鳳樓下,近一年光景,竟然未見到四鳳樓主……”

  “也是個行蹤詭秘,名現人隱的詭秘人物了。”吳鐵峰道:“惜玉混入四鳳樓中甚久,總偵知一點蛛絲馬跡了。”一面問話,一面目光微微轉動,看六組殺手,竟然也在低聲交談,完全不擔心四人逃走的事。這是從未遇過的事,吳鐵峰心中納悶,也有些想不通,這些人是白痴,還是瘋子?花了不少時間,算計、埋伏,一旦敵我相對時,卻不肯行動,看看同來的四大高手被殺,也不予援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他們是在爭取時間,以待後援,還是等待著一個特定訊號,再展開攻勢。

  吳鐵峰心中疑慮,也正是東、西、南,三大捕頭心中的疑慮。但目前的情況,對四大捕頭無害,他們都對自身有著充分信心。就算不能一舉制敵,但撤走能力,絕對可以。何況,還是四人相互掩護。

  所以,四位大捕頭也不急。

  “這些殺手,可能和四鳳樓主,也有一些關係。”杜望月道:“至少,上次在瘦西湖處的截殺,是受了四鳳樓主的邀約。只是無法知曉他們的關係,是僱主與雇客,或是合作夥伴?”

  “這都不重要了,”吳鐵峰抬頭望望天色,道:“現在,咱們談談破陣之法。小杜,你和他們交過手,你先說。”

  “沒有破陣之法!”杜望月道:“我根本看不出陣勢如何變化,三個人就攻了上來,兩刀一輪合成一團光幕,也無法分辨出兵刃形狀……”

  “結合的如此嚴密,倒是少所聽聞,”吳鐵峰接道:“但看上去這些人卻不像擅變多巧的人,怎麼練成這等奇巧變化的武功?”

  “吳兄,一言道破個中秘密,這件事,我已想了很久,”杜望月道:“卻想不通機巧何在?”

  “那就不用想了,所謂愚者千失必有一得,”岑嘯虎道:“還是先試試他們的技藝成就,也許那一日,你遇上的是他真正的高手,但這些人,卻又不是。”

  顯然,他對杜望月無法自圓其說的話,有些不信,但又不便面斥杜望月胡說八道,話雖說的婉轉,但用意已明。

  杜望月點點頭,道:“說的是,岑兄先行出手。”心中卻被愚者必有一得的一句,觸動了靈機。

  但見岑鬍子四尺八寸的斬馬刀,有如一道冷鋒掃去,挾著破空金風。

  這一刀,他蓄勢而去,用出了八成功力,威勢非同小可,看這一刀的威勢,一下子把三個人一齊腰斬,並非難事。

  但見光影迷離,一輪雙刀,一起飛動,已瞧不出刀與輪的分際,兵刃與兵刃間的結合之密,江湖上甚少見聞。

  但聞一陣金鐵交鳴之聲,飛出了一串火星,岑嘯虎竟覺手臂發麻,手中的斬馬刀,也幾乎被震脫手。

  這可是從未有過的事,他一向自負力大刀重,當世英雄敢和他硬接硬碰的,極少遇到,想不到這三個全不起眼的人,合手一擊的反震之力,竟然幾乎使他的兵刃脫手,心中震驚極了。

  心中驚疑未定,輪刀合手的攻勢,已當頭罩下。

  岑嘯虎心中雖已承認,三人的合擊之術,有些怪異,但心中實未真服,防衛的力量,強大過人,但攻擊力是否也很強大呢?

  心中念轉,人已舉刀向上迎去。

  有過一次教訓,這次不敢全力施為,用了七成勁力。

  但仍被震退了五步,才站穩雙足。

  幸是早有防備,人未受到傷害,未用全力,但心中已完全明白,不信邪是不行了。

  事實上已不用岑嘯虎解說什麼,以吳鐵峰和於承志的江湖閱歷,看的完全明白了。

  “是不是和小杜說的一樣?”吳鐵峰道:“這中間有蹊蹺,不可力敵。”

  岑嘯虎已疾退五步,吳鐵峰也亮出了文昌筆,於承志也橫刀而立,三個人站成一排,似是要準備合力應敵了。

  杜望月本想阻止三人,另謀對敵之法,但轉念一想,還未曾有過合手的經驗,三人武功高,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才對,就退到一側,全神觀戰了,希望能在這一招交接中,看出一點蛛絲馬跡。

  但聞一聲大吼,三個兵刃合成一團光幕,已衝了過去。

  三大名捕更是動如閃電,雙刀和文昌筆各自凝聚成一點寒芒,集中千鈞之力於一點,點向攻來的光幕,三個灰衣的兵刃結合之密,早已無法看出,是刀是輪。

  但三大名捕的兵刃,著力點分作三處,分散了三人凝於一的勁道。

  金鐵交鳴聲中,竟然平分秋色。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3 17:31
五十九

  “看出門道了!”杜望月道:“如有多件兵刃同時接觸,他們還無能把兵刃凝結的力道分開。”

  吳鐵峰道:“他們有六組人手,我們只有四個人,他們可以分……”

  分什麼?吳鐵峰未再說下去,生恐露出口風,反而提醒了這些人。

  “他們最大的缺點,就是反應不夠靈敏,但智者有所失,愚者有所得,”杜望月道:“這也可能是他極快速練成這種武功的原因。這種人遍地皆是,很好羅致,所以,殺手之王,也不在乎他們的死傷了。”

  “殺手易得,俯仰皆是,”吳鐵峰道:“可怕呀!可怕。”

  “現在,先要安排個對敵之法,我們三個人聯手可擋一擊。”岑嘯虎道:“不知兩個人,是否也有這種能力?”

  “如有需要,不妨一試。”於承志道:“但另外兩位如何作為,要精密計畫,務求一擊成功。”

  “這也不能要求太多了,各人盡心吧!”杜望月道:“吳兄、岑兄、杜某三人合力接下一擊,於兄以快刀急攻之,找個下手處,盡全力運刀傷敵,不用顧及我們三人。”

  於承志點點頭,突然向後退了五步。

  這五步後退,卻引動了另幾組人的懷疑。突然間也開始行動,開始向上圍攏,似是準備出手合擊了。

  杜望月吃了一驚,道:“不能讓他們幾個陣勢合攏起來。”當先發動,七星劍一招“迎風斷草”斬向一個灰衣人。

  他情急出劍,也沒有特定的目標,但是出招迅辣,有如電光石火。但聞一聲慘叫,一個灰衣人右臂斬斷,痛的大聲呼叫,鬼頭刀跌落在地上。

  “他們反應遲鈍一些,但還是知道疼痛。”吳鐵峰文昌筆一招“直搗黃龍”刺入一個大漢前胸。

  這可是致命地方,大漢立刻倒了下去,那大漢手中握著一支青銅鋼輪。

  吳鐵峰一收文昌筆,大聲喝道:“小杜說的對,他們沒有合圍之前,非常的脆弱,一擊可殺,合圍之後,卻又強大無比,這中間,只有在他們合圍出手之前,非常短暫的一剎那問出手傷敵……”

  他口中說話,文昌筆左點右刺,又傷了兩個灰衣大漢。

  杜望月也刺傷了兩個人,他傷人的手段很有心機,兩個人分屬兩組。

  事實上,於承志、岑嘯虎也各傷了一人。

  六個攻擊小組,經這番殺戮,戰力已難再組合。

  但杜望月並未繼續殺戮,沉聲道:“吳兄,咱們撤回府衙吧!”

  吳鐵峰應了一聲,四大名捕同時飛身而起,離開了愚公園林。

  事實上,四個人都有著強烈的牽掛,王知府的安危,才是他們最擔心的事。

  揚州府衙,卻是正陷入緊張恐怖的時刻。但在府衙之外,卻感受不到任何緊張氣氛,行人往來如常,四個當班的衙役,執著紅纓槍,昂首挺立,站在府衙兩側,看不出一點出事的樣子。

  岑嘯虎道:“不像出了事情啊?”

  “如是一眼就能看出出了事情,”杜望月道:“馬提督的一部水師,就駐紮附近,早就趕來馳援了。”

  這時,守街的車兵,執槍行了過來,四人仍然穿著易容後的破爛衣服。

  杜望月費了一番口舌,解說清楚,四人才進了知府衙門。

  “咱們是否得換件衣服,再去二堂晉見大人?”杜望月道:“這麼個邋遢法,也不太禮貌……”

  “現在禮貌已不太重要,解救大人的危難要緊……”

  “惜玉,怎麼回事?”杜望月急急接道。

  “大人和刑案張師爺,都被圍困在二堂內。”惜玉緩步繞遇一個牆角,行了過來,人也換穿了疾服勁裝,手中也多了一把長劍,衣服貼身,窈窕的身材,也暴露無遺。杜望月從未見過她穿著這等裝束,不禁看得一呆。

  吳鐵峰輕輕咳了一聲,道:“惜玉姑娘,二堂的情勢現在如何?王大人處境危險麼?”

  “二堂情勢緊張,王大人的處境危而不險!”惜玉道:“但我看得出他心中是驚怒交集,你們早到一刻,可使他早些安心!”

  “說說看,什麼樣子危而不險的處境。”吳鐵峰道:“情勢是否隨時會變?”

  “三十六個灰衣大漢,分成十二組把二堂圍困起來,”惜玉道:“而且掩上了二堂大門,四個黑衣人,守在二堂門口,這就完全隔絕了內外的訊息……”

  “二堂內也有值班的衙役,”杜望月道:“為什麼沒有一個人傳訊出來?”

  “敵人來的很突然,而且分由三面越牆而入,”惜玉道:“人家早就摸清了二堂形勢,”惜玉道:“行動快速有序,灰衣大漢,直撲二堂,把留在二堂中的大部衙役、高手,吸引到了二堂四周,布守防護,以保護大人的安全,敵方的第三批高手,陸續躍入二堂,分別屠殺了其他地方少數守衛,控制了二堂庭院等大部地方……”

  杜望月接道:“王大人呢?”

  “大人現在二堂書房,由刑案張師爺陪著他!”惜玉道:“衙役軍兵,要大量投入,才有軍威效用,讓他們單打獨鬥,是讓他們送死了。”

  “慢,慢,慢,”岑嘯虎道:“你離開了,誰在保護大人?”

  “小文姑娘,還有副總捕頭王堅、何大光和集中在二堂外面的十幾位衙役。”惜玉道:“不過,有兩位用劍的人,可以看出是高手,混在衙役中,分守在前堂兩扇窗子外面。”

  “人力很單薄呀!你怎麼可以跑出來?”岑嘯虎道:“你是可戰的大將啊?”

  惜玉微微一笑,道:“小文姐要我出來看看,大概是試試我膽量如何,我能不聽嗎?”

  杜望月道:“現在,我們如何攻進去,以解二堂之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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